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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顧笙笙一整天上班都無法集中精神,滿腦子只想着要怎麼做才能把雷沃那尊大瘟神給儘快送走。

    以他的個性,越是趕他,他越不可能走。

    那麼,如果她佯裝成很歡迎他長住,他會不會很快就離開?

    還有,他跟永擎集團商家的婚事最後也不知會是誰妥協,是雷伯伯還是他?

    在雷家,任何事一向雷伯伯説了算,就連雷大少的婚事也都是由雷伯伯做主。但雷沃的脾氣跟温和孝順的雷大少不一樣,他不想做的事,誰都拿他沒轍。所以最後這場婚事是否辦得成還有待商榷,畢竟腿長在雷沃身上,他不願意進禮堂,誰也不能勉強他。

    由於整天的心思都被雷沃佔據,以至於快下班時,顧笙笙收到男友温新承打來的電話,才突然想起今天兩人有約,直覺脱口便説:“你是不是有事要改期?沒關係,我今天剛好也有事。”

    話筒那邊沉默了幾秒才出聲,“我沒有要改期。笙笙,你是不是在氣我最近因為工作,一直將約會改期?”

    她怔了一下,語氣柔緩的道:“我沒有生你的氣,我知道你在加班,所以沒有怪過你。”

    “那你剛才説你有事……”他以為這只是她賭氣不想見他的藉口。

    “我是真的……有點事。”

    “有什麼事?”他追問。

    她整理好思緒,避重就輕的説:“有一個朋友跟家裏鬧得不愉快,跑來找我。”

    温新承沉吟了下開口,“好吧,那你陪她。明天星期六我要回南部看我爸媽,我們約下星期二見面可以嗎?”他知道女友的交友圈很單純,沒什麼異性朋友,直覺以為她説的朋友是女性。

    “好。”約好時間,顧笙笙收起手機。

    她跟温新承交往三個多月了,兩人是同所大學前後期的校友,那天他送樣品到她公司,閒聊之下得知他們同校後,他便開始追求她。

    不過他工作很忙,常常要加班,交往的三個多月以來,他們約會的次數只有十次左右。

    而其中他為了要加班而跟她改期,就不止十次了。

    只是她倒不曾因為這樣而埋怨他,他工作忙,她可以體諒,反正她不是很黏人的那種女孩,不需要男友一直陪在身邊。

    “討厭,怎麼又下雨了?我沒帶傘來。”

    “我也沒帶,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一把吧。”

    “我這兩個月已經買了三把傘了……”

    兩名同事抱怨着經過身邊,顧笙笙收回思緒,想起此刻家裏還有個少爺正等着她回去陪他買衣服。她輕嘆一口氣站起身,準備下班。

    今早出來時,她也忘了帶雨傘,想了下,她拿起披在椅背上的一件薄外套,準備擋雨用。

    昨天已經買一把雨傘了,她不想浪費錢再買一把。

    搭了電梯來到樓下後,男人立即朝她走來。

    “你好慢,我等你十分鐘了。”雷沃埋怨的道。

    “你怎麼會跑來這裏?”顧笙笙有些意外,沒想到他會來等她下班。

    “當然是接你一起去買衣服。”他撐開傘,與她一起並肩走進雨幕裏。

    她下意識往外挪一步,想拉開與他的距離,卻被他兇了一句—

    “你離那麼遠幹麼?靠近一點,這把雨傘太小遮不到。”説着不等她動,他就伸出長臂強硬攬過她的肩,拉近她。

    她抬眸看了眼遮在頭頂上的那把淺紫色雨傘,再瞟向他露在傘外大半的肩膀,“你把傘移過去你那邊一點。”她整個人都罩在雨傘下,沒有淋到一點雨,他半邊的肩膀卻都淋濕了。

    雷沃撐着傘的手不為所動,只是看向她問:“你要帶我去哪裏買衣服?”

    “離我住的地方不遠,從這邊一直走就可以看到了。”見雨下得越來越大,她好心伸手想將傘移往他那邊一點。

    他卻瞪她一眼,“不要亂動。”

    “你都淋濕了。”

    “誰教你買這麼小支的雨傘。”他索性將她摟得更緊,“這樣就不會淋到了。”

    被他猛地圈抱在懷裏,顧笙笙原本想要掙開他,可聽見他的話,她頓時停下掙扎的動作。她不希望在這樣的大雨裏,最後弄得兩人都渾身濕答答。

    靜靜走了一段路,想起一件事,她抬眸問:“二少,你不再回美國了嗎?”依他本來的行程,他應該三個月後才會回來。

    “不回去了。”記起一件令他火大的事,他臉色陰沉的回答。

    不知是不是錯覺,顧笙笙覺得雷沃説這句話時語氣有些森冷,看她的眼神也有點可怕,好像有兩把火焰在他眸中跳動。攬着她肩膀的手,更用力得像要捏碎她的骨頭,令她不舒服的動了一下。

    雷沃放輕力道,別開眼,似是在生什麼氣。

    察覺出他冷下來的情緒,她有點不明所以,不知自己哪裏惹到他了。

    沉默片刻,她忍不住再問:“你不回去,美國那邊的工作不管了嗎?”

    他橫她一眼,臉色還是很臭,“我回來之前就辭職了。”

    他一年多前在美國拿到碩士學位,之後就進入華爾街工作,原本計畫在那裏工作一年半再回台灣。可就在幾天前,他接到一個消息,為此毫不遲疑的立刻辭職,拿了護照、買了機票就跑回來。

    誰知他一下飛機才剛踏進家門,就正好遇上那個三百六十五天裏只有三十天會出現在雷家大宅的老頭。老頭一見到他,開口就要他娶商曉靜,他心情正十分惡劣,當然一口就拒絕,之後免不了又跟老頭大吵一架。

    然後,離開雷家大宅前,他跑去找顧笙笙母親拿了她家的鑰匙,跑來找她。

    要不是那時聽了她媽媽的那番話,他一回國就找她算賬了,哪能忍到現在。

    顧笙笙原本還冀望過幾天他就會回美國,現在聽見他連工作都辭了,她不禁有點意外。

    “你辭了華爾街的工作?那你現在打算做什麼?”她知道他到華爾街工作純粹是去了解美國銀行的經營方式,日後等他回台灣,將會被雷伯伯安排進雷家經營的華光金控工作。

    不過他現在跟雷伯伯鬧翻,以他的脾氣,應該暫時不會進華光了。

    “我現在只想做一件事。”他語氣一沉,表情也有些冷。

    “什麼事?”她心頭驀地一跳,覺得他想做的那件事對她而言一定不是什麼好事。

    雷沃挑起眉頭,皮笑肉不笑的給了她四個字,“給你包養。”

    果然不是好事。放在身側的拳頭忍耐地握緊,她不想再就這件事跟他爭吵。

    她相信他只是一時無聊才跑來作弄她,只要她不跟着他起舞,過幾天等他玩膩了這個包養遊戲,自然就會離開。

    現在她要做的事只有忍耐,忍到他興頭過了就好。

    不久,兩人來到她昨天替他買衣服的那家平價服飾店,走進去前,她不忘先申明,“你只能買兩千塊的衣服。”

    “兩千塊?”他收起雨傘,勉為其難的點點頭。“好吧。”

    覺得他好像誤會什麼了,顧笙笙連忙補上一句話,“我是説全部加起來的衣服不能超過兩千塊。”

    “全部加起來不能超過兩千?那一件不就只能買幾百塊的?那種衣服能穿嗎?”他質疑的問,神情充滿不以為然。

    “我也都穿幾百塊的衣服,你要是不滿意,就不要買。”這樣她還可以省下一筆錢。

    雷沃眯起眼,賭氣的從牙縫裏擠出話,“你能穿,我也能穿。”

    見他不滿卻又只能妥協,表情恨得牙癢癢,顧笙笙抿着唇忍住想笑的衝動,開口説:“那我們進去吧。”

    走進店裏,她拉着他直接來到標示着“一件三九九、兩件七百”的架子前挑選衣服。

    “我算過了,這種價位的話,你可以買兩件上衣、兩件長褲。”現在是夏天,衣服幹得快,加上昨天買的和他原來自己的那套,四套衣服應該夠他替換了。

    他掃了一眼,便一臉嫌棄的轉頭看着店裏其他的衣服。

    見雷沃走向高價位的衣架前,顧笙笙站在原地不動,這次她是鐵了心不幫他買超過兩千塊的衣服。

    身材高大英挺的雷沃一走進這家服飾店,立即吸引兩名女店員注意,其中一個女店員還走到他身旁,熱絡地為他介紹衣服的款式。

    雷沃沒理會女店員,挑中了一件白色Polo衫,回頭看向顧笙笙,她卻移開眼神不看他。

    他有些生氣的把衣服放回去,走到旁邊一區,隨手再翻了翻,拿起一件米色無袖T恤。他先看了一眼標價,八九九,咬牙把衣服掛回去。

    再走到另一區,他拿起一件天空藍襯衫,翻開標價一看,六九九。

    可惡!預算只有兩千根本就買不了什麼衣服嘛。他氣惱的想着。

    顧笙笙走到他身旁,接過他手裏的那件襯衫,手上還拿着他剛才挑的那件標價八九九的米色無袖T恤。

    “去挑長褲吧。”

    雷沃有些意外的看着她手裏的衣服,“你不是説只能買三九九的上衣?”

    她淡淡的開口,“你最好趁我改變心意前快點去選長褲。”她的堅持早在看見他剛才委屈不滿的表情時全都碎成粉末,她始終無法狠下心對他。

    他緊繃的臉上霎時露出笑容,很快選了兩件長褲。

    她走過去,將手上的兩件衣服一起遞給他,“先進去試穿一下看合不合身,免得回去穿了不滿意,還要再來換。”

    雷沃拿起衣服走進更衣室,顧笙笙則順手在架上翻看了下他剛才拿的那兩款牛仔褲標價,一件一千二,另一件也要八百九。超過太多了。

    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待會無論如何都要叫他換成便宜一點的。

    換好衣服走出來,雷沃照了下鏡子,回頭問她,“怎麼樣?”

    顧笙笙很想説不適合他,但那件無袖T恤和牛仔褲穿在他身上,偏偏該死的好看。

    她還沒開口,這時女店員已走過來,滿臉笑容的稱讚,“這套衣服很適合你哦。先生,你穿起來比我們照片上的模特兒還好看。”

    雷沃沒理女店員,只是覷向顧笙笙,等着她的回答。

    “還不錯。”她沒辦法昧着良心説難看,誰教他是天生的衣架子,即使是廉價的衣服穿在身上,看起來都像高檔的國際名牌。

    他走進去再換另一套出來,同樣好看到沒話説。

    之後他又挑了幾件內褲才一起去結賬,但顧笙笙皮夾裏只剩兩千多塊,只好咬牙拿出信用卡來刷。

    看着發票上那比兩千塊超出很多的金額,她忽然覺得有點暈眩。

    雷沃則興高采烈的提着那袋衣服,滿意的與她一起離開服飾店。

    瞥見他笑得閃閃發亮的白牙還有微微彎起的眼眸,顧笙笙在心裏輕嘆一聲,認了。

    就當是還他在她十三歲那年得盲腸炎住院開刀時,來醫院看了她好幾次的恩情好了。

    那時,母親忙着雷家的工作,無暇來醫院照顧她,幫她找了一個看護後只來看過她一次便沒再出現,住院那幾天裏,沒人再來關心過她。

    只有雷沃,不知為何每天下課後都跑來醫院看她。

    也就是在那時,她春心萌動,第一次動了情。

    由於喜歡上他,之後她對他便更加百依百順,儘管他脾氣不好又沒耐性,但這些在她眼裏也都變成可愛的小缺點。

    原本寄人籬下而有些不自在和自卑的她,因為對他的情愫,讓寄住在雷家的日子變得浪漫許多。

    然而她單方面的暗戀只維持了短短三年,就在十六歲那年宣告結束。

    幸好她不曾向他告白,所以她想雷沃應該不知道她曾經喜歡過他,這也讓她在發生“那件事”後,不至於覺得那麼難堪。

    也許是因為“那件事”對她的打擊太大,日後面對他時,她已經無法再心平氣和,也從那時起不再對他百依百順。

    她開始會反駁他的話,拒絕他的要求、對他發怒,上大學後更為了避開他,即便學校離雷家只有二十分鐘的車程,她還是不顧他的反對堅持要搬出雷家,住進學校的宿舍裏。

    她花了好長一段時間,才將對他的感情埋葬在心裏。

    她不知道對別人來説,是喜歡一個人容易,還是忘記一個人容易,但對她而言,忘記他顯然很困難。

    因為母親工作的緣故,她沒辦法徹底脱離雷家,即使後來自己已經搬出來外面住,雷伯母偶爾還是會透過母親叫她回雷家吃頓飯。

    而雷沃更是奇怪,總是時不時就來找她,害得她的大學生活因為他連一個男朋友都沒交到,因為每個對她有好感的男生,在展開追求前就會先被他趕走或嚇跑。

    如果不是十六歲那年發生的事,她會自作多情的以為他喜歡她,但經過那件事後,她很清楚他只不過是把她當成了他專屬的女傭罷了。

    温新承算是她第一個交的男朋友,他很有責任心,個性又沉穩,即使常因為工作忙碌更改他們約會的時間,但他每次都會事先打電話説明,所以並不會讓她反感或生氣。

    她不想再繼續跟雷沃糾纏不清,也是認真的想跟温新承交往,若是讓温新承得知雷沃現在住在她家裏,就算他們倆清清白白,還是不免會讓人懷疑。

    不想讓温新承誤會的話,無論如何她都要想辦法早點送走雷沃才行。

    晚上洗過澡,換上剛買回來的米色無袖T恤和黑色牛仔褲,雷沃翹起嘴角,摸着身上的衣服。

    雖然這套衣服對他而言很廉價,可是輕柔撫摸的動作,卻令這套衣服宛如無比珍貴。

    他接着躺上牀,在牀上滾了兩圈,嗅聞着她睡過的枕頭和她蓋過的薄被,嘴角咧開一抹笑。

    顧笙笙是他的,他絕對不會讓人搶走她。

    這次他之所以匆匆從美國趕回來,就是因為聽到大哥告訴他一個消息——

    “聽説笙笙有一個交往三個多月的男朋友了。”

    得知這件事後,他馬上氣急敗壞的跑回來,想找她求證,怎知才剛到家,老爸就抓着他,要他娶商曉靜。

    他心情正不爽,跟老爸吵了一架後,又跑去找她母親求證——

    “我聽説笙笙交了男朋友,有沒有這回事?”

    楊玉娥沉默了下,點頭。

    “該死的!她膽敢揹着我交男朋友?”他勃然大怒。

    “請問二少,笙笙交男朋友有什麼不對嗎?”面對他的怒氣,蓄着一頭俐落短髮的楊玉娥,神色到是十分沉靜。她的五官有點像顧笙笙,不過比女兒更多了幾分幹練的氣質。

    “她是我的!”雷沃額上青筋暴跳的説。

    “只怕笙笙並不這麼認為。二少與笙笙既不是男女朋友,也不是夫妻,笙笙當然有交男朋友的自由。”楊玉娥不疾不徐的説。

    聞言,他愣了下,“誰説我們不是男女朋友?”

    “二少追求過笙笙嗎?”楊玉娥問。

    “她一直在我身邊,哪需要我追求?”他理所當然的説。

    “那麼,我想笙笙應該不會認為她與二少是男女朋友。以她的個性,若她確定你們是情侶關係,絕不會再接受別人的追求。”楊玉娥點出重點。

    雷沃被她的話堵得啞口無言,惱羞成怒的道:“她認不認為不重要,總之除了我,她不準再有其他男人。”

    説完,他舉步要走,楊玉娥卻叫住他。

    “二少請留步。”

    “還有什麼事?”他不耐煩的問。

    “二少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

    “什麼以後的事?”

    “董事長不是要二少娶商小姐嗎?那麼,二少又憑什麼要求笙笙不能交男朋友?”

    “我又不喜歡那個女人,才不會娶她。”他一臉嫌惡的表示。

    “可是董事長……”

    “不管他怎麼説,總之我是絕對不會娶商曉靜的,我只娶自己喜歡的女人。”説完,他轉身就要離開。

    楊玉娥的聲音從他背後傳來,“如果二少就這樣氣沖沖的跑去找笙笙,只會讓她反感,更避你如蛇蠍。”

    聞言,他握緊拳頭、停下腳步,惱怒的回頭問:“那我要怎麼做?”

    他感覺得出來,這幾年笙笙確實似乎有意在躲他,所以才堅持搬出去住,但他一直不明白是什麼原因,每次問她也總是問不出答案。

    “我想先問二少一件事。”楊玉娥定定的注視着他。

    “什麼事?”

    “二少對笙笙是認真的嗎?”

    “什麼叫做認真?在我這裏從來沒有過第二個女人,這樣叫不叫認真?”雷沃指着自己的左胸口説。

    得到想要的答案,楊玉娥指點他一條明路,“那麼,二少現在該想的是要怎麼挽回笙笙的心,而不是怒不可遏的跑去責問她,那樣只會把她推得更遠。”

    她在雷家這麼多年,雷家人的習性和個性她都很清楚,二少是怎麼對待女兒的,她也全都看在眼裏,方才之所以問他,只是要聽他親口承認對女兒的感情。

    聽了楊玉娥的話,雷沃暴怒的情緒慢慢冷靜下來,仔細思考後,他決定先去賴在顧笙笙身邊,暗中解決掉那個敢覬覦她的野男人,同時開始好好跟她培養感情,讓她明白自己是屬於他的……

    回過神,他拿起牀頭上那張顧笙笙與母親楊玉娥的合照,注視着照片裏漾開唇瓣、淺淺微笑着的人兒,喃喃宣告道:“你是我的,別想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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