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毒藥

    《青楊晚報》2004年5月24日晚,在市北區錦繡花園的居民樓裏發現一具女屍,死者死亡時間具法醫推算是21日凌晨。死者為年輕女性,死時面部表情安靜平和無任何掙扎痕跡,死亡原因是注射了大量鎮定藥劑,和先前幾起死亡案件死因相同,公安局透漏連環謀殺的可能性比較大。具體情況還在調查當中……

    1

    伊可放下報紙深深嘆了口氣,抬頭看牆上的掛鐘,六點二十八分,很吉利的數字。她朝自己微笑,走到卧室拿CD香水的瓶子,往自己的脖子上噴了一下,瞬間,優雅如妖精蠱惑的*****瀰漫在周圍,她閉上眼睛感覺這片刻的美麗幻覺。

    這種香水的名字叫毒藥,似乎光名字就可以讓人死無葬身之地,但是伊可已經深深着迷。

    伊可化妝、打理頭髮,慢騰騰地,像一隻優雅的孔雀,不過從沒有人因此責怪她,這就是上帝賜予美女最大的恩惠。

    七點半,手機響起來,是安然,他説:小可,我已經在你樓下了,今天是第一天去科暢公司上班,可不能遲到。

    伊可笑着塗上唇彩,長長的睫毛濃密地像失了魔法的手指似乎要纏繞上什麼,她往樓下看,乾淨豪華的奔馳旁邊一個俊秀的男子,低低的笑聲像泉水般溢出來。

    安然是科暢公司的副經理,認識他是在一個叫藍色傾情的酒吧,伊可在酒吧一束燈光凝聚的角落靜靜地唱歌,她淺橘色的長髮在風的吹拂下,像水中漂浮的海藻,眼神閃着流離失所的妖嬈,那一刻,安然以為自己看見了一條藏了尾巴的人魚。一曲唱完,她扭着華麗潔白的身子,淺淺地笑着退場,一個挺着大肚子的男人捉住了她的胳膊。伊可明白當時自己眼睛裏流露的驚慌,足可以讓很多男人奮不顧身。所以,當安然走過來時,她心裏竊笑着任他將自己拉到身後,這種保護的姿勢讓她安慰又難過。

    酒吧裏亂了起來,安然牽着伊可的手跑出來,他襯衫撕裂了的一角像極了她大笑的嘴,她説:謝謝,極沒有誠意的樣子,美女都是沒心沒肺。

    安然説:酒吧工作很不安全的,為什麼不換個工作?

    伊可忽然就不笑了,神情淡然:你能給我一份工作,而且不受老闆的騷擾嗎?

    安然眼中就盛滿了疼惜,他説:可以。

    2

    伊可在科暢公司是做安然的助理,她走進公司的時候,所有的男人像貓聞到了魚腥味,似乎要聞風而動,可是安然説:伊可我的助理也是我的女朋友。伊可詫異地抬頭正對上他悍然的眼,不覺得安靜下來。

    安然説:小可,我喜歡你身上的香水的味道,那似乎是為你量身定做的一樣。伊可就笑了低下頭,刻意錯過他垂下來的嘴唇。

    她將手放在他的手心裏,十指交纏,雙眼濡濕而幽怨,但願這一切都是長久的吧!

    伊可收拾安然桌子上的文件去打印,打印室在十六樓而科暢的另一個經理卻在十八樓,她需要將材料打印出來再送上去簽字。伊可討厭煩瑣的工作,可是她不喜歡別人叫自己花瓶,也不想一步高升,她要求從基層做起,即使這些事情煩瑣得讓她漂亮的眉毛皺成一團。

    伊可敲開十八樓經理室的門,有磁性的聲音響起來,他説:進來。伊可走進去,將手裏的文件放在桌子上:韓經理,這是安經理送來的企化部的新策劃,請您簽字。

    韓蕭説着:好,拿給我,伸手正要接過,可是抬眼看見伊可清澈的眼,鼻翼間的香氣無可救要地飄起來,他的手就那樣浮在了半空中。伊可看他的手指,修長潔白,好看得讓人想起性感兩個字。

    伊可不經意地笑,韓蕭尷尬地回神接過,説:曖,你是安然的新助理?

    伊可説:我叫伊可。韓蕭的眼睛迷茫起來。

    3

    安然和韓蕭是好朋友,可是兩年前,兩個人同時喜歡上一個叫小凡的女子,於是本來很好的兩人老死不相往來,兩個人共同創建的科暢公司卻穩定下來。安然的辦公室在十五樓,韓蕭的在十八樓,兩年過去,彼此相安無事。

    伊可明顯地感覺安然和韓蕭之間的關係又開始微妙起來,兩個人若有若無的碰面,安然的手始終纏繞着她的肩膀,而韓蕭的眼睛卻纏繞着她不放。她説:安然,你放心我。安然總是笑:美女就好象是剛買的新車,不是怕鎖不牢固,就是怕賊老惦記着。

    韓蕭不是賊,因為賊沒有他的精明和温柔多情。

    安然送伊可回家,晚上,窗外燈光淺淺,她跟他説再見,然後關了門,換上白色的吊帶長裙,橘色的長髮披散下來,長長的濃密的睫毛閃着詭異的光芒。她換上白色的高跟鞋,像往常一樣拉開門,突然,那種掠奪似的的眼神飄忽在了眼前,伊可吃了一驚:韓經理!

    韓蕭笑了,有點危險:我叫韓蕭。

    伊可的眼睛眯了起來,她是一隻收起了爪子的貓,在合適的時候就鋒芒畢露:韓蕭,我對所謂的三角戀不敢興趣,也對做兩個男人鬥爭的犧牲品不感興趣。

    韓蕭説:看來在這個問題上,我們可以達成共識。

    伊可問:怎麼講?

    韓蕭也眯起了眼睛,像貓看着在爪下掙扎得薄弱的老鼠:我要追你,而且,你只能是我一個人的。

    伊可輕蔑地笑笑,媚態橫生:那就看你的本事了。

    4

    凌晨兩點六分,又是個吉利的數字。

    伊可笑笑地垂下手腕,帶着微微的醉意扶着牆邊慢慢地往上走,走到三樓的時候,忽然一個黑影子撲過來,伊可酒醒了大半,身子一縮,一腳踹過去,來人悶哼一聲,倒在樓梯上。伊可氣憤地將他逼到牆角:你是什麼人。

    伊可,你練空手道?韓蕭詫異的聲音響起。

    這麼一折騰,樓道里的感應燈亮了,昏昏黃黃,伊可驚異地捂住嘴,面色緋紅。韓蕭菱角分明的臉也是同樣的表情。

    你幹嗎偷襲我?伊可有些慌張地掩飾。

    我只是想扶你。韓蕭笑得無辜,想動一下卻齜牙咧嘴:看來,要借你的房子休息一下了。

    伊可冷笑:誰知道你是不是裝的?伸手卻已經扶住了他掙扎着要起來的身子。伊可的耳畔清楚地聽見他嗓子裏咕噥地笑着,好聽地要命。

    第二天,伊可坐在化妝鏡前,化妝、打理頭髮,噴上美麗的香水,一臉的陶醉。韓蕭忽然從背後抱住她:伊可,她以前也是用這種香水,毒藥,你和她一樣,都是毒藥,讓我和安然都欲罷不能,甚至反目成仇。

    那個她是小凡吧?伊可面無表情。

    原來安然已經告訴你了。韓蕭顯得莫明失落。伊可輕輕地笑,這種事情光用聽的就知道了,她走到門邊換上高跟鞋:要去上班了,韓經理。韓蕭心裏一片慘淡,只要一出門兩個人就形同陌路。

    5

    安然臉色鐵青地坐在辦公室裏,伊可走進來的時候,他一個劍步竄過去關上門,將她嬌小的身子固定在懷裏:小可,韓蕭昨天晚上在你那裏?

    伊可點頭:是的。

    安然的唇已經落了下來,帶着懲罰與怒氣或者還有悲傷,伊可就這樣任他瘋狂地親吻,表情麻木。終於,安然安靜下來,看着伊可,顯得青目獠牙:你知道嗎?他不愛你,他只是將你當作替代品,因為你和小凡一樣用這種叫毒藥的香水。

    那你呢?不一樣?伊可憤憤地退開他,一臉的厭惡:安然,你給我滾!

    伊可跌跌撞撞地跑出去,眼淚落下來,摔得粉身碎骨,她知道自己不應該難過,因為她並沒有想收復安然的心,這一切純屬偶然。

    伊可從十五樓到一樓,電梯開了,她衝進去,電梯關上的時候,她的悲傷清楚地落入另一個人疼惜的眼。韓蕭擰眉:伊可!

    狹小的空間裏只有兩個人,空氣中有毒藥誘人的香氣,曖昧不堪,伊可瓜子般大的臉落在他的手心裏:伊可,發生什麼事情?伊可眼神迷離:韓蕭,可以跟我講一講小凡的故事嗎?我想知道,我相知道是個什麼樣的女孩子讓你們這樣着迷。

    韓蕭的眼睛裏有一瞬間的震驚閃過,臉一陣紅一陣白,最後電梯開的那一剎那,他回答:好。

    伊可挽着韓蕭的胳膊離開,安然追了出來,楞在當地。

    6

    伊可不再去科暢上班,她還是去了那一個叫藍色傾情的酒吧唱歌,她的歌聲乾淨清脆,身體柔軟地像一尾魚。她始終有兩名觀眾,忠實地每天晚上十點的時間都到場,一個送上一大束紅豔逼人的玫瑰,一個送上一大束潔白純情的百合。

    她依然每天凌晨兩點回家,打車,不用人送。

    安然打電話過來:小可,你原諒我,我愛你,我真的愛你。伊可笑笑地掛了電話,等着另一個號碼撥過來,果然,電話響起的時候,就是那個準確無誤的聲音:伊可,現在是上午十點,十點半我到你樓下,去喝咖啡。

    伊可説:好。面對韓蕭,她已經學會不去拒絕,只是,她那天挽着韓蕭的胳膊,卻看見了安然野獸般瘋狂的眼,她感覺冷意頓生,是一種不好的預兆。伊可喜歡聽韓蕭講小凡的故事,只有這時候,他冷峻的外表才不自覺地鬆懈下來,像一個已暮的老人在喃喃自語,他説:小凡喜歡穿乾淨的襯衫和牛仔褲,喜歡掩着嘴巴大笑,喜歡看亂七八糟的肥皂劇,然後哭得西里嘩啦,喜歡噴CD的香水,喜歡談論她乾妹妹小時候的糗事……

    伊可聽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原來小凡是個那麼可愛的女孩子,怪不得你們會喜歡她。怪不得你們都會把我當作她……

    可是她喜歡的是安然,而安然以為她喜歡我,於是傷害了她,小凡走了,走得沒有蹤影。韓蕭的淚終於落了下來。

    7

    伊可再次看見安然的時候,他在藍色傾情的酒吧買醉,口裏喃喃地叫着她的名字:小可,小可……伊可將他帶到自己家裏,説實話,出於憐憫。安然將她的手握在手心裏:小可……伊可不留痕跡地掙脱:你醉了,我去給你拿毛巾。

    這時候,電話響起來,安然反射性地接起來:喂。電話那頭沉默了半晌,掛上。

    誰?伊可從廚房裏走出來。安然搖頭:不知道。

    伊可想起了韓蕭憂鬱的惻臉,心裏柔軟地疼了一下,抓起外套就往外走,她知道有些事情必須跟他解釋一下了。

    韓蕭家的門虛掩着,伊可推門進去,看見韓蕭斜躺在沙發上,酒瓶滾了一地。男人在挫敗的時候想起酒這種東西,其實是沒出息的表現。伊可瞬間變得冷淡:你沒事?我走了。

    韓蕭一下子,從沙發上跳起來擋住了她的去路:不許走!有一種危險的氣息瀰漫在空氣裏,他的眼睛變得血紅,嗜血的殘忍,伊可的聲音不自覺地顫抖:韓蕭,你在幹什麼?

    你不許走,我要將你留在身邊,就像留住小凡一樣留在身邊。韓蕭的眼睛裏剩下的只有一抹血紅,似乎……是另一個人。

    伊可驚叫:小凡?你説清楚,什麼意思!

    韓蕭自顧自地説着:我喜歡用CD香水的女人,她們身上的味道像你,像小凡,可是她們怎麼能跟你們比呢?她們簡直就是侮辱了這個味道,所以她們都必須死。我沒有逼死她們,我是好男人,要她們死得很開心,她們都死得很開心。對了,只有小凡死得不開心,她説愛安然……

    伊可驚訝地捂上嘴巴,有淚從眼中滲出來:小凡是你殺的,那些年輕的女人竟然是你殺的?

    是啊,你竟然像小凡一樣喜歡安然,你去陪她吧,這樣就不會寂寞了。韓蕭的眼神頓時兇暴殘忍,他雙手掐住伊可脖子的那一瞬間,一個冰涼的手銬已經套在了他的腕上,伊可忽然一個轉身,韓蕭龐大的身軀就被掀翻在地上。伊可將他另一隻手拷上,滿臉的淚水。

    伊可説:對不起,韓蕭,你被捕了。我就是小凡口中那個喜歡出糗的乾妹妹,還有,我是警察。兩年前小凡失蹤的時候,我就懷疑過你和安然,直到現在我準備查連環殺人案子。

    我發現所有的女人死前都用CD香水,都是喜歡深夜泡酒吧,可是沒想到,我的案子破了,卻不是預想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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