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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3)

    「7」

    從步行街回來給同學打了電話道歉,女生很不高興的感覺,直到橘梗許諾,改天請你吃飯,女生才“勉為其難”地原諒她的不告而別。

    容青夏的手機關機,橘梗打了一晚上,到了凌晨時已經不抱什麼希望,那個冰冷的女聲卻突然變成延長的“嘟——”。這個聲音讓她的腦子裏浮現出香港迴歸舉國歡慶之類的畫面,聽到容青夏些許迷糊的聲音,才發覺自己高興到連話都説不出來。

    那邊覺得不對勁,也緊張起來:“葉橘梗,你大晚上的嚇什麼人呢!”

    橘梗的手在抖,聲音也發顫:“你,你……沒事吧?”

    “我能有什麼事啊?”男生的聲音無辜又莫名其妙,“我看你是有什麼事吧,大半夜打電話就為了跟我説這個嗎?”

    “我在步行街看到有三個男人跟着你……我找不到了……我,我……打了一晚上的電話……你一直關機……”橘梗徒然地放鬆後,不知道為什麼想哭,事實上她也那麼做了,儘量忍着抽泣聲,卻怎麼也忍不住,“對不起啊,是我太神經過敏了……”

    事實上他今天去步行街和堂姐碰面,她所謂的三個凶神惡煞的人根本就是關心則亂。就這麼一點小事還讓她急到哭了,説不感動是不可能的。不過容青夏更介意的是,她對朋友這樣一心一意,又容易相信別人,以後遲早會吃虧的。

    容青夏沉默了一下,嘆了口氣,説:“別哭了,你現在去洗個臉,等着我。”

    她還沒來得及問“等着我”什麼意思,他已經掛了。半個小時後門鈴響起來,容青夏帶着一身的涼氣,看着面前這個眼睛鼻子都是紅的,活像一隻笨兔子的女生,忍不住劈頭蓋臉地就罵下來:“你有沒有神經啊?你到底在想什麼啊?不會是什麼我惹了什麼小混混,然後被殺掉後分屍扔進河裏餵魚,莫名其妙地失蹤連屍體都找不到吧?”

    “其實……其實也沒有……警察還是能找到屍體的吧?”

    “你——”容青夏也跟着紅了眼睛,不過是氣紅的,這麼笨的人,乾脆掐死她算了。手兇狠地伸過去,半途中卻失去了力度,如藤蔓般把面前的女生抱在懷裏,“你啊,真想把你掐死砌到牆裏算了。”

    橘梗整晚都把卧室門鎖得緊緊的,客廳裏的電視聲很大,偶爾能聽到什麼“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死人”這種糝人的話。確定容青夏那句“真想把你砌牆裏”並沒有實施的意思,這才疲憊得睡過去。

    次日在早餐時間,橘梗接到譚非的電話,説已經在過來的路上。容青夏聽了鬧着也要搬過來,理由是“多一個人承擔房租不是能給天天叔減少點壓力嗎”。橘梗思考問題慢半拍,被逼着答應以後才想起“可是隻有兩個房間啊”。

    可是已經晚了。

    譚非剛過來就面對橘梗笨兔子莫名其妙地又招了個萬人迷進來住。橘梗覺得對不起譚非,羞愧得連頭都不敢抬。她這個樣子譚非倒不忍心再敲打她什麼,只好揪着容青夏討論:“既然你自己單獨住一間房,為什麼要三個人均攤房租啊,這不公平,不行。”

    容青夏倒不在意,一把將低着頭做千古罪人狀的橘梗摟過去笑嘻嘻地説:“那沒關係啊,你自己住一間房,我和橘梗住一間不就得了?讓你沾便宜,我們吃虧。”譚非氣得想一拳打過去,容青夏又不要命地接着説:“還是,你想跟我住一間?”

    最終結果當然是橘梗和譚非住一間,容少爺自己住一間,不許留宿不三不四的朋友,負責全家的水電費。

    「8」

    “你那個同學住你家了?”純淵皺了皺眉,手上的原文書卻沒放下,聲音又恢復了平靜,“你真會給自己惹麻煩。”

    “其實容青夏就是不愛學習,女朋友也換得勤快了一點。但是他不打架不罵人,還挺有禮貌,絕對不是那種不學無術的壞人。”

    “壞人臉上又沒貼着標籤。”

    “你把人想的太壞了。”

    “是你把人想的太好了。”

    “嗯……”這次倒沒反駁,女生的聲音迷糊下去,連氣息都變得均勻了。純淵一轉頭就發覺橘梗睡着了,微微地皺着眉,像是有什麼煩心事似的。她有一張神奇的臉,你根本不用猜測她的心,因為她會把什麼都寫在臉上。所以跟她做朋友很輕鬆,她就像一片清澈見底的湖水,只是若真的看輕她,怕是會被她淹死也説不定。

    這個世界上最傷人的往往是你覺得最無害的東西。

    下課時聽見有女生討論着:“安陽純淵一直在看葉橘梗,都靈魂出竅了!”

    “我看見了,盯着看了半節課呢!”

    “誒,可是大家都在傳安陽純淵和黎空會長是一對啊……”

    “媽呀,都是帥哥,萌翻了!我可是空純戀的堅決擁護者!”

    “胡説什麼啊你們,他們還有人傳安陽純淵是明星的私生子呢,你們少八婆了好不好,小心爛舌頭……”

    聲音不大不小,像是故意要被他聽見,互相取笑着出了教室。純淵把橘梗叫醒,讓她去衞生間洗了把臉,在學校門口的巴士站牌前才説:“後天晚上到我家來吧……是我生日……”

    “那個……”橘梗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們一起上課,還會聊天,還單獨一起吃過飯,而且我有什麼事情也會告訴你……所以……”

    “啊?”他以為她要説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見她一直搓鼻子,忍不住拉下那隻手,“所以什麼?”

    “所以……”橘梗抬起頭,眼睛裏像是灑滿了星光似的,“所以我們算是朋友了吧?”

    那種眼神讓他內心像打翻了什麼東西,沙塵或者什麼,粗糙地流動在血液裏。他覺得自己看到的絕對不是一個二十歲心智成熟的女生,而是嬰兒,貓或者狗之類單純的生命。而那種驚喜又信賴的表情,讓他覺得心酸又幸福。

    他怔了半晌,才哼一聲説:“你覺得我是會浪費時間在那種無聊事情上的人嗎?”

    “你不是!”橘梗笑着恭維,“你絕對不是!”

    於是一天都心情好得有些過分,晚上回家纏住容青夏問:“你們男生到底喜歡什麼禮物

    呀。”

    容青夏的回答更是有他的風格:“當然是漂亮女生的肉體呀”。

    譚非從卧室裏衝出來氣急敗壞地吼着:“你這個小白臉在教橘梗什麼亂七八糟的啊,你

    找死吧?”

    這樣的吵鬧恐怕以後都會不停地上演,橘梗倒覺得每天這樣的熱鬧着也不錯。起碼一個人不會覺得寂寞,不會想起以前,不會覺得如蛆附骨般的難受。

    「9」

    在橘梗看來,即使是嘴唇貼着嘴唇,只要是沒有感情在裏面,那也不能算得上是一個吻。

    因為是嘴唇,所以又不能當作什麼事情都沒發生過。

    那麼又能算什麼呢?

    這個小區裏果然是有回憶的,雖然稱不上什麼愉快的回憶。

    安陽純淵在小區門口的攤子上買了份報紙,嘴上説着明天要降温了,英國雨天多更是不容樂觀。橘梗再神經大條也忍不住嫉妒,一整天她都和純淵在一起,期間他倒是接了兩個祝福的電話,聽聲音都是平常的朋友。

    她一邊覺得感動,一邊又替他覺得不值:“春緋今天給你打電話了麼?”

    “沒有,應該是功課太忙吧,那邊上學不比這邊的。”他奇怪地轉頭,“你問這個做什麼?”

    “你今天生日,她難道一個電話的時間都沒有嗎?”

    “嗯,應該晚上會打過來的——”

    純淵拿着報紙往小區裏走,半晌覺得耳邊沒有了腳步聲,回頭就見橘梗在幾米遠的地方低着頭。他走過去才看到她的鼻子眼睛都紅了,連耳根都紅了,像一頭小蠻牛似的“吭哧吭哧”地喘着粗氣。

    他猛然發覺原來她在為他不平,心臟又被小火苗點燃似的暖了起來,嘴角忍不住地上翹:“你這是生哪門子的氣呢,傻瓜似的。”

    “她不心疼你,我心疼你還不行?”橘梗氣得跺腳,她心裏這麼想的就這麼説了,絲毫沒發覺自己已經超越了朋友之間該有的關心,“你別説我傻,你也好不了哪裏去吧?”

    純淵咧開嘴笑了,露出珍珠光澤的牙齒,摸了摸她的頭:“那以後就拜託你心疼我了。”

    橘梗愣愣地聽不出他什麼意思,只覺得一瞬間純淵好像變得温暖了,連指尖的清冷都開始融化。他們一進門就看到黎空和兩個學生會的朋友在客廳裏打電動,廚房裏有女生們嘰嘰喳喳討論菜色的聲音。

    這確實是生日該有的氣氛,黎空如臨大敵地喊着:“惡魔回來了!我死定了!喂葡萄喂薯片啊——”

    “你想得美。”純淵的笑容稱得上邪惡,“今天的美妙回憶怎麼也得足夠讓你記一年啊。”

    “惡魔!惡魔!春緋寶貝快來救我啊——”

    “你喊吧,春緋能救你,我就跟你姓!”

    “戀妹狂……”卧室門口多了個眉眼清澈的少年,染着金棕色的發,略顯得清瘦的身材和珠玉在盤的美妙聲音。

    “純淵回來了嗎?”又一個少女伸着懶腰走出來,臉上還帶着幾分睡意。純淵明顯地僵硬在原地,像是做夢似的茫然地喊着:“小鏡……春緋……”蘇鏡希沒形象地撲過來,撞得純淵退兩步倒在沙發上,他還不清醒似的,茫然地張着眼。

    “哈哈!純淵寶貝,以後你只能冠夫姓了,很開心吧。黎純淵!”

    “噯,黎空,你會被我哥殺掉的。”

    “那春緋你可要保護我呀!”男生柔弱地靠過去,挑釁似的往沙發上一望。

    “大蛇丸,離麻煩精遠一點!”蘇鏡希氣急敗壞地吼,“戀妹狂,他不要跟這個變態住一起了,讓他自生自滅去吧!”

    ——

    橘梗站在門口像石化了一般,腦子裏亂成一團毛線,自己剛剛還生氣春緋連一個祝福電話都沒有,而現在,他們卻突然出現在眼前。怪不得純淵會那麼愛她,這才是傳説中可以收買人心的真正的Surpri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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