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那十幾個重病患者,身上不斷惡化的水泡也得到了控制。
得知情況之後,李玄臻滿意地命人趕緊展開第二輪的救治。
沒染病的村民則被召集到一起,預先服用湯藥,避免將來病情再復發。
然而有一部分村民似乎很擔心那些湯藥會不會給自己帶來生命危險,畢竟之前那位五王爺給他們留下的恐懼實在是太大,他們餘悸猶存。
李玄臻見狀,便親自當着眾人的面率先喝下湯藥,以證明這些藥都是給人治病的,並非是毒藥。
大家見他以身試藥,終次相信這位王爺是真心想救他們,不再有抱怨。
經過幾日不間斷的治療,病輕的村民已經徹底康復。
情況較嚴重的村民,病情也得到了良好的控制,只要繼續服用湯藥,身體就能慢慢痊癒。
這次來永安村,段茉兒趁機打聽了香香父母的下落,在村長的幫助下,她得知香香的爹孃都沒染上病情,香香的兩個弟弟和一個妹妹也都長大了,平時就幫助父母做些農活。
段茉兒私下和那老夫妻見了一面,當對方得知她就是自家閨女現任的主子,並且還得知閨女如今過得不錯,不免感恩戴德,涕淚交加。
後來,她送了他們一百兩銀子,説是替香香給他們養老的。
兩夫妻又是一陣痛哭,希望有生之年,香香能有機會回老家探望,他們便死也瞑目了。
日子一天一天過,段茉兒除了幫忙大夥熬藥外,更在心裏暗算着日期。皇上的大限之日快到了!如果村裏的疫情順利得到控制,也許他們趕得及回京。
見情況逐漸好轉,李玄臻終於決定起程返京。
得知四王爺要走,所有村民都來到村口含淚相送。
是四王爺拯救了全村,如果沒有四王爺,就算他們沒被屠村滅口,待疫情越發嚴重時,他們也難逃身染惡疾的命運。
離開永安村之後,李玄臻帶五百御林軍迅速趕往京城。
按路程來算,抵達京城之日該是十月初一,距初三還有兩日,如果段茉兒排的命盤不出錯,他們應該趕得上見皇上最後一面。
一行人疾速趕路,為了不拖延時間,段茉兒已經放棄坐馬車,與李玄臻共乘一騎。
雖然屁股顛得痠痛,但一路上她都死忍着,一聲抱怨都沒有。
李玄臻心疼她,於是在馬背上墊了厚厚的毯子,雖然趕路趕久了還是會難受,可他這份體貼,卻讓她內心深處充滿了甜蜜。
當天夜裏,為了整頓車馬,眾人不得不駐營暫做休息。
趕了一整天的路,段茉兒累得連手指頭都抬不起來,只想找張柔軟的大牀狠狠睡上三天三夜。
李玄臻見她滿身疲憊,知道這陣子她的確是被累壞了。
一個嬌嬌嫩嫩的姑娘家,跟着一羣大男人東奔西跑卻沒有半句怨言,即使累了也咬着牙死命忍着。
看着她沉靜的睡顏,他忍不住抬手輕輕將她眼前的髮絲攏向耳後。從前白皙的臉頰曬黑了,眼下全是倦意,柔嫩的唇瓣也因為風吹日曬而變得乾裂蒼白。
他心頭泛起一陣疼痛,暗暗發誓,有朝一日天下太平時,他必給茉兒安定平靜的生活。
帳外傳來一個急促的腳步聲,他警覺的側耳,就聽外頭明軒低聲道:“王爺,剛從宮裏傳來消息,皇上已經駕崩了!”
李玄臻臉色微微一變。今天是九月三十,離初三還有三天時間,為何父皇會提早駕崩?
難道老五終於按捺不住,想要趕在他回京之前將事情解決?
雖然父皇駕崩是早就預料得到的事,可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還是讓他心痛難忍,悲慟欲絕。
帝王家的親情對很多皇子皇孫來講是殘酷的,野蠻的,甚至是悲哀的。
記得當年,父皇第一次將白太傅帶到他面前時曾對他説:“你是朕所有兒子中最聰明也最得朕心思的一個。可是朕明白的告訴你,在朕駕崩之前,不會立任何一個皇子為太子,如果你有野心,那個位置就用自己的真本事去取。
“朕要的,是一個可以治理天下,且能夠將我大銘王朝帶入盛世的繼承人,和你的太傅好好學吧,將來的路,由你自己親自去選,朕會拭目以待。”
他不知道自己這麼多年的努力,究竟想證明什麼。
也許他只想讓父皇看到,他是他所有兒子中,最優秀、最無法取代的那一個。
外面的明軒等了許久,尚未等到他的回答,不禁小聲問:“王爺,是否立刻回京?”
李玄臻本能的望向躺在他腿邊睡覺的段茉兒,卻見她此刻正睜着眼,與他四目相對。
他心頭一怔,“你醒了?”
段茉兒臉色凝重的坐起身,眼底的倦意被震驚所取代,“我作了個夢就被嚇醒了,我夢到……紫微星驟然消失,而其中一顆帝星也變得漸漸黯淡,隱隱約約中,我彷彿聽到明軒説,皇上已經駕崩了……”
未等他回話,便有哨兵急慌慌跑過來,在帳外就地跪倒道:“不好了王爺,山下到處都是軍隊,他們見人便殺,還嚷着要將五百御林軍全部剿滅,一個不留。”
“老五果然開始行動了。”
段茉兒也是一驚,心底暗忖,莫非是李玄逸逆轉天意,暗中將洪陽帝給……
正想着,嘈雜聲越來越近,沒多久,雙方兵馬廝殺的聲音已清晰可聞。
明軒急道:“王爺,您先行上路,我帶兵斷後。”
李玄臻自然不敢再多做停留,忙將段茉兒抱上馬,在明軒的掩護下快速離去。
幾個貼身護衞和他們一同離去,沒多久,他們便發現去路被眾多手執火把的官兵給擋住了。
李玄臻見狀,在段茉兒耳邊小聲道:“一會兒我會引開他們的注意,記得抓好馬繮只管向前逃,不準回頭。”
她聞言,頓時搖頭,“我不和你分開……”
“乖乖聽話,我不會有事。”
“可是……”
沒等她説完,李玄臻便躍馬而下,從懷中掏了一把暗器往對方那頭甩了出去,引開他們注意,並趁亂用力拍了馬屁股一記。
段茉兒胯下的白馬受了驚嚇,嘶叫着向前飛奔。
她焦急地回頭,就見李玄臻和明軒等護衞與那羣人打鬥起來。
這時,遠方有一排弓箭手列好陣隊,朝李玄臻等人放箭。
她驚叫示警,眼看着一支冷箭射向他的胸口,幸好明軒眼明手快,抬起手中長劍替他擋去那一箭。
李玄臻險險躲過那支冷箭,卻再次遭人暗算,也不知是誰在黑暗中射出一枚冷鏢,直直插入他的咽喉。
段茉兒眼睜睜看着一股鮮血自他咽喉流下,他的腳步踉蹌,手死死捂着喉嚨,鮮血順着指縫湧出。
她的心彷彿凍住了,急得想回去找他,但她胯下的白馬躁動不安,任憑她怎麼呼喝,仍不受控制。
只能看着李玄臻身負重傷,被官兵急追,卻無計可施。
身後追兵越來越多,李玄臻眼見無望猛一轉身,毅然地跳下山崖。
段茉兒尖叫,死死抓着馬繮,在親眼看着他落崖的一剎那放聲大哭。
你答應過我的,你不會有事……可是你現在卻讓我眼睜睜看着你墜落山崖……
李玄臻,如果今天就是你我陰陽兩隔之日,那麼我不會讓你獨行,等我與你共赴黃泉,來生再見吧。
想着,雙手一鬆,她整個人就這麼被甩落到馬下。
身上的疼痛已經引不起她的任何知覺,她只知道,活着,等待她的將是永無止境的痛苦和悲傷。
她渾身是傷,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腳步踉蹌的往山崖邊走去,就在她準備縱身跳下時,突然後頸一痛,整個人陷入無底的黑暗之中。
段茉兒是在一陣奇異的香氣中醒過來的。
睜開眼,她看到的是佈置奢華的寢房,房內空間很大,旁邊擺置了一個巨大的香爐,裏頭正燃着可以使人安神的薰香。
“姑娘,你醒啦?”
一個穿着宮裝,長相俏麗的小丫頭,笑眯眯的端着一隻盅碗來到牀前。
她蹙眉,慢慢起身,“這是什麼地方?”
小宮女甜甜一笑道:“這是永福宮,王爺特意安排給你休息的地方。”
“王爺?哪個王爺?”
正説着,就聽見守在外面的宮女紛紛跪倒,口稱五王千歲。
李玄逸身穿孝服走了進來,臉上卻掛着得意的笑容。
“段姑娘,咱們又見面了,許久不見,你怎麼變得如此狼狽清瘦呢?”
剛剛和她説話的小宮女見到五王爺,跪地請安,李玄逸不在意地擺擺手,小丫頭便起身,帶着其他幾個宮女掩門離開了。
段茉兒盯了他半晌,昏迷之前發生的那些事頓時湧入腦中,不由得跳了起來,“四王爺呢?他現在怎麼樣?”
聞言,他冷冷一笑,“與其心心念念惦記着一個死人,還不如好好趁這個機會討好本王……”
“你説什麼?誰死了?”她心頭一驚,打斷他的話。想到之前李玄臻在山崖邊身負重傷,被官兵追得跳下崖,難道他真的已經……
見她面露倉惶,目光凌亂,李玄逸優雅的踱到她牀邊坐下,笑看她,“是的,雖然這個消息對你來説的確難以接受了些,但本王還是得告訴你,老四他,已經死了。”
段茉兒被他如此肯定的語氣嚇得一驚。雖然明知道李玄臻可能凶多吉少,但活得見人,死要見屍,沒見到他之前,她絕不相信他死了!
她強作鎮定道:“你憑什麼説四王爺死了?你找到他的屍體了?如果有就帶我去看,否則我不會相信他死了。”
“信不信由你,不過大銘王朝皇帝的位置,本王是坐定了。”
“哼,你這種人,就算當上了皇帝也不是一個好皇帝。”
李玄逸冷笑,“好皇帝又怎樣?壞皇帝又怎樣?這天下都是我的,是好是壞,那也是由我説了算,如果偏有不長眼的人想要跟本王作對,那麼本王也不會手下留情的!”
“你以為當上皇帝就能為所欲為了?李玄逸,不要以為耍陰謀詭計得來皇位,你就能稱霸天下!老天是長眼的,你作惡多端,早晚有一天老天爺會收了你。”
“呵!説到這裏,本王倒想問問你,既然你是天音族的真正傳人,當初為何不阻止老四前去永安村?想辦法保住他的命才更重要吧。”
“四王爺與你不同,他心繫天下百姓,才不會為了個人得失而棄百姓性命於不顧……”
“這麼好聽的話説給誰聽去?”李玄逸的俊臉向她湊近幾分,“所謂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如果可以得到最終勝利,就算過程並不光明,又有誰會真正在乎呢?”
他不否認這一切都是他設下的一場局。
早在永安村的天花疫情爆發的時候,這場局就已經牢牢被他掌握在手中。
他故意提出屠村的要求,故意惹怒那些無知的村民,故意讓皇上收回他去永安村的命令,藉此機會讓皇上下旨,派老四接任。
只要老四走了,那麼京城裏的一切就都由他來接管。
一旦皇上駕崩,那麼下任君主之位,自然由他一舉奪得。
至於那些大臣們,除了白珞,他可以任意拿捏任何一個人的性命,誰敢反抗,下場只有死路一條。
至於白珞,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之外,居然沒做出任何反對的舉動。
他不知道白珞究竟在想什麼或有什麼陰謀,不過那都不足為懼。如今整個京城的軍隊都在他的控制之下,就算白珞真有本事,也不可能與幾十萬大軍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