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匆匆離去。
振川苦笑,只聽得球球嬌慵的聲音作出評語:“當然不放你走,有幾個夥計肯為區區薪水出生入死。”
振川歡喜地説:“球球,知我者莫若你。”
“這樣説,你肯帶我走。”
“當然。”
球球問:“為什麼你不老老實實同他説,你已厭倦做他貓爪下的老鼠。”
振川想了一想:“反正決定離開,何必提醒自己,曾經狼狽得扮演過老鼠的角色?”
球球回味着振川的話。
振川拍拍手,“去,打兩封辭職信,師徒倆下個月齊齊走。”
球球出去了。
振川並沒有不捨得,在這崗位上七年半,一點兒表現都沒有,只不過是一位稱職的好好先生。許多人做七年,已經打入董事局。振川噓出一口氣,除了怪時運怪社會,他本人學藝不精也是主要原因,出來做事,明哲保身,無黨無派是站不住腳的,他不是飛黃騰達的人才。
公事之外,他同老闆無話可説,看見大哥站在電梯大堂,他習慣遲一步出去,免得狹路相逢,無話可説,白白尷尬。別人吹拍逢迎,跪拜奉承,他看着都面紅耳赤,要喝酒壓驚。多年來,沒有被踢出公司,已是個奇蹟,還能指望什麼。
振川不肯付出的代價叫自尊,食古不化。
這年頭誰沒有真才實學,位位都是呱呱叫的管理科碩士,競爭起來,當然是和顏悦色,低聲下氣之徒佔盡便宜。
天下這麼大,總有容得下林振川這種人的地方吧,他想。
球球推門進來,“有客人找你。”
“貴姓大名?”
“他們説是你的熟朋友。”
振川立刻知道是誰,“請進來。”
果然,來的是甲乙兩位先生。
振川關上門。
甲説:“這件事辦妥之後,我們也該回家了。”
乙説:“昨天,我們終於安排出最安全的措施。”
振川問:“如瑛可以恢復正常?”
他們兩人點點頭。
“今晚七時,我們會把她接走,一小時後送返。”
“如瑛已經知道這件事了?”
“直至現在,她與我們尚有默契。”
振川遲疑着。
乙先生馬上察覺到,“有什麼問題沒有?”
振川有點尷尬,終於提起勇氣開口,“如瑛有位兄弟……”
甲先生微笑,“我們知道,他叫柏如珏。”
“兩兄妹自出生以來,勢同水火,互不相容,對如瑛來説,過去的仇恨,如一顆毒瘤,使她寢食難安,我不願她終身受這個折磨。”
乙先生微笑,“你想怎麼樣呢?”
“求你們幫幫忙。”
“林先生,我們不能夠干涉地球人的命運。”
振川忽然聰明起來,“不能,還是不想?”
乙先生有點詫異,像是覺得一直把振川的智慧低估了。
振川繼續説下去:“而且,你們最低限度,已經影響了好幾個人的命運:柏如瑛沒有嫁孫竟成,林振川反而對她一見傾心,還有,一名駕駛飛機的胖子輾轉得以保存性命……”
甲乙兩人面面相覷,説不出話來。
振川懇求,“請使他們兄妹和好,你們一向喜歡如瑛,當是送給她的結婚禮物。”
乙先生揚起一條眉毛,“林先生,你恁地會説話。”
振川笑了。
他們兩人交換了眼色,沉吟半晌,終於點了點頭。
振川既快活又興奮,竟拍起手來。
甲先生看着他,搖搖頭,微笑。
振川得寸進尺,問他們,“你們將採取什麼辦法?”
甲笑着同乙説:“索性同他説明白吧。一個人不能喜歡另一個人,多數是一種直覺,所謂氣味不能相投,略將愛惡之因子重新組合,就可有完美的結局。”
“哎呀呀,”振川叫起來,“那豈不是沒有戰爭了?”
甲先生警惕地説:“我們別把問題搞大了才好。”
乙接着向振川説:“戰爭是另外一件非常複雜的事了。”
振川搓着手説:“是、是、是。”
剛在這時候,辦公室的門“砰”一聲被推開,進來的人是王約瑟,球球擋駕無效。
老王也不管室內有陌生人,用顫抖的聲音問振川:“告訴我,柏如瑛到底是人是鬼?”
振川只是笑,“你坐下來慢慢説,別大驚小怪。”
“振川,太可怕了。”
振川還頂幽默,“老王,我同你説過,她不適合你。”
“我退出,振川,她完全是你的,明天我就向她辭職。”
“老王,公是公,私是私——”
話還沒説完,辦公室的門又打開,你道這次進來的又是誰?這人正是王某頭號死對頭,要抽他筋剝他皮的勁敵,林振川與王約瑟的前任大老闆。
正是仇人相見,分外眼紅,兩人各自發出一聲低吼,紮緊馬步,對峙起來。
振川連忙站起來,“大哥,二哥,請給小弟一點點面子,大家都是知識分子,有話好説。”
只聽得大哥咬牙切齒地道:“王約瑟你這隻烏龜,你膽敢混到我的地盤來!”
甲乙兩位一時目瞪口呆,像是不相信地球上有此幼稚生物。
説時遲那時快,大哥奮身戲劇化地撲向二哥。
甲與乙不得不發動,只見甲一手挽住大哥,乙跟着抱住二哥,甲乙兩人空出來的手牢牢互握。
“你們是誰?”王約瑟掙扎喝問。
甲乙兩位很鎮靜地答:“朋友。”
“不要攔住我,讓我給這隻王八一點顏色看看。”
振川急得手忙腳亂,剛要出去找護衞員,忽然之間,他看到奇妙的變化。
振川的大哥與二哥突然放軟了身子,跌坐在沙發上。
甲乙鬆開了手。
振川籲出口氣,“謝謝,謝謝,待我把其中一位拖出去,免得兩人醒轉來又打架。”
甲先生卻説:“不用。”
“為什麼?”
乙説:“我們在他倆身上動了點手腳,醒來之後,不會有什麼妨礙了。”
説完了話,他倆從容離去。
球球跟進來,“一對活寶貝怎麼了?”
説得真好,兩個成年男人的智慧還不如一個小女孩。
球球又問:“剛才那兩位客人是誰?風度翩翩,那麼好氣質。”神情不勝嚮往。
振川既好氣又好笑,百忙中難為她注意得到。
球球問:“是你朋友,同學,抑或親戚?能不能介紹給我。”
振川啼笑皆非,搖搖頭。
“別那麼自私嘛,”球球説,“我見過你那麼多朋友,最拿得出來的便是剛才那兩兄弟。”
振川想:可惜他們不是地球人。
球球已經慨嘆,“那樣英俊斯文有內涵的青年人,已經瀕臨絕跡。”
也許球球説得對,將來女孩子找對象,要追外星客。
但一對活寶卻已甦醒過來,蠕動身子。
振川連忙説:“別再打了。”
接着發生的事,卻使振川大大的意外,驚奇不已。
只見兩人摸着後腦,呆視對方,像是在回憶前塵往事。
過了一會兒,大哥問二哥:“你來看我?”
二哥答:“我來找振川。”
大哥説:“唉,咱們哥兒倆也好久不見了,自從你拉隊離開之後,我這裏始終不能恢復元氣,現在連振川都説不做,你呢?”
二哥懊喪地低下頭,“我在亞細亞全軍覆沒,悔不當初。”
“要不要回來?”
“回來?”
“是呀,柏氏是家庭生意,兩兄妹加一個妹夫,你還有什麼發展?”
“可是,你不怪我?”
“兄弟,我也有錯。”
“不,錯的在我。”
“到我房來慢慢談。”
兩人擁着肩膀走開去。
球球揉了揉眼睛,拉一拉耳朵,以為在做夢。
振川張開着嘴合不攏來,過半晌才想起這是甲乙兩位異人的功勞。
大哥和二哥竟和好勝初了。
球球説:“嘿!本年度最大新聞。”
這是甲與乙的示範表演,想柏如珏與柏如瑛兩人也一定能夠化干戈為玉帛。
振川完全放下一顆心。
球球還在纏住振川,“那兩位先生,到底姓什名誰?”
振川問她:“辭職信寫好沒有?”
球球氣餒。
“把東西收拾一下,送到我家去。”
“是。”
振川隨即與如瑛通話。
柏氏的人告訴他:“柏小姐與朋友出去了。”
“到什麼地方?”
“到醫院。”
他們兩位手腳真是快。
振川跟球球説:“我有事出去,今天不回來了。”
振川不願意錯過一場好戲,何況他是正牌策劃人。
匆匆趕至,柏如珏正在辦理出院手續。
看到振川,他冷冷説聲:“你!”
振川問:“如瑛呢?”
柏如珏訕笑,“她怎麼會來?她已經大獲全勝,不必再浪費時間。”
振川覺得柏如珏很有點估惡不悛的樣子。
連他母親都看不過眼,輕輕推他一下,“如珏。”
柏如珏悲哀地嘆口氣,“妹夫,你放心,我已失去鬥爭能力。”
振川忍不住,“鬥鬥鬥,成日只想騎人頭上,耀武揚威。”
柏如珏辯白:“我只是不想別人欺侮我。”
“算了,哥哥,你不欺侮人,大家已經心滿意足。”
一旁有人鼓起掌來,“説得好!”
他們轉過頭,看到如瑛。
柏如珏愠然,“你倆特地來奚落我?”
振川説:“非也非也。”
“那是為了什麼?”
“我來勸你倆恢復兄妹之情。”
柏如珏笑出聲來,“從來未曾有過的感情,如何恢復?”
如瑛説:“看樣子他已康復,打完齋,和尚再不走,很容易被人當是化緣的癟三,振川,別嚕囌了。”
振川眼睛看着天花板,看情形還非靠外界的力量不可。
甲乙兩位先生在轉角出現。
如瑛迎向他們,一邊説:“你倆千萬不要多事。”
柏如珏在這兩人手上吃過苦,臉上頓時變色,奪路而走。
振川攔上去,“都是朋友。”
柏如珏一手推開,“哪來那麼多的朋友!”
“你聽我説,喂,別走呀。”
兄妹倆背道而馳,振川徒呼奈何。
幸虧兩位客人身形一動,便分頭截住他們。
如瑛還在抗議,“我們柏家家事,不勞你們操心了。”
甲乙兩人滿面笑容,把兩兄妹拉進醫院的會客室。
柏如珏的母親驚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你放心,兄妹倆也該談談了。”
振川就是有這個本事,他最能使伯母們安心。
果然,伯母深深嘆息,“到如今,我才知道不該把上一代的恩怨,叫下一代承受。”
聽她説得好似五代同堂文藝大悲劇中之對白,振川想笑又不敢笑。
“伯母,一切都已過去,不要再提。”振川安慰她。
“他們的父親已經去世,再鬥下去也沒有意義。”
“相信我,柏氏兄妹會得攜手合作,建立事業王國。”
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聽説如瑛的母親將要改嫁?”
振川點點頭。
她聞訊頹然:“她一向比我有辦法,我一直不如她。”
振川無言。
只聽得大柏太太唸唸有詞:“老頭,老頭,我同你説過她靠不住,守不牢,難為你還這樣為她。”
振川有點難過,不由得伸出手,挽住她手臂。
大柏太太又説:“她福氣恁地好,還有你這樣的女婿。”
“你也會得到一位伶俐的媳婦。”
她苦笑。
振川剛想再説幾句場面話,柏如珏已從會客室出來。
他身後跟着柏如瑛,兄妹倆眼睛紅紅,像是哭過似的。
大柏太太追上去,“發生了什麼事?”
如珏如瑛低下頭,並沒出聲。
振川知道效力已經發作。
他推開會客室的門一看,甲乙兩人當然已經離去。
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
如瑛一臉懊悔,振川安慰她,“不必難過,你倆又沒有老,補償還來得及。”
柏如珏説:“林振川説得對,如瑛,明日我到你處來商量公司合併的事。”
如瑛點點頭,前後判若兩人,火氣全消。
振川又異想天開,翻了臉的夫妻最最需要這一帖藥,可惜兩位師傅不願將此秘方傳授給他,否則只消林振川神醫一到,世上就不會再有怨偶。
如瑛與兄長説:“你回去好好休息。”
柏如珏伸出手來,振川受寵若驚地與他相握。
他與他母親隨即乘車離去。
振川把手插在褲袋中,看着如瑛微笑。
如瑛低語:“我有沒有告訴過你,一直以來,我都希望有個真兄弟?”
“柏如珏如假包換,是你的真兄弟。”
如瑛側側頭,“也只有他了,我不能看着他的公司結束,輸或贏,我都不會快活,不如聯手奮鬥。”
還是要鬥,振川嘆口氣,這兩兄妹真是到家了。
“振川,認識了你,真是我一生中最幸運的事。”
“我也是。”振川説。
如瑛笑了。
兩人齊齊步出醫院。
“晚上,他們會來接我。”
振川説:“一小時便可回來,我對他們有信心。”
“他倆品格高貴,本領高超,值得欽佩。”
“所以要讓他們速速離去,不然在此滯留,不曉得要搶掉地球男人多少鏡頭。”
“你不怕我跟他們回到心宿一去居留?”如瑛笑問。
“你?”振川悠然。
“什麼意思?”如瑛撐起腰。
“你不會的。”
“啊?”
“你早已深深愛上我,甘心放棄一切,追隨我做我賢內助,即使天際有某銀河系等着你去做他們的皇后,你也不會心動。你情願做一個最平凡的小女子,服侍我這個不算出色的男人,你不捨得我。”
如瑛呆呆地看着振川。
振川問:“我説得對不對?”
“林振川,你原來是一個最最聰明的人。”
“我説對了。”振川笑。
如瑛隨振川回家,兩人下棋消磨時間。
振川沒有壓力,如瑛卻心事重重。
她問:“如果回來之後,我有什麼變化,你不介意?”
“吃你的車。介意?無論你禿光了頭,多一隻眼,開始説幾內亞土語,我都不會介意。女人,總是沒有信心。你那隻士危險,別怪我不警告你。”
“振川——”
“如瑛,放鬆你自己。”
振川抬起頭,拍拍如瑛的肩膀,如瑛似鎮定不少。
她轉過頭去,“他們來了。”
振川説:“我送你出去。”
他們在園子裏。
振川趨向前,“讓我陪如瑛共行,她有點害怕。”
“不行,振川,我們不能把實驗室公開。”甲説。
“沒有例外?”
“振川,我倆也得依指示行事,你對我們還有懷疑?”
如瑛這時也説:“我一下子就回來。”
振川緊緊握住她的手,“我在這裏等你。”
如瑛跟甲乙兩人離去。
也已經不能再拖了,連老區都起了疑心,忍不住問:“這兩個人到底是誰?倒是長得眉清目秀,一表人才,為何行藏詭秘,自出自入,來去如風?柏小姐同他們什麼關係,何以聽他們使喚?”
所以他們要快快結束這件意外,回他們的家鄉去。
振川抬起頭,看向天空,這是一個烏雲密佈的晚上,沒有星星月亮。
一小時。
説快不快,説慢不慢。
振川問老區説:“你,有沒有興趣籌辦一個盛大的婚禮?”
老區聽了,跳在半空,右腳與左腳的足跟一碰,發出“啪”的一聲,回到工作間去。
振川搖搖頭,接觸如瑛多了,老區彷彿像感染了什麼,前後判若兩人。
一小時。
振川想,最好是睡一覺。
但即使似他這樣泰山崩於前而麻木不仁的人,也有點擔心。
老區斟出一杯香茗。
“柏小姐買來的茶葉。”他説。
振川點點頭,呷了一口,只覺滿嘴芬芳,又呷一口。
説也奇怪,茶葉像是喚醒了瞌睡蟲,而他們又呼召振川齊齊進入夢鄉。
振川的眼皮越來越重,越來越厚,他忍不住問:如瑛如瑛,你做了什麼手腳?
他當然沒有獲得答案,他靠着沙發椅睡着了。
老區出來看過他一次,輕輕用毯子遮住他雙膝。
大廳掛着的一隻魚尾鍾噹噹噹當連敲七下。
靜寂一片,只餘滴嗒滴嗒。
廚房裏隱約傳出肉湯的香味,老區在備菜呢。
他彷彿知道如瑛來得及回來吃晚飯似的,胸有成竹。
振川在夢中聞到香氣,嘴角微微一牽。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
振川沒有醒來,他用一隻手托住一邊面孔,像是古代書生在夢中有所奇遇,靈魂兒遠遠去到離恨天,不知同什麼人在那裏打交道。
老區靜靜出來,把茶盞收了回去。
又過了很久很久,烏雲漸漸散去,天清氣朗,露出星光燦爛。
時鐘盡忠職守,噹噹噹當又響起來,這次敲了八下。
一小時過去了。
時間大神最公平不過,不管當事人是悲是喜,寶貴光陰一樣過去,消逝無蹤影。
老區像是與誰有約,走到前廳,悄悄把大門開啓。
他只稍微站了一會兒,便看到他要等的人。
“柏小姐。”
如瑛回來了。
一切正常,只有她的頭髮,不但揚起;而且波浪起伏,鬈曲得如燙過一樣。
她緩步踏過來,臉帶微笑,“你的少爺呢?”她問。
“還在睡。”
“謝謝你,老區。”
“哪裏的話。”
如瑛的腳步如一隻貓,輕巧無聲,滑進屋內。
振川靠在沙發上,一無所覺。
如瑛過去,蹲在他膝邊。
振川動了一動。
如瑛輕輕把頭擱在振川腿上。
振川醒轉來,看到如瑛,驚喜交集。
“回來了?”
如瑛點點頭。
“一切安好?”
如瑛説是。
振川接着問:“他們回去了?”
如瑛又點頭,“已經啓程。”
振川悵惘地説:“竟不能與他們道別,不過我們會記住,心宿一的居民,是我們的朋友。”
如瑛當然沒有異意。
振川問:“怎麼,你不打算把詳情告訴我?”
如瑛微笑,“我想保留一點私人的秘密。”
振川有點失望,但是他一貫地尊重如瑛,於是他説:“或許將來,三十年之後,你願意把事情告訴我?”
如瑛笑,“或許。現在,該用晚飯了。”
振川伸一個懶腰,“我怎麼會睡着的?”
如瑛看他一眼,“無牽無掛,自然睡得着。”
振川探頭過去看她的眼珠,“柏如瑛,從此以後,你的武功盡廢,任我魚肉,怕不怕,怕不怕?”他嗬嗬嗬地獰笑起來,一邊作張牙舞爪狀。
這當然不是真的。
不久他們舉行了盛大的婚禮。
把所有的親戚朋友都請了來,包括孫竟成與伊利莎白吳,當然還有精靈的球球,也少不了振川的大哥二哥。
柏如珏與他的母親也來了,他還是主婚人。
球球滿場混找她鐘意的那兩位先生,看不到,非常失望。
女賓客都説新娘子真漂亮。
“她頭髮在什麼地方燙的?做得真好。”
“我打聽過了,她説在很遠的地方做的。”
“遠?能有多遠,最多是在巴黎,慢慢磨她説出來。”
孫竟成把新郎拉到一角,“振川你膽色過人。”
振川瞪他一眼,“我不知你説些什麼。”
“喂喂喂,振川,你知道我講的都是真的。”
“都是你的幻覺。”振川板着臉斥責他,“你抽大麻抽多了。”
孫竟成睜大眼睛。
振川把一杯香檳塞到他手中,“以後我不想在你嘴裏聽到我愛妻的名字。”
王約瑟走過來,“振川,這裏。”
振川問:“聽説你同大哥言歸於好。”
他聳聳肩,“商場哪有永遠的敵人,爭財不爭氣!”
“他一直欣賞你。”
“振川,你是智者,大智若愚。”
振川微笑。
“告訴我,”老王悄悄問,“如瑛的衣服怎麼會飛在半空?”
“有這樣的事?你眼花吧!”
老王呆半晌。
“來,我介紹一位漂亮的千金小姐給你,她叫伊利莎白,與女皇同名。”
但伊利莎白已與柏如珏攀談起來。
振川覺得他比誰都幸福,一直笑,嘴巴閉不攏。
那晚,經過種種繁文褥節,新婚夫婦累極而睡。
第二天早上,振川醒來,一轉身,發覺如瑛已經起牀。
振川放了老區一個月假,他到北歐度假去了,莫非如瑛早起為他準備早餐?
振川躡手躡腳下樓去。
果然不出所料,如瑛在廚房打點食物。
振川心內甜絲絲,剛想出聲叫她,如瑛卻輕鬆地先自言自語起來。
她説:“雞蛋呢?”
振川剛想提示她,冰箱的門卻已自動打開來。
振川的心大力一跳,什麼,不是説她已經恢復正常了嗎?
雞蛋自冰箱夾層一隻只飛出,敲在碗邊,發出蛋殼破碎正常的聲音,蛋白蛋黃落在碗中,自動攪混,蛋殼乖乖掉在垃圾桶內。
如瑛滿意地哼起歌來。
振川把身子往後一縮,躲在門邊。
原來一切如常,這倒好,不必僱女傭幫手,如瑛一樣可以把家務打理得井井有條。
振川輕輕回到睡房,鑽進被窩。
發生了什麼事,甲同乙沒能把如瑛的大能剔除?抑或如瑛施詭計瞞天過海成功?
如瑛説這是秘密。
或許,到三十年後,她會説出來,也或許,她永遠不會説。這又有什麼關係呢?振川微笑,只要她是一個好妻子。
如瑛上樓來了,一邊説:“振川,你是隻睡豬。”
“不,我不是睡豬。”振川應。
“啊是,你是包用十年,貨真價實的睡豬。”
振川笑,“我不是、我不是。”
如瑛擁抱他,“噓,人家會覺得我們肉麻。”
“唏,誰叫人家來偷聽我倆説什麼。”
如瑛看着他,想了想問:“振川,讀者會不會相信一個這樣的故事?”
振川答:“為什麼不,只要我愛你。”
如瑛聽了,聳聳肩,與振川緊緊相擁。
振川怪叫,作其被熱情全盤融化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