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的一聲,歐文的辦公室門扉遭到惡意的撞擊而敞開。
歐文眼一抬,對上了一雙陰鬱的黑瞳,一抹温文笑意立刻自唇間泛開。他忙説:“稀客,你怎麼會有興趣來找我敍舊?”
他不得不佩服動作迅速的雷翼,中午時分嘉嘉才提着一隻皮箱像旋風般殺到他面前,結果相距不到六個小時,男主角猶如天降神同神兵一般出現在他面前。
嗯,這該不該説是小妹的魅力驚人呢?竟讓一向不屑女人的好友像個傻瓜一樣尾隨而來。
花名在外的風流公子竟為了一個女人,自意大利千里迢迢的追來台灣,這若傳出去恐怕只會被大眾當成八卦笑話看待吧!
雷翼步進辦公室,以腳跟帶上了門:“歐文,你的秘書腦筋不太靈光。”
“他的確很死腦筋,但是他的辦事能力挺不錯的。”歐文將煙灰缸朝他推出,“記住你的禮貌,別把煙灰掉在地毯上。”
“你還真像個女人,龜龜毛毛的。”雷翼把煙捻熄在煙灰缸內,一雙犀利的眼迎向歐文的注視。
“你怎麼突然回來了?難道你在意大利玩得不開心嗎?”歐文雙手交叉置於胸前,一臉古淡的開口詢問。
雷翼也不跟他玩迂迴戰術,開門見山的問:“嘉嘉呢?”
“嘉嘉?”歐文一臉訝異,“嘉嘉她不是被你給架到意大利去了?”
“歐文。”雷翼沉下臉,看穿了他那張虛偽的臉皮,“別跟我裝傻,你一定知道嘉嘉的下落。”
歐文以指輕撫下巴,雙眸沉靜得教人無法摸清他此刻的想法。他説:“我當然知道嘉嘉的下落,她跟你一起到意大利了。”
“歐文!嘉嘉是不是已經來找過你了?”有着嚴重戀兄情結的嘉嘉,一下飛機肯定是投入他的懷抱,大肆哭訴一番。
“RYy,我問你,你是不是又欺侮嘉嘉了?”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歐文反向他提出了另一個問題。
“這就得看你指的欺侮,是什麼樣的欺侮了。”由歐文的問話,他非常肯定那個丫頭一定跑回台灣投奔她親愛的大哥了。
歐文斂起臉上的淡然笑意説:“你該知道嘉嘉是我的寶貝妹妹。”
“得了!你不用再一次提醒我你們兄妹的怪異,妹妹對親大哥有着異常堅持的愛戀,哥哥對妹妹則有超乎尋常的關愛,説真格的,你們兄妹的戀愛傾向都出了問題!”
“是嗎?”歐文不以為意的扯扯唇,“我倒覺得我們兄妹相親相愛,堪稱天下間的兄妹的最‘典範’。”
“我這是在罵你,可不是在稱讚你。”雷翼舉步繞過辦公桌,來到他的身前,以居高臨下之姿企圖給歐文壓力。
歐文陰惻惻的扯出笑意,垂下的眼閃爍着惡作劇的光芒。他説:“所以我一直認為,我的胸懷寬大的有如滔滔江水、浩瀚大海。”
“歐文,夠了!”他可沒興趣跟他玩文字遊戲,“嘉嘉她在哪裏?”
“意大利。”歐文依舊堅持觀點。
“你別想騙我,我知道她一定回台灣了,而且你一定知道她的下落!”心焦如焚的他,連説話的聲音也不自覺地加大。
歐文猶如老僧入定般不為所動説:“你欺侮嘉嘉了?”
“誰欺侮她!”話一脱口,雷翼顯得有些心虛,“好吧!我承認,我好像又惹到她了。”
歐文聞言,感到無可救藥的直搖頭:“打從你們第一次見面起,她看你討厭,你卻偏愛逗弄她。我真想知道嘉嘉究竟有何魅力,竟然讓你這個花花公子看上了眼?”
嘉嘉和雷翼是對非常莫名其妙的冤家,一個避得緊,一個就追得緊。然後遲頓的女主角毫無所覺的繼續討厭男主角,這種無聊的戲碼他都快看厭了。
“你問我?”雷翼的眼神開始閃爍起來,“我可以拒絕回答嗎?”
“當然可以!只不過你若想要知道嘉嘉的下落。”
“歐文,你是個卑鄙小人!”他真是誤交損友。
“彼此彼此。”他不疾不徐的反擊。
與歐文以眼神較勁了一會兒,雷翼蠻不在乎的輕哼。
“沒什麼道理可言,她的脾氣對我的胃口,她的外表也挺入我的眼,反正我就是看她順眼。”
“就這麼簡單?”
“不然你希望聽到什麼樣的答案?”
“至少不是這種無趣的回答。”他還以為可以套出更多隱私,結果真令他失望。
“我已經説了,嘉嘉呢?我想該不會是你把她給藏起來了吧?”
歐文以手掌支頭,一雙精明幹練的眼直在雷翼身上打轉:“所以,你就把單純的嘉嘉拐上你的牀了。”
雷翼有短暫的怔忡,然後爆出激烈的反應:“天殺的渾蛋!”
該死的路瑟!他真該封住他那張大嘴巴才是!
“天殺的渾蛋是你。”歐文倏地從坐椅中起身,眼底的温煦盡退。“我想,在你把嘉嘉騙上牀的時候,就應該好好想一想,嘉嘉是誰的妹妹。”
“歐嘉是你歐文的妹妹,這一點我從頭到尾都清楚得很。”雷翼無懼於他所懾出的凜然氣勢。
“很好。”歐文忽露一抹詭笑,然後以迅雷之速朝他的臉部重重揮落一拳,“你敢碰我妹妹,這就是你要付出的代價。”
雷翼咬牙承接了他這一記重拳:“我碰了嘉嘉,所以我心甘情願付出你所謂的代價。”
“然後呢?”歐文把十指扳得咯咯作響,“你要怎麼安排嘉嘉?”
“這是我跟她之間的問題。”意思就是他管不着!
歐文眼底閃過一抹複雜神色,掩去了內心真實想法,“RYy,你是我的好兄弟、好朋友、而嘉嘉是我的妹妹。”
“歐文,你想説什麼就説吧!”雷翼聽出他的話中有話。
“承諾!我要從你口中聽到一個承諾!”歐文也不拐彎的直説。
“什麼承諾?”他糾結雙眉。
“一個令我滿意,而且讓我不阻止你追求嘉嘉的一個保證。”
“我有説過要追求她嗎?”雷翼高傲的自尊在此刻冒出了頭。
歐文眼神一爍:“既然你沒有這個意思,那就請你別再來招惹嘉嘉。她跟你之前所交往的女人不同,她不懂玩愛情遊戲,也玩不起應付的愛情遊戲。”
“我有説過要跟她玩愛情遊戲嗎?”他挑釁的反問。
歐文雙手一攤,顯得無可奈何地説:“看來你一點誠意也沒有,那我也不必考慮要不要把親愛的妹妹交給我你。”
雷翼猛然地上前揪住他的衣領,惡聲惡氣的警告:“歐文,雖然我們是兄弟、是朋友,但這可不代表你的妹妹是你的親愛的,你用字遣辭給我小心點。”
“哦?那你的意思是,我親的妹妹才是你的親愛的?”歐文不慌不忙的迎視他眼中的妒光把他的小心眼看得清楚明白。
“沒錯!”他揚聲發出堅定宣告,“嘉嘉是我雷翼的女人,是我雷翼的親愛的,而不是你的,我要將你的影像、你的一切一切從嘉嘉心裏連根拔除。”
“好大的口氣呀!”歐文欣賞他的傲氣,卻不敢恭維他墮入情海的愚蠢表現,那種傻樣就跟路瑟一模一樣。“不過你辦得到嗎?”
“為什麼辦不到?”他愛夠了嘉嘉的戀兄情結,愛夠了她眼中沒有他的存在,從現在開始,他要奪回一切的掌控權。
“因為你是個懦夫,一個沒有膽子跟我坦誠愛人心意的懦夫。”
“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雷翼眼底的陰鷙之光頓然湧現。
“誠如字面上的意思,人吝於給我一個承諾或是保證。”
雷翼深吸一口氣,大概明白這傢伙處處刁難的原因了。他説:“是不是隻要我給你一個承諾,你就會告訴我嘉嘉的下落?”
“看你的誠意嘍!”他的態度依舊模稜兩可,將一切丟給他來決定。
雷翼炯然的目光流竄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執拗與堅決:“我愛她!”
“你説什麼?”像是有意刁難似的,歐文含着笑意再問一次。
雷翼鬆開扯着衣領的手,俊挺的面容有着一閃而逝的不自在紅潮,略顯狼狽的狠狠瞪他一眼。
“我愛她!我愛嘉嘉!這樣你滿意了沒有?”
歐文點點頭:“滿意,等了這麼多年,我終於聽見你的真心話了。”
他充滿暗示性的曖昧響應,惹得雷翼渾身泛起雞皮疙瘩:“別用這種曖昧語氣跟我説話,我所表白的對象可不是你。”
“我知道,你的對象是嘉嘉,當然不是我了,而且我也沒有喜歡男人的癖好。”
雷翼懶得與他多費唇舌,他説:“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嘉嘉的下落了吧?”
歐文漾開柔和的笑顏,一臉疑惑的看向他:“等等,剛才我有答應你任何條件嗎?”
“歐文,你想耍賴?”雷翼的俊臉在瞬間變得陰沉。
“這不是耍賴的問題,而是我真的沒有答應你任何條件,不過看在你這麼誠心,我就大發慈悲的告訴你好了。”
“是嗎?”他的眼角盈滿了懷疑,差點忘了歐文是隻狡獪的狐狸。
“意大利!”他公佈答案。
“意大利?”雷翼咬牙切齒,早該料到他不會乖乖説出嘉嘉的下落。
“沒錯,嘉嘉她現在正在意大利。”歐文向臉色發青的他走近,眼角餘光則睨向一旁的休息室,“RYy,你是個聰明人,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
被耍弄夠的雷翼原想大發一頓火氣,一抬眼卻接收到他的暗示,兄弟相交多年,雷翼太明白他那點小把戲所代表的意義。
歐文暗示他,嘉嘉此刻就窩在他身後的休息室內!
她的行蹤果然都被他料中,這丫頭一下飛機就迫不及待的飛奔到她親大哥的懷裏好好訴苦一番!
他非要把她不正常的戀兄情結給矯正過來不可!
“我明白你的意思。”他咬牙切齒,步伐欲要朝休息室的方向邁去。
歐文一個閃身擋氣了他的路,壓低聲音警告:“現在還不是時候。”
“你説什麼鬼話!”他氣憤,佳人明明距離他不到一尺之遙,他卻不能見她,只因為現在不是時候。
“我在説人話,站在兄弟的立場,我是在為你着想;而站在嘉嘉兄長的立場,我是在避免一場不會有結果的爭執發生。”
“歐文,該死的!你在打什麼主意?”他壓低嗓音,眼底跳躍着幾簇火光。
“簡單言之,嘉嘉不會想見你的,尤其在此時此刻,她需要好好想想,冷靜一下。”
雷翼突然無語,只因路瑟也説過同樣的話。
“你的意思是要我給嘉嘉時間接受我?”嘉嘉會接受他嗎?他很懷疑那個丫頭會在一夕之間想通,然後接受他。
歐文面露不尋常的詭笑,雙手落在他肩上:“RYy,一切就交給我吧!”
“交給你?”試問,世上有哪個男人會把感情大事交付給情敵處理?
情敵,沒錯!歐文可説是他的情敵。他霸佔了嘉嘉的心足足二十來年,奪走她所有的注意力,這教他如何相信他?
“以現在的情況看來,你必須信任我,而且交給我。”
雷翼定定注視了歐文好一會兒,發現他壓根潛水艇就不瞭解他的想法。
“歐文,嘉嘉是你的妹妹,你就這麼放心讓我吃了她,現在甚至還要把她交給我,以一個嚴重戀妹情結的兄長而言,你的做法教人訝異。”
“因為我是個愛妹妹的好哥哥。”
或許嘉嘉還沒有發現,但是早在她提着行李跑來找他,且投進他懷裏時,他就發現她的不對勁。
嘉嘉是個感情堅強的女人,她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也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樣的事情,然而雷翼卻讓她變得不確定、不再存有先前的自信,及對他的成見。
甚至,她的眼底出現了只有戀愛女人才有的情愁。
她不沒有察覺到自己的感情已經在短短的一夕之間變了質,更沒有發現自己的心情已經悄悄改變了。
可是他看見了,所以他知道此時此刻嘉嘉需要的人不是他,也不是把她所有一切都搞亂的雷翼,而是一段時間及空間。
見雷翼沒有任何反應,歐文轉身打開抽屜,取出了一把鑰匙塞進他的手中。
“這是?”他以眼神詢問歐文。
歐文將食指置於唇間,提醒他壓低音量,“嘉嘉是個聰明人,所以我想七天……七天後你拿着這把鑰匙到她住的公寓。”
他説到這裏,雷翼也有些明白了,握緊了他給的鑰匙,他垮下雙肩妥協。
“就七天,七天後我會去找我的女人,到時候你想阻止也阻止不了我想見她的決心!”
“隨便你!”他聳聳肩,其實説穿了,這事兒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他趟什麼渾水。
送走了怒氣騰騰、氣勢駭然的雷翼後,歐文身形一轉,來到休息室,輕敲門扉一聲後,轉動門把打開門。
“嘉嘉?”隨着門扉的敞開,他看見小妹一臉呆滯的頹坐在牆角,由她臉上佈滿錯愕與驚詫的表情看來,她一定聽見他與雷翼的對話。
“大……大哥,”歐嘉小嘴微張的輕輕抬起頭,眼中有着迷離及種種複雜情緒。“告訴我,我聽錯了。我竟然聽見了,雷翼説愛我這怎麼可能呢?”
“愛一個人是沒有什麼道理可言的,所以,不要去否定雷翼的真心話,認識他這麼遠銷年,我知道他是認真的。”
“可是我……”
歐文點住了他的唇。
“你是個成年人,也是個成熟的女人,你知道該如何面對這份突如其來的感情,但是我還是想問你一句,你是真的討厭雷翼嗎?”
“我……”原本堅定的話語在此刻卻顯得猶疑,所有的聲音都乍然消失,徒留一團難以釐清的混亂糾纏着她的思緒、她的心。
“其實你對雷翼存有什麼感情,你的心最明白不是嗎?”他犀利的指出重點。
“我討厭他,”他倔強的漠視心中的呼喊及否認。
“是嗎?你真的對雷翼沒有感情嗎?或許在你心中他一直是特別的,而你卻選擇徹底忽略他,好萬事保護自己不受一絲傷害。”
“大哥?”她的眸子充斥着一股驚疑,“這些話是什麼意思?”
歐文緩緩起身,輕巧的把門帶上説:“我説這些話有什麼意思,你有時間可以好好想一想。”
當大哥的峯影沒入門扉之後,歐嘉也忍不住想將思緒理個明白。
她對雷翼有感情嗎?雷翼在她心目中是特別的?
“不知道,我不知道。”紛亂的心緒擾得她無法正視自我的情感,“好煩、好煩,我不要想,不要想了。”?????????
七天了!
雷翼嘴上叼着一根長煙,雙瞳充滿了焦躁不安。
七天的漫長等待,險險逼瘋了他,一個轉身、一個闔眼、一個吃飯的小動作,歐嘉的身影都會如影隨形地浮現於他的眼前,充斥於他的生活,加劇了他對她思念。
“七天!可恨的七天!”他忿忿不平的以腳板跺出凌亂的節奏。
他是白痴,才會答應歐文給嘉嘉七天的時間好好想想,而他也從未想過短短的七天,對他而言,竟是一場接一場無止盡的折磨。
現在他人就在她的公寓樓下,而時間是清晨六點整,他了無睡意地任由相思不斷沖刷着他疲憊又渴望的心。
望着眼前的高級公寓,他的心在剎那間不再彷徨,一股久違的熱流注入心中,給予他一股新生的力量。
所以他放棄了等待,眼看着七天的期限將至,他迅速整裝,帶着一顆期待的心來到歐嘉的公寓樓下。
“希望歐文不會晃點我!”他深吸了一口煙,再將惱人的煙圈重重吐出,拿出了他悉心珍藏七天的鑰匙。
如果當時他沒有會錯意,那麼這把鑰匙應該就是嘉嘉公寓的大門鑰匙。想到此,他露出幾日不見的邪肆笑顏,將小巧的鑰匙悄悄的握於掌心。
“嘉嘉,我來了!”
將長煙丟至地面踩熄,雷翼踏着堅定不移的步履走進公寓,拿着手中的鑰匙欲開啓另一個全新的人生。?????????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來了!”歐嘉半睜着一雙睡意惺忪的眼,邊拖着蹣跚的腳步邊打着哈欠,還不忘偏頭瞄了眼牆上的掛鐘。
“六點五分。”她隨即發出一聲衰嚎,“是哪一個神經病啊?”
放着舒服的大覺不睡,偏偏跑來打擾她的睡眠。不管這個人是誰,她都決定要給他一拳加一腳,把他踢到天外去,然後再回房繼續睡她的好覺。
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叮咚!
門鈴清脆的聲音不絕於耳,惹得歐嘉頓時心煩不已。她大步一跨,垂下臉打着呵欠打開大門。
“來了!你神經病呀?一大早跑來按我家的門鈴幹什麼?”
見對方沒有回話,歐嘉迷濛的眼率先接觸到一雙黑得發亮的皮鞋,接着一雙包裹在剪裁合身的西裝褲下的修長雙腿。然後雙眼就不由得發直,一抹不詳預感在這清晨時分襲上她的心。
“你看夠了嗎?”
歐嘉全身神經在聽聞這一記隱含嘲弄的冷冷嗓音時,不由得緊繃,血液倒流,動作迅速地抬起頭。
“啊!你怎麼會在這兒?”她的雙瞳盛滿了驚訝與不可置信。
“我為什麼不能在這兒?”他的尖叫聲還真像殺雞似的難聽。
紅潤的臉色立即從歐嘉臉上褪下,一個反射動作,她關上了大門,逃回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