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許小凡會原諒你,不過可能還需要一段時間。」雖然今天莫羽凡那麼説,但他知道事情應該還有轉圜的餘地。
「是嗎?我真的不敢去想這個問題。」雖然話已説開,但已造成的傷害不會那麼快消失。
「凡他還好嗎?」
「晚點等他睡着後你自己進去看不就知道了。」
此時的莫羽凡輕靠在房門邊的牆上,屈膝席地而坐,嚴子風前幾天跟他説殷仲軒每天都會待在外面守着,擔心他再出什麼事。
這麼近的距離,只隔了一道牆,他真的就守在門外嗎?莫羽凡不懂他為什麼要這麼傻,他和自己在一起只會讓他受傷。
已經一個多星期了,自己也想了很多,兩人這段時間來真的很快樂,自己也從他身上體驗到許多從來沒有過的感受,有歡樂、有淚水,有着他渴望的愛,和哥哥的疼愛不同,殷仲軒給他的是一種被捧在手心上的愛憐。
他知道這件事其實原本只是一件小事,若一開始兩人肯好好聽對方説,現在應該已經開開心心的在另一個國家生活;但因為雙方都太過在意彼此,才會演變到最後互相傷害的局面。
莫羽凡不怪他了,因為是他,所以可以原諒他,但是莫羽凡害怕,他知道自己若無法敞開心胸,和殷仲軒之間就還會有許多問題存在,他沒有信心可以再次承受這種椎心泣血的痛。
好不容易才從失去親人的哀痛中站起來,他已沒有餘力再嘗失去的痛,或許早註定他永遠只會獨自一人。
聽到大門的關門聲,知道殷仲軒應該是回去洗澡,他立即起身輕聲開門走出去。
不經意看到沙發上那件熟悉的被子,陪他度過無數夜好眠的被子,一陣酸澀湧上心頭,依戀的眸子裏不知道何時已盈滿淚水,他難過的跑了出去。
莫羽凡搭車來到他告別演奏會的音樂廳前,空無一人的廣場,噴水池裏平靜無波。坐在池邊的石階上,他記得上次殷仲軒説過第一次遇見他是在這裏,當時他正哀愁的看着演奏會簡介的大看板。
以前的他並不會去注意周遭的人事物,也完全不會知道旁邊正有人在觀察着自己的一舉一動,原來他在那天就被盯上了。
天色好暗,他不知坐了多久,想了好多事。起身再看了一眼這個讓他遇到殷仲軒的音樂廳,雖然那天自己沒有看見他,但他就在那裏面的某個位子聆聽着自己的演奏。
如果當時知道他就在台下,自己會以什麼樣的心情來演奏呢?
接着,他坐上車來到機場,自己真正和殷仲軒相遇的地方,一個已深深刻在他心中的地方。
莫羽凡站在相同的位置上回憶着兩人相遇的情景,想起他當時替自己解圍的方式,雖然他事後道了歉,但從他的神色看不出一絲的歉意,反倒還有股霸道的意味。他不禁揚起淺淺的笑容,這段時間殷仲軒一直很寵溺他,幾乎是有求必應,不過偶爾還是會有像那天那樣霸道的時候。
自己喜歡他什麼呢?自信的神采,就像是天塌下來也動搖不了他;天生王者的氣勢,每次見到大家光看着他就感到寒顫的樣子,不禁更加崇拜他一分;自己專享的温柔和寵愛,他常説自己可以再任性一點,多依賴他一點;他對自己沒轍時露出的無奈表情,還有他温暖的胸膛……
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裏,永遠忘不了茫然無助的當時,他曾給予自己一絲絲的關懷和温暖,他曾經是自己的避風港、夜裏的大抱枕,還有好多好多……
回想了好多兩人的過往,從深夜待到清晨,在人潮漸多前離開;他來到海邊平靜的待着,思考着自己最後的決定。
而在此時,有三人已焦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不知道莫羽凡到底跑哪兒去了。
才離開沒多久,當殷仲軒回到屋內後,即察覺到客廳中留有莫羽凡身上特有的淡淡香味,一陣心慌,着急的打開房門,果然他已不在裏面。不知道他跑哪兒去,他電話又沒帶着,大家完全不知道他會去哪裏。
殷仲軒抓了鑰匙跑出去,「我去找小凡,你們在這兒等他,有事打電話給我。」
擔心莫羽凡會離開日本,他立即先趕往機場,心急的跑上跑下找了一大圈,途中還錯認幾個和莫羽凡身形相似的人,雖然沒在這兒見到他,但他仍不放心的撥了通電話。「少恩,快幫我查一下今天出境的名單中有沒有一個叫莫羽凡的,羽翼的羽,非凡的凡,十九歲,有消息通知我。」
又繞一圈後確定人不在這兒,他再度驅車來到遇見他的那個噴水池,環繞整個廣場一週仍沒見到莫羽凡的身影,甚至連半個人影都沒有。殷仲軒心急如焚不知如何是好,已經不曉得他到底會去哪兒,對他一點都不瞭解。
「小凡,你到底在哪裏?」殷仲軒回到車上用力搥打着方向盤,大聲嘶吼着。
不要躲着我,小凡!你快回來,回來後想要怎麼懲罰我都沒關係,只要你不要離開我,我真的不能沒有你……凡……
他又到附近街上,在兩人曾去過的地方一圈又一圈繞着尋人,不放過路上任何一個和他相似的人,從深夜找到隔日午後,忽然手機響起,傳來好消息--
(仲軒,小凡回來了!)
殷仲軒飛奔回來,一看到莫羽凡立即上前緊緊擁抱住他,感受到懷中人兒的真實感,才讓他放下一顆擔憂不安的心。
被殷仲軒的動作扯動手傷,莫羽凡蹙眉忍痛開口:「你輕一點。」一夜未眠,疲憊得沒有力氣推開他,現在擁着自己的温暖更讓他昏昏欲睡。
「對不起,有沒有怎麼樣?」殷仲軒捨不得放開手,只微退開點距離審視他的傷口,發覺懷中人兒已經睡着了。
輕柔抱起莫羽凡放到牀上,替他拉好被子,坐在牀邊撫着這隻有等到半夜、待他入睡後才能碰觸的容顏,殷仲軒心疼不已。
次日一早,莫羽凡就被傷口傳來的陣陣刺痛擾醒,這陣子都沒睡好,加上昨天一夜未眠,讓他從下午睡到隔天清晨。
他勉強撐開仍帶着濃濃睡意的雙眸,沒想到一張開眼就看到殷仲軒坐在椅子上趴在牀沿的睡臉,一手還緊牽着自己,是他緊握自己的手才會讓自己這夜睡這麼熟吧。
這幾天半夜醒來,莫羽凡總隱約覺得夜裏殷仲軒似乎都有進來過,但當他睜開眼後卻是滿室孤寂,只有手上留下的淡淡温度讓他不確定。
他看着緊握自己的大手,不自覺漾起甜絲絲的笑容,原來是真的!
殷仲軒是太累了才會不小心在這裏睡着了吧?剛回來時聽子風説他半夜就出去找自己,還記得睡着前他那焦急的神色,雖然他什麼都沒問,但還是感覺到他的擔憂,那擁着自己身體的雙臂在顫抖。
輕輕移動身體,近看殷仲軒眼下的黑影,和頰邊、下巴尚未散開的瘀傷,莫羽凡不禁一陣心疼,他也憔悴了許多。
早上他想了許多,終於下定決心,知道這麼做會傷害了殷仲軒,但他真的沒有辦法了,這是他唯一能確認自己對他是否重要的方法。
俊顏上的睫毛輕顫,感覺到他似乎快要醒過來,莫羽凡趕緊閉上雙眼裝睡。
殷仲軒沒想到自己昨夜竟然疲憊的看莫羽凡看到睡着,還好他還沒醒來。凝望着眼前可愛的睡容,和他不舒服的睡姿,殷仲軒笑了。
他輕柔的替莫羽凡移回牀中央躺好,拉好被子,撫上消瘦的臉頰,印下一吻。「對不起。」雖然道歉並不能抹去已造成的傷害,但這是現在他唯一能對莫羽凡説的話,然後他起身走開。
聽着腳步聲漸漸遠去,莫羽凡睜開滿是淚水的雙眼,冷清的房間中迴盪着殷仲軒留下的悲痛懊悔。
「為什麼你會願意帶我一起走?」仰望天花板,他任淚水滑落枕上。
殷仲軒常不經意做出讓他很感動的事,他的温柔似乎又為他佈滿陰影的心中射進一道温暖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