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白衣少女小蘋接着又道:“你只要仍然保持你的冷酷無情的性格,谷主一定非常鍾愛你!”
要知石軒中雖是一代大劍客,威震中原,名揚八表,可是他的外貌俊美異常,年紀看上去也不過是二十來歲。
故此若是不知底藴之人,對他第一眼的印象,總會誤以為他是個世故未深的美少年。
石軒中心知小蘋必也認為自己乃是世故未深的少年,所以才用這等口吻和他説話,心中不禁覺得好笑起來。
他道:“那也不見得,試看你是個時時犯規的人,但谷主仍然屢次放過你,可知他不一定真正喜歡冷酷無情之人”
白衣少女小蘋怔一下,道:“這一點我倒沒有想到,現在想想頗有道理;但他既然並不是真心喜歡性情冷酷的人,為何要把恆春谷所有的人都嚴格訓練得這麼冰冷?”
石軒中道:“這一點我可不知道了,或者這是一種掩護作用,小蘋姑娘,你和小蓮姑娘可是嫡親姊妹?”
她搖一搖頭,道:“你若果這樣猜,恆春谷中所有的女人,除了幾個老嬤嬤之外。你都會以為我們是同胞姊妹啦!”
石軒中暗想:“我當然知道你們不是姊妹,正如瓊瑤公主和那四郡主都長得極為相似,這是我親眼見到,早就知道不是姊妹關係。”
他故意露出懷疑不解的神色,心中繼續想道:“這小蘋和小蓮年紀雖幼小,但五官輪廓,無不極似瓊瑤公主和四郡主。從小蘋的口氣中,可知另外還有些女孩子也長得十分相似,這究竟是何緣故?到目前為止,瓊瑤公主的身世來歷總算已摸到一點線索,再追下去定能查出;但目下我卻懷疑瓊瑤公主在外面威權雖重,可是會不會仍然暗暗受毒叟朱向冷指揮?”
他以前曾與朱玲、清音大師等討論過關於瓊瑤公主的問題,那時大家都深以瓊瑤公主年紀尚輕,可是在武林中佈下的羅網,似乎不是一個年輕的女孩子所能想得到,到像是已經處心積慮地佈置了一二十年。因此大家都因這瓊瑤公主這等年輕而感到大惑不解。
目下這個疑問已經可以冰釋,不用説這一切陰毒的手段,嚴密的羅網,必是毒叟朱向冷多年來想出來和一手佈置的!
正因如此,他更加對瓊瑤公主的真正身份感到興趣,她是否毒叟朱向冷的傀儡?她為何深諳玄陰門的武功?假如她不是傀儡的話,她是什麼來頭?
當然這些問題,白衣少女小蘋不會回答他,他只能採取旁敲側擊之法,獲取線索;而且想深一層,小蘋很可能根本不曉得這些事的內情。
那白衣少女小蘋冷淡地笑一下,又道:“別看我們今日説了不少話,談得頗為投機。可是也許明後天你就不認識我啦!”
石軒中訝道:“這話怎説?”
她道:“你到時就知道啦!”
石軒中道:“我實在等不及,你先説來聽聽可行?”
“那也不是什麼秘密,當然可以告訴你。那就是和我同一時期的尚有小翠、小秋和小杏三人,我們四個人年齡一樣,相貌身量聲音都無分別,她們也到恆春谷來的話,除非我先告訴你我是誰,否則你一定認不出我!”
“啊,原來如此!”他説,這時一個疑念迅即掠過他心頭,於是又問道:“照你這樣説,那小蓮姑娘也有同一時期的同伴啦?”
她眼中露出訝駭之色,道:“你居然這麼聰明麼?不!不可能這麼聰明地推測得到,哼,我想你一定已見過白蘭她們四位郡主姊姊!”
她逼前幾步,幾乎要碰到石軒中的身體,雙眼之中,射出真真正正冰冷無比的光芒。
石軒中心中極為震駭,他真想不到這個女孩子居然這麼聰明精細,推理能力之強,冠絕生平所見過的女孩子。
這一瞬間,他的心念連轉,已考慮到兩種情緒的表現,一是他裝得若無其事,神色絲毫不動。一是故意露出訝異之色,表示內心的震動。
“像她這種聰明絕頂的女孩子,必需比對付常人更深一層!”
這念頭如電光石火般掠過他心頭,登時流露出一面訝駭交集之色。
要知石軒中本來機智絕倫,心計深沉而敏捷,但他天性俠義,胸襟磊落,因此少有機會表現他這一方面的驚人天才。
目下為勢所迫,不得不運用高度的智慧和手段應付。而他這個決定,就像是《三國演義》中,諸葛亮對付曹操一樣。當曹孟德望見華容大道上有火煙升起,別的人都認為諸葛亮既然在大道那邊現出伏兵形跡,定然是故佈疑陣,必無伏兵。但曹操卻想深一層,認為諸葛孔明一定故意在大道伏兵,誘他自投羅網,是以決定從小路走。哪知諸葛孔明看準了曹孟德的思路,偏偏就設伏兵於小路,於是才有“關雲長義釋曹孟德”的故事流傳下來。
石軒中正也是如此,他算準對方既是智力超羣,如若裝出鎮定的態度,反而僨事。
白衣少女小蘋凝眸望着他,石軒中立時平復如常,道:“我不懂你的話!”
她冷冷道:“真的?”
石軒中道:“但現在又懂得啦!你話中顯示出還有四個姑娘,是不?”
“不錯,你可以表示訝異,但為何又有驚駭之情?”
石軒中道:“那是為了你的絕頂聰明之故!我算是碰上對手啦!”
那白衣少女小蘋裝出不懂之態,道:“這話怎説?”
石軒中道:“你確確實實是聰明絕頂之人,我適才聽你一説及小蓮姑娘時,就聯想到可能她也有三個一樣的伴侶。其時我心中一動,又聯想到你們這一組雖比小蓮姑娘她們年齡大些,但仍會只有十六七歲,因此可能還有另外的一組,比你們年紀更大一些的;但你馬上就猜到我的思路,這豈不是聰明絕頂?”他看她沒有否認之意,便又道:“請容我再問一句,你説過谷主特別愛惜你,是不是因為你特別聰穎之故?”
小蘋輕輕頷首,石軒中陡然想起那谷主等人可能就要回到恆春谷來,那時不知幾時才有機會單獨和小蘋相處和向她刺探谷中情形。因此目前的時間比什麼都要寶貴,立即問道:
“俗語中有道是‘人心之不同,各如其面’,但你們怎能個個都長得一樣?這一點真令人大惑不解!”
白衣少女小蘋淡淡道:“此事你遲早會知道,説也無妨。你見過枉死城中那許多醜女,那就是她們的貢獻了!”
剛剛説到這裏,忽然聽到門外有輕微的步聲,小蘋立刻住口,兩人都向門外望去。
轉瞬間一個人現身門外,卻是那白衣女童小蓮,她把門推開一點,冷冷地望他們一眼,道:“你們當真躲在屋子裏?”
小蘋冷冷接嘴道:“果然不出那兩個老嬤嬤所料,是不是?”
小蓮突然現出佩服之色,道:“小蘋姊從來沒有料錯,這話正是她們説的!”
小蘋道:“我早就知道她們一定會在谷主面前這樣説,本來不想把鍾靈他帶入屋中,可是……”
小蓮迷惑地道:“為什麼你又讓他進屋?”
小蘋道:“很簡單,換了你也會這樣做。試想她們既然在谷主面前這樣説了,就算你來此時,見到我們不在屋中,那兩個老嬤嬤,也會對谷主説:那丫頭兒精靈得很,她一定算準谷主你快要派人去找她,便先一步離開屋子!小蓮妹妹,你想是不是這樣?”
小蓮遲疑道:“我……不知道!”
小蘋冷笑一聲,道:“你太老實啦!不要説別的,單單就她們必須挽回面子這一點,就非這麼誣栽我一下不可!對不對?”
小蓮的思想及判斷力這時已完全被她控制住,點頭道:“對,對,因為她們先説過你一定在屋內,為了面子,勢必這等誣賴你不可!”
小蘋又道:“我想反正要被她們在谷主面前誣陷,為何要空自背這罪名?倒不如真的把他帶入屋內。此事換了你,也一定氣不過而這麼辦的,是也不是?”
小蓮連連點頭,小蘋接着又道:“你不妨證實一下我的推測,等一下見到谷主,你就説我和鍾靈站在屋前,看那兩個老嬤嬤怎樣説!”
他們三人一道沿着一條花徑走去,左兜右轉,大約走了總有三四里路,石軒中和小蘋漸漸走在一起。石軒中輕輕道:“假如谷主得知在下和姑娘曾經進入屋內,便將如何?”
小蘋淡淡一笑,道:“沒有什麼可怕的,最多我們都活不成!”
石軒中摸一摸肚子,道:“我倒不把自己生死放在心上,你知道我已服下毒藥,説不定什麼時候就會毒發身亡。但你卻死得太無辜啦!”
這時前面的小蓮全神貫注在路徑方向上面,無暇聽他們的談話。
白衣少女小蘋道:“谷主的毒藥蓋世無雙,他不要你死的話,絕對死不了!”
石軒中道:“反過來説,他要我死的話,立刻就得喪命,是不?但我告訴你,假如我有心違抗,除非他出手把我殺死,不然的話,我反正不吃任何東西,一時半刻之內決死不了。”
小蘋突然深深望他一眼,道:“你有違抗命令的膽子麼?”
石軒中一時倒不知如何回答。小蘋迅即又道:“我已經知道你要籌思一些模稜兩可的答話,所以不用説了,我不妨告訴你,谷主若要你死,只要遠遠做個動作,你就馬上倒斃!”
石軒中道:“你究竟告不告訴我呢?”
小蘋道:“這話説得好,若然你不是這樣説法,我決不告訴你。”
石軒中暗自忖道:“我已考慮過幾十種方法,最後認為這樣問法才行,你如果以為我是衝口而出,那就大錯特錯。”
耳中只聽那小蘋道:“谷主身邊有個特製的金哨子,吹時毫無聲音,但鳥獸蟲蟻卻似乎能夠聽得到,都會生出感應!”
石軒中道:“哦,他一吹那金哨子,我體中的毒藥就會發作,猝然倒斃,是不是?”
她點點頭。石軒中又問道:“假如小蓮姑娘不賣賬,把實情説出,你怎麼辦?”
小蘋道:“不會,她對那兩個老不死的也沒有一點好感,我們吃的苦頭太多啦!”
石軒中直到這時,已可以斷定這恆春谷之內,人人都有私仇。
甚至這小蘋和小蓮之間,也沒有一點友誼或情感。這種情形正是那谷主毒叟朱向冷自己製造出來,假如他不是要把所有的女孩子自小都訓練得心腸冷酷的話,她們就不會對任何人都存有“仇恨”之心。
他想了一下,道:“那金哨子這等奇怪,可惜我沒有機會瞧瞧。”
小蘋道:“我們每個人都有一個,你如果要看,以後給你看就是!”
前面的小蓮突然停步,回頭冷冷道:“你們在談些什麼?”
石軒中望了小蘋一眼,等她出聲回答。但小蓮卻尖鋭地道:“喂,我問的是你!”
石軒中感到甚為奇怪,道:“在下怎敢胡亂説話?萬一小蘋姑娘不高興,在下吃得消麼?”
小蓮冷笑道:“那麼你為何不想到我高興不高興?你以為她的地位比我高麼?”
石軒中怔一下,覺得難以作答,暗想此地之人,個個冰冷多疑,又沒有大小尊卑之分,照理説,這小蘋和小蓮雖是同一階層,但小蘋年紀稍大,應該算是地位稍高,可是這小蓮卻一點也不肯容讓。
小蘋開口道:“我正在告訴他以前有七個武林人誤闖枉死城的故事。其中有一個遭遇和他差不多,但不久就因心不夠狠,手不夠辣,被谷主逐出門牆,同時以他來試驗一種藥物,以至終於慘死。”
小蓮冷冷道:“這就奇了,你素來不愛説話,所以我不問你而問他!”
小蘋哼了一聲,道:“這有什麼奇怪的,我聽説你日內就要調到冰宮去,所以多跟你説幾句話,你能不能回到恆春谷來,還得看你的造化!”
小蓮面色微變,回頭向前路瞧去。歇了一下,道:“怎的你老是用不着調到冰宮去?”
石軒中內心暗暗震動,他記得當日遇見瓊瑤公主之時,曾經聽她説在踏入江湖以前,就是住在大雪山冰宮之內。目下她們口中的冰宮,無疑就是瓊瑤公主的老巢。
他時時想知道瓊瑤公主的出身來歷,這個武林中一大秘密,能夠揭穿的話,定能轟動一時。
只聽小蓮又自語道:“我會不會帶錯路呢?”
小蘋道:“假如谷主他們是在恆春別府之中,你就走錯路啦!”
小蓮罵一聲該死,道:“這些樹木花卉一轉眼就變了樣子,老是騙得人多走冤枉路!”
小蘋道:“往回走吧!讓我幫忙瞧瞧,是在那條岔路上開始錯的!”
石軒中接嘴道:“本谷陣法奧妙,而又時時變化,若是當真迷了路,怎麼辦呢?”
小蓮道:“那就只好自認倒黴!有時碰上陣中花樹變化太大,説不定要兜上一兩天才摸得清楚。”
小蘋補充道:“我們都熟知陣中各種厲害埋伏,因此最多迷路而不會遇害,但換了別人的話,那就變成步步危機啦!”
三人又往回走,轉入另一條叉路中。石軒中一路上所得的印象,總覺得谷中道路都極為相似,如果要靠在外形上辨認,當真是困難萬分,更不要説這些花樹還能迅速變化。
由他們轉回時開始,石軒中老是在考慮一個問題,這時他倒寧願她們一時找不到路徑,以便多些時間讓他慎重考慮。
那白衣少女走在最前,石軒中甚是留意她的動作;有一點令他甚感迷惑,因而無法把心中考慮之事作一決定。
那就是這個尚未成年的美麗少女對他雖是處處露出袒護之意,可是她似乎尚未長成,而且她的舉動之中,一點對他發生了男女之間感情那種跡象都沒有,因此使得他大感不解。既然她不是愛上了自己,為何又處處袒護?
要知石軒中為人光明磊落,並且一向謙虛自重,決不會有“自作多情”的可笑念頭發生;但是由於他相貌優美瀟灑,氣宇軒昂不凡。他一生之中,不知道已碰上多少女孩子對他一見傾心。
而他也時時受到這些對他傾心鍾情的女孩子的暗助。
目下那白衣少女小蘋既無絲毫一見鍾情的跡象,那麼憑什麼要暗加袒護?這個原因沒有弄清楚之前,要他下個決定,委實不易。何況他必須想到可能是毒叟朱向冷的一套手法,利用小蘋來查出自己真正的底細!
正在尋思不已之際,小蓮突然叫道:“等一等,我過去瞧瞧!”
話聲搖曳間,她的人已像一頭白鳥般飛縱向一條小徑之內。
白衣少女小蘋迴轉來望了一下,面色陡然大變。石軒中緩緩走近她身邊,道:“怎麼啦?”
她極力使自己平復如常,可是轉眼間面部的肌肉都抽搐顫動。
石軒中一望之下,已知道如果不出手的話,她就會發生劇烈的痙攣。
他原本就是俠骨義膽的大丈夫,這時忍之不住,舉手在她後心上拍了一掌。
小蘋啊了一聲,登時恢復原狀。
眨眼間那小蓮從小徑內縱出來,道:“奇怪,奇怪!”
小蘋冷冷望着她,但沒有開口詢問。
石軒中自然更不便出聲,但心中卻明白那小蓮所發現的怪事,必與小蘋有莫大關連。
小蓮沉思地繼續找尋路徑,那小蘋也不住地轉動眼珠,分明也是要解決心中的難題。
走到一條岔路路口,小蘋向右邊走去,小蓮卻向左邊舉步。
小蓮首先叫道:“你走的不對,那不是又走回你的屋子麼?”
小蘋冷冷道:“你那邊才是回到我屋子的方向,你如果不信,那就分開來走!”
石軒中已聽出她大有撇開小蓮之意,心想:“如果撇得開的話,那就最好不過。”因為他已將心中的考慮作了決定,但卻沒有一點機會。
小蓮遲疑一下,果真向那邊奔去,但只走了七八步遠,又轉回來,道:“算了,我自知谷中道路比不上你那麼熟。”
小蘋仍然冷冷的,當先向右邊走去。
三人分枝拂葉,走了一程,那白衣少女小蘋哎了一聲,道:“要命,當真走回我屋子啦!”
三丈外的樹蔭中,果然有幢屋子。小蓮道:“你真的走錯路?”
小蘋道:“難道這等事還有假的不成?”
小蓮道:“我不管,等會見到谷主,只把一切經過都告訴他,看谷主怎生猜想。”
石軒中忽然放步向屋子奔去,身法甚快。小蘋為之一愣,眼睛一轉,已看到另有一條人影,從屋子旁邊一條小徑處轉出來,-然推開屋門進去。
石軒中跟着那道人影入屋,屋外那條小徑又轉出一人,卻是鐵嬤。
她也縱到門邊,向內看去,只見石軒中就站在入門數步之處,那個先他一步入屋的老嫗銅嬤,卻在內面桌子旁邊,手中取着那柄用布裹住的長劍。
鐵嬤在屋外冷哼一聲,道:“小夥子,你可知道本谷規矩是除了谷主之外,任何男人不得踏入本谷的任何屋子之內?”
石軒中轉回頭,微微一笑,道:“鐵嬤這話説得不通情理!在下如若被谷主收歸門下,日後必須居住屋內,難道露天打地鋪不成?”
鐵嬤冷笑道:“谷主一定收你為徒麼?哼,我看只怕未必!”
銅嬤已經把裹劍之布折開,那仙兵神物“青冥劍”登時吸引住她全部注意力,同時深感駭異。
石軒中仍然向鐵嬤道:“不知鐵嬤何以對在下有仇視之心?在下若然幸而投入谷主門下,我們就是一家人,應該同舟共濟,互相幫助,鐵嬤以為可對?”
鐵嬤冷冷道:“什麼同舟共濟,你已犯規擅入此屋,我看今日倒是有了行刑的機會,還有那小蘋,她居然讓你犯規,這一回她如果逃得過我們掌心,我就服氣她啦!”
石軒中道:“在下是見到你們進屋,才跟着進來的!你們當時應該示言攔阻才是!”
鐵嬤面色一沉,道:“好,你居然敢反咬我們一口,喂,阿銅姊聽見沒有?”
銅嬤掣出青冥劍,屋內登時閃過一道青光,森森寒氣瀰漫全屋。
她道:“別的慢慢再説,你可知道武林中青冥劍是誰家之物?”
鐵嬤凝眸一想,駭然道:“青冥劍?那是崆峒派鎮山之寶,你有沒有看錯?”
銅嬤冷笑一聲,道:“劍鞘上刻着青冥兩字,難道還會假麼?”
石軒中倏然轉身,只見那銅嬤挺劍作勢。他倒不怕對方仗着青冥劍對付自己,可是見到她口中還含着一個金光燦爛的哨子,心中不禁一凜。
銅嬤口中雖是咬着金哨子,但仍然能夠説話。她道:“你是誰?可是劍神石軒中?”
石軒中回答之前,轉頭一望,只見那門外的鐵嬤右手橫拐,左手也提着一個金哨子。
他故意退了一步,離那銅嬤更遠了一點,然後道:“不錯,我就是石軒中,我此來本無惡意,但目下一則看不慣你們這些人的兇毒殘酷,二則為勢所迫,無法不取你性命!”
要知他乃一代大俠,身份倏關,不然他猝然出手,玄門罡氣無堅不摧,銅嬤可能連念頭也未曾來得及轉動,就當場斃命。但他總不能不聲不響地偷襲,是以先退開一步,教她安心一點,不至於馬上吹那金哨,同時説明白要取她性命!
他輕喝一聲“接招”,踏前一步,雙掌齊發,隔空遙擊。
銅嬤右手青冥劍和左手鋼拐一齊掄舞,拆解他劈空掌力。石軒中化掌擊為攫抓之勢,-然變化。舉手間已抓開對方手中鋼拐,不過左手五指發出的真氣,卻攫不動那青冥劍,敢情那青冥劍鋒利蓋世。他五指真氣一碰到劍身,登時都被切斷割裂。
那銅嬤心頭大凜,連忙運劍援救左手鋼拐的劣勢。誰知石軒中志不在此,五指疾收回來,“奪”的一聲,她口中的金哨子已吃他隔空抓奪正着,疾然向他手中飛來。
銅嬤身手已是一時之選,劍勢一變,直向石軒中撲到。
她應變得奇快,大出石軒中意料之外,這時形勢倒變成如果石軒中要接那個金哨子,則必須出手抵擋對方這一劍。
石軒中虎目一瞪,威光四射,左手運起玄門罡氣,迎面擊去,右手一招“分光捕影”,把金哨子抓在掌心。
他的玄門罡氣於今已練到收發由心之境,當真是無堅不摧,無人能夠抵禦。那銅嬤武功雖強,但一碰到他的罡氣,已知不妙,連忙收劍自衞。
但聞“達”的一聲,那銅嬤雙腳落地,雙目瞪得大大,身形搖晃一下,這才仰天仆倒。
要知石軒中目下已非昔比,那玄門罡氣已練到十分精純之境,若是以前,這一掌過處,銅嬤身軀飛退開去,非撞穿牆壁不可,但目下只被罡氣透身穿過,把內臟完全震成粉碎,仰翻地上而死。
他們這次動手,只不過是眨眼之間。門外的鐵嬤被石軒中身影遮住一半視線,瞧得不大清楚,是以直到銅嬤無聲地仰翻地上,她才發覺不妙。
她正要退時,腦後一縷冷風急襲而至。她這一驚非同小可,疾忙向前彎腰,一個大轉身,手中枴杖藉着轉身之際,猛掃出去。
那個奇襲鐵嬤之人,正是白衣少女小蘋。此女心計高人一等,剛才偷襲的一招,正是要對方這樣閃避!這時只見她玉手鬆處,兵器已順勢脱手擊去,結結實實地擊在鐵嬤腦袋之上。
那白衣少女小蘋用的兵器,正如那四郡主一樣,都是玄冰尺。
那鐵嬤武功本來甚強,但一則萬萬想不到小蘋這個谷中的人竟會出手偷襲;二則那小蘋工於心計,料敵如神,同時又熟知鐵嬤的武功,攻其所必避,又算準她閃避的方向,出其不意,玄冰尺脱手擊去。是以鐵嬤一身武功,還未及用出來,就已倒地。
石軒中舉眼一瞥,只見那鐵嬤頭顱迸裂,死狀甚慘。
那白衣少女小蘋正俯身在那老嫗碎裂的腦袋旁邊,撿起那根玄冰尺。
他輕輕皺一下眉頭,再向屋外望去,只見那個白衣女童小蓮躺在地上!她仰天而卧,面部及胸前沒有半點血跡。
石軒中道:“小蘋姑娘可是也把那小蓮姑娘殺死了?”
小蘋倚在門邊,玄冰尺垂靠在裙腳邊,淡淡問道:“你就是石軒中?”
石軒中肅然頷首,道:“小蘋姑娘可是有什麼見教?”
他見她不答剛才那個問題,便明白那小蓮之死,一定是被她在後面突然出手,所以才死得無聲無息,而因此她才不回答自己所問的話,於是他也不再追問。他神色一旦變得肅穆,登時顯得威勢迫人。
小蘋本來冷淡和不在乎地望着他,但這刻似是被他氣度威勢所懾,怔了一怔,道:
“見教兩字不敢當,倒是有幾個問題要請問你。”
石軒中道:“姑娘請説!”
白衣少女小蘋道:“你要殺死我麼?”
石軒中緩緩道:“姑娘與石某有助而無害,怎會無故加害?”
她道:“石大俠可曾和公主交過手?勝負如何?”
石軒中道:“我們雖然見過面,也交過手,但都不算正式較量,所以那一次石某雖然佔了上風,但卻算不得分出勝負!”他歇一下,接着道:“瓊瑤公主踏入江湖之後,你們就斷絕了消息麼?”
她點點頭,道:“這恆春谷一向秘密萬分,谷主為了不讓武林任何人查出此地,所以不與公主互通消息。”
石軒中道:“你目下出手殺死兩人,等會見到谷主時,不知如何交待?”
小蘋道:“我被迫施展毒手,後事如何安排,還未想到妥善辦法!”
石軒中聽了甚不以為然,只因就算放在屋內的青冥劍被兩老嫗發現,卻也算不得為勢所迫。尤其那白衣女童小蓮,首先被她在背後暗算斃命,難道也是為勢所迫,必須置小蓮於死地?
他這時恢復了原來面目,便不再掩飾自己喜怒之情。因此心中的不滿,都流露在面上。
小蘋察言觀色,便已明白,突然幽幽嘆了一聲,道:“今日之事,實在怪不得我手段毒辣。首先是小蓮發現了我的秘密;其次這兩個老嫗更是屢欲加害於我,所以也把她們殺掉滅口。”
她又嘆息一聲,顯然情緒波動甚劇。她接着又道:“小蓮剛才在小徑之內,發現我父親的墳墓,那是我費了許多日子,才把我父親的屍體從冰雪中掘出來,葬在那兒!”
石軒中訝道:“令尊竟是死在冰雪之中的?”
小蘋道:“他雖是死在冰雪之中,但其實卻是被谷主所害!”
石軒中眉頭一皺,道:“這樣説來,那毒叟朱向冷與你竟是有着殺父之仇了?”
小蘋道:“可以這麼説,但事實上我卻不能怪他!”
“這就奇了,為何又不能怪他?”
小蘋道:“本谷之中所有的女孩子,都不知道自己身世,因為均是自幼就被抱到此地。我是兩歲之時來的,由於我天生較常人懂事得早,兩歲時的事情,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雖然不知道父母的名字,可是卻記得他們的相貌,我父親原來也是武林中人,就是川北道上的宗治”
石軒中插嘴道:“原來令尊就是飛星趕月宗治,我很早就聽過他的大名。”
她聽石軒中説知道她父親的名氣,不禁高興地笑一笑,道:“我是把他遺體挖掘出來之後,在他衣袋中找到一些書信文件,才知道他的名字,因此我也有了姓氏啦!他不知所為何故,和好幾個武林同道闖入大雪山來,居然誤入枉死城中,但沒有被那些醜女駭死,結果找到這恆春谷來!”
石軒中道:“他們的膽氣真不錯,那枉死城當真恐怖得很。”
宗小蘋道:“谷主發覺後,立刻把他們誘出谷外,讓他們通行那著名的‘斷魂峽谷’,這斷魂峽谷長達三十餘里,路途曲折,兩邊夾峙的冰山雪嶺都高入雲霄,無法攀登。這條峽谷因為老是有冰崖雪嶺崩塌,尤其是有人穿行其中之時,一聲低微的謦咳,就足以引起雪崩。谷主説:只要他們安然穿過這條斷魂峽谷,便可以讓他們活下去!我當時雖然認得其中一個是我父親,可是不知何故不敢向谷主坦白求情,終於我父親他們全體生埋在冰雪之下,活活凍死。我雖是十分悲傷,可是這種情形之下,卻怪不得谷主,只好設法把父親遺體挖出來,在那小徑內造個小墓,立了一方小小石碑,誰知被小蓮發現,因此不得不殺她滅口!”
石軒中道:“小蓮姑娘雖是見到令尊之墓,但就算她把此事通盤報告谷主,你認為谷主一定就會對你處罰麼?”
宗小蘋道:“谷主的為人,當真是心黑手辣,毫無感情可言。
他如若知道這回事,這一來他就是我的殺父仇人,為了先發制人,根絕後患,自然先一步下手將我殺死!”
石軒中把青冥劍插向背上,四顧一眼,但見四周花樹悄然,毫無異狀,當下道:“事已至此,不必再行討論,請問你如何安排以後之事?”
宗小蘋緩緩道:“我目下只有兩條路可走,一條就是迅速逃離此處,永遠遁隱於人海之中。恆春谷及冰宮雖是有耳目遍天下,但我只要不露出一點武功,做個最平凡的人,這一輩子他們別想找得到我!”
石軒中道:“姑娘説得不錯,你如隱遁人間,安分守己,此生自可無事!”
她接着道:“第二條路不能告訴你,對不起!”
石軒中道:“沒有關係,我此來並無毀滅恆春谷之意,只不過想找一點藥物而誤入枉死城中。目下之事好生令我為難,只因我時間無多,必須趕緊找到藥物離開此地,可是既然又知道毒叟朱向冷惡跡不少,又應該設法制止,不讓他能夠繼續為惡。”
他低頭瞧瞧手中那枚金哨子,又道:“現在我自家也有了麻煩!”
宗小蘋聰明絕頂,已猜出他話中之意,便道:“你本來以為那毒藥喝下之後,既可暫時沒事,那就不要緊了,卻想不到這種毒藥竟是用金哨無聲之聲催發的,是不是?”
石軒中道:“姑娘説得太對了,假如是慢慢發作的毒藥,我除了當時喝下便即運功將那杯毒藥化為氣體,大部分從口鼻中排出體外之外,尚有小部分只須略假時日,就可完全清除。但這等毒藥既然完全不同,我可就沒有把握能不能轉變!”
宗小蘋哦了一聲,道:“這麼説來,當時你要喝下毒藥之前,老是設法拖延時間,竟就是暗中運功以便抗禦毒藥了?假如那時不給你時間,你又如何呢?”
石軒中道:“問得好,若然我沒有充分準備的時間,也許不敢服下那杯毒藥!現在趁姑娘尚未離開之前,可否請姑娘指示一下此穀道路?”
宗小蘋想了一想,道:“我如果把谷中的道路告你,豈不是當真變成叛逆谷主?”
石軒中默然不語,暗自忖道:“此女適才行為,雖已屬於叛逆之舉,但我一生仗義行俠,敬重忠孝節義的人,目下豈能出口教她反叛故主?”
要知石軒中身為一代大俠,胸襟磊落正直,他可以勸人改邪歸正,但不能勸人叛逆師門,弒殺故主。是以一時感到左右為難,無法開口。
宗小蘋冰冷的神色中,透出一絲微笑。石軒中突然揮手道:“你走吧,最好趁早離開此地,毒叟朱向冷所作所為,雖是罪應誅戮有餘,但你身份不同,不能參與此事。”
宗小蘋緩緩道:“古來不是有過不少大義滅親之事麼?為何你不這樣勸我?”
石軒中道:“不錯,但那是不得已之舉,試想你雖然知道令尊死在谷主之手中,尚且説怪不得朱向冷,可見得他對你恩義有加,令你不易忘懷;假如他肆虐人間,而又無別人可以制裁,非你不可,那時你才有此責任;否則徒然令你終身遺憾於心,有何益處?”
宗小蘋瞠目道:“你替我想得十分周到,哎,你的大名我們早就聽説過,你的大仁大義的事也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因此我們有時談論,總以為你雖是號稱為武林第一位美男子,但由於胸襟磊落,定然不善體貼別人。現在才知道以前完全想錯,怪不得朱玲跟了你之後,死心塌地!她真有福氣。”
石軒中被她當面大捧一場,不覺也感到不好意思,當下道:“姑娘對石某的印象多是傳聞之言,事實上我也不過是個平凡之人。目下我要去找毒叟朱向冷,看在你的情面上,我存着不取他性命之心就是!”
他這話留有後步,那就是假如毒叟朱向冷當真是十惡不赦,或者為勢所迫的話,仍然會取他性命。
宗小蘋笑一下,隨即又收斂住笑容,淡淡道:“那麼我這就走啦!”
石軒中從她的笑容之中,忽然記起那瓊瑤公主,不禁怔一下,忖道:“那幾位郡主對我説過,瓊瑤公主一生都不曾笑過,獨獨對我笑過幾次之多。她們既是飽受朱向冷的訓練,永遠以冰冷心腸和麪目向人,怪不得一生都不肯笑一下,由此看來,瓊瑤公主對我頗有好感,已是無可置疑之事!”
宗小蘋已隱沒在花樹之中,突然又從一叢淺藍色的花後露出頭來,冷冷道:“石大俠,你自信走得出此谷麼?”
石軒中道:“我凡事盡力為之,相信此谷所佈置的花樹陣法還難不住我!”
他回答之際,心中大感驚異,只因這宗小蘋不但聲音完全回覆原有的冰冷,而且眼神之中,也似乎有點不一樣。是以他十分用心地注意她和細細尋思。
宗小蘋道:“我是先説有兩條路可走,你為何不問問我關於第二條路?”
石軒中道:“假如姑娘肯告訴我,我自然洗耳聆聽!”
宗小蘋冷冷道:“我如要留在此谷之中,只要設法接近你,使你毫不防備,然後突然把你殺死,那就是第二條路!”
石軒中朗聲一笑,道:“此路有點不通吧?朱向冷一看那小蓮和鐵嬤的死狀,就知道是你下的手!”
宗小蘋道:“那也不然,我只須説,因見你不畏金哨催毒,是以只好犧牲她們,取信於你,才能和你接近!”
石軒中道:“這一番言詞的確十分巧妙,不過你既然不用第二條路,説也無益”
宗小蘋突然從樹後走出來,道:“我一個人恐怕跑不了多遠,還是跟着你吧!我帶你去找尋谷主,假如找得到他而你又能把他制服,那樣比起目下我獨自逃跑更好!”
她的聲調冷漠之極,石軒中聽在耳中,十分不舒服和奇怪。
他道:“你如自願這樣做,我當然求之不得。只要見到毒叟朱向冷,相信今日就是他惡貫已滿,應該遭報之時!”
宗小蘋向右邊一條道路指道:“我們試從這條路走,雖然有迷失之險,可是如果成功,我們就神鬼不知地出現在他身邊!”
石軒中邁步走去,一面道:“那麼你和我一同前行,免得不幸遭他暗算!”
她果真和他並肩而走,石軒中鋭利無比的眼光,只向周圍搜索,一點也沒有注意身側的她。
走了數丈,路徑越來越狹,兩邊都是密密的花樹夾峙。
宗小蘋忽然伸手挽住石軒中的臂膀,冷淡地道:“這樣我們就不會分散丟失了!”
石軒中漫應一聲,本來這宗小蘋長得美麗之甚,雖然年紀稍輕,只有十六七歲,但她那種青春光彩,卻另有動人之處。
如果換了別的男人,就算對宗小蘋毫無意思,可是目下被她這樣緊靠着走,彼此身體相觸,敢説沒有人不會情懷盪漾的。
誰知石軒中此生所識的美女不計其數,幾乎都對他發生感情,因此對於這個尚未完全成熟的美麗少女,他當真一點也不動心。
當然他一身正宗內功幫助他鎮靜心神之力也不少。
又走了數丈,宗小蘋掛在他臂上,宛如小鳥依人,幾乎不用出力開步走。
她輕輕道:“石大俠,聽説你的劍術已經達到通神的地步,武功之高,自然不必再説,可是以你這種不可一世的人物,不知是否也有弱點?”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當然有啦!”
“你的弱點在哪裏?”
石軒中道:“感情,這是我一生最主要的弱點,可是卻無法改變!”
那宗小蘋也是練的上乘武功之人,自然懂得他的話中含有至高無上的武功要旨,而並非和她胡謅搪塞。當下道:“假如你一出世就受到嚴格的訓練,這一弱點就可以消除啦!”
石軒中道:“那也不盡然,對某些人來説,你説的辦法也許有效。在習藝練功之際,要比同樣沒有受過嚴格感情訓練的人進境神速得多!可是你要知道,武功到了某一境界之後,再往上進,就需要以全部感情貫注入武功招數之中,而不是把與生俱來的感情嚴拒於武功的門外!”
她輕輕啊了一聲,道:“我從來沒有想到過有這種道理!”
石軒中道:“聽起來好像很玄奧,可是事實上十分簡單。譬如你一招擊去,能夠有如自然運行,身心俱與天地渾然一體,那時就算有無數刀劍砍擊在你身上,也不能傷你分毫。試想誰能把宇宙傷得分毫?又試想誰能抵禦大自然的威力?如海嘯地震,火山颱風之類的災害侵襲?”
她聽得十分入神,最後嘆息一聲,道:“你的意思是説,武功要練到同參造化之境,必須把感情完全化入,如同長天無所不覆,大地無所不載,是也不是?”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正是這樣,但切不可以躐等而進,否則徒然自食其害!”
宗小蘋怔了一陣,又道:“除此之外,你身上有沒有弱點?譬如説死穴、罩門之類的弱點?”
石軒中劍眉輕輕一皺,心中掠過一個模糊的念頭。那就是他隱隱泛起不可信任這個白衣少女的感覺!
可是按理説她不應對自己不利。因此他不能稍為遲疑,以致露出絲毫不信任她的意思。
他坦白地道:“我是修煉正宗內家功夫的人,講究的是功參造化,與天地渾然同體。如果練到功行圓滿,那時有如宇宙常存,但反過來説,如若功行未滿,那就有如無所不載的大地,只須用點小氣力,也可以挖個大洞。你可懂得我的意思?”
她緩緩道:“大致上懂得啦,但還不十分明白,我得細細想一下!”
這時前後左右花樹迷離,有時出現六七條岔道,令人眼花潦亂,不知該向哪一條路走?
又走了一程,石軒中忍不住問道:“你肯定未曾走錯路麼?”
宗小蘋輕震一下,道:“這個我可不敢肯定答覆,你可是覺得不對?”
石軒中沒有回答,但心中卻尋思道:“我不是沒有涉獵過陣法之道的人,照目下這等走法,分明似是快要陷入此陣樞府禁地的樣子!”
眼前仍是花樹密植,路徑甚狹,他們走了數步,突然在前面丈半之處,出現了一個人。
石軒中登時停步,那人冷冷道:“劍神石軒中不去赴瑤台之會,卻跑到老夫恆春谷來,傷我谷中之人,不知是什麼意思?”
石軒中沒有立刻回答,心中迅速地想道:“以我的耳目,居然沒有發現附近有人,難道這毒叟朱向冷的功力之高,竟到了這等駭人的地步?若然他當真這等高明,我乾脆棄劍就縛,不須作徒勞的掙扎啦!”
毒叟朱向冷又道:“石軒中,你並非泛泛之輩,何以駭得連話都説不出來?”
石軒中仰天長笑一聲,道:“石某不辭千里奔波,到你這恆春谷來,自然有我的道理,不過目前卻恕難奉告!”
毒叟朱向冷淡淡一笑,道:“你的武功雖然強絕一世,號稱劍神。但今日陷身在老夫恆春谷中,已等如自投羅網!”
他的話聲竟是那樣的充滿信心,態度又鎮定異常,石軒中不由得不信了幾分。
毒叟朱向冷又接着道:“因此你雖不願回答何故來此的問題;老夫仍然要設法問你!”
石軒中微笑道:“石某如果不肯回答,不知谷主有什麼方法可以逼得出來?”
毒叟朱向冷道:“對付你這種人,威迫利誘都萬萬不行,對不對?”
石軒中道:“不錯,但除了威迫利誘之外,谷主還有什麼妙法?”
毒叟朱向冷道:“當然有啦!那就是由於你是個最講理的人,老夫只一味跟你講道理,豈不就行了嗎?”
石軒中默然有頃,才道:“只要你的道理能令石某心服,那就只好説啦!”
宗小蘋一直扳住他臂膀,似是十分害怕毒叟朱向冷的出現。
不過石軒中卻感到她身體絲毫也不顫抖,縱使適才朱向冷突然出現之際,她也沒有特別的例如猛可一震的表現。
他的念頭只轉了一下,便又全神貫注在對面的敵人。
毒叟朱向冷緩緩道:“老夫數十年來足跡不離大雪山區一步,石軒中你找到我頭上,未免欺人太甚了!”
石軒中凜然道:“你雖然足跡不離大雪山區,但惡孽滿身,正是人人皆可得而誅之,那枉死城中的許多女子,就是你最大惡行之一!”
毒叟朱向冷又緩緩道:“然則照你的話推測,你竟是為了行俠仗義,才來到老夫的恆春谷了?”
石軒中不理不答,朱向冷又道:“當然事情不會這等簡單,你一定是為了救什麼人,才深入到大雪山中的恆春谷,是不是?”
石軒中暗暗好笑,心想自己本是為了求取“雪蓮”才到此地,可是那毒叟朱向冷卻以為自己要救人而來,竟是完全猜錯。由此更可證明毒叟朱向冷和外面的瓊瑤公主完全斷絕消息,否則對於自己的行蹤,怎會全無所知?假如知道自己的行蹤,便可以瞭然目下武林局勢這麼緊張,豈有時間分身來此地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