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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為什麼相戀苦匆匆(1)

    第二章為什麼相戀苦匆匆

    不知道是不是夏珏的表演太逼真,還是我咬牙切齒的樣子太突兀,顧若薰託着下巴笑了:“你這麼厲害啊,看來以後還要拜託你保護我呀。”

    1

    我認識顧若薰時,他就已經是一個傳説了。

    據説男生情竇初開的年紀要比女生稍微晚一些,但是十七歲的顧若薰對漂亮女生完全視而不見也讓人覺得匪夷所思。所以漸漸流傳説,長得比女生還漂亮的顧若薰不喜歡女生,那就一定是喜歡男生啦。我聽了後直想拿籃球隊長的襪子塞他們的臭嘴。

    偶爾也會聽夏珏幸災樂禍地説,顧若薰被高三的學長告白啦,亦或者,顧若薰在遊戲廳被小流氓調戲啦。然後再模仿着顧若薰羞怒到極致的表情,很是惟妙惟肖。我不止一次對夏珏説,你不去做演員真是太可惜了。

    因為顧若薰是夏珏的鄰居,而且夏珏也是個不甘寂寞的傢伙。幾次去夏珏家做功課,都能看見她惡作劇似的趴在陽台上猛喊着,顧若薰,你過來教我功課吧,你不是數學課代表嗎?若顧若薰不理她,她就沒完沒了地吼。最終顧若薰會耐不住她的死皮賴臉,而面色惡劣地抱着書來敲門。

    顧若薰對我説:“你怎麼受得了她,一個瘋丫頭!”

    趙尋也附和説:“瘋得還不輕。”

    其實趙尋和顧若薰一樣,都是拜倒在夏珏的厚臉皮之下。趙尋個子不怎麼高,戴着個眼鏡,秀秀氣氣的,性格卻很嚇人,被女生們集體形容成身體裏住着一個八十歲的亡靈。高一剛入學那會兒,趙尋誰都不理,從來都是獨來獨往。是夏珏這個無聊起來會死的人,覺得好玩,便去纏着他。俗話説好郎怕女纏,趙尋終於一臉便秘地歸順了。

    我們都是因為夏珏而走在一起的。

    她就像暗夜裏的一點螢光,我們循着光源而來,找到彼此。

    那年是百年難遇的大洪水,學校廣播台裏每天都在播放湘江的水位。一時間城裏流傳着很多謠言,什麼水位會繼續上漲,整個長沙會被淹沒之類。有很多人購置皮划艇,還有些人往家裏買大洗衣盆。

    不過我一點不都擔心這些,因為成績單上的成績已經讓我想要跳湘江。拿到家長通知書的那天,我跑去夏珏家裏避難,幸好她家的房子隔音太差,透過防盜門聽見夏珏老爸的吼聲。我忙止住步子,考慮着要不要往槍口上撞。只聽見背後傳來開門聲,我回頭撞見顧若薰提着垃圾站在門口。

    “來找夏珏嗎?”

    “嗯。”我正答應着,夏珏家裏又傳來“你説的還不錯就是給我考五十二分”的吼聲。顧若薰把垃圾放門口,猶豫了一下:“你要不要來我家坐一會兒,夏珏他爸每次罵人都要超過一個小時的。”

    “方便嗎?”

    “我媽不在家。”

    這樣的對話讓我們同時愣了一下。

    雖然我們打着“四人幫”的名義,但是大多數都是我和趙尋行動,顧若薰和夏珏行動,所以始終沒熟悉起來。充其量也就是君子之交,所以對於顧若薰的邀請我還是有點陌生。不過在這種無家可歸的情勢下,這也不失是一個好方法。

    顧若薰的卧室裏放着一盞精油燈,空氣裏都是薰衣草的香味,他解釋説這有助於放鬆神經。他從冰箱裏拿出健力寶飲料,我一眼就看見他卧室裏放着電腦,桌面上還有對話框,他在跟一個同學聊天。兔子的頭像,取了一個英文名字叫Lance。

    “你加我QQ吧。”

    “啊,我的被盜了,上次和夏珏去網吧,結果電腦裏面有盜號木馬。”

    “那我給你一個吧,我舅舅給了我一對雙胞胎號碼,我用了一個,另一個空着呢。”

    “真的啊,謝謝。”我一下子就高興起來。顧若薰把QQ登陸,又把Lance加為好友。五位數的號碼好記卻難申請,他一點都不心疼:“你的英文名字?”

    “我沒有。”我説,“要不你給我取一個吧。”

    “Lirika。”顧若薰笑着説,“這個英文名字的意思是‘百合女王’,我覺得很好聽,你覺得呢?”

    “嗯,就它了。”

    那是顧若薰第一次給我東西,我記得很清楚。顧若薰叫它們雙胞胎號,可是它們真正的身份是情侶號。數字本身沒有意義,是人賦予了它意義。也是這些東西把我們越來越緊的連在一起。

    我這個狐朋狗友自然不敢去夏珏家裏當炮灰,於是顧若薰去夏珏家裏敲門。夏爸爸是老師,對好學生都和顏悦色的,對顧若薰那叫一個清風細雨。不多會兒夏珏就苦瓜着一張臉過來了,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揉膝蓋。

    “我孃老子也真做得出,竟然罰我跪瓷磚。”夏珏憤憤地轉向我,“阿萱你也回家吧,逃避是不能解決問題滴!”

    當天晚上我回家,父親和阿姨對着我的通知書評論一番,我鎮定地吃着西紅柿看電視,不時聽見他們説什麼“哎呦,這科六十多分啊,不錯啦”“反正是不及格,都是一樣的嘛”“我們萱萱好樣的,副科就睡覺,要多拽有多拽”。我真想吐血給他們看。第二天去道館裏,幾個師弟被我踢得嗷嗷叫,嚇得他們見了我就躲。

    其實父親表面上裝作什麼都不在意,其實還是希望我能考個好大學,而這樣下去的話,我連上個三本都勉強。快到睡覺的時候接到夏珏的電話,她爸給她報了暑期班,有這種事她總是想也不想就拉上我。

    學校的暑期班是精英教師組集體辦的,價錢也不低,我交錢的時候恨不得把吸血老魏數錢的爪子剁了。夏珏吵着:“黑啊,太黑啊,我們哪是祖國的花朵啊,我們是祖國的罪人,欠了我們爹孃一屁股債。”

    我交了錢就跑去道館幫忙集訓,根本不知道趙尋和顧若薰也被夏珏逼着來報了暑期班。

    隔了兩天來上課,看見夏珏和顧若薰還有趙尋坐在最後兩排的“黃金地段”我差點沒把眼珠子瞪出來。

    “他們兩個還用補習嗎?”這種尖子生坐在這裏也太沒天理了。

    “開學就高三了,多温習總是好的。”趙尋説。

    “我反正在家裏也沒事做。”顧若薰嘆口氣,他多半是被夏珏纏來的。

    四個人在一起誰跟誰坐一起成了問題,我知道夏珏想跟顧若薰一桌,可是趙尋想跟夏珏一桌。兩個人你瞪我,我瞪你,顧若薰提議用剪子包袱錘決定。最後的結果是,夏珏和趙尋在前排,我和顧若薰在最後一排。

    2

    我和夏珏的程度都不好,尤其是數學和物理課,根本就像聽天書。顧若薰做筆記很仔細,我聽着聽着就把額頭貼到桌面上去了,顧若薰用筆捅捅我的肩膀,我只好抬起頭,不一會兒又貼到桌面上去了。

    長沙的夏天熱得嚇人,只要空氣温度一高,我腦子裏就變成一團漿糊。

    顧若薰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索性也不用筆了,只要看見我往桌面上貼就用冰礦泉水貼在我的胳膊上,這麼一冰我就清醒一些,提起神聽課。

    這麼個小動作沒過兩天就被夏珏發現了,她用驚恐的眼神盯着顧若薰説:“天啊,若薰,你簡直就是耗子在貓嘴邊拔毛,活得不耐煩啦。去年夏天上晚自習的課間她趴着睡覺,結果我們班兩個不長眼的男生打鬧其中一個不小心趴在她身上,你猜怎麼着,她迷迷糊糊的就踢過去,踢得那個男生半天沒爬起來!你竟然敢冰她,你想變殘廢啊!”

    顧若薰用漂亮的黑眼睛驚訝地盯了我半晌,竟然斂下睫毛笑了:“是嗎?這麼説我真的很幸運啊,幸月萱好像完全對我沒防備。”

    夏珏見他像是不信的樣子,指着我這張欺騙純情少年的臉控訴:“你別被這惡魔的外表騙了啊,她腦子裏囚禁着一個嗜血的怪獸!你還記得高一軍訓時,我們班和十二班為了爭乘涼的地方打起來的事情吧?有個男的衝過來推我,我正準備用爪子撓他,可是她突然衝上來,一拳把那個男的給放倒了!”

    不知道是不是夏珏的表演太逼真,還是我咬牙切齒的樣子太突兀,顧若薰託着下巴笑了:“你這麼厲害啊,看來以後還要拜託你保護我呀。”

    記得以前是有過幾個男孩子喜歡我的,也曾經收到過幾封肉麻兮兮的情書,內容不過是什麼“你纖細的背影打動了我”“你水汪汪的大眼睛總是那麼憂鬱”之類。其中上高一的時候,有個學長特別執着,還堅持每天在學校門口等着看我一眼。可是當他們知道我可以徒手放倒三個彪形大漢以後,他們全部都沒見蹤影了,我纖細的背影再也打動不了他們。

    顧若薰笑着説“以後還拜託你保護我”的時候,我突然有種奇怪的情緒,好像千里馬從此遇見伯樂。

    我傻乎乎地點點頭,我説:“好啊,以後我保護你。”

    顧若薰大概沒想到我這麼認真,點點頭,抿着嘴唇臉都紅了。空氣突然變得有點稀薄,我有點呼吸不穩似的,也憋得臉通紅。

    我跟他們都不同路,下課後就收拾了東西往公交站牌上跑。

    剛到站牌就看見一趟車噴了一股黑煙沒了蹤影,我正沮喪着,突然聽見有人叫我的名字。聲音清冽低沉,是顧若薰。

    “你沒跟夏珏他們一起回家嗎?”

    “我今天去我外公家,你去哪?”

    “我去東塘。”

    “嗯,我們一路啊。”顧若薰秀美的眼睛笑起來微微眯着,濃密的長睫毛掩蓋住了眼中的光,有點神秘莫測。

    像顧若薰這麼出名的人站在站牌前還是很惹眼的,公車過來後,明顯的有兩個女生明明要坐另外的車,卻也跟着上來了。因為不是下班時候,天氣也熱,車上並沒有很多人。我和顧若薰並排坐在後面,我清晰地看見他一小截腳踝,温潤漂亮的形狀。

    人家説看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就看他的腳,真正的貴公子和貴婦腳都是很漂亮的。

    我咋咋舌,連腳都長得那麼好看,顧若薰真是有禍國殃民的本錢。這麼想着我又有點莫名的失落,竟然會有假如顧若薰沒有這麼漂亮就好了。這樣的念頭又把我嚇着了,顧若薰漂亮不漂亮又關我什麼事呢。

    我心虛地揉着耳垂,顧若薰突然説:“你的數學基礎太差了,老師講的估計你也聽得不是很懂。”

    原來他還在想上課的事情,我看着他微微側過來的臉,咬了咬下唇,有點不好意思:“反正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天生就不是學習的料兒,我爸媽我也不指望我考清華北大,差不多就成了。”

    “不是的,你很聰明的,你只是沒掌握到竅門。”

    從來沒有人誇我聰明,畢竟從小到大我聽到的都是“小呆瓜”“老實孩子”“心眼實”等等,用這個稀罕的詞彙來形容我,顧若薰是第一個。

    “謝謝,可是我大概永遠也找不到竅門了。”我想了想説,“我心眼實,不靈活,只知道一加一等於二。”

    “其實數學就是一加一等於二這樣認死理兒的東西。”顧若薰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麼愛笑了,“這樣吧,你要是信得過我,我來教你。”

    我有點受寵若驚:“不用了,太麻煩你了,我這爛泥扶不上牆的。”

    “你別這麼説好不好?”顧若薰皺了眉,好像説的是他自己一樣,“反正不管怎樣都要試試才行啊。”

    我只好點頭答應了,第二天早上醒來覺得好像做了一個夢,怎麼都覺得不真實。我上課從來沒這麼積極過,班裏才來了十幾個人,我已經氣喘吁吁地鑽進教室。沒想到顧若薰已經先來了,穿着青色的襯衣清清爽爽地坐在座位上看書。

    我坐在裏面的位置,因為方便睡覺。顧若薰懶得起身,往前欠了欠身子讓我從後面過去,我的雙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上半身都趴在他的背上。顧若薰的頭髮是天然的深棕色,還有很清淡的洗髮香波的氣味。

    在道館陪男學員拉筋都比這個貼得近,實戰時候抱着摔摔打打也是家常便飯,可是跟顧若薰貼一下,我就像個缺氧的病人一樣。

    我羞得臉都快熟透,趴在桌子上半天沒起身。

    顧若薰少根筋似的用拿過冰礦泉水的手碰碰我的胳膊説:“別裝睡,我昨晚給你制訂了一個學習計劃,現在就開始怎麼樣?”

    我從桌子下面發出聲音:“知道了,你先別碰我行不行啊?”

    完蛋了,我的心怎麼跳得那麼快。

    顧若薰沒説話,十幾秒鐘後,我才重新聽見顧若薰翻書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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