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7
平日不輕易給予笑容的湯老師，近日滿臉都是燦爛陽光。我悄悄問七劍："湯老師是不是要喜得貴子了？"
七劍不屑："記者這麼沒消息渠道的還怎麼混啊，告訴你，我們雜誌要做徵婚廣告了，兩個P，50萬！"
這就是傳説中的打天價徵婚廣告的富豪？
我再悄悄問："是不是也要求"純潔無瑕無性史"的？"
七劍用眼神剜我："怎麼，想應婚啊？"
"我八卦而已嘛。"
回到自己辦公位子上，想，花50萬，找個老婆，嘿嘿，有趣。
但不管怎樣，能見識見識有錢人，也算開了眼。
我很土的，活了30多年，還沒見過大錢是什麼模樣的。最有經歷的一次，是一女友讓我陪她去銀行取錢，我女友拎了個黑色塑料袋，兩人一眼不眨看銀行小姐拿出10扎人民幣放在那個小凹洞裏。
女友要把錢往黑色塑料袋裏裝，我説："等等，讓我摸摸，我還沒摸過10萬現金疊在一起的感覺呢。"
女友看着不爭氣的我，説："要不要親一下？"
我説："這10萬是我的話，我就逐個親過去！"
女友手一揚："去去去，搶錢啊你！"
當天就開談版會。
湯老師果然提起了廣告大客户的事。"我們的雜誌引來了VIP，這説明什麼，説明我們的雜誌作出了品牌！這是我們大家共同努力的結果！我們的雜誌還會越來越好越來越大！"湯老師言語鏗鏘，激情四溢。
接下來就做特別策劃。
VIP沒露面，一切都是他的助理包乾。助理轉達了VIP的意思：廣告費不是問題，只要能出效果。當然，助理希望雜誌在出來前，能把大樣給VIP看一下。
為了"能出效果"，策劃部、採編部和廣告部探討到深夜。我是外圍人員，基本就是執行的份。
我接收到了命令，我的下期選題是"全球範圍內：小資白領一生要去的10個地方"。其實，小資白領一生想去的何止是10個地方，但是這都是要錢和時間堆出來的啊。
時尚版的選題是米蘭最新時裝週，精品導購版的選題是世界名錶，美食版的選題是幾款紅酒的品嚐。
我特別想看50萬換來的2個P的廣告是怎樣的，週三時候終於見到了大樣。
我必須承認我很俗，一直覺得富豪的品味應該是非富即豪，我甚至已經想好了取笑富豪的調侃詞，那種看起來讚美人，但是嘲諷到骨子裏的話我有一堆，專門對付有錢人的。但事實上，這次沒用上。
雙頁廣告做的蠻低調，一幅很美的風景照，雪山、湖泊、森林，一名登山者肩負裝備，在湖泊前休憩等待。一旁是簡略的徵婚詞，什麼身家過億的企業家，想找個温柔善良的伴侶，期待一起用心感受，陪伴着走過人生的旅途。身價過億是小字體，温柔善良是大字體，沒有"純潔無瑕"的奇怪要求，比起同類富豪徵婚廣告，透了些家常味和人情味。
"中國富豪什麼時候開始也學會打温情牌了？"我突然有點不適應。
"這不是富豪的主意，他的境界沒那麼高，這是他背後一幫智囊的策劃。"是七劍的聲音。
058
富豪徵婚才是一個故事的開始。接下來的好戲才開場。
按照助理的想法，他還想讓雜誌再做一些後續工作，被湯老師義正辭嚴地拒絕："你方僅僅是我們的廣告客户，出於雙方的合作誠意，我們已盡了最大的努力來配合。現在，廣告已經刊登了，合同上的條款都執行了，我們的合作也告一段落，後續工作就以你們自己的方式去做吧。"
但馬上，湯老師給我們開了個會，提出一條："全體未婚女記，在自願的基礎上，去報名徵婚，回來寫稿，揭一揭富豪選妻的內幕。"
這種能極大滿足好奇心的八卦，怎麼能錯失機會呢？別説80後的小美女記，就是我這過30的熟女記，也巴巴地想過五關斬六將將豪門八卦挖掘到底。這樣的稿子，絕對火爆。
廣告效果明顯是非常好，我連打一小時電話都沒打進去。終於打進了熱線，對方很耐心地將我的所有私人信息都搜刮了去，包括身高、體重、三圍、最高學歷、有何特長、有何愛好等，我回答得很鬱悶，但沒辦法，我是心甘情願地自投羅網。欲先取之，必先予之。
接線生用近乎麻木的聲音告訴我，下週的某個時間去某個賓館與某個人見面。
是第一輪面試？
059
我準時前往賓館去"扒料"。
賓館裏的一大廳被富豪助理包下了。
見過10年前張藝謀為電影《幸福時光》全國海選"幸福女孩"的架勢嗎？其他地方的場景我沒見過，但在杭州海選的場景，我因為好奇，與陶陶兩人假扮清純女孩，親身見識了一番。印象中當時報名人數實在太多，整個娛樂城簡直就是一鍋女孩子的粥。後來，我和陶陶被安排在一支20人的隊伍裏，齊步走向一大廳裏的舞台，燈光打下，坐在前排評委席上的男人用無表情的聲音，讓我們每人用半分鐘時間自我介紹一下，然後出了個考題:對着30層的高樓逼真使勁地喊一句話。再接下來就全體退場，下一支20人隊伍進入……
我突然回想起這些快被遺忘的記憶，因為眼前的景象真的跟當年海選"幸福女孩"有點像的哦。
據富豪助理的助理透露的消息，有1000多女孩報名應婚，但是富豪是沒有時間一一見面的，只能讓助理幫他選取一些拔尖的，到時候富豪就從拔尖的極品女孩中尋找有愛情感覺的。不知怎麼的，眼前的一切不由不讓我想起古代選妃，想起選妃時期特吃香的太監。我沒經歷過選妃，但這年頭宮廷電視無處不在，沒吃過豬肉總不至於沒見過豬跑吧。
跑題了。
很顯然，富豪助理很擅長於現代管理。他在讓接線生接電話時就已經按照報名應婚順序排列好，並讓應婚的女生在指定時間準時到達。10人一隊，每隊20分鐘，每天考察20隊。這樣賓館大廳裏不會亂成一鍋八鮮湯了。
第一輪面試（除了用面試這個詞外，我還能找出更適合的詞來嗎？）沒什麼深度，就是讓我們這些待選的女生自我介紹，説説自己的家庭成員，家境情況，出身環境，學歷學位，興趣愛好。
若不是那富豪助理的臉上始終掛着職場人士特有的笑，以及對誰都彬彬有禮的態度，我真會把他與大太監李連英相提並論。算了，是我心理太陰暗。這年頭，每人都是為自己的主子服務，因為都有家要養，有口要糊，人人都不容易。
富豪助理説："半個月後，會有第二輪的選擇，被選上的會電話通知。"
有人問："被選上的標準是什麼？"
助理笑着説："這個無可奉告。"
又有人問："可以棄權吧？"
助理照例笑着説："可能我們的方式讓一些想真誠來應婚的女孩們覺得是做秀，只是我們實在是找不出更好的辦法。你們想想，對於一個恨不得一天有48小時的企業家來説，他怎麼可能有那麼多時間來見每一位呢？但請大家一定相信他的誠意。"
助理解釋得合情合理。眾女生們退場。
我在第一輪面試中就被刷下了。也許我年齡太大了，也許我個子不高挑，也許我身材不夠火辣，也許我模樣讓人印象不深，反正我沒合上富豪助理的意。
我們辦公室裏，侯佳音與柳清揚接到了第二輪面試電話。看來，爆富豪徵婚內幕的火爆稿子只能期待她們了。
060
跑到小葉家去蹭飯吃。高薪聘請的有豐富做菜經驗的中年阿姨，最後從廚房裏捧出一盤切成丁的彩色水果拼盤，牙籤插在上面，然後笑着説："你們想吃點甜點的話，我去刨牛奶紅豆沙冰。"
我的天啊，胃如此舒心地被伺候，再不感謝生活的話，真該去地獄走一趟。
小葉的幸福生活在任何方面都比我出色，連找個阿姨，也能找到這樣頂尖級的。
阿姨是土生土長杭州人。杭州人就是杭州人，水土養成的，哪怕職業是最普通的阿姨，工作場所不是菜市場就是廚房，可是，全身上下始終透着潔淨和舒暢。阿姨是下崗工人，有個兒子在唸大學，阿姨本來想去一家商店應聘當售貨員，工資1200元，硬被小葉用1500的薪水挖了過來。本來阿姨猶豫，擔心當阿姨會讓念大學的兒子丟臉，後來覺得小葉家庭很體面，男主人是研究所的領導，女主人是報社編輯，都是文化人，乾的活也輕鬆，就來了。
小葉對着我的耳朵悄悄説："為了找個好保姆，我費盡心機。我去過阿姨家，很舊的弄堂老房子，但是廚房被她清洗得乾乾淨淨，就是水泥地板也是拖得一塵不染，當時就想花多少錢都要挖來，現在是1500的工資，等生下寶寶後，就漲到2000元。吃了她燒的菜，你感覺怎樣？"
我沒挑剔的話可説："品牌都是用錢砸出來的，那阿姨友善，愛乾淨，燒一手好菜，有育兒經驗，待人接物讓人看着舒心，那自然是極品阿姨了。但是，2000一月啊，都超了本科畢業生的價了！"
小葉手指戳一下我的額頭："死腦筋，錢就是用來享受生活的，錢去了自然會來的！"
問題是：我想享受生活的心思不比她少，可是我沒錢啊，我的錢出去了，就再也回不來了啊。
閒話少説，來小葉這婚姻活聖經這裏，我是有問題要討教的。
我告訴她説："我可能動了點春心了，但是，那人違背了她的幾條鐵的原則，我該何去何從？"
小葉舒服地躺在沙發上，聽故事一樣聽了我的動心過程。然後冷不丁地説："你不是還有個後備的嗎？"
"什麼後備？"我不解，我這樣的大齡女竟然還有後備資源，我怎麼不知道。
"那個舊情人，林森，有消息嗎？"
原來小葉是指林森。
"老婆，你是知道的，婚姻中的男人我是不碰的。你碰到老羅時，他已經清理完門户，自由自在。可林森呢，林森雖然有離婚的意願，但是，誰能保證他能離得了婚？那麼多的離婚案例，老婆原配以死相逼，什麼割腕，跳樓，服毒，結果離婚還不是不了了之。林森的老婆，我雖不認識她，但也有點了解的，個性特強的那種女人。只能她比其他女人好，絕不能輸給其他女人的，就算是離婚，也只能由她提出，林森同她談離婚，談個鬼去吧……"真的，我對他能離婚，一點信心都沒有。這一切，我都是清清楚楚考慮過的。
小葉一時沒話説，但她依舊否決豹子。
"老婆，你要知道，男小女大，婚姻大忌。你四十了，他才三十多，你五十了，他才四十多，你是一包草了，他還是含苞待放的花。你現在一時心急，委身了他，覺得有了依靠，這是典型的飲鴆止渴。你有沒想過，到時候收拾殘局又要花多大的力氣？女人不能經歷一些事情的，什麼背叛，什麼離異，那要傷多少的元氣，你知不知道？"
我無辜地望着她，外表順從地接受她的教導。
"我同你直説吧，我不看好那個豹子。剛剛昨天在網上看了個文章，一名孤身旅遊西藏的旅行者，3個月裏與5個女驢發生感情，我看得真是生氣，他那叫動感情嗎，他完全是個交配動物！他們這些愛探險愛流浪的男人，同搞藝術的男人一個樣:不戀舊。看到了新歡，他們會毫不猶豫拋棄舊愛，他們沒有懷舊的那根筋，所以沒有留戀的掙扎。愛情最多保鮮14個月，你知道婚姻到最後是靠什麼維繫的嗎，就是靠戀舊！那林森給你電話，是你漂亮嗎，不是，是他戀舊！有這種感覺的男人，你會發現與他相處很輕鬆，與他組成的家庭會很穩定。而那些探險家流浪者藝術人呢，嘿嘿，你付出再多，你還是挽留不了他們。老婆，我是真心心疼你，你不聽我的話，那我也沒辦法。"
似乎小葉天生與驢男過不去，一提他們就來氣。我擔心小葉動了胎氣，趕緊舉手投降："好好好，我立即埋葬我的那點小春心。"
小葉繼續向我指示："你別太早對林森失望，你等等他吧。"
看來受荷爾蒙影響，孕婦小葉越來越善於發號施令，為維護小老婆的面子，我連連點頭。人家捧着個大肚子還為我的事情操心，容易嗎？
從小葉家回來的路上，我愁苦不堪。
我突然想，孕婦小葉，是不是因為懷孕缺少安全感的原因，所以對愛出軌的男人特別憎恨，所以一直教導我要找懷舊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