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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冬天雪一直下(3)

    沒看清他們,出事兒後我就昏迷了,一直在醫院,剛醒過來,什麼消息都不知道。常愛國説。

    那你認不認識趙六和石少華?警察問。

    哦,他們和我是同學,也是戰友。常愛國説。

    他們就是被撞的兩個人,石少華在車禍中死了。警察説。

    啊,這麼嚴重,我當時剎車沒踩住,趙六呢?常愛國問。

    他沒事兒,在我們那兒待着呢。警察説。

    常愛國沒説什麼。

    他犯事兒了。警察説。

    闖個紅燈這麼嚴重?也是,他要不闖紅燈石少華也不會出事兒。常愛國説。

    這麼説你知道闖紅燈的是趙六?警察問道。

    不清楚,只記得一個交警突然出現在車前,被車撞得挺嚴重,我知道石少華是交警,以前在電視上看過他受表彰,闖紅燈的那個人肯定就是趙六了。常愛國説。

    你不想知道他為什麼闖紅燈嗎?警察説。

    他這個人就這樣,一直視法規如兒戲。常愛國平靜地説。

    如果我告訴你,他闖紅燈是為了殺你,你會感到驚訝嗎?警察説。

    啊?這……這是怎麼回事兒?常愛國一激靈。

    我們也想這裏面怎麼回事兒,警察拿出錄音機,放了一段趙六竊聽到的常愛國的錄音:

    一個男人:常局長,這個工程多虧了您幫助啊!

    常愛國:做下來不少掙吧,至少一千萬。

    那個男人:呵呵,不愧是局長,什麼都知道。

    常愛國:別光你一個人吃肉啊。

    那個男人:明白,等工程定下來,簽完合同,我就把這事兒辦了,您放心……

    警察關掉了錄音機。

    我説,你們想知道什麼我全説。常愛國知道紙包不住火了。

    我接手了一個項目,聽説要交給趙六的公司做,趙六哪是會開公司的人,他做的都是豆腐渣工程,於是決定換一家公司。剛才的話是我和第二家公司的老闆吃飯時候説的,當時他一直在吃肉,我讓他給我留一口。可能是我們説的不太清楚,你們理解錯了。趙六這種竊聽他人隱私的行為,首先就就是犯法的,你們可得管管。

    這個我們會的,那你和馬佔軍是怎麼回事兒。警察問。

    其實,夏文青在和馬佔軍好以前,一直和我談戀愛,是馬佔軍半路殺出奪人所愛。常愛國説,那個時候我學習好,是班裏的學習委員。夏文青學習不是很好,當時學校號召我們學雷鋒,我發揚樂於助人精神,經常在學習上幫助她,時間長了,她漸漸對我產生感情,但我覺得我們還小,應該以學習為重,拒絕了她,可是她不理解,為了報復,就和馬佔軍好了。畢業後我們去當兵,馬佔軍和夏文青亂搞男女關係,當時部隊正在整頓風紀,他們撞槍口上,被開除了,我因為在部隊表現出色,得到嘉獎。

    沒想到趙六和馬佔軍聯起手來要謀財害命,警察同志,你們要保護我的安全啊。常愛國説。

    你先養傷吧,事情我們會處理的。警察站起身,退出病房。

    還差一個環節,給馬佔軍送子彈的女人是誰呢?一個警察對另一個警察説。

    他們去了趙六住院的病房窗口下仔細勘查,一無所獲。

    五、夏文青説

    警察不停撥打那個女人的電話,對方始終關機。

    也許這個號碼就是趙六的,他沒撒謊。另一個警察説。

    打電話的警察説,這裏面還有事兒,再去趟酒店。

    他們查看了酒店的入住記錄,馬佔軍的房間是用假身份證登記的。又要查看監控錄像,但酒店為了節省成本,沒裝錄像帶,攝像頭形同虛設。

    警察火了:這案子要是破不了,你們就等着挨罰吧。

    經理趕忙上煙賠笑臉:真不好意思,以前有錄像帶的時候也不出事兒,現在一沒了錄像帶就出事兒了,你看這事兒鬧的,我能問問出啥事兒了不?

    警察説,沒你事兒,少打聽。

    經理解釋道:我是要配合您儘快將犯罪分子捉拿歸案,法網恢恢,疏而不漏,縱使他有天大的本事,也難逃……

    警察不想聽經理胡扯,説,問問哪個服務員昨天上午給1108房間送過東西。

    經理把那天值班的服務員都叫到他的辦公室,訓話説:今天來了位公安,説我們酒店發生了一起重大案件,非常嚴重,引起各級領導高度重視,若不將犯罪嫌疑人及時擒獲,後果將不堪設想……

    警察打斷經理:揀有用的説。

    經理又説,昨天上午,有一個女人讓給1108送東西,誰去的?

    沒人吱聲。

    經理説,這不是壞事兒,送一趟東西不算同犯,誰送的,這個月我多發他一百塊獎金。

    還是沒人吱聲。

    經理説,我説話算話,這有公安局的同志作證。

    警察在一旁看着。

    經理問,誰送的,説話啊?

    一個服務員站在人羣裏説,是有個女人讓送東西,但房號我忘了,酒店這麼多房間,看着都一個樣。

    經理問,還有嗎?

    服務員説,沒了。

    經理説,真的沒了?

    服務員説,沒了,真的沒了,真沒給小費。

    警察問,那個女的什麼樣?

    服務員説,戴着墨鏡,看不清楚,臉上有皺紋,應該四十多歲了。

    警察喃喃自語:難道是她?

    警察對眾服務員説,行了,沒事兒了,都走吧。

    眾服務員一一走出辦公室,剛才説送過東西的服務員走在最後,快出門的時候,回過頭難為情地問經理:經理,那一百塊錢……

    經理不耐煩地揮揮手説,走吧走吧,到時候再説。

    服務員失望地出了門。

    警察拍着經理的肩膀説,我們也回去了,答應過人家的事情別賴着。

    雪下了兩天兩夜,城市一片白茫茫。掃雪車不停地工作着,馬路兩旁的積雪越來越厚,雪花依然在空中飄舞。

    回到公安局,剛進門,負責行政的女警察迎上來説:有個女人來投案,説和趙六的案子有關,叫夏文青,好像是石少華的老婆。

    果然是她。警察説。

    姓名?警察問。

    夏文青。夏文青説。

    性別?

    女。夏文青説。

    年齡?

    四十二。夏文青説。

    職業?

    酒樓清潔工。夏文青説。

    為什麼事兒自首?

    我參與了趙六的案子。夏文青説。

    警察説,趙六已經被我們關起來了。

    夏文青並不吃驚:哦。然後繼續説,趙六一次來我工作的酒樓吃飯,無意中遇見我,他知道我和常愛國的恩怨,就想讓我做眼線,探聽常愛國和一家工程公司老闆的談話,趙六看見他們經常來這兒吃飯。夏文青説。

    趙六吃着飯,看見夏文青正在衞生間打掃衞生,便走過去,掏出一個袖珍錄音機説,給你這個,這幾天常愛國再來吃飯,把他們説的話錄下來。

    夏文青接過錄音機放進兜裏沒有説話。

    趙六説,事成後,你想要多少,我給你。十萬?

    夏文青掃着地,沒有理他。

    趙六説,嫌少?二十萬?

    夏文青沒有抬頭,説,一分也不要。

    趙六問,為什麼?

    夏文青説,不為什麼。

    趙六説,老同學,我是真心真意想幫你。

    夏文青説,不用。

    趙六説,那好,你給我幫了一大忙,至少勞動所得該拿吧。

    夏文青説,我沒付出什麼勞動,什麼也不要。

    趙六説,你知道這筆生意如果到了我手裏,能掙多少錢嗎?

    夏文青説,那是你的事兒。

    趙六伸出一根手指,説,至少一千萬。

    夏文青説,那不關我的事兒。

    趙六很無奈,説,算了,隨你便吧,這件事兒做成了,你想要什麼就説話。

    幾天後,夏文青正擦着衞生間洗手池上的鏡子,從鏡子裏看到常愛國和一箇中年男人有説有笑地走過來,進了男衞生間,都沒有注意到夏文青。

    夏文青看左右沒人,悄悄走到男衞生間門口,聽到裏面的談話。

    常愛國説,不能再喝了,明天上午還有事兒。

    中年男人説,好,聽您的,不喝了。

    夏文青掏出袖珍錄音機,握在手裏,貼在男衞生間的門上。

    衞生間裏傳來兩人的談話:

    中年男人:常局長,這個工程多虧了您幫助啊!

    常愛國:做下來不少掙吧,至少一千萬。

    中年男人:呵呵,不愧是局長,什麼都知道。

    常愛國:別光你一個人吃肉啊。

    中年男人:明白,等工程定下來,簽完合同,我就把這事兒給辦了,您放心。

    衞生間傳來沖水的聲音和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夏文青把錄音機裝進兜裏,走到一旁,繼續低頭幹活。中年男人先走出來,在洗手池洗了手,然後從一旁抽出幾張紙巾擦手,擦完扔掉,走開。常愛國後走出來,沒有洗手,但也從洗手池旁抽出幾張紙巾,擦了擦濕淋淋的手。

    見兩人走遠,夏文青掏出錄音機,按下“停止”鍵。

    車禍那天中午,夏文青正在墩地,見常愛國和中年男子又進入酒樓。

    常愛國邊走邊説,今天不喝酒了,下午兩點鐘有會。

    中年男子説,聽説他們這兒進了六零年的茅台,咱們喝一杯嚐嚐。常愛國説,如果真是六零年的,喝兩杯也沒事兒。然後兩人上了樓。

    夏文青急忙拿出手機,給趙六打電話:他來了……兩點的會……嗯。

    常愛國和中年男子吃完飯,面色紅潤地出了包間,離開酒樓,握手告別,常愛國進了奧迪。

    夏文青跑到衞生間,打手機通知趙六:他出去了。

    趙六讓你給人送過東西吧?警察問,什麼東西?

    不知道,趙六沒讓我知道太多,後來又讓我幫他轉發了一條短信給那個人。夏文青説。

    發短信的手機卡呢?警察問。

    夏文青掏出SIM卡,交給警察。

    裝進手機,撥打這個號碼,手機響了。

    你為什麼要幫助趙六對付常愛國,聽説上學的時候你和常愛國走得還比較近。警察説。

    夏文青説,有段時間我和常愛國是有過一些接觸,但不是談戀愛,倒是在這之前,一直和馬佔軍挺好的,每天放學一起回家。但是,高二那年生物課上……

    夏文青認真聽着老師講課。老師在講台上誇誇其談:有的人舌頭會卷,有的人舌頭不會卷,這是遺傳基因的作用,我的舌頭就會卷,大家看……説着老師伸出舌頭,捲了起來。

    全部同學饒有興趣地在底下看着老師的舌頭,只有馬佔軍低頭在看別的。

    老師收回舌頭,一拍桌子,大喝:馬佔軍,你幹嘛呢?

    馬佔軍急忙把正在看的東西塞進桌子,抬起頭。

    老師快步走下講台,來到馬佔軍面前,伸出手:拿來!

    馬佔軍毫無反應。

    老師的手還伸着:拿來!

    馬佔軍仍沒有反應。

    老師動手掏馬佔軍的桌子:我讓你拿出來,聽見沒有!

    馬佔軍極不情願地從桌子裏掏出一本生物書。

    老師奪過生物書,翻開看。書裏掉出一張紙,老師撿起紙一看,畫了一個女人的裸體。

    馬佔軍臉紅了。

    老師説,你的進度還挺快,還沒講到生理結構那章呢,你就給書配起插圖來了,想像力可夠豐富的。

    馬佔軍異常尷尬。

    老師看了看畫又説,畫的這是誰呀,好像是夏文青。

    夏文青“騰”地站起,搶過老師手裏的畫,一看,果然是自己。

    馬佔軍申辯:不是我畫的!

    老師説,不是你是誰畫的,從你書裏翻出來的,小小年紀,就開始不學好……

    夏文青把那張畫捏成一團,扔在馬佔軍的臉上,哭着跑出教室。

    老師撿起畫説,留着給你家長看,讓他們看看你每天都想些什麼。

    放學了,大家收拾書本,準備回家。夏文青在座位上收拾着書包,馬佔軍走過來,夏文青沒有理他。

    馬佔軍説,其實……

    不等馬佔軍把話説完,夏文青就背起書包離開座位,丟下馬佔軍站在空蕩蕩的教室裏。

    夏文青走出教室,在樓道里拐了一個彎。常愛國正在這裏等人,見夏文青經過,趕緊追了上來。

    常愛國説,今天一個人回家啊。

    夏文青沒有停下來,扭頭看了一眼常愛國,説,嗯。

    常愛國説,我陪你一起走吧。

    夏文青説,不用。加快了速度,把常愛國甩在身後。

    常愛國想跟夏文青套近乎,但夏文青不予理睬。可是不久後的一次考試,讓常愛國有了趁虛而入的機會。

    考試前老師宣佈:這次考試,兩個小時,不準偷看別人的試卷,不準交頭接耳,不準偷着看書!

    同學們坐在下面聽着。

    老師又説,成績不及格的,就請家長。然後發下卷子,全班學生開始答題,屋內一片安靜,只聽見筆在紙上沙沙聲和同學的呼吸、還有老師走動的聲音。

    夏文青被考題難住,無從落筆。常愛國看到,偷偷從桌子裏掏出一張紙,在上面寫了幾個字,團成一團,扔給夏文青。

    夏文青撿起紙團,回頭看常愛國,常愛國示意夏文青打開。

    夏文青看了眼老師,老師正在前排走動,於是她小心翼翼地打開紙團,上面寫着:如果答應放學一起回家,我就告訴你答案。

    這時老師在教室前面説,大家抓緊答題,還有二十分鐘。

    為了順利通過考試,不被請家長,夏文青迫不得已,衝常愛國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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