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芒也在這時戰戰兢兢地以很不雅觀的姿勢爬出了後艙,正好看到了那個男人拿起了槍對準了阿布杜拉。她心裏大駭,也來不及多想,急忙抓起了身邊的一個花瓶就丟了過去,同時用中文大喊了一聲,“小心!”
梆!那個花瓶雖然不偏不倚砸得蒙面男人槓頭開花,可終究還是晚了一步,他的手指已經扣動了扳機——
不過幸好她那一聲喊,阿布杜拉立即敏捷地朝旁邊一避,而那梭子彈也可能因為男人的腦袋被砸了一下的關係,偏離了原本的軌跡,竟然直衝着另一個方向而去!
“啊!”只見那個獨眼男人低呼了一聲,一臉難以置信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殷紅的鮮血正從那個部位如泉水般湧了出來……
恐怖事件忽然有了戲劇性的轉折,這無疑令大家都有點發懵。最後還是阿布杜拉先反應過來,抬手就給那個蒙面男人補了一槍,又立刻掉轉槍頭對準了獨眼男人。
到此刻為止,劉芒才算是稍微鬆了一口氣,現在看來整個局勢差不多已經完全被王儲這方控制,那自己的小命是算保住了吧。
“現在可以告訴我了吧,究竟是什麼人指使你來的?”阿布杜拉的聲音冷得彷彿冬天森林深處堅硬的冰層,琥珀色的眼眸中流轉着利刃般鋭利的光芒,令人不敢與之對視。
獨眼男人的眼角輕微跳動了一下,迅速斂下了眼簾。
“如果缺錢的話,綁架富商的危險係數要比綁架王儲低得多,我想你們應該會算這筆賬吧?”阿布杜拉面無表情地看着他。
“殿下!”法哈德的臉色一下子變得慘白,“難道這些人並不是想勒索金錢……”
阿布杜拉沒有説話,但沉默已經肯定了他的猜測。
“阿布杜拉殿下,你想得還真多!”獨眼男人忽然陰惻惻地笑了起來,“不過,想要活捉我恐怕沒那麼容易。”説着,他忽然迅速一槍撩倒了身旁的駕駛員,猛的扯開了自己的衣服,只見在他的腰上赫然綁着一個小盒子,上面還有幾個一閃一閃的數字——看上去倒有點像個計時器。
“這是……炸彈!”法哈德已經驚叫出聲。
雖然聽不懂他們在説些什麼,但劉芒好歹也看過不少好萊塢大片,看到這個盒子時第一個反應到腦海的也是同樣的東西——炸彈!
不知為什麼,她居然沒有自己想像的那麼恐慌,反倒是滋生了一種無可奈何的認命——好吧好吧,綁架,殺人,炸彈,連駕駛員都完蛋了,還有沒有更糟糕的了??還有沒有比這更倒楣的事了?
這次連阿布杜拉的臉色都微微一變,顯然他也沒料到對方竟然會玩同歸於盡的一招。看來自己猜的沒錯,這果然不是一宗普通的綁架勒索,指使這些匪徒的幕後黑手似乎更想要他的命。
“殿下,我剛才已經啓動了炸彈的裝置,您還剩下三分鐘時間……”
“給我住口!”法哈德忽然像只憤怒的獅子般的撲了上去,將獨眼男人狠狠壓在了自己的身下,迅速伸手按住了那個小盒子上的一個紅色按鈕。
“呵呵呵……想不到你倒挺精通這種炸彈的。”獨眼男人掙扎着説道,“不過按下這個按鈕也只能延遲20分鐘而已!而且……只要你一放開手,炸彈就會立刻爆炸!”
“給我閉嘴!”法哈德用另一隻手打暈了他,又轉過頭對着阿布杜拉沉聲道,“殿下,沒有多少時間了,請趕快跳傘離開這裏吧!”
阿布杜拉默默地抬起了頭,他的性格或許令他習慣於不把心思放在臉上,但那幽深的眼眸此刻卻彷彿沉澱了最為黑暗的夜色,又搖搖墜墜地透出了幾分恍惚。在短短一瞬間,劉芒在那雙深邃的眼睛裏,捕捉到一種令她難以理解的的傷感。
“殿下!沒時間了!”法哈德大聲地又叫了起來,“您要記住,您的生命不是屬於您一個人的,而是屬於我們的國家!”
“法哈德大叔……”阿布杜拉低低喊了一聲,隨即立即衝到了駕駛艙,熟練地操縱飛機漸漸下降……
劉芒自然並不知道到底他們之間説了什麼,但她也明白這個炸彈可能隨時都會爆炸。就在她大腦一片空白的時候,忽然又看到阿布杜拉拿着兩樣東西從駕駛艙出來,徑直走到了她的面前。
“劉芒,我們在十分鐘後跳傘。”
劉芒驚愕地瞪大了眼睛,嘴唇動了幾下卻怎麼也發不出聲音。他……他説什麼?跳——傘?跳傘??跳傘!!!
“不……不,我不會跳傘,我根本不知道怎麼跳!”她拼命地搖着頭,這怎麼可能?她辦不到的,一定辦不到的!
阿布杜拉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領,惡狠狠道,“跳傘了你或許不會死,但不跳傘你一定會死。難道你就沒有值得為他們活下去的人嗎?就這麼死了你甘心嗎!——
她無力地垂下頭去,不知為什麼,在如此直面死亡的瞬間,她的腦中並不是一片空白,而是如放電影般回想起了那些曾經在她生命中出現過的人……幼兒園的同學,工作上的同事,宿舍裏的死黨……最後定格在了最為牽掛的父母身上。如果她死了,爸爸媽媽該怎麼辦?將來他們生病了誰來照顧?他們的養老金夠不夠他們生活……
想到這裏,她的心裏一陣發澀,灼熱的液體頓時從眼眶洶湧而出,“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不想死……”
“好,離飛機下降到最適合跳傘的高度只有五分鐘了,在這五分鐘裏你要記住我説的每一句話,因為每一個字都關係到你的生死。你明白嗎?”他的語氣緩和了一些,拿起了降落傘,將重要的注意事項用最簡潔的方式告訴了她。
這可能是有史以來最短的跳傘培訓課了。在五分鐘後,阿布杜拉站起身打開了那扇緊急出口門——一股巨大的吸力夾雜着寒冷的空氣頓時湧了進來,就像是一隻猙獰的八爪魚張牙舞爪地在機艙內肆虐,隨時隨地想將裏面的人拖拽出去……
劉芒被狂風吹得幾乎睜不開眼睛,死死抱住了艙內的支架不放,儘管剛才已經下定了決心,但這種陣勢還是令她開始臨場退縮了,最後還是阿布杜拉將她拖到了艙門前,衝着她的耳邊大喝了一聲,“快跳!”
眼前是一望無際的天空,黑漆漆的看不到盡頭。她深深吸氣又吸氣,只覺得心臟就快要從胸腔裏跳了出來……就在她忍不住想退回艙內的時候,阿布杜拉忽然將她拉到了自己身前,十分虔誠地在她的額上吻了一下,低聲説了一句,“真主保佑你!”
他的話音剛落,劉芒感到自己被一股大力重重推了出去,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就一下子跌出了飛機……
阿布杜拉將她推下去之後,回頭深深看了哈法德一眼,“從今以後,麗雅就是我的妹妹。”説完這句話,他立即也跟着跳了下去。
從身體開始失重的這一刻開始,劉芒就清楚意識到一切都要全靠自己了。她感覺自己就好像一塊隕石般急速下降,強大的氣壓讓她幾乎難以呼吸……她閉上眼睛,盡力讓自己可以冷靜地回憶之前阿布杜拉説過的每一句話,五分鐘的授課內容雖然不多,卻已經足夠保住她的性命了。按照阿布杜拉所説的,她暗暗在心裏數着秒數,大概數到12秒的時候,她用力打開了開傘拉環!隨着一陣強烈的震動過後,她知道她的降落傘正常打開了,下降速度一下子也一下放慢了許多……
這是她第一次這麼置身於浩瀚的蒼穹之中,濃重的夜色中透着奇異的亮光——那是無數顆閃爍的星辰。萬籟俱寂的靜謐,夢一般虛幻的星雲,失重般的漂浮感……這一切都讓她有種彷彿身處宇宙本源的恐懼感。
她到底在什麼地方?這個世界是否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僵硬的轉動着脖子環顧四周,忽然在不遠處看到了一個降落傘的影子,心裏居然覺得踏實了一點。
那應該是——阿布杜拉吧?
劉芒就這樣隨風飄蕩着,直到雙腿觸碰到軟軟的地面的一刻,才算是確信自己撿了一條小命。
或許是太過緊張的神經突然鬆懈下來,也或許是發生了太多事令她疲憊不堪,她居然連降落傘都沒解開就暈了過去。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她隱隱約約醒了過來,只覺得彷彿有什麼烘烤着她的全身,喉嚨裏更是幹得像火燒一樣,“水……水……”同一個字在她的腦袋中不停鳴響着,可嘴唇卻偏偏發不出一丁點聲音。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股苦澀的液體從她的唇中灌入,暫時將她從煉獄之中解救出來。
她緩緩睜開了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雙深邃又帶着野性的琥珀色眼睛。此刻那雙眼睛裏並沒有平時的張揚和不可一世,而是充盈着一種令人寧靜的沉穩安謐,甚至,還有一點點不易察覺的温柔。
“阿布杜拉殿……殿下……你也沒事了,太好了!”在看到那張臉的一瞬間,她的心裏竟然湧起了一絲驚喜。
“我們都該感謝真主,這都是安拉真神的保佑。”阿布杜拉淡淡答了一句。
劉芒伸手遮擋了一下刺眼的光線,目光往他手上一瞥,無意中看到他正扔了一片扁扁的仙人掌。回想起剛才灌入自己嘴裏的液體,她不禁心裏一動,忍不住問道,“難道剛才我喝的就是這個……”
“仙人掌的汁液可以補充水分,這是在沙漠中行走的常識。”
什麼?沙漠?昨天晚上她只知道自己安全着陸,根本沒留意到底是降落在哪裏了。於是劉芒急忙支起了身體,朝着四周打量了一下。這一打量,她的一顆心頓時沉到了谷底——只見到處黃沙漫漫,放眼望去,似乎方圓幾十裏都是一片茫茫無際的沙漠。更讓人心驚膽戰的是,在層層疊疊的沙丘之間,居然還隱約可見一些動物的白骨。
“我,我們現在到底是在哪裏?”她結結巴巴地問道。
阿布杜拉那完美的五官在陽光下暈染開暗色的陰影,“如果沒有猜錯,這裏可能是敍利亞的魔鬼沙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