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風習習,嶽洋、葛淑英已在途中,疾行如飛。
日落時分,他們已趕抵川黔邊界清水鎮上。
黃昏落日,天際染霞,户户炊煙,稻波翻浪,景色如畫。
他們踏入一家小客棧中,店夥掌燈引着二人進人一間潔靜卧房。
兩人用好酒食,一日勞累,熄燈就寢。
嶽洋尚未入夢,忽聞鄰室腳步紛沓,人聲嘈雜,只聽一個沙啞語聲道:“明日此時,我等已趕至雲霧山。”
另一人接道:“山主是否可依時趕至,尹如蔚是個棘手人物,恐怕不易就範。”
嶽洋一怔,只聽得那沙啞聲音又響起:“山主行事莫測,誰知道咧!山主先禮後兵,邀約尹如蔚相助,她若推卻,則動手殺戮。”
嶽洋不禁大驚。
忽地.葛淑英一隻柔若無骨的玉掌在自己身上推了推,低聲道:“你聽見了嗎?”
嶽洋耳語道:“聽見了。”
葛淑英道:“我們可要趕回苗嶺,不能知情不報,萬一尹老前輩遭了暗算,就終生愧疚難釋了。”
嶽洋不語,稍頃答道:“邱道嶺怙惡不悛,小弟如不殺他,恐武林之內永無寧日。小弟已想好釜底抽薪之策,至不濟也可消減他的爪牙,使他勢孤力薄,無法逞其兇焰。”
説時已離牀而起。
葛淑英也披衣下牀。
嶽洋飄然而去,到得鄰窗外,揚腕輕輕一拂,室內燈光頓滅,其黑如漆。他們都是大涼高手,立知室外有人,紛紛疾射而出。
首先一人尚未落地,似感胸前一麻,悶哼一聲,已翻地氣絕。
其餘眾人魚貫撲出,見狀大驚,目光回巡,尚未瞧出有異,只覺身外生起一種無形柔綿的潛力,逼束而來。
大涼爪牙無一不是內外雙修武林高手,情知有異,忙運氣護體,推掌迎拒。怎奈這片無形綿柔潛勁竟是愈來愈強,重逾山嶽,眾人頓感氣血逆轉。方才,潛勁驟發時,如及時逃離尚來得及。此時,他們已失去逃生之機。嶽洋已正施展彌勒神功最具威力的兩式“陰極陽生”、“六合化一”。
此兩式有移山撼嶽、降龍伏虎之力,大涼爪牙又在猝不及防中,試問如何禁受得起?
此時,只聽其中一人大喝道:“我等聯手出掌,遲則無及。”
一言提醒大涼爪牙,十餘人拼力聚在一圈,探臂出掌,合十數人之力,果然將壓來潛力蕩了開去,趁隙沖霄奔空而去。
羣邪奔空之際,只聽得一聲冷笑,但覺身上為細微暗器打中,不禁痛得變色,拼死遁去無蹤。嶽洋還要追去,葛淑英低聲阻止道:“他們各中了我透骨毒針,不死也是廢物一個。窮寇勿追。清晨趕回苗嶺,通知尹老前輩提防就是。”説罷,一把拉着嶽洋回房。
嶽洋搖頭道:“換過別家客棧。他們倘如不死必再度重來。唉,恐怕明晨趕去苗嶺遲了。”
葛淑英白了他一眼,嗔道:“你也太小看尹前輩,昔年苗嶺雙仙之名,威震八荒,傾服四海,雖略輸令師一籌,但邱道嶺未必遂願。”
嶽洋笑道:“明槍易躲,鬼蜮難防。”
伸手一牽葛淑英,疾翻出牆而去。
嶽洋耗時甚久,找着一個丐幫弟子,慎重吩咐,囑依計從速行事。
一夜己過,嶽洋與葛淑英已在趕奔苗嶺雲霧山的途中,他們換了兩騎快馬,以保持自己體力,應付一場極為艱苦的拼搏。
千里長途,申初時分,雲霧山已自遙遙在望。
兩人快馬加鞭,速速趕去。深入雲霧山數十里,喬林密莽,棄馬步行。
驀地——
密林中一聲冷笑,十數條身形撲出,圈住兩人。
嶽洋抬目望去,十數人中只旋風手關盾見過,其餘均未謀面。但見個個太陽穴高高突起,目中是神光內斂,可知俱是內外雙修的武林好手,比旋風手並不遜色。他不禁暗驚,心説:“看來邱老鬼已然趕至了,派遣這多能手,勢在必得,尹老前輩已危矣。”不由望了葛淑英一眼,暗中遞了一個眼色。
關盾沉聲道:“你們來此何為?”
嶽洋冷笑道:“你可是苗嶺尹賤婢門下,小爺來此索一筆血債。”
原來嶽洋與葛淑英各自戴了一具人皮面具,顯得面目森冷可怕。關盾不禁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可惜你們來遲了一步,尹仙子有事南海一行,回山期還在半年之後。”
嶽洋目露失望之色,向葛淑英道:“怎麼她竟聞風遠遁了。”隨即冷森一笑,看着關盾道:“入得寶山,豈可空手而回,找你也是一樣。”
關盾頓時愣住,道:“怎麼找老朽也是一樣?老夫又未曾與你們結怨。”
嶽洋冷笑道:“有其師必有其徒,殺掉你也可稍減在下胸中憤怨。”
關盾這才回過味來,知道對方誤認自己是尹如蔚門下,但又不能解釋他們不是,否則,將是一種如何局面,便嘿嘿冷笑了數聲,道:“就憑你們也配?”
“不信就請試試!”
忽然,在關盾背後竄出一個青袍老者,大喝道:“與他們廢話則甚,打發了好早上路。”
雙掌平胸推出一片陰寒徹骨狂飈。
葛淑英冷笑一聲,衝入狂飈中,皓腕一掄,金霞疾閃,手中使出一柄兩尺不到的金劍,刺向青袍老人面門。
她那招式看似平談無奇,其實卻已臻神化,不是與她正面為敵,是無法體會的。
青施老人見葛淑英竟衝入自己所發的陰寒潛勁中,只覺眼前金蛇亂閃,劍式所籠,似附骨之蛆一般。只聽一聲淒厲慘叫,青袍老者仰面倒地不起。
葛淑英疾飄回原處,卓立不動,面色如冰,似未出手一般。
只見青袍老人面上被劍鋒劃了一個米字形,深嵌入骨,血流滿面,咽喉上刺穿一孔,殷紅血液汩汩冒出。
羣邪不禁大震,面色大變。
關盾鬚髮怒張,暴喝道:“諸位老師莫存仁念,合力殲除這狠毒小輩。”
羣邪紛紛出掌,打出獨門暗器,威勢駭人之極。
嶽洋與葛淑英相視一笑。葛淑英手中金劍幻出一團劍浪,向四外展開,寒氣逼人。
那漫天暗器打在嶽洋身上,竟悉數震落。嶽洋單手平胸,潛施暗勁,向關盾逼大。關盾只覺推出掌力被化於無形,身不由主後退而去。
嶽洋右手五指穿飛而出,翻腕一扣,正扣在關盾右臂腕脈大穴之L。關盾猛感血行逆攻,飛麻涌遍全身,不禁冷汗如雨。
葛淑英金劍揮展之間,連傷三人,可是羣邪仍是猛攻不退。
突然,二條黑影從天而下,袍袖展處.一股潛勁震得葛淑英踉蹌撞出數步之遙。
這黑影一停,嶽洋已窺明此人是誰,心中驚呼道:“十方閻羅邱道嶺!”
邱道嶺先不問嶽洋、葛淑英,卻向自己手下詢問經過。
一個黑衣老人稟明詳情,一絲一毫不敢隱瞞。
邱道嶺聽罷,虎目中兩道寒光逼視在嶽洋臉上。突然,邁出一步,大喝道:“放開!”喝時,手掌一翻,疾揮而出。
嶽洋冷笑道:“未必見得!”他那護胸右掌始終未鬆懈放下,立時飛迎而出,潛運“彌勒神功”化壓字真訣。
一聲驚天大震,邱道嶺退出一步,鬚髮飄飛。
嶽洋撼搖不住,斜走出兩步方始定住,臉色暗中一變。
這一接之力威勢駭人,旋蕩勁風竟摧折十數株大樹。
邱道嶺暗道:“這小子是何來歷?一身武學超絕異常,若不趁機除去,日後一定成為大患。”
嶽洋也暗暗忖道:“果然老鬼武功卓絕,心機深沉,不知老鬼是剛剛趕到苗嶺,抑或尹老前輩已遭了毒手。”他深深擔憂着尹如蔚的命運。
此刻,邱道嶺大喝道:“你等二人來苗嶺則甚?”
“尋仇!”寥寥二字,答得乾淨利落。
邱道嶺又是一聲大喝道:“何仇?”
“難道我等是無事生非的麼?尹賤婢見了我倆之面自然清楚,你是什麼人物,一個爪牙尚敢在我面前逞兇發威,無恥已極。”
邱道嶺面色鐵青,怒喝道:“你等可知老夫是誰?”
嶽洋微微一笑道:“不論你是誰,反正你是尹如蔚的爪牙罷了。”隨即目光示意葛淑英趕上峯頂洞府,探視尹如蔚安危。
葛淑英當即會意,一鶴沖天拔起,穿空掠過羣邪頭頂,飛奔而去。
邱道嶺見狀,勃然色變,大喝道:“往哪裏走!”一個翻身虎撲,疾追而去。
嶽洋也甩開關盾,追向邱道嶺而去。
邱道嶺忽感頭頂一片疾風掠過,暗道:“這小輩輕功身法竟比老夫還快。”
正想之間,只覺眼前一花,嶽洋身形疾落而下,阻在身前。
忽聞山巔傳起一聲長嘯,隨風播送開來,萬谷回嗚,聲澈夜空。
邱道嶺頓時面現喜容,雙掌推向嶽洋身形卻疾晃斜去。
嶽洋只覺一片狂飈襲來,不禁雙掌迎去,一聲巨震之下,塵飛石湧,障人眼目。這時,邱道嶺已隱失於叢林密莽之中了。
嶽洋心中大驚,急急趕向尹如蔚所居山峯。
且説葛淑英趕往尹如蔚洞府,藉着喬幹密枝隱蔽身形,拔上山峯。到得半途,忽聞距頭頂不遠有二人對話之聲傳來,不禁身形一停,窺聽二人正在説些什麼。
只聽一人低壓着嗓門説道:“山主恐已準備萬全,一俟這苗嶺事了,立即雄圖大展,到時武林又是一番新面貌了。”
“唉,山主與尹如蔚何怨何仇,此次前來竟遣下大涼百二十名高手,我看內中情形不簡單。”
“你竟不知麼?山主擺下阿修羅魔陣,圖將異已一網打盡,此陣中設有五色毒蠱蠶和金錢桃花瘴,中毒者無一倖免!但尹如蔚乃百蠱聖手,只有她能解蠱毒,眼中之釘,豈能不拔。”
“尹如蔚當年武林尊稱苗嶺雙仙之一,武功登峯造極,山主未必能隨心如願。”
“你不知道,山主已遣千手神彌雲壇主及火靈真君壇主攜來秘製的氲氤消魂散在高山遍灑,氲氤散無色無味,但等得事後雲壇主即會發出嘯聲相引。”
“你是説眼下已佈下氲氤散了麼?怎麼我等一無所覺?”
“唉,我們臨來之時,每人分賜兩粒解藥,一粒已服下,另一粒備不時之需。”
葛淑英不由大驚失色,無疑的自己也吸了不少氲氤消魂散,若不聽他們對話,必難倖免,正欲猝襲兩人逼出解藥,忽然靈機一動,心想,強搶不如詐取。必念一定,悄悄地掩在兩人身側。
她內功精湛,可以昏夜辨物如白晝,凝目望去,只見兩個中年大漢席地而坐,面前擺了一包茶,已吃得差不多了。
忽地——
一人出聲道:“怎的我感到頭目有點兒暈眩……”
另一人接着驚呼道:“我亦有此感覺,快取出備用解藥服下。”
兩人慌不迭地從囊中取出解藥,只覺後胸一涼,猝地倒下,葛淑英伸手奪取兩人掌中解藥,將其中一粒咽入腹中。
原來葛淑英施展絕學虛空點穴,認準兩人腦後暈穴各點了一指。此處難就難在下手輕重分寸拿得奇準,指力稍強,兩人必暈死倒地,解藥莫可辨認,指力稍輕,又恐他們驚覺,打草驚蛇,反為不妙。
她服了解藥後,只聽峯頂響起一聲響徹雲霄嘯聲,已知尹如蔚及其門下,均中了暗算,遂急急拔空疾登。
嘯聲未止,葛淑英已覺多條身影撲上峯去。無疑的那是邱道嶺手F。葛淑英隱藏在洞府門側一片藤蔓下,屏住呼吸,只見八九條身影掠入洞府,復又掠出洞外。但聽得一人強道:
“這就奇怪了,偏偏缺了尹如蔚本人,問她門下均稱不知,兄弟施展絕毒手法“七陰搜魂”,那人死去活來亦是不知,可見他所説是真。否則鐵打銅澆之身亦難受得住這手段。”
“這倒是真情,”另一人答道:“我等為今之計,趕緊大舉搜山。若我所料不差,尹如蔚定在本山觀賞山色。我等細心搜索,當不難發現,免得山主趕到見罪。”
邱道嶺爪牙僅留下兩人守住洞口,其餘之人四散奔去搜索。
忽一人掠至洞前,沉聲問道:“山主到達否?”
“回雲壇主,尚未趕來。”
那人不問而知,是千手神彌雲甫。他略略躊躇,道:“怎麼獨獨少了尹如蔚本人,真是始料未及。山主若至,可發出一長兩短嘯聲,本壇上自會趕來。”
雲甫言畢,便鬼魅般閃去無蹤。
葛淑英見機不可失,伸指向兩人虛空點了兩指。
二人只低哼了聲,“叭嗒”俯身倒地。
葛淑英疾掠而出,在每人身旁搜出一粒解藥,忙取出嶽洋所賜的化血毒刀猛戳了兩刀。轉眼之間,兩人化為一灘黃水,肉銷骨化。
她暗驚這化血毒刀竟如此厲害。嶽洋身懷兩把同式毒刀,拿出一柄交與葛淑英帶了防身。
此刻,她正欲掠入洞府,忽地目光一變,轉身躍向原來隱身之處。只聞衣袂之聲傳來,一條高大身影疾落在洞門口。
葛淑英瞧出那人正是十方閻羅邱道嶺:只見他面現驚詫之色,環視了一眼,自語道:“怎的無人在此,莫非出了岔子?”説着,身形掠入洞府內而去。
邱道嶺先一步邁入洞中,嶽洋後一步趕至洞口,葛淑英低聲道:“洋弟!”現身而出。
嶽洋一見葛淑英,張口欲問,不料葛淑英竟堵住自己嘴,一手拉着他躍入叢中藏起來。如此神秘,使嶽洋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困惑不解。
嶽洋問道:“英姐,這為何故?”
葛淑英微微一笑,柳眉微抬,懷中取出一粒解藥,柔聲道:“你先不用問,服下這藥丸再説。”
嶽洋望了葛淑英一下,將藥丸吞入口中嚥下。葛淑英方把心寬下,低聲將她所見所聞之事説出。
嶽洋略一沉吟,道:“不好,小弟料尹老前輩門下定知其去處,你我若不及時制止邱道嶺老賊,必讓他逼出口供。”
葛淑英道:“我亦有此想法。”兩人先後掠入洞中,保持一定距離,以防不測。
只見邱道嶺正凶神惡煞般向一名苗嶺手下,逼問尹如蔚下落。那名苗嶺弟子顯是受了歹毒刑法,面色痛苦無比,卻仍然熬挺着堅不吐露。地面上橫倒着五、六名苗嶺手下,皆昏迷不醒。
邱道嶺一見嶽洋、葛淑英進入,面現怒容,喝聲尚未出口,嶽洋已先冷笑道:“尹如蔚賊婢何在?”
邱道嶺沉聲道:“你看老夫是否苗嶺門下?”
嶽洋哼了一哼,道:“怎知你不是?”
邱道嶺放聲大笑道:“閣下錯了,老夫也是尹如蔚仇家,方才相阻,為的不願閣下從中破壞。”笑聲如雷,震得洞府微顫。
嶽洋目中射出奪人神光,大喝道:“縱你舌吐蓮花,在下亦決不相信,我等血海大仇,除非親手償報,決不願尊駕抽身。”
邱道嶺臉上立時泛出一片殺機,大喝道:“你知老夫是誰?”
嶽洋淡淡一笑:“在下管你是誰,就是五殿閻君,亦不能改變在下初衷。”接着,一聲冷笑:“武林之事,勝者為高,你我之間休多費唇舌,何不以武功定去留?”
邱道嶺望了嶽洋一眼,額首道:“好,謹依尊命。”
尹如蔚洞壁上懸着數支長劍,嶽洋一掠身探手摘下一柄長劍,兩指一掀,劍身脱鞘而出,一道青光映得眉目畢現。
這劍如紙薄,寒氣森森,乃上好緬鋼打造,嶽洋執劍在手自語道:“尚自差強人意!”
邱道嶺道:“閣下既然用劍,老夫也以劍印證。三招為限,若老夫不勝,立即遠離苗嶺。如閣下負了呢?”
嶽洋道:“但願你口能應心。在下不勝,轉身他去,終身不入中原。”
邱道嶺已從壁上摘下一柄長劍,亮劍出鞘沉聲道:“如閣下不勝,須投效老夫門下。”
嶽洋道:“你倒很自信,恐怕天不從人願吧!”他已看出邱道嶺劍式是:“伽葉劍法”中的“童子參佛”,不免暗中一笑,道:“請賜招一試吧。”
邱道嶺立時一招“火樹銀花”揮出。就在邱道嶺劍式初展之際,嶽洋已自轉腕出劍,灑出七點寒星,一溜勁風寒芒,襲向邱道嶺七處要害大穴。
非但如此,這一式封住邱道嶺的劍招,逼得他非退閃不可。
邱道嶺不禁心神大震,料不到對方劍式如此快速精奧,由不得往左飄閃五尺。
邱道嶺一招為嶽洋所制,先機頓失。接着,嶽洋長劍未撤,翻腕又是一招,灑出漫大劍雨,劍風如削,大喝道:“這是第二招。”此招乃“玄天七星”劍法摻合“飛雷十九式”,威力無比。
邱道嶺大驚,心説:“這小輩劍路詭異,竟看不出何宗何派,若今日不除卻他,來日大患不堪設想。”思念之間。
振腕一式:“楊枝滴露”,劍化垂絲千條,晶芒萬點。一片金鐵交鳴處,嶽洋但覺半臂酥麻,胸口氣血狂逆,劍勢險被盪開,不由踉蹌倒退兩步。用洋麪色大變。
葛淑英心中焦急,手中金色短劍欲出。
只聽邱道嶺大喝道:“請接老夫第三招。”
邱道嶺劍招未出,洞外閃進二個黑衣老者。
其中一人高聲道:“山主且慢。”
嶽洋冷笑道:“君子不趁人之危,讓你們談好再動手不遲。”趁機調息平定散亂氣血。
兩個黑衣老者在邱道嶺耳中低説了一陣,只見他面色大變,喝道:“急速返山。”隨即向嶽洋道:“這第三招只有待之來日,老大大涼邱道嶺,歡迎兩位光臨,老夫隨時候教。”
邱道嶺語言剛落,即率着兩黑衣老者奔出洞外。
葛淑英趨前扶住嶽洋肩頭道:“你受了傷嗎?”
嶽洋微笑道:“尚未。”繼而目露黯然之色道:“不知尹前輩何在?但願吉人天相。”語猶未落,忽聽壁間傳出尹如蔚語聲道:“老身無恙,多謝二位關注。”
兩人不禁一怔,只見一方石壁緩緩打開,走出黑衣玄女尹如蔚。
尹如蔚面色蒼白,宛如大病新愈的模樣。
嶽洋與葛淑英揭下面具,道:“解救來遲,前輩恕罪。
前輩何以獲悉信息,及時避往壁內?”
尹如蔚長嘆一聲道:“老身只是怔忡不寧,默察體內已起異狀,知有人暗算,垂顧弟子不及,立即藏身壁內,潛運真氣搜宮過穴,現雖將毒氣逼貯空穴,但尚未知道是何毒性。”
葛淑英答道:“氲氤銷魂散。”
尹如蔚哦了一聲道:“來人可是十方閻羅麼?”
嶽洋道:“正是!”
尹如蔚微微一笑,向後洞走去,取出一瓶藥丸,傾出數顆一一送入躺地昏迷之門人的口中,道:“邱道嶺又錯了,老身雖是百蠱聖手,但對旁門迷魂毒器亦頗識解救。”
説完,緩緩看了嶽洋一眼,道:“孩子,你們從何知道邱道嶺來襲?”
嶽洋道出清水鎮無意聽見邱道嶺的爪牙説話經過。
尹如蔚點點頭,道:“邱道嶺行事從不半途而廢,不知大涼出了何事?”
嶽洋微笑不語。
尹如蔚望了嶽洋一眼,內心已明白三分,道:“武林羣雄追襲大涼時,老身破例參與,邱道嶺作惡多端,必自食其果。”
嶽洋當即告辭,尹如蔚也不挽留,臨行贈了他們半瓶氲氤散解藥。
尹如蔚送至洞外,目送兩人身影消失後,才飄然入洞。
星月映輝,涼風習習,嶽洋、葛淑英離了雲霧山,又踏上征途。
途中,葛淑英問道:“洋弟。我始終不明白,邱道嶺為何半途撤走?究竟大涼發生何事?”
嶽洋微笑道:“圍魏救趙,小弟之計也。強敵壓境,邱道嶺焉能不退。”
葛淑英嬌笑道:“倘使那黑衣老者遲到一步,看你如何接下邱道嶺那第三招。”
嶽洋道:“夫妻本是同命鳥,英姐總不能見死不救吧!”
葛淑英白了他一眼,櫻唇一撇,道:“誰管你呢!豈不聞大限來時各自飛?”
嶽洋低聲笑道:“英姐,難道你真忍心不管麼?”
葛淑英嬌靨緋紅,格格嬌笑不止。
嶽洋突然微喟一聲道:“邱道嶺功力火候均登峯造極。
爐火純青,他日大涼一戰,結局甚難想象。”
忽地,耳聞一聲沉咳。嶽洋不禁一怔,與葛淑英雙雙止步。距身不遠的一株古樹上,突然疾如鷹隼飛落一人。
那人身未落地,壓低嗓門道:“嶽少俠麼?”
嶽洋道:“正是在下。”目光凝視着來人。
只見來人是一瘦小乾枯的老丐,拱手道:“在此東南十五里毒龍谷廬山山主已設下陷阱,誘使邱道嶺入伏,赫連山主聯合甚多同道,欲將之一網成擒。”
嶽洋問道:“赫連山主有如此把握麼?”
老丐略一思忖,答道:“常長老已趕至谷外,待兩敗俱傷時,立即全力圍截。”
嶽洋搖頭道:“邱道嶺狡猾如狐,恐未必就能擒得。”
老丐道:“至少也使邱道嶺元氣大喪,從此一蹶不振。”
嶽洋嘆息道:“殺人一萬,自損三千。在下不想丐幫精英傷之殆盡,煩代稟常長老,説在下這就趕到毒龍谷,見機行事。不得在下通知,望勿造次。”
老丐道:“老化子遵命轉稟。”説罷,轉身消失在夜色茫茫之中。
葛淑英詫道:“萬惡巨擘,倘使今晚伏屍毒龍谷中,豈非一大快之事,為何倒不盡贊同?”
嶽洋道:“狗急跳牆,你忘了老賊懷有‘氲氤銷魂散’麼?料老賊尚帶有不知名之毒物,倘然如此,全軍覆滅的卻非大涼,而是武林羣雄!”
葛淑英素負機智多謀,料事如神,如今未料及此,聞言大為佩服,連聲稱讚。
嶽洋笑道:“過蒙謬獎,愧不敢當。英姐是千慮一失。”
葛淑英嫣然一笑道:“頭巾氣未除,迂腐窮酸!”
兩人轉向東南方奔去。
毒龍谷隱藏在深山峻嶺之中,四面險峯危崖,峭壁千尋古木葱鬱中隱約可見一座古剎,紅牆綠瓦,殿檐飛聳。
寺前面對一狹長山谷,如水月華映射下,更增添了神秘的色彩。
忽然正南山峽中突現百數十條人影,疾如飄風,奔向古剎而去。
到得峽谷中心,人影倏然而止。只見十方閻羅邱道嶺目光向四外巡掃一遍,沉聲道:“方才接獲黃龍尊者遣來弟子飛報,説老夫中了對方圍魏救趙之計,大涼已然佈置得全城湯地,強敵入侵,只有死路一條。並預料回山途中必有埋伏,此言極是有理。所以老夫前來與他共商良策,怎麼毒龍尊者如今未曾出迎……”
説着炯然目光又環掃了毒龍谷一眼,搖搖頭道:“今晚毒龍谷景象寂靜得令人可疑。”
雲甫道:“山主是説毒龍尊者有詐?”
邱道嶺又搖搖頭道:“並非如此。老夫只怕毒龍尊者遭了毒手。”
雲南不禁一怔,道:“屬下前往寺中一探究竟。”
邱道嶺略一躊躇,頷首道:“你要小心一二,遇警立即發出信號。”
雲甫領命奔向古剎而去。
邱道嶺立即傳命手下各人撿取十五塊尺許方圓山石候命。百數十條人影紛紛四散尋覓山石聚在一處。
不到一刻,邱道嶺面前山石堆積如丘,就在這毒龍谷中心以石作陣。
邱道嶺依天象擺設陣圖方位,築石成牆。
古木參天中,月華映照山門上,可見斗大“天龍禪寺”
四個大字。字擬魏碑,古樸蒼勁,氣勢雄渾。
寺門聯雲:
“淨土清幽一塵不到菩提地,
禪關寂靜萬善同參般若門。”
但,就在這菩提地,般苦門內,卻瀰漫着濃厚的殺機,三步一樁,五步一卡,人影紛紛,隱立在目力不及之處。
大殿中不見一絲燈光,伸手不見五指。殿內聚坐着七個武林頂絕好手,亦肅然無聲。
這七人是誰?
廬山山主赫連燕候、蘇孫民、公羊春、葛雲月、兩儀劍客席棟平、矮方朔荊方、平兒。
突然,一條黑影疾掠殿內,稟道:“邱道嶺已進入毒龍谷。”
赫連燕侯雙目中突射出兩道攝人寒光。道:“我料邱道嶺必不敢貿然進入毒龍寺,定在谷中觀望。”
説完,手掌一揮:“再探!”
那人又疾掠而出。
赫連燕侯又道:“如不出老夫所料,凡陰險詭詐之人必秉性多疑,而又傲慢自高,如此,則他定在谷
中設陣相待,我等偏不出擊,久而久之,他必不耐,自投羅網。”
矮方朔呵呵笑道:“若果如赫連山主所料,今晚可算是將遇良才,棋逢對手了!”
赫連燕侯道:“荊老師莫非不信老朽之言?”
荊方詼諧一笑道:“疑信各半。”
赫連燕侯微哼了一聲,不去理會荊方。
殿外人影一閃,周京疾掠而入道:“千手神彌雲甫撲向天龍寺而來。”
赫連燕侯道:“任他安然進入,着手將其擒走。”
周京應了一聲,退出殿外。
且説雲南撲向天龍寺途中,異常謹慎小心,風吹草動,均要停身尋視,見無可疑才放心進前。他表面佯作鎮靜異常,內心卻忐忑不安,惶懼不寧。
雲甫立在寺牆外猶豫了一下,突然縱身一躍,疾拔而起四五尺高下,虛空一個斤斗翻入寺牆之內。凝目望去,偌大的寺院,但見古柏蒼松參天.殿宇重重綿亙,不見一星燈火。
他細心窺察,不見半點可疑之處,暗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縱然有險,自己一身卓絕武功,何愁不能脱身。”思念一定,豪氣頓生,邁步走向大雄寶殿。
雲甫尚未跨入殿門,忽聞腦後傳來一聲低沉的笑聲,猛感一片軟軟的潛勁當頭壓下,如受千斤重擊,眼前一黑,慘嗥了半聲,心脈震斷,氣絕倒下。
廊柱之側陰暗處現出赫連燕侯,抓起雲甫屍體,跨入殿中,擲棄角隅,然後落坐。
須臾,周京再度掠入殿內,道:“邱道嶺在毒龍谷中已聚石作陣。”
赫連燕侯哈哈一笑,目注矮方朔荊方道:“老朽所料如何?”
矮方朔捋須笑道:“某家認輸。”
赫連燕侯道:“認輸就罷了不成?”
荊方眼皮微抬道:“山主難道要荊某做東道不成,事先未言明,荊某概不認賬。”
赫連燕侯一笑置之,周京又匆匆奔出大殿。
忽地赫連燕候出聲長嘆,似滿腔抑鬱,無處申訴。
荊方笑道:“山主又在思念愛女麼?”
赫連燕侯目露黯然之色,道:“老朽原意志在圖霸武林,不幸愛女失蹤,頓使萬念成灰。人生百年,不過彈指歲月,轉眼一掊黃土,當年英雄何在?是以老夫幡然轉念。”
“唉!老朽得知愛女失蹤之時。即要出山相覓,後得屬下沈逢春屢次遣人稟告,力阻老朽下山,不要中了他人之計,以愛女作人質,勒逼老朽就範。”
荊方道:“現在山主查明令媛為何人所擒?”
赫連燕侯沉聲道:“還用問麼?無疑是邱道嶺所為。據聞邱道嶺又將吳峯愛女掠作人質,驅使吳峯為虎作悵。”
荊方道:“今晚之戰,山主難道不怕邱道嶺以令媛生死為要挾麼?”
赫連燕侯冷笑道:“此地距大涼千里,鞭長莫及,縱然以愛女脅迫,急奈他無所使用其技,為之奈何?”
周京又匆匆進入,道:“沈逢春老師到。”
赫連燕侯目中頓泛喜容,霍地立起,高聲道:“他來了麼?”
殿外疾邁入沈逢春,躬身施禮,道:“山主安好,屬下沈逢春參見。”
赫連燕侯道:“你坐下説話。”目光炯炯打量沈逢春兩眼,見沈逢春比在山時清瘦不少,雖滿面風塵之色,但精神奕奕,接道:“蘭兒下落如何?”
沈逢春欠身道:“蘭姑娘昨日蒙嶽洋少俠在大涼救出。”
又道:“姑娘元氣大傷,中了老賊氲氤銷魂散之毒,幸嶽洋少俠醫道精湛,將毒驅逼空穴,怕要治癒,尚須耗費相當時日,是以不能前來,山主如能向邱道嶺逼取解藥,服下立時可愈。”
赫連燕侯面現憂容,道:“嶽洋之名老朽雖有耳聞,他是何來歷?”
平兒當然洞悉其中情形,但怕一時不慎泄露口風,與嶽洋之大計有了礙,是以始終保持沉默。
席棟平拈鬚笑道:“這個席某略知一二,嶽洋乃昔年名震武林、負譽海內之怪手書生蘇雨山之衣缽傳人。”
矮方朔驚呼道:“竟是他麼?蘇大俠醫宗堪比扁鵲,嶽洋一脈相承,醫道是不曾錯的了。哎,這孩子算來已有多時不見了。”
沈逢春在懷中取出一封信,遞與赫連燕侯山主,道:“此信是蘭姑娘親筆所書,請山主過目。”
赫連燕侯抽出信箋,見果是女兒的筆跡,心中一喜,從頭至尾閲了兩遍,情感所激,不由目中淚光瑩瑩,赧然道:“這孩子竟懇請老朽將邱道嶺碎屍萬段,否則心頭之恨難消,老朽膝下只有她一個女兒,未免寵溺太甚,老朽定償其心願。”
席棟平道:“父慈女孝,天倫之情,無以逾此。”
赫連燕侯又向沈逢春問道:“康老弟現在何處?”
沈逢春答道:“現與嶽少俠在一起,護伺蘭姑娘,屬下臨行之時,託屬下代向山主問好。他説自蘭姑娘被擒,日夕奔波江湖探聽,姑娘下落,職責有失,無顏相見山主。”
赫連燕侯嘆息道:“這又何必?”
突然——
蘇孫民、公羊春兩人霍地立起。公羊春道:“守株待兔決非良策,我倆去毒龍谷中一探虛實。”
赫連燕候不禁一怔,遲疑了一下,點頭道:“兩位小心為是,老朽隨後派人接應二位俠士。”
公羊春道:“這倒不必。”説時雙雙出殿而去。
葛雲月亦倏地離座,道:“在下與他兩人掠陣。”
不等赫連燕候回答,即身形飄出殿去,人已不見了蹤影。
月色當頭,葛雲月胸中感慨良深。他自離開文武陵後,經過一日一夜沉思,深悔自己偏激固執,以致兄妹決裂,萬一其妹因此想不開,何以對父母在天之靈?
他口覺得嶽洋人品奇佳,有妹好若此,乃是大幸事。
拆散一對美滿姻緣,未免罪大惡極,每想及此,內疚於心。方才在殿內聞得嶽洋之名,心如刀絞,如非自己固執,嶽洋也不致另抱琵琶。
因他不明白箇中詳情,在殿內深感坐立不安,一見公羊春、蘇孫民兩人去毒龍谷,趁機藉此離開。
葛雲月當即追上公羊春、蘇孫民兩人,仰望天際片片白雲,思及前情,更覺鬱仰難伸,不禁長嘆一聲。
突然,一株參天古柏之後發出一聲悦耳的輕笑,轉出一個窈窕身影。
葛雲月不禁一怔,定睛望去,卻是葛淑英玉靨含笑,盈盈倚在柏樹之旁,一雙星目注視着他,不禁張口欲呼。
葛淑英手指口唇,示意他不可出聲。
葛雲月一躍而前,終於喜喚了一聲:“英妹。”
葛淑英低聲道:“你我出寺敍話。”説着,拉着葛雲月的手臂往南掠出寺墒,遠離天龍寺十丈林蔭中停住。
葛雲月説道:“寺中伏樁密如天羅地網,英妹如何出入無人之境?”
葛淑英嫣然一笑道:“稍時自明。小妹來稟告兄長,小妹終身有托了。”
葛雲月目中泛出驚容道:“妹婿何人,怎不領來相見?”
葛淑英粉面一紅,道:“恐怕你不願見他。”
葛雲月故作怒容,道:“這是什麼事,英妹終身有托,為兄恭賀尚來不及,哪有不願見妹夫之理。”因他絕對不會想到是嶽洋,故出此語。
葛淑英柳眉一揚,道:“是真的麼?稍時郎舅相見,可不要一言不和、大打出手。”
葛雲月笑道:“英妹請放心,為兄何敢如此魯莽,即是妹夫伸手要打為兄,看在英妹面上,也不會還手。”
葛淑英望了葛雲月一眼,道:“但願你能口説心應。
走,小妹引你去相見。”
兩人步出松林,葛雲月只見一個少年負手背立,仰望朗空月華。
葛淑英嬌聲呼喚:“洋弟。”
那少年緩緩轉過身,正是那俊容如玉的嶽洋。
葛雲月一眼瞥清,不由驚得呆了,向葛淑英道:“這是怎麼回事?”
葛淑英嬌聲道:“小妹知你在想何事,佔有三妻四妾之禮,共事一大,有何不可?”
葛雲月方始恍然,趨前三步,向嶽洋長施一揖道:“恕愚兄幼年失怙,缺少庭訓,未免養成驕妄固執之性,前時多有得罪,願妹夫見諒。”
嶽洋忙還禮道:“不敢,小弟也有負咎之處,彼此已是一家人,這些話不要冉提。”説着略頓,又接道:“今晚毒龍谷之戰,邱道嶺必然兔脱無疑,不過定使他的精英喪失。”
葛雲月詫道:“你如何斷決邱道嶺必然兔脱?”
嶽洋微微嘆息道:“老賊授首之期已為時不遠,適才小弟一步來遲,在毒危谷審視形勢,邱道嶺雖在谷中列陣以待,但極可能人已遁回大涼去了。”
葛雲月愕然無語,意似不信。
樂洋從他神色中已一目瞭然,微微一笑道:“兄長如若不信,我等現在去谷中,稍時當可真相大白。”
葛雲月道:“好,我等就去。”
公羊春、蘇孫民兩人快步如飛,出得寺去,掠向毒龍谷中,只見月色之卜,谷中環石如堵,為一片雲霧所籠罩,但靜無一人。
兩人對望了一眼,公羊春道:“小小陣式,如何困得了我等,我先闖入陣去試。”
公羊春仔細審視陣式一眼,辨明生門入口,疾撲而去。
只聽陣內大喝一聲,一條高人身影疾閃而出,現出一個面目森冷的中年大漢,手執一柄九壞刀,沉聲道:“請報上名來。”
公羊春哈哈一笑道:“老夫名叫……”
話聲未落,一刀迅如奔雷劈出,只聽慘嗥一聲,從頭頂生生被劈成兩半。
他刀勢一出,身影即撲入陣內,放眼望去,四處空蕩蕩的。為一種肅殺恐怖氣氛籠罩。
公羊春不禁心底泛上一股寒意,轉向望去,方才進來方向,已隱去無蹤,由不得心神大震。只聽兩聲冷關入耳,接着,就是一片金丸劈風之聲。
公羊春朝着笑聲傳來之處,迅起三招,劍風捲潮般展了開來。
但,對方刀鋒問身後攻來,刀鋒及體,方予警覺,慌不迭地挫腰彈出兩丈開外,後襟已被劃破兩處。公羊春急怒交加,還未來得及收轉身,迎面丈外突然又是一陣冷笑入耳,漫空嘶嘶亂響,他知道將有暗箭襲來,但不知從何方向,不得已掄出一團刀花,幻出漫大刀影。
那漫天湧來的暗器,多如牛毛,似永無休止。公羊春雖是武功卓絕,卻究竟也是一個人,精力有限。倘若暗器源源不斷,他不累死也得飲劍而亡。
陣外無一絲異狀,公羊春雖然罵聲如雷,站在陣外的蘇孫民卻一絲小聞。
蘇孫民目睹公羊春刀劈一人後,闖入陣內,久久下出,不禁滿腹疑雲,暗道:“莫非公羊春遇險被擒了麼?”不禁面色大變,身形緩慢向石陣走去。
究竟他比公羊春沉穩得多,在石陣周圍轉了一圈,倏地一鶴沖天而起,凌空一個翻撲,身化蒼鷹攝兔之勢,平射向陣中。
但他身形剛落。陣中突然發出一股巨猛的勁風往自身捲來。
蘇孫民只覺胸前如受重擊,身形被彈起半空,似斷線之鳶墜向陣外,幸有罡氣護體,不然重傷無疑。蘇孫民不禁鬚髮倒豎,日中怒焰暴熾。
此時,陣內飄出一個陰冷刺骨語聲道:“朋友,別妄想逞勇,上空進入,送死無疑,有膽的不妨由陣門請入,你那同伴業已投降,何個效仿他呢?”
蘇孫民意聽愈怒,恨不得將此人擒來萬刃分屍,但只聞其聲,不見其人,無奈何,空自咬牙切齒。
須臾,蘇孫民怒容一斂,目珠疾轉,倏地由懷中取出一物,形如管狀,擲入陣內。日見此物竟似被一種無形潛氣所阻,墜在石牆上,火光一閃,霹靂巨震,硝煙瀰漫,竟把石垛震開了丈許缺口。
這一來,陣式頓破,人影紛紛竄出。
蘇孫民擔心公羊春安危,金刀掄起一片寒光,衝入缺口而去。
天龍古寺突然放出三道旗花信號。接着,四山頓起了一片刺耳尖鋭哨音,此落彼起,谷野中響起一片回應,令人心悸魂飛。大涼手下衝出缺口,卻不見慌亂,三人成行,排成一列,望南疾奔而去。
看着快到南山峽口,只見峽中射出一支響箭,接着十數人魚貫而出。
為首乃貌相威嚴,面寒似水的赫連燕侯,沉聲喝道:“請貴山主邱道嶺出來回話!”
大涼手下紛紛止步,各自回顧,不禁面露愕然之色。
顯然他們並不知邱道嶺何去。
羣邪中跨出武夷火靈真君,抱拳道:“殿下莫非就是廬山赫連山主?”
赫連燕侯冷冷答道:“然也。尊駕既敢出面,當知邱道嶺何去?”
火靈真君見赫連燕侯傲慢異常,自恃人多勢眾,不禁冷笑逍:“在下火靈真君,敝山主神龍化身,見首不見尾,赫連山主半途截擊,有失英雄磊落行徑,何不請去大涼,一拼高下?”
赫連燕侯神威凜然,大喝道:“為虎作悵,自甘卑下之輩,竟敢對本山主如此狂妄,須知今晚你等莫想離開毒龍谷。”
火靈真君道:“未必見得。”
連燕侯放聲大笑道:“你如不信,且請察看四外。”
四外呼聲如雷,響遏行雲,震得羣邪耳鼓欲聾。
火靈真君目光四外一掃,由不得臉色大變,只見東西北三方黑壓壓地一片武林高手,個個虎目圓睜。
此時,火靈真君一橫心,甩手一揮,百數十名大涼高手揚刃出手,衝向南山峽口。
他們這一動手,東西北三面武林高手擁前猛攻。但見他們刀光劍影,喝聲震天。
火靈真君見無論哪個方向都衝不出去,心中大驚,暗將早已扣在掌中的五毒硝彈,疾楊打出。
那知赫連燕侯早已看穿他的毒念,在其右臂疾揮之際,左掌疾拂出一片如山勁風,將五毒硝震彈向空中,自相擊撞。接着右手一把扣在火靈真君腕脈之上,大喝道:“如不道出邱道嶺何在,別怨老夫心辣手黑。”
火靈真君只覺行血攻心,目中一陣金花亂湧,額上沁出豆大汗珠,仍強自抑制,以言相激道:“在下已説過,敝山主已然迴轉大涼去了,山主空自勞師動眾,還是一場撲空,傳揚江湖,徒貽笑柄。在下死有何懼?倘在下尚有三寸氣在,必報今晚之恥。”
赫連燕侯大笑道:“老朽並不受激,你錯了,為虎作悵之輩,老朽豈能讓他活命。”
火靈真君自知弄巧成拙,不禁膽魂飛落。
赫連燕侯淡淡一笑道:“老朽除惡務盡,以殺止殺,為武林無數生靈造福,老朽要使你臨死之前,悔省過去罪惡。”説着,左手伸出,落指如飛,點了火靈真君的陰穴。
火靈真君面色大變,身形緩緩倒下,話不成聲的道:“你……你……好歹毒……”
赫連燕侯微笑道:“老朽上應天心,算不得什麼歹毒。”
斜掠而出,揮掌殲攻大涼羣邪。
東方微現曙光,毒龍谷中屍體狼藉,血流成渠。
晨風拂掠中,四山葱籠鬱翠,濤音如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