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兩日他們出發到東京。
思訊還是第一次來,結球覺得歉意,他從不偕女兒旅遊,是個失職的父親。
思訊玩得很盡興,袁大哥陪她到各個遊樂場玩得非常痛快。
但是她得到最終印象卻是:「東洋人一切新玩意都抄襲自歐美。」
袁躍飛笑,「可是,還有許多人抄上抄,又翻抄他們。」
結球搖頭,「少男少女倒也罷了,連若干中年人也迷東洋風至死,不可理解。」
小袁問結球:「你呢?」.
結球不忘自嘲:「我是假洋鬼子,全盤西化。」
思訊笑得彎腰。
她説:「這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三天。」
結球温和地説:「你的一生?還有一百年要過,許多良辰在等著你。」
思訊擁抱結球,結球摩娑著她的頭髮,真像一對母女。
他們滿載而歸。
隨即又要送思訊上飛機回英倫。
結球帶著最新型號掌上電腦回公司當小禮物,每個熟人一具。
一位同事接過説聲謝謝,猶豫一下説:「結球,我有話講。」
「什麼事?」
她把結球拉到一角,「是這樣的,我們接收了王的遺物,在清洗他私人電腦硬件檔案時發現了一些日誌。」
結球靜下來。
「我沒有細看,但有些信,好像是寫給你的。」
「我?」
「是,收件人是Lolali。」
結球震動。
王生前一直説人至要緊Love、Laugh、Live,所以替略為憂鬱的結球取了一個暱稱,叫羅拉萊,取那三個字頭兩個字母連接在一起,驟眼看,還以為是意大利哪個地方。
「周總囑我們洗清檔案,可是我私人給你留了下來。」
結球説:「謝謝你。」
「這件事可別讓別人知道,周總會不高興。」
結球點點頭。
「結球,你對大家都好。」
同事把一件東西交到結球手上。
結球感慨萬千。
周令羣也是為她好,人已經不在,日誌還有什麼用。
一時結球也沒有時間去看他寫了什麼給她。
忙了一天,雙目昏花。
姚醫生打電話來。
結球問:「跳舞?」
「是,我名叫姚跳舞。」
「為何小器?」結球訝異。
「除出跳舞,不可以找你?」
「近日我雙目時時酸澀流淚,有什麼補救辦法?」
「每半小時離開電腦片刻。」
「找我何事?」
「聽聽你聲音。」
結球苦笑,「我一向不懂卿卿我我,絮絮細語。」
「結球,我有朋友看見你同一男士喝茶,那人,有個頗大的女兒。」
結球嗤一聲笑,「眼睛真尖利,那位先生是我同事,未婚,姓袁,少女是我外甥,姓王,一點血緣關係也無。」
「可是,你們三人態度非常親暱。」
「這叫友情。」
他忽然斗膽,「我同你呢?」
「舞情。」結球胡謅。
「世上沒有這種事。」
「現在有了,一舞生情,對,還有無節目?」
姚啼笑皆非,「你只在乎跳舞。」
「正確。」
「你不關心一個西醫的工作收入?」
「別人的入息關我何事?」
「我的婚姻狀況呢?」
結球不再回答。
姚醫生報復性地説:「沒有舞會。」
他掛斷電話,好端端發起脾氣來。
結球只得收拾桌面,預備離去。
「還在這裏?」
是周令羣的聲音。
結球有點逃避,此刻累了,不想應酬上司,但也不得不掛上一個笑臉才抬起頭來。
周令羣看見她臉尖尖怪可憐,伸手過來不知想做什麼,結球在剎那間已決定蹲下佯裝拾東西避開那隻手。
但是周令羣也懂得抑制,她把伸到一半的手臂縮回來,撥了撥自己的頭髮。
「要不要去喝一杯?」
結球答:「今日有點倦。」
「只一杯。」
無論是上司或是朋友,這樣央求,總得應酬一下。
在路上她問結球:「你找到新對象沒有?」
結球嘆口氣,「沒有用心找,心理上也沒準備好。」
「我同……分開了。」
結球不予置評,經驗告訴她,一對情侶有拗撬,其中一方訴苦,其實不過想宣泄一下,朋友切忌附和,無論當事人把另一半踩得怎樣貼地,旁人也不可表態,否則後患無窮。
她們在酒館坐下,結球叫了黑啤酒。
「是她提出分手。」
結球靜靜聆聽。
「家庭與社會均給她壓力,她不得不屈服。」
結球抬起頭來,發覺這是一間同性酒吧,沒有男生,連侍應都清一色全女班。
她天性豁達,並不介意。
但暗暗替周令羣擔心,這種環境,碰到一個有心要陷害她的人,可以控告她利用上司權力騷擾。
「結球,我已要求公司調我去紐約,在那裏,我也許會開心一點。」
原來她真的有話要説。
結球不出聲,令羣已經決定了的事,沒有什麼人可以改變她的主意。
「你可願意與我一起走?」
結球一怔。
真的,她在這裏還有什麼呢,令羣是一手提拔她的導師,跟著她,省卻多少麻煩,可專心工作。
她抬起頭來。
「我只可以帶一個人走,你不去,我找袁躍飛。」
但是,先讓她選擇。
「為什麼不能整組人一起回總公司?」
「這邊也等人用。」
「我想一想。」
「好,你先回去吧,我再坐一會。」
結球點點頭,站起來離去。
一路上有漂亮的及不漂亮的女子回過頭來看她。
回到家,累得抬不起頭來,結球決定先睡一覺。
她把鬧鐘撥到四點半。
鈴聲忽然響起來,天還未亮,結球睜開雙眼,彷佛感覺到一隻手在撫摸她的頭髮。
她停了停鍾,起牀,淋浴卸妝,接著衝杯黑咖啡,在互聯網上讀新聞。
清晨,思想清晰,份外有條理。
走吧,跟著周令羣到新世界去,留下來的話,極可能會受到政治鬥爭。
可是,結球又捨不得相熟的理髮店,她只需走進去坐下,一號便知道該怎麼做,還有跑慣了的書店及時裝店,一早把她所需留下來。
她得不到結論。
給球撥電話給袁躍飛。
袁惺忪地來聽,「誰,誰?」
結球簡單地説:「周總要去紐約,問你我去不去。」.他在一秒鐘內清醒了。
「我去!」
「有什麼好處?」
「你做夢呢,不走行嗎,你我在公司因她得到多少特權,她一走,人們不盡力將我們二人剷除才奇。」
「可是我不喜歡紐約。」
「女人!」
「可是緊急了?」
「出來商量。」
「店鋪都未開門,到什麼地方去?」
「我來接了你再説。」
結球到樓下等他,清晨,大節剛過,淡了三墟,氣氛有點冷清,橘黃色路燈仍未熄滅。
袁躍飛的車子來到,看見灰衣的林結球在等他。
任何人在這種路燈下看上去都會象一隻攝青鬼,但是結球在橙色光芒掩映下卻象洋娃娃。
她動起來了。
結球拉開車門上車。
「去紐約吧,還想什麼。」
結球問:「你呢?」
「多謝你通消息給我,我會跪着求周總。」
「祝你幸運。」
有人敲車窗,一看,是名女督察,似笑非笑地勸導:「先生小姐,天快亮了,請回家吧。」
結球連忙誠懇地説:「是,是。」
一方面叫小袁把車駛走。
「你為什麼不解釋?」
「説什麼?我倆是久別重逢的兄妹?」
小袁將車駛返公司。
結球説:「我想留下來證明自己實力。」
「誰在乎你有否實力,你是周派的人,週一走就有人排擠你出局。」
「真的那樣險峻?」
「同你講得滴血也是白説,你不怕,反正你有妝奩。」
「袁,我怕周總誤會我對她有意思。」
「同她説個明白呀。」
「難以啓齒。」
車子駛入停車場,被人截住,一看,真巧,正是周令羣。
周令羣下車,「什麼事,清晨六時就來上班?」。
他們異口同聲,「我倆有話説。」
周令羣想一想,「在車上説吧,不怕隔牆有耳。」
三人坐在小袁的小房車裏開閉門會議。
她問袁躍飛:「你都知道了?」
「是,結球不瞞我。」
「真是好手足,」周令羣嘆口氣,「如果紐約答應收三個人,結球是否可以動身?」
結球大著膽子説:「周姐,我一向敬重你。」
令羣温和地説:「我明白,你是怕我誤會,你太小覷我了。好同事最難得。」
結球放下、心頭一塊大石。
「是,是。」
「那麼,説好了,一組人一起走。」
結球點點頭。
三個人一起下車。
周令羣先進電梯,他們等下一架。
結球説:「真不捨得。」
「婆媽。」小袁訕笑。
「其實沒有分別,一般用英語,每週工作百餘小時,不見天日,回家倒頭昏睡,月底出糧。」
「離思訊近得多,記得嗎?」
呵,是,那孩子。
「五個小時航程,長週末都可以到紐約度假。」
「你的心裏總有小思訊。」
小袁不出聲。
結球回到自己房間,關上門,拉開抽屜,把磁碟取出,放進電腦。
她也猶豫過,看,還是不看?她一向尊重別人的私隱。
信息立刻在熒屏出現。
離開上班還有兩個半小時,趁這空檔,看個究竟,王的日誌為什麼都寫給羅拉萊。
日誌一開頭這樣説:「第一次見到結球,在老闆的船上,那隻遊艇,叫做“興高采烈”。」
結球不禁淚如泉湧。
是嗎,在那隻船上?她一點也不記得。
老闆每年秋季都舉行遊艇會,招待屬下玩個痛快,人頭湧湧,她哪裏記得。
「當時,她站在甲板上,靠著欄杆看同事釣魚,她戴一頂三角形苦力草帽,白襯衫在腰間打一個結,深藍色一二個骨褲子,軟底平跟鞋,打扮像五十年代少女。」
是,結球記得她是有那樣一套服飾。
「同別的女同事爭豔鬥麗,完全不同,噫,那邊有人爭著表演法語呢,又有人比較腕上金錶,只有她,異常沉默,十分投入,看看魚羣遊弋,同事周令羣走近,似笑非笑説:“在看什麼?”」
結球用手捧住頭,深呼吸一下,怪不得那位同事不捨得把日誌洗掉,她一定是讀過了,深覺感動。
「周與我在宇宙已經共事十年,因為某種原因,她始終低我一級,我欣賞周的能力,也信任她,於是問:“那邊是幾個新來的見習生?”」
結球想起來了,那是她第一次與袁躍飛一起去遊艇會,但是她完全不知道有人在背後議論她。
「周説:“是,那清麗的女孩叫林結球,多麼奇怪動聽的名字,為什麼叫結球?原來她父親是粵人,他們喜歡用波、球這種俚字入名,取其圓通之意。”」
結球沒想到周令羣連這種細節都記得。
她對日誌入了迷,像是讀一篇小説一樣。
這時,有人敲門。
結球抬起頭來,秘書輕輕説:「林小姐這麼早回來了。」
結球答:「你也早。」
「昨日有些信件還未處理,要咖啡嗎?」
「我自己斟。」
「我買了新鮮鬆餅。」
「有無巧克力甜圈?」
「我馬上替你拿進來。」
結球揉揉雙眼,補一點妝。
秘書捧著早點進來放下。
她沒有即時離去的意思。
結球問,「你有話説?」
那女孩子鎮定而直接地説:「林小姐,聽説你要去紐約。」
結球大奇:「你聽誰説的?」
「我自己看到蜘絲馬跡,周總與紐約的往來忽然密切,公司傳言紛紛,她如果走,你一定也跟著去,林小姐,我也想去紐約。」呵,這樣細心。
「傳言歸傳言。」
「可否帶我去?我一定會努力工作。」
「外國生活不易過。」
「我想增長見聞,吃點苦不算什麼。」
結球微笑,「有志氣。」
但是,又怎能一隊兵那樣全部走呢。
她只能這樣説:「我給你留意。」
小女生出去了。
結球覺得份外寂寥。
八點未到,同事已紛紛回來。
結球發呆,這世界,無論失去了誰,照樣運作。
物是人非,也許,去到另一個都會,從頭開始,她會復元得快一點。
她傳電郵給周令羣:「我決定跟著走。」
就這樣敲定了。
結球繼續讀日誌。
「那女孩轉過頭來,我看到她淡雅秀麗的面孔,含蓄微笑,半垂著大眼睛,該剎那我就傾心。」
結球捧著咖啡杯的手微微顫抖。
這日誌一共有多長?切莫一下子看完,看完就沒有了。
結球的心悽酸。
「我查閲她的履歷,看上去似十多歲的她已經成年,那種出身優良的年輕人永不顯老,我在廿三歲時已滄桑,思訊也已出生,若想與她匹配,我必須重新創造自己。」
所以他告訴她的一切,都不是真的。
「我把她交給令羣:“好好教這女孩”,她有一股叫我羨慕的優然氣質,與我們螻蟻競血寸土必爭的惡俗不一樣,每日回到公司,我總到她崗位附近去走一回,看見她白皙小臉,便覺滿足。
「漸漸,我失去控制,痴戀結球,她還不知道,我掩飾得很好。
「一早,我到她家對面去等,她住在一間父母送她的小平房裏,門口種植玫瑰花,一時間,在清晨的冷冽空氣裏,我不明白在等的是一個女孩,抑或是我的理想。
「我終身努力,便是想超越自己的出身,文盲父親徙置區工廠機器軋軋聲,潤滑油的氣味與黑色素像是蝕入他與我的血液裏,想要清洗談何容易。
「她出來了,天然有點捲曲的頭髮帶著紫藍色薰衣草香味,倫敦大學畢業的她英語口音是那樣嬌矜,我傾心於她。
「我藉故每日送她上班,我介紹思訊給她認識,我要思訊長大了像結球那樣細緻矜貴。
「但是,現實總不捨得不提醒我的過去,我見到玉意,她穿著大花裙子,頭髮染成橘黃,問我要錢的時候,鼻翼泛著油光,頰上毛孔與她性情一般粗糙,我儘量不出聲,盡我的能力滿足她。」
結球讀得呆了,眼睛酸澀而不自覺。
這時,有人推開她辦公室門。
不用説,當然只有上司才能這樣做。
周令羣過來,擁抱她一下。
「開始收拾雜物吧。」
結球問,「去到那邊,住什麼地方?」
令羣閒閒答:「凡事有我。」
「能者多勞。」
「結球,進了大染缸,你的一張嘴也不比從前那樣平實了。」
「周總教我。」
周令羣終於不避嫌,伸手擰一擰她的面頰。
結球問:「你帶多少人?」
「你們兩個。」
「沒有其他人?」
「還有我的家務助理,沒有她可萬萬不行。」
「秘書及司機呢?」
「這些紐約都有,你想怎樣?」
「把麥倩兒也帶走。」
「下一艘船吧。」
她出去了。
結球叫秘書進來,「你都聽見了?」
「謝謝林小姐,別忘記我林小姐。」
「你放心。」
袁躍飛跟着進來,興奮得不得了。
「我立刻翻閲GQ,看紐約行政人員穿什麼西服,結球,人要衣裝。」
結球忽然想起衣着考究的姚醫生。
糟,還未通知他要飛越大西洋。
以後不能與他跳舞了。
她連忙打電郵給他:「姚,今日接獲通知,公司將派我往外埠上班……」
小袁非常雀躍,「我已與思訊通過消息,她也很高興。」
不知不覺,把聯絡思訊的責任,推到袁躍飛頭上,幸虧他異常勝任。
他又問:「結球,你的住宅可打算租出去?」
「不,我會每季回來住幾天,請工人十天八天打掃一下。」
「大好了,我回來也不必住酒店。」
結球笑,「歡迎歡迎。」
結球內心悵惘,這就要走了,匆匆忙忙一隻皮慶,拎起跑天下。
在古時,叫跑碼頭,一處到兄一處,到處是家。
現代的行政人員,還以為挺時髦呢。
她走到會議室,就是在這裏,受了委屈,差些沒流下淚來,被周總教訓:「大丈夫流血不流淚」,她嗤一聲笑出來,什麼時候女紅妝變成大丈夫。
「呵,」周令羣答,「自男女同工同酬那日開始。」
你總不能同男生支同樣薪酬又要求保留女性特權。
回憶一幕幕似箭一般飛射過她的眼前,事情一過去才往往看得一清二楚。
下班,她回家去,吩咐女傭如此這般。
女傭有點躊躇,「工錢能怎樣算?」
結球温和地答:「照舊。」
她笑逐顏開,「謝謝林小姐。」
正在這個時候,門鈴忽然大響。
女傭去看了一下,「林小姐,是生面人。」
結球發現是姚偉求。
「咦,你怎麼來了,請進。」
他灰頭灰腦,一聲不響坐下。
今日總算得償所願,可以登堂入室,坐著喝咖啡了,可是心情壞到極點。
「什麼事,病人失救?」
他已不想轉彎抹角,「請留下來。」
「嘎?」
「結球,你一進醫院急症室我已知命運,儘管你頭暈眼花,面紅身熱,仍然那樣幽默可愛,我對你傾心,即使只做舞伴,也是一個開始,留下來,我們結婚吧。」
結球摸不著頭腦。
「姚醫生,我倆並不熟稔,你鎮靜一點,先喝一杯咖啡。」
他的聲音有點嗚咽,「不要走。」
「那有關我的工作前程,一定要去,也許一兩年就可以回來,時間過得很快。」
「讓我照顧你,別再為工作擔心。」
結球笑了,「我真的不是你對象,我要是像你那樣想,根本不用工作,反正都是住這間祖屋,開這輛房車,我上班是因為我喜歡做事,我是一個幸運的人。」
姚嘆口氣,「我怎樣才能打動你,你對我一點感情也沒有?!」
「我第一時間把動向告訴你,你是我尊重的朋友。」
他握住她的手。
「我會回來度假,屆時有空,請我跳舞。」
「你大殘忍。」
結球笑笑改變話題,「你可喜歡我家?」
他這才抬起頭來瀏覽,「簡約主義,空無一物。」
以前,有一個人也是這麼説過。
「今日可打算與我跳舞?」
他木然答:「沒有心情。」
結球點頭,「開始懲罰我。」
「只有一個地方可去。」
「哪裏我都去。」
姚像是忽然想開了,「跟我走。」
他把她帶到一座大廈,原來是間社區中心,推開其中一間課室門,只見許多老人家,雙雙對對,正在學跳土風舞。
結球大樂。
這時,她也十分不捨得這位西醫,他在她最孤苦淒涼的時候帶她出來尋歡作樂,暫時得到喘息機會,他是她的恩人。
導師看見他們兩人進來,誤會是助手,連忙説:「你們遲到,還不快快一人帶一組開始練習。」
音樂奏起,是首美國流行鄉村民歌,叫《七零八落的心》,結球不管三七廿一,與姚偉求跳起來。
老人家在他們身後紛紛摹仿。
不消十分鐘,他倆已經跳熟:轉身、踢腿、拍掌,只覺好玩。
姚醫生施出渾身解數,也許是最後一次了,希望若干年後,這個秀麗的,穿透明白紗邊內衣的女子仍然會記得這一舞之情。
年輕的醫生也是被社會寵壞的一個,今日忽遭遺棄,特別悽酸,他化悲憤為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