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5
阿紀前幾天與準老公去了趟東北，拜見未來的公婆。現在回來了，説要向我彙報一些進展。我趁機讓她給我做菜吃。
阿紀不加班，如約而來，手裏的黑色塑料袋裏裝了幾個螃蟹，還有一些時新蔬菜和幾聽西湖啤酒，一進門就直奔我的廚房。阿紀絕對會是個好老婆的。
其實阿紀在電話裏曾同我説，她有點怕未來的婆婆，未來婆婆辦了個企業，很精明的女人，未來公公是政府工作人員，還有點職務的那種，所以在當地，他家也算是大户人家。一走進他家，就不由自主有種自卑感。
不過我一點不擔心阿紀。反正就是去做幾天客而已，阿紀既謙讓又耐心的，若阿紀不能成為好老婆好兒媳的話，這世界上沒有女人能與婆家人處理好關係了。
兩人一起吃螃蟹，聽她講首次見面。我問公婆對她好不，是喜歡她還是排斥她，這是很關於今後幸福的一個問題。我就是在這問題上栽過跟斗的。
説起準婆婆，阿紀有點鬱悶。她説，準婆婆就是那種典型的強勢女人，喜歡發號命令，對未來兒媳，説不上不好，但也説不上親切。
你們去了幾天？我問。
總共呆了四天。
四天有點長的哦，兩天足夠了吧。我説。
然後又問那個地方好玩嗎？
阿紀搖頭，説沒覺得好玩，四天就呆在家裏，吃吃喝喝睡睡，然後幫助乾點活。
打死我也不會相信阿紀只會“幫助乾點活”，我能想象她幾乎會把整個廚房給包下來。
這次去你給未來婆婆帶了什麼厚禮？我開始八卦。
給公婆一支野山參，兩盒龍井茶葉，給婆婆一件名牌羽絨大衣，給七姑八婆都帶了一些杭州的絲綢，重磅真絲。我也不知道禮物夠不夠，但是已經花了我一個月的工資了。
他們有給你紅包嗎？
有，3千塊的紅包，再加一個金戒指。
看來阿紀婆婆是挺精明的，按照禮物的多少給紅包，自己絲毫不吃虧。
我覺得我婆婆真是很適合當記者啊，與她坐下聊了一頓飯功夫，她就把我的所有情報都搜了去，什麼工作情況，工資多少，父母家庭，唉，慚愧自己還是記者呢！
我對阿紀笑笑。這樣的婆婆，當然有的。
她説反正我媽一個人，到時候邀請我媽去她家玩，住個一段時間，我終於能趕上一句話，説，好的，一定來拜訪你們，不過結婚後我媽會去杭州，我們一起過。
晚上發生了一件尷尬事，婆婆告訴我，牀已經準備好了，一人一個房間，這時我家那位説，我們一個房間就夠了！弄得我難為情死了，感覺看婆婆的眼神都不自在了。
……
阿紀還在重播紀錄片，但我總覺得哪裏似乎有點不對勁。唉，人情世故真是比不上小葉，她若在，肯定能噼噼啪啪一通，告誡阿紀這裏要當心那裏要留個心眼什麼的。而我，只能木木地坐着聽，然後傻傻的感覺這個婆婆可能是有點厲害的吧。
我覺得沒什麼吧，反正你們以後不與公婆住在一塊，你肯定能搞得定婆媳關係的，你會是個很好的兒媳的。我安慰阿紀。
我也這麼希望吧。阿紀憧憬。
但是人精小葉的看法與我不一樣。那天，當阿紀回去後，我給小葉打了個電話，把阿紀的紀錄片又重播一遍，問小葉的高見，小葉當即就説：阿紀犯大忌了！
我嚇一跳。
小葉高人侃侃而談：準兒媳在結婚前一定要把握分寸，第一忌就不要在結婚前就主動承擔做飯、洗衣等事情，因為女孩子要保持一定的矜持，不然會讓婆婆認為沒了她兒子活不下。勤勞是阿紀的本色，但是婆婆只覺得那是因為她兒子太出色了，以致阿紀以後被動，處處當牛當馬。女人呀，女人是用來疼的，不是用來使喚的。
二忌在準婆家過多的談自己孃家的事，什麼家境怎樣，婚後打算怎樣，這些要讓婆婆知道越少越好，更不能讓兩親家走得太近，什麼串門啊，還住一陣呢，真是太傻了，最佳狀態就是保持客人狀態，無論是親家，還是婆媳，不然以後的日子夠能受的，可是阿紀，怎麼什麼都倒給她準婆婆呀。
三忌在準婆家與她兒子同住一屋，或者讓婆婆知曉了他們的婚前性行為。人就是那麼賤的，沒得到是最好的，得到了就不稀奇了，尤其是女人。真的，男人這樣想，女人也會這樣想。端着點架子，那是自愛的標誌，可是眼下，阿紀在準婆婆眼裏就是個很容易得到的女人了，她的標價就低了好幾個等級了。
四忌給未來婆家買太多東西。阿紀大包小包地往準婆家拎東西，那結婚以後怎麼辦？這第一次的標準放在那裏了，以後的送禮總不能太低於第一次吧，看什麼野山參龍井茶，怎麼竟是些高檔禮品？阿紀自己沒幾個錢，這樣討好婆家幹什麼呀，要是我，就送一件羽絨衣，1000之內！
真是高人啊，我聽得目瞪口呆，小葉的發言從不打草稿，滔滔不絕一如以往給我上愛情婚姻補習課。
唉，當阿紀給我首播紀錄片時，我只能感覺有點不對勁，但是怎麼也上升不到“N大婚前忌諱”的理論高度，而小葉，一下子通過表象進入實質。女人與女人間的深度差別，由此可見。
當然這是補充話題。回到正題吧。
阿紀整出的幾個菜確實好吃，她挑的螃蟹也很肥，有她的生活真的很享受。
對了，我們打算過了十一就去領證，然後去他們老家辦個婚禮，杭州的婚禮以及我家的婚禮就免了。阿紀繼續向我通報她的情況。
“現在，你的情況呢？” 阿紀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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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紀不知道我的心思。其實我很鬱悶。
上週末去陶陶家，是對豹子瞞了實情的。豹子帶隊去黃山了，我只説要去老朋友家，豹子叫我玩開心點。我趕緊同他説再見。我腳踩兩隻船的經驗不夠，心理素質也不強，在有可能穿幫的事件上儘量一筆帶過，免得言多必失。
本來完全可以去外面飯店吃飯的，省事，但陶陶一定要給我們營造出美好的懷舊氣氛，於是用上了最高待遇：男女主人親自下廚。
林森的兒子與陶陶的女兒在一起玩。外語系出生的就是很容易接受歐美的一套早教方式：從出生開始，陶陶女兒就擁有了自己的獨立嬰兒房，後來就成了獨立兒童房，兒童房裏除了大量玩具外還有高低牀，陶陶説她女兒很喜歡邀請其他小朋友來住宿。
我和林森坐沙發上聊天，林森説從網上看到我的一些文章，寫的歐洲王室故事蠻有看頭的。我趕緊説那是八卦歷史，娛樂用的，在你這樣的正牌大翻譯面前，沒法入目的。
但林森很認真地説：有娛樂精神的不一定是沒價值的，何況都是按照史實來寫，與旅遊結合，很揪人眼球的呢。
是的是的，也就起個掃盲作用。
我想趕緊換話題，儘管同是外語學院的師兄師妹，但我總覺得林森的專業用地陽春白雪，而我的，用於下里巴人。
可林森很執着：我覺得很好看，而且這種旅遊性歷史題材，若真讓專業歷史人士來寫，可能就寫成了規規矩矩的教科書……你看，德國，以前那麼多小國家，留下了那麼多著名城堡，不是在山頂上就是在森林裏，多麼有童話感覺，去歐洲怎麼能不看童話古堡？法國，如此聲名顯赫的王室，而且多多少少與愛情有些關係，又離不開各種奢華的行宮和別墅，很吸引中國的小資們的；還有奧地利，只需拿出一個瑪麗亞特蕾莎女王，這個最有名望的歐洲帝王之一，講講她的婚姻和子女故事，就能把中學課本以及著名影片中的歷史人物和事件串起來了，再搭配一些風光照片，很生動了。這樣的歐洲旅遊，才不會上車睡覺停車拍照下車撒尿一路走馬觀花回來一問三不知……
我聽得哈哈笑。很多歐洲遊的團是這樣的哦。
真的，利用這種旅遊性歷史題材，你完全可以出本書，圖文並茂，生動有趣，既有小資情懷，又有歷史大氣……對了，你若需要照片，我可以提供給你，這些年來走了很多國家，尤其是歐洲，積累的片子怕有上萬張。
我有點心動。
其實，寫歐洲旅遊性歷史，你不光寫王室與城堡，還可以寫平民生活，打個比方，南法的普魯旺斯，近年來特別熱，就因為有彼德梅爾，有梵高，有美食美酒，有懶散的當地居民，有最美麗的原始村落……當然，描述這些，都需要文采，我只會感受好日子好心情，但是沒文采，所以，寫這樣的書，還是要靠你了……
我們興致勃勃地談論旅遊，竟談得很投機。外語系的，都會有點對異國文化的偏愛，我和林森都喜歡歐洲史，現在我們倆創建了一個“旅遊性歐洲史”的獨門方向，覺得非常有成就感，毫不客氣地憧憬起未來的遠大前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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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我們大笑，陶陶很開心，笑呵呵地給我們續了茶後又去準備大餐。我猛然想起我得幫主人乾點活，最起碼也要象徵性地擺擺筷子，陶陶把我踢出廚房説：以後有的是機會呢。
週末過得很愉快，直到聽到一聲手機短信聲。
豹子給我短信：我都安頓下了，想你，我的丫頭，祝你快樂，回來與你睡同一個睡袋！
我臉一紅，頓時忐忑不安，感覺自己像在偷情一般，趕緊把短信刪了。
那晚，陶陶女兒留下了林森兒子在她那兒童房裏住，都是獨生孩子，很少有整晚的玩伴，兩孩子樂的什麼似的。
林森正好可以一個人送我回家。
車子很快開到家門口，我知道林森期待我邀請他上去坐坐，可我做賊一般心虛，哪裏敢。
我們坐在車裏説了一會兒話，我説他兒子很可愛，很招人喜歡。這是真心話。
林森驕傲地説，是的，比當爹的聰明多了。
我説也比當爹的帥多了。
林森無聲地笑笑，然後他握住我的手。
我驚慌失措。
不是我故意扮演純潔。若眼下沒有豹子這個人或者沒他這回事，我肯定美滋滋地把肩膀靠過去了，多好的人選啊，體貼，高大，用情專一，有共同愛好，有一定社會地位，説不定還能幫我寫“旅遊性歐洲史”那本大書呢，這將是很個性化的情侶作品啊……真的，我動作不快的話其他小姑娘都要搶了。可是，眼下，我心裏被一塊石頭堵着。
我從他手中抽出自己的手掌，歉意地説：今晚還有稿子要趕，我就不邀請你上去了，不過，今天真的過得很開心。
林森隱隱有些失望，但是他很有風度，説：能給你帶來開心，那對我是雙倍的開心，真心實意的話，不是外事辭令。
我當然相信。
然後我繼續冷卻他：接下來我們的工作會比較忙，可能不一定能赴你的約了。
林森説：那你自己多保重身體，天涼了，容易感冒。我每天會電話聯繫你。
我出了車子。我站在單元門洞前與他揮手，想看他離開，他執意要看我上樓後再離開。
在林森的目光中打開房門開了燈，然後在窗口中看他離開。
車子早已開走，我還立在那，呆了一般。
不過有個想法還是清醒的：我得趕緊做選擇了，再也不能拖了。
但是，究竟選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