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笑聲,孩子們的笑聲。
透不解這是怎麼回事,同時他還聽到了更多奇怪的聲音,那是風鈴在歡快地唱歌,還有不斷循環着,好像兒童樂園裏放着的那些歡樂歌曲。
光線緩慢地出現在黑暗中的一角,那些光線越來越明亮,同時音樂聲也越來越響,叮叮咚咚的樂曲聲,嘈雜而歡快,還有孩子們的笑聲,越來越多。
透更用力地抓緊左右兩邊的兩隻手,才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了下來,坐在一排古舊的木長椅上。
贊和潘若拉也就坐在他的左右兩邊,長椅的兩端。在他們做的長椅的兩側還有更多的長椅,前後也是一排排長椅。
而那些長椅上稀稀拉拉地還坐着很多其他的人——拿着氣球和冰激凌的小孩子們。那些笑聲正是來自於他們。他們都坐在長椅上,看着面前的一個燈光幽暗的舞台。
「這是怎麼回事?」透有點不安地問潘若拉,潘若拉一邊用另一隻手壓住透的手背讓他不要害怕,一邊警覺地四處觀望了一番後説:「這是一個結界,一個能量巨大的結界!」
「能量巨大的結界?」透疑問着已經抬起手畫出了測級符號,番尼家的番尼圈家徽頓時出現在空氣裏,然後燈光陡然變得明亮,舞台上亮了起來。
潘若拉拉緊了透的手,説:「不管怎樣,不要輕舉妄動。是冰室純,番尼家的恐怖天王!」
「我知道……我熟悉他的氣息。」透默默地説,一種奇怪的念頭產生在他腦裏,在那個叫純的男人身上他聞到了一股熟悉的氣味,一種和他類似的氣味,這是為什麼?
他不明白,但是他的視線卻從舞台上轉移到了他身側的另一邊讚的身上。
「你真是米迦勒家的孩子嗎?」
透驚訝零怎麼突然這樣問,摸着頭,很不好意思地説:"應該是的吧。"
「你身上的氣味也很怪異。」零説着,讓自己離開了他,邊走邊道,「你知道能力者會有特別的味道嗎?比如光明家族的後人會讓人自然而然聯想到陽光曬到甘草上的清香,而黑暗家族的味道好像夜的魅惑。」
零還有話未説,在這片草地上不但有陽光的清香丶夜的魅惑,還有一種很特殊,從未被人提起過的力量的味道……
往事猝不及防地襲上他的心房,他突然感覺到害怕,因為那種獨特的他擁有的氣味,贊也擁有,而且他似乎知道那種味道是什麼。
他曾經感覺到過相同的味道,在第三啓示的幻境長河中,在聖徒的墓穴裏,還有很多很多次,但他感覺自己觸及了最原始的神力時,就能感覺到那股和他身上的味道一樣的氣味。
最原始的神力!
屬於最原始的神的氣味。
這時,音樂響起。贊匆匆地看了透一眼,把視線也到冰室純的舞台上。透也將視線移了過去。
燈光在木質的舞台上變得越來越耀眼。有點陳舊的深紅色枱布被緩緩拉到了舞台兩邊,露出來舞台上,發舊的木地板被舞台燈光照得搖搖欲墜。
舞台的一邊坐着一支四重奏樂隊,幾個白髮蒼蒼但是穿着着典雅西裝的老頭子拿着與地板一樣顯得古舊的樂器。
「等待……就跟番尼家的家徽一樣。如果你新機,如果你掉進他們的圈套,那你就輸了。」開場的音樂聲中,潘若拉在透的耳邊小聲地説,那樣子就像一個師傅在教育着他的徒弟。
「不要慌,永遠都不要讓番尼掌握你的心,只要你的心不被他們掌握,你就永遠不會被番尼掌控。」潘若拉繼續對透説,「只有人心,他們勝不過人心,透,記住!任何人都勝不過人心,只要你的心夠堅定,沒有人可以戰勝你。沒有人。」
「是的,媽媽!」透淡淡地應了一聲。實際上在沒有見到潘若拉的那些日子裏,他總是經常想,等他見到了潘若拉,一定要告訴她他的那些經歷。他是如何用火焰打敗了所羅門,打敗了其他的對手,他是如何用自己的力量保護別人的,他長大了。
但當他簡單哦啊潘若拉,才知道他永遠都不會長大,因為她是他的母親,永遠是,永不會改變。
「小心,我的透,小心。」主音小提琴手突然將弓壓到了弦上,潘若拉知道好戲就要開場了,於是在透耳邊補充地説。
「我明白!」
悠揚的小提琴從主音小提琴手肩上的樂器裏飄出,終於純的樂園劇場的第一幕開始了。
Ⅱ
「啊……我多麼傷心,我的父母讓我嫁給我不想嫁的人。」
一個打扮看上去像公主的少女歌唱着從幕後跳了出來。
她裹着頭巾,但是還是能一眼看到她的頭巾後有一頭漂亮的金髮,那種彷佛提煉過的金色,透看到過。那是年輕時母親的顏色。
「我不想嫁給那個男人,我想追求我自己的自由,但是為什麼我身上卻流着惱人的貴族的血,讓我不能自主。」少女歌唱着在台上漫步目的地來回走着。
此時舞台上的幕布一張接着一張放了下來,第一張出現的幕布看上去是進入叢林的小路。
第二張幕布上的叢林開始漸漸變得稀疏,一座隱藏在叢林裏的神廟出現在幕布上。
少女向着神廟走過去,透聽到了身邊潘若拉變得粗重的呼吸聲。他漸漸明白舞台上在演什麼,但是他不知道這幕戲的結局將是什麼。
另一邊,海砂在歌羅娜的叢林裏找尋着她的蹤影。叢林裏的樹葉太多太多,讓她的視野變得異常狹窄,她希望這裏能少一點樹葉,她能夠看得更遠,但是就好像是故意的,每當她有這樣的想法,叢林裏的樹葉還有那些帶着荊棘的藤條就會更多一些。
討厭,她討厭這樣被動地在歌羅娜的世界裏尋找她的蹤跡,但是要怎樣才能顛覆這一切,她不知道。
透的面前,那幕奇怪的戲劇還在繼續……
少女在神殿邂逅了她命中註定的戀人,但是她的貴族身份卻讓她無法和她的戀人相守在一起。
「如果我的名字讓我無法和我心愛的人廝守,那我就不要我的名字!原本我的名字就已經不再適合這個時代了,這個時代不需要貴族,它什麼都不需要!」少女在一大羣家長模樣的人面前爭取着。
這時她的愛人從她身後走了出來,眼睜睜看着自己最心愛的女人為了自己而用孱弱的肩膀和整個家族對抗,他白玉一樣好似永遠都不會激動的面孔上浮現出劇烈的痛苦和掙扎。
「不要為了我那樣做,我的女神,你值得更好的人,我並不值得你愛,因為我是……」少年對少女説,少女在他説完前按住了他的嘴唇。
「不要告訴我不可以,在愛面前沒有東西是不可以的。我愛你,不管你是什麼人。」
……
許久之後,在那些人的注視下,少年的表情逐漸平靜下來。
「我也是貴族,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的王子。」他説,「我也是貴族,一個你們沒有聽説過的王國最後的王子。」
「真的嗎?」一個家長模樣的人驚喜地跳起來,少年抬起了他的手,在他的中指上帶着一枚精緻的戒指,戒指上的家徽熠熠生輝。
潘若拉的呼吸變得更快,透側頭看了眼讚的右手,他記得在他還很小的時候贊右手的中指上總是帶着一枚樣式奇怪的戒指。
那個戒指上的家徽不似任何一個家族所有,但是它又好像可以變換成任何一個家族的家徽。
舞台上的表演在繼續,一大堆背景和場景的變換後。
時間在舞台上飛速流過,轉眼那一對少年情侶已經有了他們的孩子,他們也從少年變成了中年。
神奇的是那些演員,同一個人就那樣在觀眾面前漸漸地衰老下去,容顏改變。但是所有的人的容貌都在衰老,卻只有少年的不曾變過,雖然他們已經有了兒子,而且連兒子都長到和他一樣高了。
時光的飛速流逝在一陣急促的小提琴獨奏後停止,定格的畫面中,一個侍衞模樣的人急急忙忙地跑了上來,向已經變成女王的少女説:「皇后,皇后,國家發生了瘟疫,所有人都會死,除非我們打開一個神秘的盒子,那裏面透可以就所有人的藥。只要打開了那個盒子,就行了!我們需要找到鑰匙……」
突然間,潘若拉的呼吸聲大到清晰如嘆息,一直沉默的贊也突然對潘若拉喊了出來:「不要被它擾亂,不要被番尼的魔法擾亂,你不是才給我們的兒子上完課嗎?你是米迦勒優秀的老師,你要在孩子面前做出完美的演示啊!」
「你要……」贊在繼續,舞台上的台詞也在繼續。
「鑰匙,鑰匙是什麼?」女王問他的侍衞,她的侍衞抬起頭説出答案:「鑰匙是一個人,那個人的魂魄就是最後的鑰!」
答案……
這就是答案!
一切一切的答案!
那些奇怪的屬於神的原力的味道!讚的答案!
Ⅲ
「你要為透做出榜樣,你要穩住自己,你不能亂啊……我的潘若拉……」那些被贊嘶吼出來的句子,卻被一聲微弱的啜泣聲打斷。
「你不是第九啓示,告訴我,你不是……」潘若拉的聲音是那麼小,卻讓每個人都聽見,聽進了心裏。
「告訴我,開啓最後的聖壇的鑰匙不是你……不是你……」
沉默,沉默之外是慌亂的心跳聲,來自不同的胸膛,讓舞台上悠揚傷感的音樂聲頓時變得如同地獄裏闢裏啪啦的火焰聲燃燒聲一樣可怕。
「我是,我就是第九啓示。我不是異族的王子……」
眼淚從讚的面頰上落下,「我只是一個神留在世上的法器,開啓聖壇的鑰匙,終有一天要為了這個巨大的迷局而消亡的物件而已。
我不該縱容我愛上你,卻這樣做了……我……」
「不要説了,不要説了!」潘若拉陡然起身,仰着頭衝着那漆黑的空間高喊,「冰室純!如果你要我們知道的就是這個,我們已經知道了,你出來啊!為什麼像個膽小鬼一樣躲在幕後,你出來啊!我們米迦勒家族不是怕死的懦夫!我們一決死戰啊!」
「在我的世界裏,時間是被放緩了的,所以……」遠處的燈火開始變得閃亮,一架發出五彩光芒的巨大摩天輪逐漸在遠處的黑幕中清晰起來。同樣亮起來的還有金色的旋轉木馬和不斷環動着的茶杯型碰碰車。
一整座被點燃丶運轉着的遊樂場出現在透的身邊。更多的孩子的笑聲從遊樂場的四面八方湧了過來,但那些轉動的木馬上丶摩天輪還有其他的玩具上都沒有孩子。
巨大的遊樂設備孤獨地空轉着,卻被孩子的笑聲包裹得嚴嚴實實的,好像節日的糖果。
那些四面八方湧過來的笑聲還有機器空轉的畫面配合在一起,詭異無比。
鮮活的遊樂場中,冰室純鼻樑上駕着一副只有一邊的眼鏡,從遠處被遊樂場的燈光照得昏黃的天空中走了過來。
一片覆蓋在遊樂場上方的彩燈網隨着他的靠近一段一段被點燃,就好像逐漸明亮起來的銀河,隨着他的靠近在變得完整華麗。
那真是奇幻的美景,遊樂場還有那幾乎代替了天空的大片金色彩燈,包括燈光下的人都美得讓人驚歎。
冰室純絕美的身型襯托着他身上顯瘦的白色西裝,銀色的短髮在光芒下彷佛是五彩的。他漸漸微笑其裏,朝透伸出了手。
「從某種意義上來説,我們兩個之間有着相當多的相似性。」冰室純微笑着説,「我們身上都有一半的血液來自奇怪的生物。」
「奇怪的生物?」透忽然意識到這個詞的對象是他的父親,立刻讓力量充滿了他的身旁,強烈的火焰味道立刻充斥了整個空間。
「看來你是不會和我握手的。」冰室純笑笑,收回他的手,之後就是雙方對峙的沉默。
我該怎麼做?殺了他嗎?剎那間這樣的念頭劃過透的腦海,頓時冰室純大笑起來:「當然,你必須殺了我!因為有我在,你就不可能活着出去。有我在,第九啓示就將被我永遠囚禁在我的樂園結界裏。有我在……或許,你還可以在黃泉路上和蒼御零相見。」
「黃泉路,零?」透冷笑,他一點都不為冰室純聽到了他的心聲而慌神,或者説這反倒讓他平靜下來,他在冰室純的結界,鬥智鬥勇都已經沒有必要,這就是異常力量的對抗。
他獲勝,就是光明的勝利,他失敗,那麼……
不!他不會失敗,就跟零不會失敗一樣!
「零才不會這麼早就去黃泉路呢!」透用力地説,冰室純笑笑,只是淡淡地望着他,説:「蒼御零的生日是5月5號,他要死了,你看不出來嗎?」
「我……」
「如果他不是要死了,是不會冒着讓你流淚的危險,啓動第九啓示的,也就是使用生你的那個物件。」
「我的父親不是物件!」透怒吼着讓火焰噴薄而出,它們迅速蔓延,吞噬般燃燒着整個空間的黑暗。
頓時,那些孩子的笑聲變成淒厲的尖叫,在尖叫聲中,燃燒着的摩天輪卻依舊在轉動着,還有燒得融化掉模樣的木馬依舊在轉着……
整個樂園燃燒着,卻依舊在運轉,多麼奇怪的情景。陡然間,透意識到他的力量什麼都沒有燒燬。
Ⅳ
「殺了我,或者死在我的腳下!」卡斯蒙站在高台上大吼着,被他的信徒神一樣高高地抬了起來。
「世界即將毀滅,來到我的身下,你們將獲得救贖!」鼓動性的句子從卡斯蒙完美的嗓子裏吼出來,頓時變成了引燃騷亂的火星。
更多的人匍匐在他身下,在被天火摧毀,天空中飛揚着白色紙屑,地上滿是焦黑的垃圾的紐約。
「呼喊我的王!你們將成為新的僕人,你們將獲救!」茲羅高舉着路西法家徽的權杖站在卡斯蒙身邊,衝着所有臣服的人大喊。
頓時……
回應他的喊聲高過了天空中依舊嘶吼着的烈火。
「我的王,我們的王!」
「王……」卡斯蒙在血肉之軀搭建成的高台上俯視着喘息着的零。光是阻止那些天火的繼續肆虐,他就已經幾乎耗盡了力氣。
「這樣的你就是曾經讓我重視過我的生命的人嗎?」卡斯蒙在唯一的高處對自己默唸道,然後他站了起來,衝着零微笑。
「來殺我啊!蒼御零,我的性命,我的身體在這裏,它們隨時準備供你享用,隨時!」
卡斯蒙深呼吸一下,抬起手輕輕地作出一個手勢。
從沒有像現在一樣,他覺得全身都充滿了力量,那種來自黑暗毀滅性的能量源源不斷地湧入他的身體,讓他充實得快要昏厥。
他幾乎不用看就知道自己能做什麼,那些匍匐到他腳下的人羣跟隨着他的手勢,向零一步一步走了過去。
「要殺王的人就是我們的敵人!」茲羅高喊道。
頓時,下面的人回應:「要殺王的人就是我們的敵人!」
弱小!卡斯蒙不願再繼續去關注那些弱小的人類,他們的意志是那樣容易被征服,希望對他們而言薄如紙張,他們因弱小而醜陋不堪。
「來殺我啊……這個世界真的是沒什麼好留戀的。」那些話音小得連卡斯蒙自己都不易察覺,他望着零,望着遠處漸漸被人羣包圍的零。
那麼多的人,那麼多的面孔湧進來,卻都模糊不堪,只有零蒼白的面容越發地清晰。
「你快死了,零,你快死了」卡斯蒙想他應該是笑了,他對着零大聲説,「來吧,貫徹你的正義。
實現你救贖眾人的承諾,為了救更多的人,殺了他們,走過來,然後帶走我的生命,帶走我的!」
卡斯蒙高聲地説着,他覺得他説這些的時候一定在笑,卻感到面頰上滑下了一行冰冷的淚。
我的正義?零喘息着看着越來越多的人靠近他,他知道天啓還在繼續,下一波來到的災難不知道是什麼,總之它們會一波一波到來,直到這個脆弱的星球再也不能承受更多。
他能阻止一次,能夠阻止兩次,他還能支撐到什麼時候?
他看到越來越多的人靠近他,難道真的要把他們都殺掉才行嗎?
「不要靠近我!」零命令道,頓時前進的人羣停了下來,臉上掛着無助的惶恐和茫然,孩子一樣,又好像木頭雕刻出來呃假臉。
零穿過人的森林向卡斯蒙走去,他的手已經攥緊,如果這是必須的,卡斯蒙應該會微笑着死在他的懷裏。
「卡斯蒙陛下!」看到零推開那些木頭一樣被定住的人走了過來,茲羅忍不住大聲提醒卡斯蒙。
卡斯蒙愣了一下,剛才,看到零一步步向他靠近,他居然忘乎所以地愣住了。好像這裏不是戰場,好像那些燒焦的氣味是玫瑰花的芳香。
「零,你無法靠近我的,無法。」卡斯蒙幾乎不用可以運用力量,大地深處升騰而出的力量都灌入了他的身體。
「阻止他!用你們的生命阻止他!」他厲聲説,頓時那些被零的命令定住的人再次活動起來,他們湧向零。
零感到指甲的簡短從他的面頰劃過的痛楚,在他再一次命令「所有人都給我睡去!」時,難以想像的劇痛鋼針一樣洞穿了他的身體,他的大腦在疼痛中彷佛掉進了沸騰的油,眼前開始變得白茫茫一片,盲人一樣無助。
突然間他感到肩膀上有一雙手攀附了上來。
不可以!你們不可以觸碰我!
我是蒼御零!
慘叫聲頓時撕裂了零的耳膜,當他的視野清晰過來,他看到鮮血染紅了他的肩膀。
「是的,殺了他們,他們根本不配觸碰你,你是獨一無二的,零!」卡斯蒙在他的高台上直起了腰,染紅零肩膀的鮮血終於拉開了最殘忍的對決。
Ⅴ
「米迦勒的火焰,把這裏燒燬!」透第三次在黑暗中喊出他的命令,火焰蔓延過已經廢墟一樣的遊樂場。
燒到沒有東西可以再被燃燒了,骨架一樣的摩天輪在遠去持續轉動着,旋轉木馬已經只剩下旋轉着的赤紅色金屬棒子,而那些尖叫聲混雜着笑聲卻依舊大得讓人難以想像。
「火焰……米迦勒的火焰……」透感到咽喉脹痛,他不想認輸,特別是在他的親人面前。
「透,讓我來。」潘若拉拍了拍她兒子的肩膀説,「你需要找到他,找到他的弱點,你才能戰勝他。我們的戰鬥勝利不是靠力量,我們靠的是這裏……」
「這裏?」
潘若拉引領者透的視線,將手壓在了自己的胸口:「靠的是這裏,只要你比他堅強,你就能夠戰勝他。只要你的這裏比他強大,無論他是誰,你都能戰勝他!」
「是的,説得很對。不愧是米迦勒最優秀的戰士……潘若拉……」黑暗中冰室純的聲音再次響了起來,立刻米迦勒的火焰就朝着他聲音的方向撲了過去。
火焰中,一個人影越來越近,越來越清晰地走了過來。
冰室純帶着微笑,似乎那些火焰就跟清晨的微風一樣,帶來的是舒適的涼爽而不是灼熱的刺痛。
「你要戰勝我,靠的是這裏。」冰室純捂着自己的胸口,腔調優雅而迷人,「只要戰勝了這裏,你就可以戰勝我,哈哈……哈哈……」
「所以來戰勝我吧!」他突然抬起手臂對着天大叫,被烈火燃燒城骨架的遊樂場突然加速運轉起來,在那些加速運轉的遊樂場裏,笑聲變得更加大而刺耳。
忽然,透看到旋轉木馬那燒成焦炭的馬背上迎來了它的第一個遊客。
潘若拉發現自己不知什麼時候已經坐在了旋轉的木馬上,焦黑的木馬在歡快的音樂中不斷旋轉,恐怖的笑聲在她身邊此起彼伏。
「可憐啊……曾經的女神潘若拉。」冰室純嘆息着搖頭説,「如果我能早出生那麼幾年那該多好。很小的時候,我就聽我們族裏的人説,米迦勒家族的女神有着太陽一樣的金髮,還有着永遠都使不完的活力。但是……現在,我甚至只用眨眼的力量就能讓你聽從我的安排,現在你的長髮也已經暗淡,讓我失望。」
「你對她做了什麼?讓她回來!」贊咆哮着要衝過去,冰室純看了他一眼,也不阻止,只是冷冷地説:「神的法器,就算擁有再高的神血值,也不能攻擊任何一個神族,這是神的禁忌。
你應該明白你表情再兇都嚇唬不到我,我可是番尼高貴的族長,而你只不過是一個用來運轉齒輪的器皿而已!」
「你……」贊咬着牙,顯然這次冰室純説對了。他的神力無法作用於神族,哪怕是最可惡的神族。
「安靜地待在一邊吧,器皿。」冰室純不屑地説。
「不準再稱呼我的父親是器皿!」透咆哮出聲,潘若拉還在遠處的旋轉木馬上來回地旋轉,而他的父親正一次又一次地經受着別人的侮辱,可是他……他對這一切卻無能為力。
他想再次引發大夥,但那沒用,他知道那沒用,除了消耗他的力量之外,任何別的用處都沒有。
「器皿……透,你必須明白他們就是器皿而已。不光是他們,其實我們都是一樣,一切都是遊戲。」冰室純説着話,揮手在空中畫出一道弧線,頓時一張鮮紅的大沙發出現在他面前,他懶洋洋地躺倒沙發上,抬起手,手中就多了一杯深色的紅酒。
「遊戲才剛剛開始,透?米迦勒,為什麼不讓我們好好聊聊呢?」冰室純望了一下虛空的天穹,撇了下眉説,「我想蒼御零應該沒那麼快死掉才對啊,我們有的是時間。」
「我們有的是時間?」透看了贊一眼,贊衝他點了點頭,他強壓住心中的怒火在冰室純身邊的沙發上坐下,「你難道不想早點殺了我,破壞掉第九啓示的祭壇嗎?」
「我……」冰室純大笑起來,「我沒有想過要破壞那個祭壇,這個世界是生是死我一點興趣都沒有。」
「一點興趣都沒有?」
「正是,我一點興趣都沒有……」冰室純望着他的酒,笑容縮進了肉裏,「這只是一場遊戲,從一場無聊的遊戲到另一場無聊的遊戲而已。我們只是在玩遊戲,就跟你最喜歡的PSP對戰一樣,遊戲。」
「什麼樣的遊戲?」
冰室純抬起他無神的眼睛,盯着透,僵硬地冷笑起來:「如何徹底摧毀透?米迦勒的遊戲。」
「摧毀我?」透讓臉上擠出一個笑容,大腦裏不斷閃過各種各樣的方案,但是哪條方案能夠戰勝眼前這個冰冷強大的男子,他都沒有底。
「嗯……你知道嗎?」冰室純好似終於來了興致,喝下一口酒説,「我們有很多相似之處,透。比如説你的父親是一個親民,還是那個最重要的器皿。而我的母親也是一個器皿,一個被遺漏在人間,醜陋骯髒卻能夠孕育出強大後代的特殊器皿,她死的時候還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麼,是神的器皿還是一個遺漏的神族。如果是器皿,那麼她的作用是什麼?如果是神族,那麼為什麼她不美麗也沒有力量!其實……」
冰室純停頓了片刻,視線從焦黑的地面上掃過,「我知道她是什麼,她是一個器皿。而她的作用就是生下我,並用她的卑微和醜陋妝點我的靈魂,讓我從小就受盡凌辱,讓我明白這個世界就是一個瘋狂的遊戲。讓我變成現在的樣子,黑暗丶醜陋丶骯髒,然後坐在你的身邊,和你玩這個遊戲,用我的瘋狂丶絕望抹殺掉最美的米迦勒之光。」
「我跟你説了這麼多,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嗎?」冰室純放下酒杯,突然問,「你明白了嗎?」
透望着他,內心的焦躁讓他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的母親是一個為了孕育出我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棋子,而我是為了殺了你而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棋子。你則是為了被我殺死,表現出光明慘烈的結局而出現在世界上的棋子,我們的出生和死亡,還有作用都被人安排好了。」冰室純舉起眼鏡,蓋住他唯一能夠看到亮光的眼睛,冰冷而嘲諷的微笑再次出現在他的嘴角,「這就是我們,所以,不要埋怨,不要傷心,也不要太認真,這個世界就是一個大的遊樂場!」
「來!我的遊樂場,亮起來!」冰室純站起身來,抬高他的手臂,對着天空大呼。
那片覆蓋在整座遊樂場上的金色燈網再次亮了起來遠處摩天輪在片刻光陰後迅速恢復成原來的樣子,還有旋轉木馬……潘若拉身下的馬駒眨眼便已經再次變得光潔而金碧輝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