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他下來。
他説:“這陣子他太勞碌了。”
“也不過是外出散散心。”芝子感喟。
“可是他動了心,這對他身體來説是很大的負擔。”
芝子輕聲説:“但是,他根本沒有心。”
“這裏的心,是指情緒。”
“你看,中文多複雜。”
“傷了心,心情壞透了,窩心,熱心,一顆心冷下來。破碎的心,弱小的心……都同一顆心有關,七情六慾,都算上心的帳。”
“心還有債。”
“西方人替一顆心畫上了雙翼,隨時會得飛走。”
“疑心,”芝子説:“失心瘋,心結解不開來,啊,全關乎一顆心。”
“其實心臟不過是一隻唧泵。”
“可是,它一定有某種奇妙的作用,牽動了情緒,所以洋人常説:跟隨你的心。”
“你可見過真的心臟?”
芝子搖頭。
“可以捧在手心裏,羅拔臣醫生説,切除後仍能跳動,似有獨立生命。”
“心的確是生命的依據。”
“相信你的心,芝子。”
芝子一愕,什麼?
“芝子,你可願意跟隨我?”
芝子輕輕問;“去哪裏?”
“天涯海角,芝子,我們流浪天涯。”
芝子看着他。
“我會使你快樂。”
芝子微笑,“這一點我可以相信,女生們一定對你有口皆碑。”
“芝子,你可是需要保障?”
“經天,我一聽見居無定所便恐懼得渾身戰慄,我終身盼望便是有一個永久地址,穩固的家,我是一個孤兒,天涯海角對我來説,毫不浪漫,兼且可怕。”
經天被她説得笑起來。
芝子温柔地撫摸他頭髮,“你還未決定安頓下來,拖着個女生,多不方便。”
他握着她的手,“你會等我?”
芝子故意説:“等到什麼時候?這樣吧,我一邊讀書一邊做事,有空看看你進展如何。”
經天也笑了。
芝子問:“你剛才去什麼地方?”
“口氣像一個母親。”
芝子笑,“不像妻子已經很好。”
經天説:“你不會與小叔這樣調笑。”
芝子答:“這是你的特權。”
“我訪友後去了一個人工潛水箱接受訓練,看看身體可以去到什麼樣的壓力,而且,不帶氧氣,潛泳五分鐘。”
“危險。”
“我成績斐然,你可以放心。”經天説。
“仍然要當心。”芝子説。
“事事小心,步步為營,芝子,一個年輕人若真能做到那樣,也十分可悲。”
“你的話真多。”
“芝子,你最瞭解我,答應等我。”
“我自己朝不保夕,怎樣等人,你還是保持自由身吧。”
説到這裏,芝子抬起頭。
喚人鈴響,元東叫人,芝子趕去招呼,他想喝威士忌加冰。
芝子立刻斟給他。
“芝子你對我最好。”
芝子微笑,“縱容你呀。”
他像是極之口渴,乾了一杯,“再給我一杯。”
芝子連忙幫他斟上。
“沒有酒,更不知道時間怎麼過。”
“這是過渡時期,喝多些無妨,將來痊癒了,可不能放縱。”
那天傍晚,芝子聽見有人在院子裏絮絮細語,沒進屋來,又似有説不盡的話,這會是誰呢?
她好奇地走到園子探望。
她聽到一男一女正在説話。
男的是經天。
女的有一頭長頭髮,漆黑烏亮,但是整排髮梢卻染成深紫色,非常特別。
他們揹着芝子,芝子坐在不遠的樹蔭中。
“是,我決定了。”是經天的答案。
女方説:“我走了以後,不會回來。”
“我知道。”
“你不予挽留?”
經天不出聲。
“你不再認得我的聲音,你不再憐惜我的眼淚。”
女子聲音非常悽酸,令芝子動容。
但是申經天無動於衷。
芝子學得一個教訓,要是她也遇到同樣情況,千萬不要求情,走就走,不要再回頭説些什麼。
此刻,她低下了頭,物傷其類,她為那女子難過。
“你已經變心。”
呵,又同一顆心有關。
心變了,無可挽回。
“聽人説,你愛上你小叔的伴侶。”
芝子瞪大雙眼,不敢透氣。
這在説誰?
呼之欲出。
芝子一動不敢動,後悔出來偷聽,真沒想到會牽涉到她。
申經天仍不出聲。
“你與小叔爭一個女子?”
經天忽然輕輕説:“你走吧,不要講太多,言多必失。”
“聽説,她不過是個女傭人。”
經天拉起她的手,牽到門口,輕輕説:“再見。”
那女子揚一揚長髮,也不再説話,悄悄離去。
芝子一個人呆坐樹叢,看着申經天迴轉屋。
她心裏想:“女傭人!”
受僱來到申家,管頭管尾,做些雜務,叫她走,補三個月薪水已經了不起。
她黯然,是,這就是她的真實身分。
同其他幸運的女孩子不同,她們父親是某人,母親又是名媛,父兄叔伯都有來歷,清清楚楚交代。
她什麼都沒有。
很久很久之後,女傭出來澆花,看見芝子,“咦,你怎麼在這裏,快進來,等你説話呢。”
只見經天與他小叔不知在討論什麼。
經天喜歡啤酒,面前已有好幾只空瓶。
芝子輕輕走過去。
她不説話,替他們收拾一下,把坐墊拍松一點,放在元東腰後。
又走到廚房,取出水果,她吃起桃子來。
不發一言,申元東卻覺得無限温馨。
“在説什麼?”芝子輕輕問。
“風花雪月,教壞小叔。”
“元東不是任何人教得壞。”
經天説:“傍晚,我想帶小叔去參觀灣區夜生活。”
芝子笑,“那我可不方便去。”
“我想不會有問題,我們不過是到山頂去看日落。”
申元東問:“你們倆陪着我,不覺悶?”
誰知經天笑起來,“小叔,你跟着我付帳,可覺不值?”
任何事都有兩個看法,芝子更覺幸運,此刻她支薪,又有書讀,還有他們叔侄陪她玩耍,多麼開心。
從申宅出去,不知還有什麼地方更加吸引,這倒是一項憂慮。
申元東輕輕地説:“我是一個不知道明天如何的人。”
芝子詫異,“經天,你知道嗎?我又知道嗎,沒有人知道,別擔心,過了今天再説。”
他被芝子樂觀感染。
芝子説下去:“我甚至沒有昨天,爸媽是誰,出生時多重,可有兄弟姐妹,姓氏是什麼?我只有今天。”
經天聽了一個電話出去了。
芝子覺得非常疲倦,沐浴後睡得很熟。
她忽然走進一間無窗的房間,看到小小一個孩子,只得一歲左右,坐在地上玩球。
那小孩抬頭看她,眼睛圓大清晰,芝子輕輕問:“是你嗎?”她知道這是她自己。
小孩放下球,蹣跚走過來,抱着她雙腿。
芝子哭了。
她緊緊擁抱自己,生活了那麼久,她只有她自己。
忽然之間,有人問她:“芝子,為什麼哭?”
原來是申經天回來了,悄悄上樓,卻聽見芝子寢室傳出哭聲,進來查房。
芝子把頭埋到他胸膛裏,痛哭起來。
芝子並沒醒來,漸漸哭聲停了,又轉個身繼續睡。
申經天替她掩被。
門外,他小叔問:“沒事吧?”
“大抵是做噩夢。”
“呵。”
“孤兒院裏留下的陰影吧。”經天有點感慨。
“真不容易。”
叔侄各自回房去。
第二天清晨芝子起來,渾忘昨夜的事,她以為夢中有夢,全是幻境,白天,又有許多事要忙。
一早,有一班朋友來找經天,攤開地圖,不知研究什麼,興高采烈,大呼小叫。
芝子同元東笑説:“我陪你去醫院。”
“不用,司機可以送我。”
“我不放心,在家也坐立不安。”
這時,經天探頭出來,“芝子,請準備八個人早餐。”
“廚房已經準備妥當,式式俱備。”
“可有藍莓克戟?”
“有有有,還有法式多士,薯茸煎餅。”
那班年輕人一齊湧進廚房去。
芝子對元東説:“我們走吧。”
由她駕車往醫院。
元東讚歎,“芝子,你學得真快。”
芝子不出聲,她希望可以自醫生處聽到好消息。
同醫生看護都熟稔了,沒有先前那麼緊張,仍然-他們繼續漫長的等待。
看護有點意外,“元東,你臉上是太陽留下的金棕色嗎?”
“是。”元東答:“我到户外活動。”
“真羨慕,我一年未放假了,你知道我至想做什麼?坐最刺激最高速的過山車。”
羅拔臣醫生説:“元東,你別聽這神經看護亂講。”
芝子説:“那種叫大跌的玩意兒,像升降機似的高速在三秒鐘內下跌三百尺,然後扯高,再下墮,人人尖叫,不試過不知有什麼好玩。”
“元東,千萬不可冒險。”
元東也笑,“對經天來説,都是小兒科,太被動,他才不屑。”
“經天喜歡的是瀑布激流獨木舟這種。”
“為什麼不呢,有的是精力。”
“驚險的玩意叫人忘我,盡拋憂慮煩惱,所以會上癮。”
他們離開醫院,元東説:“芝子,我們去吃海鮮。”
“有一種大蟹,當街-熟了,用手拆開來沾牛油吃。”
“我們到碼頭去。”
坐在露天餐廳,蟹蓋一打開,海鷗已經飛來,想分一杯羹。
芝子吃得唔唔連聲。
元東説:“奇怪,我一直嫌這蟹肉木,不好吃,今日又覺得鮮美。”
芝子笑,“那是因為有人陪的緣故。”
元東點頭,“你講得對。”
風勁,芝子幫他穿上外套。
“夏季可是要過去了?”
“早着呢,況且,夏天也不是一年最可愛的季節。”
“秋季我們同經天北上去看楓葉,”元東説:“我兩年前去過,到處都是日本遊客,他們的箱根湖也有楓樹,可是讚美北國紅葉。”
芝子聽得神往。
“今年你來遲了,阿路在花圃種了好幾百株各種藍色鬱金香,開起來真好看。”
芝子點點頭。
“但總不及梔子花幽香。”
芝子看看時間,“到學校去吧。”
“不知下學期力氣可還勝任。”
芝子不去回答這個問題,將車子往大學方向駛去。
校務處工作人員看到申元東十分歡迎,問東問西。
芝子走進一間演講廳,看到一對年輕男女擁吻。
本應即時退出,但是不知怎地,芝子留戀地凝視。
他倆旁若無人,全情投入,因為年輕,身段好,一點也不覺猥瑣,像在説,喂,熱情有什麼不對?
直至元東在背後叫她,她才關上門轉過頭來。
“看什麼?”
“演講廳的設計真特別。”
元東説:“我不想回家。”
“我陪你去喝下午茶。”
“有一種跳舞廳,不知你有無去過?”
“啊,知道,是老人消遣的好去處。”
“是,”元東笑,“我曾經在那裏做義工,專陪老太太跳四步,很有趣。”
“有那樣的義工嗎?”
“我同你去看。”
芝子大開眼界,只見跳舞廳裏有現場樂隊演奏,不少年輕男女陪八九十歲老人跳舞當運動,有些活力充沛,還跳着狐步。
元東説:“拿一個號碼牌,你就可以加入服務。”
芝子取一個十八號,“我不會跳舞。”
“老先生會教你。”
芝子大笑,助人為快樂之本,果然,還沒開始,已經這樣高興了。
一位老先生過來邀舞,芝子欣然走下舞池。
老先生同她説:“你長得像我妻子。”
“她好嗎?”
“已回到上帝身邊去了。”
芝子唯唯諾諾。
“上帝賜予,上帝取回,四十年夫妻。”
這時,芝子故意踩他一腳,他移轉註意力,“不,你應該左腳向前。”
芝子看着元東,他坐着向她微笑。
她走過去,“怎麼樣,累嗎?”
“芝子,我請你跳舞。”元東説。
芝子説:“早知,穿大圓裙來。”
“稍後就去買。”
啊,許久沒有跳舞了,他帶着她下舞池。
芝子不敢完全把身體靠上去,怕他支撐不住,可是仍覺享受。
“回去看看經天他們幹什麼?”
元東微笑,“你仍然像一個鬧鐘。”
出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不能叫他太過勞累。
在車上芝子説:“真好玩。”一轉頭,見他已盹着。體力已不能同正常人比。
回到家,經天的朋友已經散去,他問:“去了什麼地方?周律師在書房等元東簽署文件。”
元東立刻到書房去。
經天低聲問:“他支持得住嗎?”
芝子輕輕説:“他像是已經豁出去,不甘心被困在屋裏。”
“醫生怎麼説?”
“醫生十分慈悲縱容。”
“那麼,隨得他去。”
芝子點點頭。
“周律師來過好幾次了。”
“你亦應猜到,小叔正處理遺囑。”
芝子不出聲。
“遺囑彷彿是百歲老人的事。”
周律師出來,芝子迎上去招呼。
轉頭髮覺元東在書房梳化上已經睡。
經天説:“我與你比賽游泳。”
“你得教我。”
他倆更衣躍入池中。
片刻,元東醒來,用手抹了抹面孔,聽見窗外有水聲,推開長窗,看到芝子與經天兩人在泳池。
芝子穿一件式樣古老密實的泳衣,但是美好身段畢露。經天教她吸氣,他更是渾身肌肉,沒有一點多餘脂肪,人類的肉體也有好看的時候,申元東嘆息一聲。
芝子看到了元東,立刻上來穿上浴衣。
“可是要些什麼?”
元東搖搖頭,“你繼續玩。”
芝子笑,“一天運動已夠。”
經天問:“小叔,可要去山頂看日落?”
“我已經累了。”
他到地庫去看過。
牆壁已經粉刷過,地氈拆掉,鋪上木地板,天花板上裝上許多暗格照明,比從前開揚。
即使再搬下來,也沒有從前憂鬱。
他想到今日羅拔臣醫生的話。
“老實同你説,元東,你的情況不甚樂觀。”
“我明白。”
“你惟有保持愉快心態。”
他點點頭。
醫生説:“我的忠告只有那麼多。”
深夜,元東的呼吸忽然急促,還未來得及呼救,芝子已經站在面前替他接上氧氣,並且急召醫生。
他微笑説:“鬧鐘響了。”
醫生來到,同元東説:“你還是進院吧。”
申元東堅決地説:“不。”
芝子伏在他膝上,“他説不。”
羅拔臣醫生無奈。
經天在旁,不發一言。
天——亮,芝子帶着女傭出去買菜。
申元東叫住侄子:“經天,我有話説。”
“小叔,你請吩咐。”
“我父母疏遠我,是因為老年人總覺得子孫不妥或不肖是一種報應,他們不想面對。”
經天低頭不語。
“但他們一早把部分財產分了給我。”
“小叔,你好好休息,有話明天再説。”
“喂,好好聽我説下去。”
經天無奈,只得重新坐下來。
“你爸媽老是抱怨你永遠不肯坐着聽他們説超過三句話,可見與我投緣。”
“小叔從不罵我。”
“生性活潑,其實身不由己,也是種遺傳。”
經天笑,“像太祖公不錯,掘到金礦,蓋大學圖書館。”
“經天,你覺得芝子怎樣?”
經天答:“像那種沙漠裏開出來的小花,不理惡劣的環境,她悠然自得。”
“來到我們家,是一種緣分。”
“她與其他女孩完全不同,我要是決定從北極走到南極,一定把她帶在身邊,我愈來愈討厭一遇事就尖聲哭叫的女子。”
申元東笑:“還要動輒哭訴‘你不再愛我了’。”
叔侄兩人一起籲出一口氣。
過一會申元東問:“經天,你會否照顧芝子?”
經天大為不解,“小叔,你這樣説,是什麼意思?”
“你們很合得來。”
“小叔,你知道,我這生不會甘心坐在家裏養兒育女,我不想結婚。”
“將來呢?”
“在可預見的將來都沒有這種打算,何必叫她等。”
“你很坦白。”
“我不會欺騙女性,不過,芝子十分了解我,她等於我的好兄弟,況且,她不需要任何人照顧。”
“有時,她深夜也會哭泣。”
經天温和地説:“女子總有眼淚。”
“我以為你會欣然答允照顧她。”
“這一陣,沒有出門,其實是為着她。”
申元東微笑,“這也是從前沒有的事。”
這個時候,芝子在街市裏,到處找黃油蟹。
芝子同女傭説:“叫我們出來找南中國海才出產的海鮮,真是難題。”
她倆一檔一檔海鮮攤位找,出示彩色圖片,忽然之間,一個意大利人拉住她們。
他取出一小籮活蟹,芝子一看,果然是她們所要的海鮮。
意大利人説:“有人訂下,可是爽約沒來取貨,海鮮同女人一樣,不能耽擱,賣給你們吧。”
芝子微笑,“那可要便宜一點。”
“美麗的小姐,一開口還價就不再漂亮。”
芝子只得檢查過付款。
“還有一種長毛的淡水蟹,北美不準進口。”
女傭問:“那是什麼?”
芝子輕輕説:“可能是大閘蟹。”
她們拎着魚獲回家。
女傭又問:“你會不會做?”
“大抵是洗淨蒸熟吧。”
“不,元東説要果了麪粉來炸至金黃。”
“怎麼忽然吃得這樣刁鑽?”
“可能身體好一點了,貪吃。”
會不會是故意支開她們?
芝子聰敏,想得也比較多。
回到家,芝子在電腦網絡裏尋找炸蟹的秘方。
一位住在紐約的網友這樣告訴她:“這種蟹有個名堂,叫做上海面拖蟹,做法如下─”
芝子咧開嘴笑,如獲至寶。
她與廚子合作整個上午,中午飯時刻,香噴噴一大盤道地面拖蟹捧出來,申元東怔住。
他不過信口説説,沒想到芝子真替他辦到。
他坐下來嘗一口,味覺像是康復,只覺香甜。
廚子笑説:“學會了這一味,已經足夠開一間餐廳。”
芝子説:“還想吃什麼,我們給你做。”
大家心裏都有點惻然,隨他放肆一點好了,時日可能不多了。
申元東微笑,“明天吃火腿三文治吧。”
經天下樓來看見,歡呼一聲,開了瓶安蒂白酒,與他小叔對飲。
“人多一起吃好滋味。”
他們每喝一口酒之前説一句唐詩。
“牀前明月光。”
“月是故鄉明。”
“勸君莫惜金縷衣。”
“葡萄美酒夜光杯。”
“我可否將你比做一個夏日。”
芝子笑,“這句不對,這不是中國人寫的。”
申經天喝一大口,“罰酒,罰酒。”
這間屋子,在華芝子來到之前,死寂一片,哪有這樣熱鬧。
下午,芝子幫申元東取出下學年學生名單,逐一瞭解他們年紀背景。
許多講師等到學期過去一半,才記得住學生姓名,申元東不是這樣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