Ⅰ
「在那裏有一間密室,啓示就在那裏。」
什麼啊?海琴不解地看着短信,按向下鍵,找到發件人那欄,只見那裏是空白的一片,號碼和人名都沒有。
誰發錯了吧?海琴心想,正要關上手機,又有一條短信跳了出來,內容是:
「沒有發錯,貝海琴,只要你能率先找到那個密室,就可以解開第四啓示,證明你不是多餘的人。」
多餘的人?
這4個字無疑就是一把刺穿心靈的利劍,海琴滿心懷疑,還是點下了回覆鍵。
「多餘的人,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關鍵是我瞭解你,瞭解半血人的痛苦。而且我還知道有更多東西需要你去守衞,所以你一定要證明,證明你的能力,不能讓他再繼續下去,讓他帶走你妹妹的生命。」
「妹妹的生命?」
「你不知道她已經和他做了交易,用她的生命代替你父親的,將她的全部交給他,任由他掌握丶玩弄丶毀滅嗎?」
「什麼?」海琴猛地握緊了手機。
這個時候門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
零推開門,看到海琴和透都睡得死沉,房間裏唯一有活力的東西似乎只有隨風擺動的窗簾。他不放心地在門口觀察了一會兒,皺了一下眉頭,終於還是離去了。
等他離開後,又過了一會,海琴才掏出手機,再次回覆道:「你究竟是誰?」
過了很久,都沒有短信再過來。海琴以為就這樣完了,正要關機,沒想到手機提示,他有新的郵件。
他打開郵箱,發現是幾個視頻和圖片,同樣都來自於不知名的地方。
他悄悄摸下牀,打開筆記本電腦,把視頻輸了進去,戴好耳機,按下play鍵。
屏幕裏出現碧藍天空下的Pays-bas塔樓,零一身白衫,在塔樓的天台上獨自抽着煙,然後海砂推門走了進來。他們説了些什麼,然後零就強吻了海砂。
海琴全身肌肉繃緊,太陽穴那裏有什麼東西要繃斷了。他顫抖着手打開第二個視頻,鏡頭正是他被幻魔抓走後,零和海砂在林肯車邊的對話。
「好。我們達成協議,就以那個為約定!」零説着話,死死地盯着海砂的嘴唇。海砂點了點頭。
神秘短信適時到達:「你被幻魔抓走,而不能阻止她與他締結協議,這不能怪你。」
不能怪我?海琴怎麼不怪自己?
海琴打開最後一個視頻,只見一個渾身焦黑的男人正看着屏幕外的自己,一雙灰藍色的眼睛發出嚇人的白光。
「還有你……半血人,你又拖累了所有人,擁有卑賤的母親,天生你就是神族的拖累!你只會拖累大家,卑賤就是卑賤,永遠都不會改變!」
所羅門,是所羅門,差點殺死他的所羅門臨終的話。
「我不會拖累……」
他勉強控制住自己,打開那幾張陌生人發給他的圖片,第一張是一座金字塔的照片,海琴認出這就是鼎鼎大名的胡夫大金字塔。
而第二張圖片,是胡夫金字塔的內部結構圖。海琴看了一會兒,忙從加百利的家族文獻庫中找出加百利家族所保存的胡夫金字塔內部結構圖。這張結構圖,算是目前世界上最完整詳細的一份了。
對比之下,海琴驚訝地發現神秘人發給他的地圖居然比他的地圖還要精細,兩張圖重疊在一起看,在神秘人的地圖上更有一間密室是加百利的圖紙中所沒有的。而且在這個多出來的密室裏,神秘人故意用紅色標記出了一個點。
密室?海琴帶着疑問,連忙點擊開最後一張圖,看到的卻是一張什麼都沒有的白紙。
不對!海琴覺得奇怪,仔細地觀察起來,他不相信那個人會發一張白紙過來給他,難道是發錯了?
他看了許久,忽然發現白紙中央有些地方顏色明顯暗一些,難道是隱藏的圖案?他想了想,打開圖像處理軟件,把第三張圖的對比度修改高了一些,終於一個複雜的圖形出現在他的眼前。但他還沒來得及看清楚,軟件就顯示圖片出錯。整個電腦忽地一下,黑屏了。
怎麼回事?海琴試圖重啓時,又聽到了零越來越近的腳步聲。
零第二次察覺到異樣,推開海琴和透卧室的大門,只見他們兩個還是跟開始一樣,睡得很熟,什麼事都沒有。
就在準備離開時,他瞥見海琴的筆記本電腦擺在桌子上,而前面他過來時,桌子上明明什麼都沒有。
海琴睡得死沉,安靜得連呼吸都沒有了一樣。
零看了他一眼,好似什麼事也不曾察覺,徑直合上門,離去了。
Ⅱ
第二天傍晚,船在開羅港靠岸。零率先登上岸,回頭瞧了一眼隊伍最後面的海琴。
雪莉也覺得海琴今天有些沉默,不過沒太在意。幾個人按照之前制定好的計劃,一下船,聯繫好之前預定的當地導遊,乘着吉普車來到了大金字塔。
車在離金字塔半英里的地方停下,一行人沿着山坡靠近它。太陽已經逐漸落了下去,腳下的沙地,陰涼而鬆軟。
導遊給零做了一個手勢,幾個人停了下來。導遊對零交代了幾句,零轉過身對其他人説:「他已經幫我們賄賂好了看守,我們能夠靠近金字塔。」
「賄賂?靠近?」海琴疑惑地問。
雪莉連忙解釋:「因為金字塔在晚間是不對外開放的,再説,就算對外開放,不是考古學家的我們也不能輕易進去。所以,零和我商量過後,賄賂了看守讓我們晚上進去,不過……」
「看來賄賂並不成功。」零接話道,「他説我們只能靠近金字塔,不能進去。」
「哦?」海琴狐疑地望着他們兩個。
雪莉後悔沒有把她和零所做的一切安排都老老實實跟他彙報,這個傢伙不知道又多想到哪裏去了。
「雖然目前我們只能靠近金字塔,但現在是晚上,所以我們還是能夠進入金字塔的。」雪莉解釋道。
海琴明白她的意思,到了晚上,零就能夠使用他的月光通道了。
「那麼我們是先一起去大金字塔,還是分頭行動?」海琴説着話比畫道,「分頭行動的話,三個人去大金字塔,兩個人去卡夫拉王金字塔,再在約定的時間會合,不是更節約時間嗎?」
雪莉看了看海琴,又回頭看零。零瞧了海琴一眼,笑道:「我也想如此,不過,進入了金字塔,手機不能使用,我們就會相互失去聯繫,是很可怕的。所以,還是先一起去大金字塔看看,我想也沒有那麼容易找到第四啓示。」
「哦……」海琴翹了一下眉頭,「也是。」
雪莉盯着海琴,總覺得今天的他與平時有些不同,但見零一點兒也不在意,也就沒有再繼續多説。
隨後,零在導遊的指引下來到大金字塔。待所有遊人都散去後,零展開通道。
幾個人一齊被零帶領,從金字塔的外部直接進入到了大金字塔的王后墓室。身旁有微風傳來,王后墓室神秘的南通道,剛好就緊挨在他們身旁。
這條通道是1872年由英國工程師維恩曼?狄克森和他的夥伴們,在王后墓室南面的牆上,意外找到一條深不可測的裂縫而發現的。
同樣神秘的通道,在大金字塔中還有許多。大金字塔的獨特之處不僅僅在於它是吉薩高地上建築規模最大的金字塔,更因為在古埃及的所有金字塔裏,除了常規的墓道之外是沒有其他通道的。唯獨它,不僅有墓道,還有好幾條通道。
它內部有三個墓室,最上面的叫國王墓室,零他們所處的是中間的王后墓室,在他們腳下還有一個地下墓室。類似的通道,國王墓室有兩個,南北各一個;王后墓室有兩個,南北各一個。除了獨特的通道外,其間連接各墓室的墓道也安排得如迷宮一般。它的構造非常複雜,如若把它變成透明的,那就是一個構造精巧的立體棋局。
零打亮應急燈,白熾的光照得海琴不禁打了個冷噤。
「你今天有點怪。」
雪莉邊説,邊拿出拉斐爾家族典藏的大金字塔內部結構圖和5個藍牙耳機狀的裝置。
「這是對講機,信號範圍10公里,能夠穿透10米厚的鋼板。」雪莉給每個人發了一個。
「好了,從最有爭議的地方開始探險吧。」雪莉説完,走到了身邊那條狹小得只夠讓一個成年人鑽進去的通道邊。
「這裏?」透驚訝地跑過來,「你不會是要鑽進去吧?」
「當然不是我。」雪莉微笑道,「是你。」
「我?」透這下子可吃驚不小,膽子再大的人在夜裏鑽進這麼窄的墓道里,都會這樣。
「嗯。」
雪莉肯定地點頭,説道:「1993年,德國考古學家由魯道夫?甘登布里克設計的機器人『烏普瓦特2號』攜帶攝像機進入了這個通道。大約前進到65米的地方,他們發現:通道被一塊石頭堵住了,而且上面還有兩個門把手一樣的東西。經過微波與重力探測後,科學家們發現石門距離金字塔外牆約有16.5米,足以存在一間墓室。未探明的墓室,我覺得如果第四啓示就在大金字塔裏,那麼存在於從未被人發現過的墓室裏的可能性是最高的,所以……」
「你等一下。」透慌張地打斷她,「65米,你剛剛説65米?也就是説我要爬進去,65米!為什麼是我爬進去?」
「因為你可以用身體照明,而且你的體質最好,如果發生意外,你存活下來的幾率最高啊。」
雪莉的話讓透不好反駁的同時,感受到了女王殿下的冷血。
「那零呢?」他突然想到他還有個超人遠房兄弟,「他不是可以用月光通道去任何……」
「我只能去我知道明確方位或確切形狀的地方。」零一邊在王后墓室裏轉悠觀察,一邊漫不經心地回答,「我怕我會把自己傳輸到石頭裏去。」
「什麼嘛!」
「好了,沒時間了!」雪莉不給透繼續掙扎的機會,甩給他一套供氧設備,把他推進了通道。
Ⅱ
「怎麼樣?」
「還在爬,沒什麼特別的。」
對講機裏傳來透無助而艱難的回答,雪莉檢查了一下透隨身帶行的繩尺。爬了二十多分鐘,他才爬了不到8米。
另一邊,透一邊費力往前爬,一邊用發亮的手掌照明,觀察通道內壁的情況。四周都是略微有些粗糙的米黃色石壁,看樣子並沒有可疑之處。他繼續向裏爬,通道非常地窄,長和寬都只有四十幾釐米。透卡在裏面除了緩慢地蠕動,連去抓一下奇癢難忍的背都不行。
「一羣混蛋,就知道利用我!」他才忍不住抱怨一句,對講機那邊就傳來了雪莉的叫罵聲:「你説誰混蛋呢!」
雪莉罵完,禁不住和旁邊拿繩尺的海砂一齊笑起來。
「透這個傢伙,一定忘記他嘴邊就是對講機話筒了,説什麼我們都能聽見。」海砂笑着説,目光不由得又投向了墓室另一頭昏暗光芒中零高大的背影。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昨晚的點滴此刻依舊驚心。心跳過後,她忽然察覺到了異樣,就是墓室那頭似乎只有零一個人,而海琴不見了。
「哥哥!哥哥!」
叫聲在封閉的墓室裏迴盪,顯得深幽恐怖。
「啊?」雪莉也意識到了,「貝海琴,你又到哪裏去了?説話呀!」
而此刻的海琴,從對講機裏聽到了海砂和雪莉的呼喊,稍稍遲疑了一下,一咬牙把對講機扯了下來,數着步子繼續按照地圖上的指示,沿着寬敞得讓人敬畏的大甬道向前走去。
神秘人地圖上的密室正在王后墓室到國王墓室之間——大金字塔中的幾大奇蹟之一——壯麗的大甬道邊。
按照神秘人給他的地圖指示,只要計算好距離,沿着大甬道向前,數到第99塊地磚,此時用手推動左牆邊的巨大石磚,就能開啓密室。
海琴偷偷離開王后墓室,儘量放輕了步子。一定要找到啓示,由他一個人。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有這樣的決心和想法,但這個想法無疑已經成為他無法抗拒的命令。
與此同時,零做了簡單的安排。
「你們繼續和透保持聯絡,我去找他,有什麼事……」零指了一下耳朵上的對講機,「呼喚我,我能夠在一秒鐘之內用月光通道回來!」
説完,他摸出墓室,向大甬道上方看了一眼,追尋過去。
同時,海琴全部精力都集中到了對石磚的計數上。
93丶94丶95丶96……
馬上就要到了,他攥着神秘人的地圖,心情複雜激動。
99!
他停了下來,就是這裏了。視線從下往上,左側的牆壁上正好有一塊切割整齊丶表面光滑的石磚與地磚相對應。海琴將手掌貼在上面,觸及石壁寒冷的粗糙。
稍微愣了一下,他手腕運力,加上身體的重量一起推了下去。
石磚順勢陷落下去。石壁內傳來魔方變化的聲音,壁上的石磚以一種幾何縮緊的方式兩兩拼合,向兩邊移動打開。
牆體塌陷下去,海琴重心不穩,依託着牆一個踉蹌,就這樣踩進了牆體後的神秘空間。
站穩後回頭,他看到原來的那堵牆上有一道三米多高的大門,豁然大開。而他所在的地方,不斷有呼呼迴旋的風聲,顯得空蕩蕩的。他轉過身來,把手電打到最亮。白色的光束射進深不見底的黑色空間,根本到達不了牆壁或者屋頂,光線直接在濃稠的黑暗中消融成了一片模糊的白霧。
好大的房間!海琴感嘆地昂着頭,走了進去。
他舉着手電,讓光線儘量能夠清晰地投射到牆壁上。密室的四壁都是黃色的礫石,沒有壁畫和特殊的雕塑,不過很快海琴就發現玄機隱藏之處。
密室頂上的天花板是雪白如玉丶絕對不該出現在沙漠之地的奇異材質。並且就跟神秘人給他的最後一張圖片一樣,看似雪白無奇丶白紙一樣的天花板,若隱若現卻有奇怪的符號存在。
一定要把整個天花板都照亮才能看清符號的全貌。海琴放下揹包,把裏面的燃燒棒都取了出來,打亮後,放到密室的四周。
燃燒的火光終於點亮了白玉狀的天花板,光滑的石面上,微微有一些連貫的凸起。這些凸起連接起來,形成了一個碩大的丶由多個不規則圓形組成的奇怪圖形。
海琴高舉着頭顱,看了許久,忽然明白過來這個圖案是一個符咒。
是符咒,就會有它存在的用意。海琴才要去思考這個符咒屬於什麼家族,有什麼意義,便感覺到了異樣。在他身上,好像有上萬只小蟲從腳底沿着軀幹爬了上來,一邊爬一邊嘶咬他。
很快身體的感覺就幾乎沒有了,他艱難地支撐着身體想要離開密室的中央。他趔趄着,好不容易才走到牆壁邊,向大門摸過去。可是摸到門口,剛才還能進入的大門,現在卻有層看不見的膜擋在他的面前。他用盡力氣去撞它,想衝出去,幾次都失敗了。而這時,有人對他説話了。
「可憐啊,真可憐,半血人是不是都像你一樣急於證明自己,急迫到連敵我都不分了啊?嘻嘻……」
甜膩得讓人噁心的少女之音,在金字塔的密室裏猝然響起,更顯詭異陰森。海琴一邊支持住身體,一邊用手抓緊了牆。他已無力去想這個聲音是誰的,胸腔都被懊惱和憤怒填滿了。
的確,不知道是哪根筋不對,為了證明自己,他沒有去想神秘人是誰,什麼都沒有想,就這樣乖乖地掉進了陷阱,再一次拖了大家的後腿,再一次證明他就是半血人,到哪裏都只會惹麻煩的半血人!
「身體越來越酥麻了是不是?想使用能量,用不了了吧?嘻嘻。你頭頂上那個可是世界上最最最完美的能量控制符咒哦!即便是蒼御零,只要走進這個房間也會失去全部的能量,被控制住哦!更何況你,一個半血人,嘻嘻……」少女尖鋭的嘲笑敲擊着海琴脆弱的神經。
「不要再説了!要殺要剮,隨便你!」
「不會的,嘻嘻,當然你是肯定要死的,不過你還可以做點別的,嘻嘻。」
燃燒棒快要燒完,光線逐漸微弱,金字塔內絕對的黑暗,連存在感都會被抹煞的黑暗,慢慢地再次降臨。
海琴聽到有腳步聲在黑暗中靠近了他。
突然,一簇光芒射了進來。他坐在門後的陰影裏,從那裏看到光束之後零的臉白得真切。
「海琴,貝海琴。」
零喊了一聲,沒人回應。
海琴進入了神秘人的陷阱,力量的絕對懸殊,讓他此刻已經感到自己沒有生還的可能了。他本已瀕臨絕望,但零來了。
他來了,於是海琴就還能做一件事,一件他一直決心要去做的事,拼掉這條性命,也無所謂。視頻裏的畫面一幅接一幅從海琴的眼前閃過,零強吻了海砂,還要帶走海砂的生命。
既然我已不能生還,那麼我也不能讓人傷害海砂。
殺了他,殺了蒼御零。
Ⅳ
零在門邊站了一會兒,似乎在聆聽着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調試了一下手電筒,用手指擦拭了一下電筒頭上的玻璃後,大步走了進來。
他走到房間的中央,四周靜得死沉。
海琴在角落裏守候着,摸出鞋子裏的折刀,打開,攥緊了。
「看來你明白你還能做什麼事了?嘻嘻……」少女的聲音在他耳邊再次響起。
零循着聲音轉過身,手電的白光掃過,一雙紅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猶如野獸。
海琴赫然起身,迎着零手電的光束朝他衝了過去,刀鋒的方向正是零的心臟。
「去死!」
撲的一聲,刀鋒插進軟綿綿的東西里,而海琴也徹底沒了力氣,渾身柔軟得麪條一樣。隨後,他被人用力推開,滾到了地上。
「蠢貨!」
零咬牙,用力推開海琴,把手電光推到了最大。一道絢紫的符咒,從手電中發了出去。原來方纏他不是在擦拭電筒,而是用手指在電筒的玻璃淨面上畫下了他的能力符咒。瞬時,天花板上那道巨大的不規則圓組成的符咒,在手電的光芒照過之處,被風化了一樣,化成流沙消失得無影無蹤。
「能量控制符咒,想控制住我,哼……小兒科。」零望了天花板一眼,冷笑着轉過身來,用手電掃過整個房間。
房間裏只有他和海琴,他回憶起那個少女的聲音,説話的人應該是納瑞娜。
「是嗎?剛才跟他説話的人是納瑞娜吧?」他轉過身問。
「你管不着!我什麼都不會説!你……噁心的怪物……」
海琴撐起身體,望着零。雖然符咒消失後力量又回到了他的身體,但失敗已讓他徹底絕望。
「蠢貨!我不是問你!」零橫了他一眼,緩緩走到他身邊,垂下眼簾,「我是在問她,問你的守護靈維洛妮卡。」
「維洛妮卡?你看得見維洛妮卡?」海琴尖叫出來,這個名字對他而言有太重要的意義。
「蠢貨。我的能力既然是控制一切靈魂力,當然也能看到幽靈。從我第一眼見到你的同時,我就看得見她,看得見你的守護靈,你的母親維洛妮卡。」
「你一直能看見她?那麼……」海琴瞥見自己的鋼刀正插在零的包袱上,還有他進房間之前便在手電上畫下了應對的符咒,原來他早有防備,原來他早就知道他在想什麼,要做什麼,「你知道我在房間裏,失去了能量,還準備着要殺你?」
「我不光知道你在那裏,也知道你要殺我。甚至昨天晚上她就告訴了我,你收到了來歷不明的東西,那些東西十分可疑。你很有可能在更早的時候就掉進了別人設的圈套,被人用話語和符咒蠱惑了。她求我一定要保護你,阻止你成為他人的工具。哼……不過話説回來,你真是好騙。」
「不要説了!我是被人蠱惑了!想要充英雄,卻掉進了別人的陷阱!用不着你來嘲笑我。大家都相信你,大家都被你奪去了!連維洛妮卡也是……我……」海琴愴然抬頭,發出命令道,「守護靈!離開我!我命令你消失,永遠消……」
「怎麼?被母親保護的孩子,終於要掙脱母親懷抱了嗎?」零打斷海琴的咒語,飛快地走過來,將手放在了他的天靈蓋上。
巨大的壓力從頭頂壓了下來,海琴想要掙脱,卻不想整個身體都已經被零控制得死死的。
「你要幹什麼?終於決定要除掉我了嗎?」
「哼……除掉你,對我而言沒有意義。況且我已經抗不過你母親的哀求,答應要保護你。真不明白,你憑什麼不聽她的建議!她在地底莊園就告訴過你,要你順從我,哼……真是孩子氣。」
「她不懂,她一直都太善良了!你的血液裏惡魔的血明明更多,神血值那麼高的你,根本不會把任何人放在眼裏,我們死還是生,就像玩具,對你一點意義都沒有!他們都看不到你的力量有多麼可怕!真正能摧毀世界的,不是黑暗力量,不是大三角的偏移,而是神一樣的怪物,你的出現!」
零愣了一下,旋即冷笑起來:「哦?既然如此,我就好好地玩一下你這個玩具吧。」
零話音剛落,一大堆兒時的畫面便齊齊跳了出來,湧進海琴的視野。
那畫面不是別的,正是後母維洛妮卡和他的所有記憶。
是維洛妮卡一次又一次把好東西都給他。
是維洛妮卡不管他有多不聽話也會用力地寵愛他。
是維洛妮卡在生命的最後,對天主祈禱:
「因為他的媽媽沒有了,所以我要愛他更多。因為海砂有的,他沒有,所以我一定要給他更多,即便是死了,也要變成他的守護靈。」
恍惚間,海琴堅硬的防線陡然崩潰。
他其實一直知道,守護靈其實是遊魂的一種,存在於世間,對它們而言,每一天都是極度痛苦的。但它們還是要存在,留下來,為了守護它們最珍貴的人。
而他就是海砂的母親,他的後母維洛妮卡生命中最珍貴的人,否則她怎麼會選擇成為他的守護靈而不是海砂的呢?
他覺得大家都瞧不起自己,覺得所有人都不信賴自己。
那麼維洛妮卡呢?她也會嗎?她也會害自己嗎?
她不會!
「我真的被蠱惑了……」
海琴一直堅守的信念終於鬆懈下來,零乘機命令道:「把他給我打開,徹底打開,記憶丶心臟!」
強大的能量從頭頂被注入到海琴的身體裏,他覺得彷佛有人在他身上安了一個泵,把他所看到的,聽到的,感知到的一切信心都抽了出來。他就像一本書,被人強行翻開,不停地翻動,查找着什麼。零用力量強行打開了海琴的記憶。
零知道這種程度的讀心術對被使用者而言是異常痛苦的,但他已經顧不上海琴的感受了。
本來就是怪物,又何必強求他人的肯定?肯定,信任,所有普通人的幸福,我不需要,都不需要!
零狠下心,讓自己的能量長驅直入,導進海琴的身體。
本來只能裝一個靈魂的身體,強行被另一個人的靈魂侵入,海琴的身體痛苦地痙攣起來。
零讀取着海琴記憶裏的信息,他要找到是誰在不經意間蠱惑了海琴。他看到所羅門死前對海琴的嘲笑,還有海琴甦醒後在廚房外看到他和海砂打鬧,然後是出海……到了昨天晚上,海琴驚醒過來,有人發了短信過來。馬上就要到最關鍵的地方了。
突然。
「哥哥!」
「住手!放開他!」
令人膽顫的尖叫,打斷了他。
Ⅴ
「去死!」
零的對講機那端傳來海琴驚悚的號叫,緊接着海砂試圖再聯繫上零,耳機那邊就只有一片嘈雜的噪音了。
「怎麼回事?」一直與透保持聯絡的雪莉不解地望着海砂,「零那邊出什麼事了嗎?」
海砂愣了一下,突然抓緊了雪莉:「不好,哥哥果然有問題,我擔心他會對零不利!」
「對零不利?」雪莉猶豫了一下,耳機裏立刻傳來透連聲的追問,這反倒讓她瞬間冷靜了下來,説道:「沒關係,零和海琴根本不是一個等級,海琴威脅不到零。」
「哦……也是。」海砂不安地端起對講機,對裏面喊零的名字。
「怎麼樣?」
「他不回話。」
海砂説完,雪莉忽然有了別的擔心。的確要拿走零的性命,憑海琴絕對不可能,但反過來,零要帶走海琴,簡直易如反掌。
相對於從未見過面的卡斯蒙,一級能力者的零,不論有怎樣可怕的童年,他終究是惡魔之血更多的一個……一個天生的怪物啊!
況且加繆的預言,究竟看到了什麼,雪莉一直在猜測,拉斐爾家族也一直在猜測,猜測的結果都指向同一個事實,最後的太陽紀的滅亡與零的出現是密切相關的。
也許,真正讓世界滅亡的人,不是其他,就是……
「不……」
「怎麼?」海砂更加緊張,一直握着的繩尺掉了下來。
「我們要去看看。」雪莉説完拉起海砂的手,一邊給透下達命令,命令他繼續爬行,不要管他們,一邊拖着海砂向着國王墓室追了過去。
她們三步併成兩步,很快就趕到了接近他們的地方,照明棒的光從台階外的牆壁裏發出來。
相對於光的耀眼,周圍是一片寂靜,海琴和零都沒有聲音。
兩個女孩不約而同地屏住了呼吸,疾步走近。到了第99級石磚處,兩個人一起鑽進門內。只見零單手扣在海琴的頭頂,海琴雙膝跪地,渾身顫抖,雙眼翻白,嘴角甚至有白色的唾沫溢出。
「哥哥!」
「住手!放開他!」
零已經從海琴的記憶裏看到了他收到的那三個視頻。他知道要蠱惑海琴,這幾個視頻和圖片至關重要,他無心理會海砂和雪莉,驅動力量,向海琴的腦海深處掏了下去。
「零!」
雪莉看到海砂大叫着衝了過去,種種對零的質疑和猜測都襲上心頭。海琴的眼珠上翻,還在不停地顫動,恐怖的樣子,讓她相信再不行動就沒時間了。
海砂緊抱住他的手臂,撕心裂肺地大叫,他也全然不為所動,眉頭似乎更用力地皺着。
「海砂!讓開!」
雪莉大吼一聲,操起包向零狠狠地砸了過去。
零被砸得生痛,同時他看到了神秘人發給海琴的圖片中的最後一張,那張好似什麼都沒有的白紙。
不對,不是白紙,紙上面有東西!
奇怪的圖案,是符咒,用來蠱惑人心的符咒。符咒只在海琴的眼前出現了0.02秒不到的時間,所以海琴完全不能感知他看到了什麼。而事實是,就在他看到符咒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經被符咒控制。所以他才會那樣堅信地聽從神秘人的指示,才會將身體裏極端的感情放大,好強丶懷疑,甚至執着地要殺零。
蠱惑海琴的關鍵就在那張白紙樣的圖片上。
零調動能力,從海琴的腦海裏穿梭過去,拾起了那片電腦屏幕中的符咒,拉近,拉出來。他要瞧瞧這道符咒究竟是誰下的,是卡斯蒙還是別人。
拉近,拉出來,眼看他就要成功了。
突然身體好一下鑽心刺骨的痛,他睜開眼睛,看到他按在海琴頭頂的手臂上一行鮮血流了下來。
是雪莉用牙齒咬破了他的手臂。而他的背後海砂拽緊了他的身體,用力太大,指甲也已經穿破了他的衣服,嵌進了他的皮膚。
痛,他並不在乎。
信任,他也不在乎!
但此時,船上的那些記憶,一瞬間湧上來,又一瞬間被撕得粉碎。
不是説過相信我嗎?
不是説我是你的同伴嗎?
信任?其實我在乎,普通人的幸福,我都在乎。
而他們卻真的永遠就是他們。而我是永遠也不會被他們所接受的……
怪物。
卡斯蒙,你説得對。
當生命只剩下尊嚴時,當他獨自站立在冰源之上時,零以為這個世界終於再也沒有可以傷害他的力量了。
而這時,燃燒棒突然燒完,熄滅,房間裏倏然間一片漆黑。
零聽到他的心臟猛地搏動了一下,又猛地安靜下來,再也沒有起伏。
「呵……呵呵……呵呵呵……」
笑聲停止,一切靜得可怕。
雪莉摸索着點燃她隨身攜帶的燃燒棒,發現海琴倒在她的腿上,臉色蒼白。
「海砂!」她慌忙呼喚。
另一簇火光燃了起來,海砂舉着燃燒棒走過來,猝然發現她們所在的地方根本不是什麼密室,而就是在大甬道中。
「我們怎麼回到大甬道了?剛才這裏不是有一間密室嗎?」
「怎麼回事?」雪莉也感到奇怪,不過擔心立刻代替了驚奇,「不管這個,你沒事?」
「我沒事。哦,哥哥怎麼樣了?」海砂接過海琴,看到他喉嚨裏似乎有什麼東西在動。
「這是什麼?」
「別慌!」雪莉呼完,忙把海琴翻過來,用力拍打他的第五節脊椎,傳説那個地方是讓污穢之物排出的法門。
拍了幾下後,海琴大叫一聲,咳出了一團黑色的東西。
雪莉趕緊用手抓住那團黑東西,拿過來一看是一隻表皮黏稠的青蛙。在青蛙的背上有一個圓形的族徽,族徽的圖案是黑暗三大家族番尼家族的不規則螺旋圓。
「番尼家族的蠱惑青蛙,海琴被人蠱惑了嗎?」雪莉猛然醒悟,零剛才的行為不是在傷害海琴,而是在海琴身體裏尋找這隻青蛙,把它抓出來。
青蛙被抓出來之後,番尼的法術才會徹底解除。所以她們才會身在大甬道中,而不是什麼密室,因為連那個密室都是番尼蠱惑法術的組成部分。
「啊!零呢?」
雪莉跳起來,點燃了更多的燃燒棒,這才發現就在黑暗降臨的一瞬間,零消失了。
默默地,就這樣離開了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