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倪辰剛用過早餐,就看到桑水蘭將自己打扮得整整齊齊,一副興高采烈要出門的架式。
「你要去哪?」他知道今天是週末,每個週末她都有一天休息日。
正準備出門的桑水蘭頓住腳步,乖巧的指指自己的小皮包,「我要去郵局存錢。」
「存錢?」
「對啊,」她一本正經的點頭,「昨天李管家給我發薪水了。有句話説得好,『手裏不留太多錢,要留只留零用錢』,這樣就算在路上被搶劫,損失的風險也會降到最低。」
倪辰被她逗得輕笑一聲,「你身上的錢只怕還不夠給搶匪塞牙縫,更何況,如果你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搶匪怎麼可能會把念頭打到你頭上?」
「做人要有防範未然的準備嘛,雖然像我這種程度的財富在你的眼裏實在不值一提,但如果真少了一塊錢,我可是會哭死的。」説着,她還十分認真將懷裏的包包摟緊,一副怕被人搶走的樣子。
倪辰忍住笑,壓下想要揉她腦袋、捏她臉頰的衝動,「在這裏等我,正好我今天也要出門,順道載你一程。」
一聽有順風車可坐,她頓時歡快的點頭,能夠省下一筆車費是賺到了。
一路上,負責開車的倪辰很少説話,從頭到尾就聽桑水蘭像只聒噪的小麻雀嘰嘰咕咕講不停。
現在在她的眼裏,倪辰只是個看似冷漠愛記恨,實際上卻面冷心慈的男人,因為之前她幾次無意的「調戲」而反被他捉弄過幾次,但相處久了,她知道他並不想表現出來的那麼難以相處。
至少,當她聽不慣那位宋小姐的言論而不顧身份跳出來把對方氣了個半死時,他不但沒有偏袒對方,反而還縱容了她的放肆。
畢竟當時如果他真的為此將她逐出倪家門,她也無話可説,只能提着行李認命的離開。
所以,對於他不經意顯露的呵護與關懷,要説她內心不感動,是假的。
有時候,她很感謝喜娃,如果不是他當初求自己一次又一次的與倪辰接觸,這輩子她不可能有機會與他結識。
此時,認真開車的他渾身散發一股勾人的魅力,而和楚博南、喬以琛不同的是,他一直很安靜,臉上很少會流露出大喜大怒的神情,偏偏就是這樣的他,更時時刻刻吸引着別人的視線……
「你怎麼突然不説了?」
清冷的聲音突然在車子裏響起,正在開車的倪辰雖然少言寡語,但對桑水蘭隨口説的話題其實都很感興趣。
正偷偷打量他的桑水蘭被問得一愣,連忙別過臉,尷尬的笑了笑,「我看你一直都不講話,以為你對我感到厭煩了。」
他調侃似的對她笑了笑,「就算我真的煩了,你也用不着臉紅成這樣。」
她急忙用手使勁搓着自己的雙頰,一邊還此地無銀三百兩的解釋道:「是天氣太熱了,沒到這種天氣我就會熱得全身紅通通……」
倪辰一把攬住她蹂躪自己臉頰的動作,「別再搓了,再搓皮膚就真的紅了。」他難掩笑意道:「我剛剛逗你玩的,這你也相信?」
桑水蘭扁起嘴,哀怨的偷瞪他一眼後在心底暗罵——虧她剛剛還誇他是個好人,她看他分明是隻披着好人皮的惡狼。
車子剛轉彎沒多久時,桑水蘭突地大叫一聲,「停車、快停車!」
倪辰連忙踩下煞車,不解的看向她,「怎麼了?」
「我只是看到我的城堡旁邊長出雜草了……」
半分鐘後,他便看到她口中的「城堡」——一棟兩層的私人小公寓。從外觀上來看,這房子已經有些歲月,兩道大門上的漆掉得差不多,四周還長滿了雜草。
桑水蘭蹦蹦跳跳的跑下車,非常認真的開始在房子四周拔雜草。她並不敢耽誤倪辰的時間,原本想讓他先走,可他卻説他並不急。
所以,此刻的情況變成是她翹着小屁股認真除草,他則悠閒的靠在車子旁看熱鬧。
勤勞工作中的她,一邊除草一邊為他講解這棟房子的來歷——
原來桑父在世時是個建築工人,和桑母認識沒多久就結婚,由於兩人的婚姻並沒有受到長輩的祝福和認同,所以老實木訥的桑父就帶着温柔善良的喪母來到這裏落地生根。
這棟房子,便是二十多年前桑家夫婦用他們全部的存款自己蓋出來的家,裏面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是由男主人親手栽植、打造的。
雖然日子過得很辛苦,可桑父和桑母不後悔,更在有了他們的愛情結晶——也就是桑水蘭之後,一家三口開心地過着幸福的生活。
不過或許老天太嫉妒他們的幸福,桑母在女兒出生後沒幾年就去世了,桑父因此經常抱着不停哭泣找媽媽的女兒説:「媽媽只是上了天堂,雖然你再也看不到她,可她會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保護你……爸爸不會再娶別的人,因為你是爸爸在這世上最疼愛的小公主,這棟房子就是隻屬於我們父女倆的城堡……」
然而幾年之後,桑父卻積勞成疾,病重入院。為了籌措醫藥費,桑水蘭不得不把這棟充滿父女間美好回憶的城堡賣掉。
幸好當初她父親的一位舊友肯伸出援手,及時買下這棟房子,並且還對她説,有朝一日只要她能拿出和當初成交金額一樣多的錢,就可以再將房子買回去。
於是為了完成父親的遺願,她努力工作賺錢想盡快實現這個目標,因此有了「攢錢狂」的稱號。
而這房子在現在的主人買下它後,並沒有人住進來,因為空置太多年無人照管,旁邊總會生出雜草,所以只要有空,她就會來這裏拔草打掃、清理一下環境。
倪辰聽她咕咕噥噥的説完,心也跟着她的回憶而微微揪疼。
他一直都知道她活得很努力也很認真,就像她親手做出的每一道菜,不管是用什麼食材搭配,她都極盡所能讓品嚐的人感到幸福的美味。
即使願望在許多人眼中看來那麼渺小,可她仍舊一絲不苟地為了完成這個目標不斷努力奮鬥着,這樣的女孩,是他從小到大從未接觸過的。
由於有着優渥的家世,父母兄長的疼愛及好友的縱容,身邊的人們都極力討好着、巴結他,也因為他自幼體弱多病,所以頂着倪家三少的頭銜,像顆珍寶一樣被所有人呵護關心,甚至只要他稍微皺個眉頭,就能引起旁人的慌亂,富有安逸的生活讓他幾乎忘了這世間還有苦難和悲傷存在。
他不知道像她這樣無依無靠的女孩子,這些年來究竟是如何在複雜的社會中求生存,可她沒有墮落、沒有沉淪,而是用自己的雙手一步步打造屬於自己的人生,努力實現夢想……
思及此,他沉寂多年的心因為這樣的一個女孩而強烈跳動。
倪辰無法解釋自己的心情,他只知道他會因為她的存在而獲得滿足,會因為她露出甜美的笑容而心生快樂。
不想再壓抑內心深處的渴望,他突地將那個小小的身軀抓到自己胸前。
在她無比詫異的目光中,他微笑輕柔地為她擦拭額上滲出的薄汗以及臉頰上的污漬,一邊擦還一邊道:「髒了。」説着,又用鼻子在她身上嗅了嗅,「都是汗臭味。」
桑水蘭被他倏然靠近的俊臉嚇得身子向後一仰,即使在炙熱的夏季,他身上的味道依然清爽乾淨,聞起來很舒服。
反觀自己,剛剛拔草耗費了太多體力,現在不但雙頰紅通通,身上、臉上也全是汗,散發出來的味道自然不太好。
她不好意思的向後退了退,紅着臉説:「別讓我身上的臭汗把少爺你弄髒了。」
倪辰微蹙眉,輕輕捏起她臉頰上的小肥肉,「別叫我少爺,叫我阿辰就好。一會兒你去完郵局,還有別的事情嗎?」
「沒有了。」
「既然沒有,我帶你去一個地方。」
「去哪?」
「到了你就知道了。」
◎◎◎
「我們為什麼要買雞蛋?為什麼要買肉?為什麼要買魚?」
當桑水蘭問出一連串「為什麼」卻沒有得到任何回答時,她無奈的放棄繼續詢問。
知道倪辰將她帶到一間豪華公寓的頂樓時,她才又好氣開口道:「這是什麼地方?」
原以為這個問題仍舊不會得到答案,可倪辰卻淡淡回了她一句,「這是我的私人公寓。」
屋裏的空間非常寬敞,設計也十分高雅,有着光滑的地板和充滿質感的家居擺設。
即使倪辰這些天都留在倪家大宅,這裏還是被鐘點傭人打掃得乾乾淨淨,連散發在室內的氣息都十分清新怡人。
只是到現在,她還是不明白他為什麼要把她帶來這裏?
兩人換好鞋子進了屋,倪辰拎着剛剛在超市買的雞蛋、肉還有兩條魚直直往某個房間而去。
當他伸手要推開房門時,動作頓了下,回頭對她道:「你最好還是留在客廳裏,因為我擔心你會被裏面的東西嚇到。」
桑水蘭頭皮頓時一麻,雙手也緊緊抓住他的衣袖,張着一雙無辜大眼小心翼翼的問:「房間裏……有妖怪嗎?」
他被她緊張兮兮的模樣逗得直笑,疼寵地捏了捏她的臉頰,「是啊,不但有,而且還是好大一隻。」説着,不理會她微微泛紅的臉頰,他一把將房門推開。
她小心跟在他屁股後走在房間裏東張西望,尋找着妖怪的蹤影。
這是一個看上去很像客房的房間,客房裏除了一個透明的大魚缸和一些傢俱外,根本沒有牀。
她的視線來回遊移,當目光停在那個透明魚缸上時,雙眼突然冒出兩道興奮的光芒。
還沒等他反應過來,她已經蹦蹦跳跳的往那魚缸跑過去,一把摟住從魚缸中探出腦袋、身長足有四、五米、體形足足有成人手臂般粗的一條大白蟒。大白蟒的下半身盤在魚缸裏,探出來的三角形腦袋肥肥嫩嫩,上面還鑲着兩顆晶瑩剔透的黃眼珠。
如果是正常人,一定會因為這隻大白蟒嚇得魂不附體、尖叫連連,可桑水蘭卻兩眼發光的摟住牠,嘴裏還興奮的叫着,「好可愛的大白呀!」
話一出口,不只倪辰愣住,就連那隻大白蟒也好似一怔,被這女人突如其來的熱情搞得不知所措。
桑水蘭似乎很喜歡這條大白蟒,一邊摟着牠的脖子説好可愛,一邊還伸出小手在牠滑膩的身上東摸西蹭。
起初還擔心她會被自己寶貝寵物嚇到的倪辰,在無語了好一會兒後,慢慢走到一人一蟒跟前忍着笑意道:「我家馬克可是餓好幾天了,你就不?蝗灰靶源蠓ⅲ涯慊罨鍆痰蕉親永錇穡俊?br />
正摟着大白蟒又親又蹭的桑水蘭開心的轉身,語氣中掩不住興奮,「牠這麼温馴是不會咬我的,想不到你竟會養這麼可愛的寵物。剛剛你説牠叫什麼?馬克?可我覺得還是大白更適合牠一些。」
一把搶過他手中的食物,她討好的將馬克從魚缸裏抱出來,並用手中的食物誘惑着那隻看上去很飢餓的大白蟒。
馬克自幼就被倪辰買來當寵物,雖然長相兇猛、體型恐怖,但性格卻非常温馴。以前倪辰住在這邊時,牠還能餐餐吃上肉或蛋,可自從倪辰不久前搬回大宅去住後,牠便經常吃不飽,為了避免牠被活活餓死,倪辰只好隔沒幾天就買些東西親自送過來餵食。
今天恰逢週末,他原本並沒有出門的打算,是聽到桑水蘭想去郵局存錢,才想到自家寶貝的肚子還餓着,便想幹脆趁着這個機會多買些食物給馬克填肚子。
而他之所以會把她帶來,大概是潛意識中已經將她當成自己人,畢竟這棟公寓是屬於他的私人空間,平日裏除了楚博南和喬以琛外,他很少會帶外人來。
連宋瑤瑤也自從他養了馬克後,就不敢再輕易踏進這裏一步。
一般女孩心目中的寵物多是小貓小狗,對於馬可這種看上去很兇猛的白蟒,宋瑤瑤從來都是避而遠之。以前楚博南還曾經調侃她,説想要當倪家三少爺的妻子,沒有勇敢的心臟恐怕不行。
而面對這樣的調侃,宋瑤瑤的回答總是——愛情是偉大的,有朝一日等她真的嫁給倪辰當老婆,倪辰一定會為了她放棄豢養馬克。
對於她的自信,倪辰通常笑而不語。
其實他當時很想告訴她,他性格冷漠,即使外在給人一種斯文優雅的表象,骨子裏卻冷酷的臉他自己都無法估量,所以,他不會為所謂的愛情放棄任何東西,更不會是為了她宋瑤瑤放棄。
從小到大,他追逐的都只是一種感覺或默契,一種不需語言表達就能擁有的惺惺相惜,如果找不到這樣的人,他寧願孤獨一世,也不願委屈自己與一個不喜歡的女人度過一生。
現下看着一人一蟒湊在一起,在他面前上演親密無間、你儂我儂的奇怪戲碼,他不由自主的笑了。
馬克雖然斂去了原本的兇殘秉性,但牠畢竟是隻從亞馬遜原始森林裏出來的野獸,就算是他那兩個死黨,也不敢這麼大膽地與牠親近。沒想到嬌小的她居然真敢把牠當寵物,又親又摸的如同對小貓小狗一樣來蹂躪。
偏偏馬克也像是很喜歡被她這樣對待似的,不但乖巧地一口一口吃着她親自餵過去的食物,還將自己的尾巴纏在她身上,討好地不時用腦袋蹭蹭她。
每當牠蹭了她,她就會像孩子般興奮,也摟着牠又親又啃。
「你都不知道我有多喜歡這種大白蟒,我以前的老闆也有養一條。對了,你還不知道我以前在餐廳做廚師吧?我的前老闆據説混過黑社會,不過他雖然長相兇了點,脾氣卻好的不像話。」
話匣子一打開,桑水蘭便收不住,開始講起自己以前的老版除了蟒蛇外,還養了各種奇怪昆蟲,無奈老闆娘非常懼怕那些生物,在迫不得已的情況下,老闆只好將自己的「奇珍異寶」放到餐廳的某間包廂裏飼養。
不過老闆是個粗心大意的人,雖然喜歡養,卻時常會忘了給他的寵物們送食物,只有她記得,於是日子久了,她便成了老闆寵物們的保姆。
也是因為如此,才奠定了她和這些奇怪生物間有好的感情。
説到一半,倪辰手機響了,他接了電話説有事出去,就讓桑水蘭在這裏等他。等他回來的時候,竟發現一人一蟒親密的摟在一起,在他的牀上睡得香甜。
看到這一幕,不知為何他心底升起一股甜蜜的感覺。
他走到牀前看着熟睡中的小女人,她小臉和馬克緊緊挨在一起,馬克則用尾巴纏着她的一條腿,整個身子盤成一團。
當馬克察覺到倪辰進來時,便睜開雙眼,用那雙晶瑩的黃眼珠瞟着他。
倪辰走過去,在牠頭上拍了兩下,馬克受用的搖了搖腦袋,沒一會兒便再次將頭偎在桑水蘭的臉頰邊。
這時,睡得極熟的她翻了個身,臉頰紅潤、呼吸輕淺,睡顏看來非常嬌美誘人。
他看得動情,不禁俯下身,對着她軟嫩的臉頰輕輕一吻。
馬克見狀,居然用蜷起來的尾巴輕輕揮了他一記,樣子像是非常不滿。
倪辰瞪了牠一眼,小聲道:「她是我的。」
馬克昂着脖子,接着將身軀整個盤在她身上,態度十分明顯——牠要和主人爭寵。
倪辰不甘示弱,一邊輕輕撫摸着她的臉頰,一邊瞪向馬克示威。
一人一蟒無聲鬥了很久,桑水蘭終於迷迷糊糊的醒過來,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聲音軟綿綿地道:「你回來了?」
倪辰心一動。
你回來了?
多簡單的一句話,她就像個等待丈夫歸來的妻子,正用小兔子一樣可愛的神情向他昭顯她已經等了他太久……
他喜歡這樣的感覺,很親切、很温馨,有家的歸屬感……在她還沒清醒過來的時候,他低下頭輕輕吻在住她的唇。
她嚇一跳,驚慌地想逃離,卻被他及時制住試圖掙扎的雙手,牢牢束縛在身下,他含住她的唇瓣反覆的蹂躪着、侵略着、霸佔着她的甜美。
在倪辰懷中的桑水蘭被吻得嬌喘連連,直到一吻過後,才見他意猶未盡的笑道:「好香!」
桑水蘭傻傻摸着自己略腫的紅唇,無辜的問:「你餓了嗎?我中午的確是有吃過你放在冰箱裏的小點心,可是那些點心都被我消化到肚子裏去了,還香哦?」
倪辰被她莫名其妙的回答搞得一愣,半晌後,他哭笑不得的輕掐她臉皮一下,「你這隻豬。」
她一聽,立刻委屈的抱住馬克到小報告道:「他罵我是豬……」
馬克則急忙用腦袋蹭着她的臉頰,以示安慰。
倪辰徹底無語。
他想,他不僅是戀愛了,而且還愛上了一個傻瓜。
◎◎◎
不管桑水蘭怎麼死纏爛打、討好撒嬌,都沒能讓倪辰答應將馬克帶回倪家大宅。
倪辰説,馬克雖然是寵物,可牠的體型龐大、長相兇惡,即使經過多年馴養已經斂去殺傷力,但如果牠調皮地四處遊走,還是會嚇到傭人們。
這個世上,並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她,這麼輕易就能和一條巨蟒做朋友。
被無情拒絕的桑水蘭就這樣和馬克依依不捨的分手了,當大門在她面前鎖上的那一刻,她差點難過的哭出來。
回程的路上,她意外又接到倪辰遞過來的一張支票,滿臉不解。
他淡淡的解釋道:「除了我之外,馬克很少會同別人這麼親近,你的到來讓牠很開心,所以臨走前,馬克特別囑咐我一定要送份禮物給你。」
桑水蘭瞪圓了雙眼,這人説謊居然都不打草稿?!
見她遲遲不收,他笑道:「怎麼?難道你想拒絕馬克的心意?」不等她説話,他便硬是把支票塞到她手裏,「拿着吧,你不是想完成你爸的遺願嗎?雖然屋主曾經説過允許你用當年的房價重新買回去,可這麼多年過去了,房價上升,你還用原來的市價買,人家肯定要吃虧。為了避免夜長夢多,早點把房子買回來才是上策,至於人情什麼的,以後有機會再用別的方式還好了。」
他其實不想用金錢資助來表現自己對她的喜歡,但眼睜睜看她為了生活打拼、為了存錢而讓自己過得苦哈哈,他又看得十分心疼。
知道她自尊心很強,就算他真的要用金錢來幫她達成目標她也不會接受,所以他就儘可能的用尊重她的方式去為她付出。
他的戀愛經驗雖然不多,但至少還知道如何去討女孩子歡心。
桑水蘭偷偷打量他一眼,她的確很需要這筆錢,也清楚知道當年父親的老友出手幫助完全是顧念彼此多年的交情。只是交情歸交情,人家沒有義務一定要幫助她,所以就算真能用原來市價將房子買回來,她也想在原價上多加一部分來表達謝意。
可省吃儉用了這麼多年,錢也不是想賺就能輕易賺到手,她很心急,卻也只能默默耕耘,努力工作實現父親的心願。
他一連多次都找藉口給她錢,她知道他是顧及她的自尊,用一種默默又温柔的方式在幫助她,説不感動是騙人的。
「別用那種小狗一樣的眼神看我,我説過了,這只是馬可拜託我送給你的,你若不想要,就順着車窗丟到外面去好了。」
她哀怨的瞪了他一眼,小聲咕噥,「我才不是小狗。」
他寵溺的笑了笑,繼續專心開車。
兩人回到倪宅時,已是傍晚五點鐘,雖然今天是桑水蘭的休息日,倪家上下的晚餐還是等着她去做,這是因為大夥已吃慣了她的手藝,其他人做出來的東西再也不值得一提。
目送她進了廚房,倪辰眼底的温柔始終沒有化開。
李管家見狀忍不住調侃,「老爺説你住處的鄰居前陣子在裝潢,這會都快兩個月了,那位鄰居還沒裝潢完嗎?」
面對老李探究的眼神,倪辰臉不紅氣不喘地説:「的確是裝潢完了,可是他的隔壁以及隔壁的隔壁最近也在裝潢,這仍會造成我的困擾。」
老李佈滿皺紋的臉上頓時笑來了花,「少爺真是越來越幽默了。」
「幽默總比無趣好。」
「其實,少爺是因為喜歡上水蘭了吧?」
倪辰的目光因為這句話而柔軟幾分,心底的某一端被觸動了。「他和我從前認識的女孩很不一樣。」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這麼説。
「的確,至少她改變了一向冷漠的少爺。」
倪辰淡淡笑開,「是爺爺派李叔來向我打探軍情的嗎?」
李管家一張老臉瞬間染上幾分尷尬,連忙擺着手道:「怎麼可能?老爺現在在地球另一邊,不知道和他那羣朋友玩得多開心呢!」
看着老李急急忙忙找個藉口跑開了,倪辰心情很好的回房洗澡、換衣服,準備吃美味的晚餐。
◎◎◎
接下來的日子兩人都開始忙碌起來,倪辰有時候會留在家裏,有時則在接到電話後便匆忙的出門。
至於桑水蘭,她在不久前將倪辰藉着馬克名義給她的那張支票存入後,特意跑去銀行和郵局看了一下,結果發現買房子的錢居然被她攢夠了!
等了這麼多年,如今馬上就要能實現父親遺願,她心裏自然高興萬分,忙不迭聯繫父親當年的好友,想要將房子買回來。
得知她為了儘早將房子買到手還特地向李管家請了半天假,倪辰為她心急如焚的舉動感到好笑,只是身為投資公司老闆之一的他,最近也悠閒不到哪裏去,所以不能跟她一起去。
這日傍晚,他正坐在書房裏看文件,門卻突然被打開,還沒等他説什麼,就見桑水蘭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闖進來,一頭衝到他面前,模樣看來委屈至極。
他心一緊,沉聲問道:「你這是怎麼了?」
「阿辰……」自從被他要求這麼叫之後,如今桑水蘭已經對這個名字朗朗上口。
在他擔憂的目光中,她拉住他的衣袖,哭得淚眼婆娑。
「我知道是我口沒遮攔,逞一時之氣得罪了那位宋小姐,可我真的不是故意針對她,也對她毫無惡意……你去幫我求求情吧,我知道你們兩個是好朋友,只要你開口,她一定不會再為難我……」
她一番顛三倒四的話聽得倪辰莫名其妙,一時之間沒能理解,仔細詢問後,才在她抽抽噎噎的敍述下聽懂了大概。
原來她父親的那位老友是宋家的一個司機,當她找到對方、告知想要買房子的時候,不知怎地竟被宋瑤瑤看到了。得知事情的來龍去脈,宋瑤瑤威脅自家司機,説如果他還想在宋家繼續做下去,房子就不準賣給桑水蘭。
那司機雖然和桑父有交情,卻也不敢為此得罪宋家小姐,兩相權衡之下,只能為了保住工作而拒將房子賣給桑水蘭。
對桑水蘭來説,這個打擊非常巨大,那棟房子是他父親當年親手蓋出來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都凝聚着她父親的汗水和心血,如今房子雖然破舊了,卻是她心中唯一的城堡。
盼了好多年,辛辛苦苦的賺錢只為了買下它的這一天,如今希望就在眼前,卻因為宋瑤瑤的一句話讓她的願望瞬間破滅。
當宋瑤瑤得意地對她説,只要自己活着一天,她就別想再拿回那棟房子時,桑水蘭真的覺得自己的天徹底崩塌了,情急之下,她只好求助於倪辰。
「你和那位宋小姐説,我願意向她道歉認錯,如果她實在對我上次的口無遮攔氣不過,我也可以讓她打我一頓。」只要能買回父親的房子,再大的委屈她都願意吞。
倪辰見她鼻涕眼淚齊流,哭得就像一隻大花貓,忍不住拿手帕給她擦擦臉,還不忘數落道:「真是醜死了,你看,你將我的襯衫都弄髒了。」
桑水蘭見狀,哽咽的抹着眼淚替他擦襯衫。
倪辰卻被她可憐的樣子逗得啼笑皆非,「誰要你當初為了爭一時之氣胡亂説話?現在終於嚐到苦頭了吧?」
「那你到底會不會幫我去和宋小姐求情?」
他淡然的挑眉,聲音不冷不熱,「我為什麼要幫你?」
她被堵得一時間説不出話來。
是啊,他為什麼要幫她?她只是他家的一個廚娘,説得再確切一些,不過就是倪家一個下人而已,可宋瑤瑤……卻是和他從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就算上次她呈口舌之快大罵宋瑤瑤一頓而倪辰沒有責罰她,也不能説明他會為了她一個下人去和相交多年的好友翻臉。
見她扁着嘴、眼淚汪汪的模樣,倪辰似笑非笑道:「求人辦事是要拿出誠意來的。」
她吸了吸鼻子,眨着紅通通的眼,哽着嗓音虛心問道:「那怎樣才算有誠意?」
「老老實實向我坦白,當初你為什麼會在咖啡廳裏向我表白?還有我生病的那個晚上,你又為什麼突然闖進我房裏……」説着,他俊容向前湊近幾分,額頭輕輕抵着她的,「對我做出那種奇怪的行為?」
桑水蘭的臉紅了又白、白了又紅。她以為倪辰不會再逼她説,沒想到他卻趁火打劫,利用她急於得到房子的心情來逼她坦白。
看着他一臉志在必得的神情,她惱怒的一把將他湊過來的身子推向一邊,沒好氣的道:「都説了咖啡廳那次是我神志不清,闖進你房間那次是我在夢遊,你這個人怎麼沒完沒了的竟問這些無意義的問題?」不理會他難看的臉色,她氣得脱口道:「雖然宋瑤瑤討厭,可比起宋瑤瑤,你更討厭。倪辰,我決定從現在開始漠視你的存在,哼!」
臨走前,她還用腳丫子狠狠踹了他小腿一記,才很有骨氣的轉身閃人。
倪辰揉着麻痛的小腿輕嘆口氣,眼底卻慢慢漾起幾分玩味的神情——
她越是掩飾,就越説明那兩次事件看似是意外,但根本就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