驚夢
回來後的很長一段時間內,相柳隻字未提關於尋找最後一條龍的事情,劉璃雖然問了幾次,但都被他以時候未到的理由擋了回去。
從教室出來的時候,劉璃無意中抬頭,發現學校梧桐樹上的樹葉已經紛紛落盡,光禿禿的枝幹帶着幾分蕭條和寂寞。
冬天——就快到了嗎?
這幾天晚上,不知為什麼,她總是難以入睡。就像現在一樣,她在黑暗中聽了很久的音樂,還是沒有睏意。忽然靈機一動,她打開了燈,從牀下的木盒子裏抽出了一本政治理論書,才翻了沒兩頁,她就覺得昏昏欲睡了……
這書用來治療失眠還真是有奇效啊……
説睡着就睡着了……
這裏——是哪裏?
劉璃模模糊糊的發現自己置身於一個黑乎乎的地方,身邊隱隱傳來了男孩的哭聲……
這個聲音——
她心裏微微一顫,這個聲音明明就是弟弟劉鑰的聲音啊,吃驚之餘,她連忙喊起了弟弟的名字。
“小鑰,是你嗎?是你嗎?”
黑暗中傳來了她熟悉的聲音,“姐姐,我在這裏好難受……”
“你在哪裏?小鑰?”她焦急的喊着,想往前走,卻偏偏不能移動半分。
“我也不知道,姐姐,周圍很黑,我怎麼也走不出去。”他的聲音越來越微弱,劉璃心急如焚,只能在原地繼續喚他的名字,“小鑰,再忍耐一些時候,姐姐很快就能救你回來,很快!”
“姐姐……”劉鑰的聲音漸漸消失,劉璃慌亂的叫着他的名字,忽然眼前一黑,什麼都消失不見了……
睜開眼睛,劉璃這才反應過來自己是做了個噩夢,她摸了一下額頭,滿頭的冷汗。
為什麼自己會有這樣莫名其妙的夢?難道是弟弟他——
她不敢再想下去,連忙跳下牀,跑出去敲開了相柳的房間。
“相柳,相柳,我剛才夢到弟弟了,他好像被關在什麼地方不能出去,是不是他有什麼事?快告訴我!”她焦急地揪住了相柳的衣領。
“小璃,你冷靜一些。”相柳的臉色一片平靜,“他沒有事,只是被封存在了某一個時空中,等你完成了最後一次任務,他就可以平安回來。”
“什麼?被封存?那他會不會受傷?”劉璃一聽更急了。
相柳微微一笑,“當然不會了。”
“那什麼時候可以出發?能不能越快越好?”
“十天後出發吧。”他淡淡道。
“十天後?”劉璃在心裏一算,不正好是元旦嗎?
“那等我完成全部任務,我的弟弟真的可以回來?”她不確信的又問了一遍。
相柳的眸中泛起了温柔的光澤,“當然,我不會騙你。”
“我剛才太激動了,可是,相柳,我真的很害怕,害怕弟弟在某個地方正在受苦,我,我不能沒有他,他是我很重要的親人,我……”劉璃語無倫次的説着。
“我明白。”他笑了笑,伸手幫她將細碎的鬢髮挽到耳後,“不過,很快就要結束了,不是嗎?只要再一次,一切都會結束了,所有的一切,都會歸於原位,而你和他,也能擺脱這個……”
“我和他?”劉璃疑惑的問道。
“沒什麼,”他凝視着她,忽然垂下了眼眸,“到時我也不用繼續做這個假劉鑰了。”
劉璃望着他輕輕扇動的睫毛,心裏卻湧起了一絲説不出的惆悵。
等一切結束,他——也要消失了……
“怎麼露出那樣的表情,是不捨得我嗎?”他抿了抿嘴角,“難道,你已經被我的無敵魅力所折服了?可是,不行啊,”他又露出了為難的神情,“這叫我怎麼辦呢,哎呀,長的太帥就是麻煩啊……怎麼辦呢……”
“別做你的春秋大夢了!”她抬手啪的一聲敲在他的額上,“我對大叔沒興趣,去睡覺了!”
果然,這兩個字是他的軟肋,他的表情立刻抓狂,“誰是大叔,誰是大叔!”
在他的抓狂聲,劉璃心滿意足的回了房間。
這一夜,睡得格外踏實。
元旦的前夜,劉璃婉拒了行天一起吃飯的邀約,不僅是因為當天晚上有任務的關係,還有,她似乎更想待在家裏,和家人一切度過這個特殊的日子。
行天並沒有説什麼,只是和往常一樣詭異的笑,還説了一句讓她感到莫名其妙的話。
“我們——很快就會再見面。”
在家裏熱熱鬧鬧的吃完晚飯後,劉璃像往常一樣將相柳拖下水,一起收拾廚房。通過這些日子的鍛鍊,這位度厄星君做起家務來似乎越來越熟練了。
“等你回了天界,用這招説不定可以哄女孩子哦。”劉璃小聲地在他耳邊嘀咕了一句。
他沒好氣的瞪了她一眼,“拜託,在天界還用這麼辛苦嗎,做人真是辛苦。”
劉璃撲哧一笑,“可是天界沒有泡泡堂和挖金子哦。”
他額上的青筋跳動了一下,又被戳到軟肋了……
收拾完廚房後,劉璃和爸媽聊了會天,就拖着相柳去市中心的廣場看煙花。雖然這個時候的煙花沒有過年時的熱烈,不過也聊勝於無了。
廣場上人來人往,多半是牽着手,一臉甜蜜的情侶檔。劉璃拉着他在廣場的台階上坐了下來,望着一片霓虹閃爍,人聲鼎沸,劉璃的腦海裏卻浮現出那些湮沒在歷史的塵煙中,和她擦肩而過的帝王們……
如今的他們,又輪迴轉世成了什麼人呢?是否也在這同一片天空下,等待着零點鐘聲的敲響……
“哥哥,買朵花給姐姐吧?”一個賣花的小女孩提着一籃玫瑰跑到了他們的面前。
劉璃尷尬的看了看相柳,搖了搖頭,“小妹妹,他是我的弟弟哦。”
小女孩失望的低下了頭,望着籃子裏的玫瑰。不知是不是提早批發的關係,那些玫瑰看上去都垂頭喪氣的,沒什麼生氣。
“今天一支都沒賣出哦。”她似乎快要哭出來了。
相柳微微一笑,“雖然我不買,可是,我會變魔法哦,保證你的玫瑰今晚都會賣出去。”話音剛落,他伸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籃子,幾乎是一瞬間,那些玫瑰變得鮮豔欲滴,彷彿深紅色的寶石一般閃爍着耀眼的光芒。
小女孩驚訝的張大了嘴,連謝字也沒有説出口,就拎着籃子跑開了。
“喂,你會嚇到她啦,”劉璃嘴角邊帶着一絲笑意,“別賣弄你的那些妖法了。”
他瞪了她一眼,正要説話,忽聽砰的一聲響,黑幕般的天空中剎那間綻放開了一朵無比絢麗的煙花。
“開始放了!馬上就要倒計時了!”劉璃激動的跳了起來,看相柳一動不動,連忙拉起了他的手,“快往前些啊!”
“十,九,八,七,六……”
“相柳,要許願哦。”她不忘又提醒了他一句。
他笑了笑,心裏卻湧起了一絲淡淡的悵然,這繁華的人間,漫天的煙花,還有,手指間傳來的温暖,讓他——莫名的留戀。
只是……
如果不是他,她和白澤又怎麼會……
現在,他只是個——局外人。
他不該要那些牽絆的,不是嗎。
數到一的時候,劉璃感覺到他緩緩地抽回了自己的手,心裏好像也同時被抽去了什麼……
“哥哥,哥哥!”在廣場上震耳欲聾的歡呼聲中,夾雜進了一個小女孩的聲音,她竟然從人羣裏擠到了他們的面前,手裏正舉着一枝鮮豔的玫瑰,籃子裏已經空空如也。
“哥哥!真的賣光了了,謝謝你!我特地給你留了一支呢!”小女孩笑眯眯的將玫瑰塞在了他的手上,扭頭就跑。
相柳手裏捏着那支玫瑰,忽然挽起了一個若有若無的笑容,將花遞到了劉璃的面前,就在劉璃下意識的接過來時,那玫瑰居然轉眼之間變成一支康乃馨。
劉璃的額上又開始飆冷汗,她有這麼老了嗎?
隨之而來的就是一股凌厲的殺意……
“找死,相柳!”
兩人回家的時候,已經快一點了。按平時來説,那根本是不可能的。不過今天是新年,爸媽也難得通融一回。
“小璃,等會兒就要出發了。”相柳走進她的房裏,順手替她打開了枱燈,“這次你所要幫助的最後一位龍之九子,也就是西周的周武王姬發。”
“西周?”劉璃一愣,“這麼早的年代?差不多是三千多年前啊。”
他望着那盞散發着幽幽光暈的枱燈,脱口道,“那也是你和他的第一世劫難……”
“什麼?”她一時沒有聽清,又問了一遍。
他很快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笑了笑,“好了,這次是最後一次任務了,對你來説,一定沒什麼問題哦。”
“那這次又穿到誰身上?周武王的情人?妻子?小妾?奴隸?”她一邊説,一邊威脅的瞪着他,反正之前都沒一次好的。
他猶豫了一下,“去了你就知道了。”
看他支支吾吾的樣子,她更是不放心,不會真的穿到什麼奴隸身上吧,不要啊,那時可是奴隸社會,一定會很辛苦啊……
可是……不去也不行啊……
算了,為了弟弟,奴隸就奴隸了!
再一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她忽然感到了一陣前所未有的輕鬆,終於,這是最後一次了,這種穿來穿來的生活就要徹底終結了……
弟弟會回來,一切都會原狀……
“娘娘,娘娘,您總算醒來了。”耳邊傳來了年輕女子的聲音。
聽到這種熟悉的台詞,她覺得有些麻木。對了,那人叫她什麼?好像是——娘娘?劉璃的心裏頓時大鬆一口氣,還好,還好,不是什麼奴隸,八成是那個周武王的妃子吧?
好幸運哦……
此時的劉大小姐,完全忘記了妃子還有侍寢的任務……
眼前的年輕女子,姿容清秀,年紀不過十四五歲,穿着一件商周時期特有的窄袖織紋衣,看打扮是個小宮女。
“娘娘,您醒了就好了,大王他都快急瘋了,剛才已經斬了五個御醫了!要是您再不醒,恐怕這個也……”她指了指角落裏一個瑟瑟發抖的男人。
劉璃的身子一僵,周武王不是歷史上有名的賢君嗎?怎麼可能會為了一個妃子大開殺戒?
正在疑惑的時候,門外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在一片跪地磕頭聲中,一個身形高大的男子出現在了她的面前。
如果一個人可以用性感來形容,那他的外表絕對是引人注目的。他的眼睛像海一樣深,一樣神秘莫測,一樣令人浮想聯翩。他的唇,那薄薄的唇形,完美精緻的唇線,微微起伏的唇弓,無一不透出誘惑人心的魅力。陽剛的那麼温柔,温柔的那麼陽剛。
他身穿一襲交領窄袖衣,衣着華麗,衣上佈滿雲形花紋。腰束寬帶,腰帶壓着衣領下部,衣長過膝,下襲還懸有一塊長方形“蔽膝”……
在看到他垂掛下來的辮髮時,劉璃的心裏格登一聲,如果沒有記錯的話,以梳辮髮為主的男子髮式似乎流行在——商朝。
不過,周朝沿用下來也是有可能啊……
“愛妃,你沒事就好,擔心死朕了,”他一臉擔憂的在她榻前坐下,“現在覺得怎麼樣?”
劉璃動了動嘴唇,“還好。”
“那朕就放心了,”他握住了她的手,露出了一個温柔的笑容。
劉璃條件反射般的將自己的手輕輕扯了出來,他的眼神一黯,卻似乎並不驚訝。
“你就好好歇着,朕很期待這個孩子的出生。”他的目光望向了某處。
孩子!劉璃立刻全身石化。穿了這麼久,還從沒穿到孕婦身上啊!
順着他的目光望去,劉璃這才留意到這具身體的腹部有些微隆起,並不十分明顯。這,這怎麼辦?她可一點思想準備都沒有啊,到現在為止,最多也就接過吻,而且還是被強吻的居多,連更親密的動作都沒有啊,好嘛,這次居然一下子跳過三壘,直接跳到孕婦了……
她不要啊……
“那些對你照顧不周,讓你摔倒的宮女們,朕已經將她們全部處死了。”他笑容依舊,眼中卻閃過了一絲冷酷至極的神色。
她心裏微微一驚,難道歷史上的周武王並不是像史書上所説的那樣賢明?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雖然很是疑惑,很是鬱悶,但她也不能貿然開口相問,只是垂下了眼眸,強作冷靜道,“大王,我很餓。”不管怎麼樣,吃飽了才有力氣繼續思考更深刻的問題。
他爽朗的大笑起來,“好好好,朕這就吩咐他們準備膳食。”
不多時,盛滿食物的青銅器皿紛紛被端了上來,這些雕刻着饕餮紋,夔龍紋夔鳳紋,雷紋的青銅器給人的感覺就是神秘可怖,眼花繚亂而又富有浪漫幻想,有一種超越時空的感覺。
她拿起了一雙象牙筷子,暗暗讚歎了一下它的精美,立刻駕輕就熟的用了起來。
香噴噴的食物入肚,頓時讓她的情緒好了不少,心想確定一下自己所在的地方,卻又不知如何開口。
正在這時,忽然從外面匆匆進來一人,撲通一聲跪倒在門邊,沉聲道,“稟大王,費仲大人正在宮外等候大王召見。”
他神情一振,“費仲回朝歌了?”
費仲,朝歌這幾個字一入耳,劉璃手中的筷子就咣噹一聲掉在了地上。
不會吧,不是吧,不可能吧……
一股寒氣從她的背脊上蔓延開去,她知道費仲是歷史上有名的商朝佞臣,而朝歌,正是商代的都城……
那麼説來,眼前的這位大王就是——
赫赫有名的商紂王!
紂王
天哪,她怎麼會成為了商紂王的愛妃!
相柳明明説了是幫助周武王啊,怎麼會這樣呢?怪不得那個傢伙一直都支支吾吾的……忽然,她又想到了另外一件事,身上的寒意又是一波一波襲來。
紂王的愛妃,歷史上最有名的不就是那位——
“愛妃,朕去去就來。”他站起了身,温柔的對她一笑。
“大王,國事要緊,我自己一個人吃就好了。”她脱口道。
紂王的眼中似乎閃過什麼,轉身之前,只是低低喚了一聲,“妲己……”
這個名字就像一枚魚雷投入了大海,在劉璃的腦袋轟的一聲炸開,讓她所有的意識全在瞬間被炸成了碎片……
哇咧咧,她居然穿成了史上第一狐狸精——蘇,妲,己!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啊啊!
處驚不亂,處驚不亂,她連忙安慰自己,既來之,則安之,相柳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讓她穿到妲己身上,一定是有原因的。
按照原來的常識,不就是妲己把紂王迷得神魂顛倒,不理朝政,還害死了一批大臣,然後才有了武王伐紂嗎?當然啦,那是封神榜裏的戲碼,她再冷靜想了一想,其實在史記裏,紂王也算是個文武全才的君主,而且還勤於執政,親自上戰場,攻克東夷,把國家疆土開拓到中國東南一帶,開發了長江流域,使中原文化逐漸傳播到東南地區。
但商紂王的事情,多數都是傳説。而傳説的東西,又能相信幾分呢?他到底是個怎樣的人,誰也不知道。
但毫無疑問,他絕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那麼,她又需要做些什麼呢?到底是什麼被改變了,讓周武王不能順利成為君王呢?
“娘娘,海若有事稟告。”見劉璃用完了膳食,剛才的那個小丫頭忽然神秘兮兮的給她做了個眼色。
劉璃只是稍稍一愣,就立刻會意了。她不動聲色的稟退了所有人,應該是這個意思吧?她想她的宮廷劇沒有白看吧?
那叫海若的丫頭湊近身來,“娘娘,青女因為您的意外不幸被大王殺了,所以,現在娘娘可以通過我和公子聯絡。”
劉璃有些摸不着頭腦,但又不能露出破綻,只好胡亂點了點頭。
公子……是誰?
“娘娘,公子過些日子就會潛入朝歌,到時就能和娘娘見上一面了。公子他很是想念娘娘……”海若微微笑了笑,沒有再説下去。
劉璃只感到越來越暈乎了,怎麼又冒出來個公子?聽上去又像是妲己的相好,簡直匪夷所思,妲己竟然另外還有心上人?
好混亂啊好混亂……
“大王他晚上會過來嗎?”她現在比較緊張的是這件事。
“娘娘,您現在的身體並不能侍寢,所以不用擔心。”海若彷彿是看穿了她的心思,似乎又有些無奈,“娘娘,總有一天,公子會將您帶走的。”
這下她有些明白了,果然有些古怪……妲己似乎對紂王並不是那麼熱情,但紂王看上去卻還是十分寵愛她……
在胡思亂想中,劉璃閉上了眼睛。迷迷糊糊的時候,一雙温暖有力的手從她的身後温柔的環上了她的腰,伴隨着一陣淡淡的香味。
她的身體立刻僵掉,只能一動不動的待在那裏,心裏卻是有些緊張,他應該不會對她做些什麼吧……
雖然這是別人的身體,可是現在畢竟是她……
“妲己……”他低聲喚着,手上微微用力,“我知道,你的心裏沒有我,不過……”
他的語氣中帶着一絲傷感,“那也沒關係。”
讓她稍感安慰的是,他什麼也沒做,只是靜靜擁着她。
劉璃僵持了一會兒,終於還是敵不過濃濃的睡意,在快要睡着的時候,聽到了他低沉卻又帶着不容質疑的聲音,“所以,絕不會放開你。”
清晨醒來的時候,劉璃發現他已經不在身邊,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又有些疑惑,看來傳説果然不盡信,他似乎並沒有荒於朝政啊。
披上一件外衣,她走到了窗前。
意外的,世界出奇明亮——雪,輕柔的雪已經悄無聲息落了一夜。
大片大片的雪花繼續從天而來,紛紛揚揚,飄飄灑灑,似鵝毛,如柳絮,像蘆花……打着圈,跳着舞,漫天的飛舞……地面上、遊廊上落的都是雪,一片片,一簇簇,一層層,從窗子外飄了進來,落在她的腳邊。
原來,這裏已經是冬天了……她輕輕接住一片雪花,心裏湧起了一絲奇妙的感覺,這可是三千多年前的雪呢。
正在神思恍惚中,忽然身子一輕,被人輕輕攔腰抱了起來。
“怎麼站在這裏,小心你的身子。”他的聲音温柔中夾雜着一絲不悦,“那些伺候你的人……”
“不關她們的事,”劉璃及時捕捉到了他眼中的一抹陰厲,連忙解釋道。“只是覺得這樣的雪很美。”她訕訕答道,輕輕掙扎了一下,卻被他摟得更緊。
看着她侷促不安的表情,他笑了。他低下頭,用鼻尖親暱的摩擦着她光滑細緻的臉頰,冷不防的咬了一下她那隱藏在黑髮下的小巧玲瓏的耳朵,滿意的看着她的臉上泛起惱怒的紅暈。
“等你身體好些,我會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看雪。”他眨了眨眼睛,眼波温柔繾綣。
“我的王妃,我想讓你快樂。”
劉璃側過了臉,沒有正視他的眼神,心裏卻不免有些困惑,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君王?既能毫不留情的大開殺戒,偏偏卻又如此温柔體貼……
姬發
不知不覺中,已經過去了十幾天。在這期間,劉璃趁機研究了一下甲骨文。
觸摸着伏鳥雙尾虎青銅器上神秘的文字,她不禁暗暗想:如果讓教授看到了這些,他一定會欣喜若狂吧。
而且,聽説在英國最近的拍賣會上,光是一件普通的青銅器就拍了160萬美金呢,那要是換成這件伏鳥雙尾虎,哇啦啦,不知是個怎樣的天價啊……
“娘娘,娘娘……”
海若喊了好幾聲,才把劉璃從白日夢裏喚了回來。
“怎麼了?”劉璃有些尷尬。
糟糕了,不知她剛才有沒有想得流口水……
“娘娘!”她湊到她的耳邊低聲道,“公子到朝歌了,奴婢已經安排他進宮了。”
“進宮?”劉璃一愣,“那不是很危險?如果被人發現……”
“娘娘,以前你跟公子不就是這樣見面的嗎?再説大王今日正好出宮,而且——”她忽然抿嘴笑了起來,“公子那個打扮,應該不會被懷疑的。”
“那他現在人呢?”劉璃有幾分好奇。
“就在下面。”海若望了望窗外。
劉璃走到窗前,低頭望去——
梅樹下正站着一位温潤如玉的男子,柔和的細雪伴隨着輕柔的涼風,以及灑落的梅花。真有“落花人獨立,微雨燕雙飛”的意境呢。
只是——
這位帥哥居然穿着一襲女子的衣衫,長髮披肩。如果不仔細看,這分明就是一個活色生香的美人啊。
她不由抿嘴笑了起來,怪不得海若説公子的打扮不會被人懷疑。
只見那個帥哥抬起頭,扯開了覆在臉上的一層薄紗。
漫天梅花花瓣飛揚,每一片似乎都帶着花之精魂。如此情景,彷彿剎那間凝住了宇宙的輪轉,天地間除了樹、花以及花下之人,其他一切都已不再存在……而那沐浴于飛雪花雨之中的男子,美得如同夢幻。
他的眼眸中似有千言萬語,在觸到了她的目光後,他低下頭徑直朝殿內走來。
劉璃這才回過神來,這個“公子”到底是何方神聖?
那位男子進房後,海若衝劉璃神秘地一笑,向他行了禮之後,就匆匆出去,守在了門外。
男子在她的面前坐下,目光不經意地掠過了她的腹部,神色一黯,但他很快又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妲己,你——還好嗎?”
劉璃點了點頭,不知該叫他什麼,只好跟着海若喊了一聲:“公子……”
他的神色更加黯然:“妲己,你已不願叫我的名字了嗎?是,是我對不起你,是我的父親説服你的父親將你獻給紂王。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已經是無法挽回了,妲己。”他驀地握住她的手,“得知你受傷的消息,我……”
他的眼眸中浮起一抹悲哀之色,忽然將她擁入懷中:“妲己,還像以前一樣叫我好嗎?叫我——姬發哥哥……”
劉璃好像聽到了咣噹一聲巨響。
姬發?
他是姬發……
周武王——姬發?
這也太扯了吧!
她嚥了口口水,儘量讓自己冷靜下來,然後試探道:“姬發哥哥,你快些回西歧吧!你這樣貿然來朝歌,如果被大王發現的話,實在是太危險了。”
姬發似乎鬆了口氣,笑了笑:“妲己,你還是擔心我的,對不對?”也不等她回答,他又低聲道,“一聽到你受傷的消息,我心亂如麻,一定要親眼見到你無恙,我才能安心。”
劉璃心裏更是吃驚,他果然就是周武王姬發。但是,怎麼妲己和姬發,還有這麼一層關係?
而且姬發竟然為了她,孤身犯險……
這怎麼可能呢?
怎麼可能?
“殷商氣數已盡。”他抬起了眼眸,堅定地望着她,“妲己,終有一天,我會帶着西歧軍打入朝歌,名正言順地將你帶走!”
既然他是周武王,那麼就是這次的目標人物了。
劉璃想了想,道:“那你打算什麼時候起兵?”
他微微一笑:“很快,我只是在等一個人。”
“什麼人?”
“卦相顯示説此人會在朝歌出現。妲己,幫我留意一下,如果有什麼異動,就和以前一樣,讓海若將消息傳給我。”他頓了頓,眼眸中有幾分心疼,“一直以來讓你做這種事,真是委屈你了。”
劉璃似乎有些明白了。如果她沒有猜錯,應該是周文王説服妲己的父親,將妲己安置在紂王身邊,監視紂王的一切,還不時地互通消息,隨時可以裏應外合。
這整個就是一出古代版的《無間道》啊!
唉,妲己什麼時候成了打入敵人陣營的卧底了?
“之前聽青女説,你……”他欲言又止,“妲己,你千萬不要被他的虛情假意所騙……他這樣反覆無常的男子,又怎麼會懂得愛人。”
説着,他伸手輕輕掠過她的髮絲,淡淡一笑:“好了,不説這種無趣的話題了,你我好不容易見上一面,説這些做什麼。”他從懷裏掏出一樣東西,放在她手裏,“這塊佩璜我從小就戴着,能保平安,現在給你最合適了。”
劉璃低頭一看,那是一塊雕刻着鳥紋的玉佩,樣式精美,一看就知道價值不菲。
“這是保平安的,還是你自己戴着吧。”她不好意思收。
“傻瓜!”他輕輕將手覆在了她的手背上,“只有你平安,我才能平安。”
就在劉璃琢磨着他話裏的意思時,忽聽門外傳來了海若略帶驚慌的聲音:
“大王,您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