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小時以後,阿方索和帕克兩人已經回到了羅馬的城堡之中。而此時,羅密歐也正好將瑪格麗特帶到了這裏。在某種詭異的巧合下,EE組織里的三位高層,罕見的同時出現在了阿方索的城堡裏。
受了不少驚嚇的瑪格麗特一見阿方索就忍不住哭了起來,抽抽噎噎地傾訴着自己這幾天所受到的委屈。阿方索也有些心疼地將她摟在了懷裏,温言軟語安慰着她,“好了好了,乖了,別哭了。這次回來了就沒事了。我保證,以後誰也不敢再欺負你。”
“可是……可是老師還在那裏……老師是想救我們才不走的……怎麼辦……”她抹着眼淚小聲道。
聽她這麼一説,阿方索才發現流夏並沒有和羅密歐一起回來。他的心驀的往下一沉,空空蕩蕩的地方,瞬間被一種難以言説的失落感所佔據。緊接着而來的,就是連他自己也辨不明深淺的擔憂。
他叫女僕帶走了瑪格麗特,又再次問道,“羅密歐,這到底是什麼回事?”
羅密歐只好將之前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複述了一遍,又輕嘆了口氣,“這次也有我的責任,如果我的動作能更快一些的話,就一定能救她出來。”在羅密歐的心裏,其實還有一個疑問,為什麼老大一直沒把流夏在這裏當家庭教師的事情告訴他?
阿方索聽了之後若有所思地望着窗外,並沒有説什麼。
“真沒想到為了這個招標工程,米蘭特居然使出那麼卑鄙的招數。”羅密歐不屑地輕哼了一聲,“不過這次他的目的沒有達到,可能會想出什麼更卑鄙的點子來吧。”
“幸好你提早了轉移那幅畫。”帕克也插了一句,“現在瑪格麗特沒事,這件事也告一段落了。我們應該抓緊時間將這幅畫送給議長夫人。”
“但是流夏還在他們手裏。”羅密歐打斷了他的話,“不管怎麼樣,我都要再回去將她救出來。”
“你也知道米蘭特的為人,誰知道他會用什麼方法折磨她。”羅密歐皺了皺眉,“這個女人,我救定了。”
“羅密歐,沒有我的命令,你不能擅自行動。”阿方索冷冷看了看他。
“難道我們不救她嗎?這我實在不能認同,她畢竟也幫了瑪格麗特。”羅密歐的臉色有些不悦,“雖然我不是什麼好人,不過説過的話還是要算數。”
帕克疑惑地掃了他一眼。羅密歐的性子向來玩世不恭,從來就看不到他會對什麼東西上心。現在居然會為了一個女人表現的這麼反常,這實在是太蹊蹺了。身為組織里的一員,他們的心早就應該在殺戮中麻木了,同情和擔憂別人對他們來説不過是些奢侈的東西。
“我什麼時候説過不救她了?”阿方索還是保持着冷靜的表情,“但是現在米蘭特那裏必定已經加強了戒備,你冒然前去的話不但危險,還有可能弄巧成拙。”
“那我們該怎麼辦?”羅密歐一時也想不到更好的主意。
阿方索的嘴角以一種微妙的弧度揚了起來,不明意味的笑容更是令人無從揣測他的真實想法,“那些人既然想要花神,就給他們好了。”
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隱隱聽來,似乎只有風吹過樹葉發出的沙沙聲,天邊若明若暗的星辰彷彿也在預示這即將會是一個漫長的夜晚。
這一夜對流夏來説同樣漫長,在輾轉反側中她終於迎來了奇韋塔維基亞清晨的陽光。洗漱完畢後她換上了凱瑟琳剛剛拿進來的衣裙——看來今天米蘭特少爺的幸運色是藍色。不過,當流夏在樓梯上看見米蘭特陰鬱的面色時,她很快意識到了今天似乎並不是個幸運的日子。
想到昨天那差點窒息的一幕,她覺得自己的呼吸似乎都開始有點不暢了。
諾大的客廳裏此時正響起了佐拉的聲音,“少爺,既然瑪德琳娜小姐吩咐讓你先回那不勒斯,那不如我們就……”
“她説回去就回去?把我這個弟弟當什麼了?”米蘭特臉上似有薄怒浮現,迅速地打斷了對方的話,“她説我這次失敗了,那麼她自己呢?她還不是一樣,不但沒有引出決策人A,還損失了丹特這個棋子,以後我們要再得到EE組織的信息,恐怕也不是那麼容易了。”
“但是現在你手裏有用的籌碼已經沒有了。”佐拉目光一轉,顯然已經留意到了還站在樓梯上的流夏,“你不會認為那位伯爵還願意用一幅價值連城的名畫來交換個家庭教師吧?”
“你不用把她扯進來。”米蘭特掐滅了手中的煙頭,“總之我不會回那不勒斯。這個**工程我一定要拿到手,不管用什麼方法。”説着他一抬眼也瞥到了流夏的存在,臉上有複雜的神色一閃而過,隨即又彎了彎唇,“流夏,在那兒發什麼呆?怎麼還不下來?”
米蘭特少爺如果去混模特一行,説不定會比他現在的“職業”會更有前途。
“昨晚睡得還好嗎?”他的態度温和的讓流夏覺得有點不安,被迫點了個頭算是回答。回想起昨夜這位少爺化身為狼的一幕,她不免還是心有餘悸。
“對了……”米蘭特還想説些什麼,後面的話卻被一陣電話鈴聲打斷了。
“佐拉,你接。是姐姐的話就説我不在。”他的臉上極快掠過了不耐煩的神色。
“知道了。”佐拉輕聲嘀咕着接起了電話。在聽對方説了幾句話之後,他的神情明顯變了。不等他開口,對方説完了該説的話就飛快掛了電話。
“是誰的電話?”米蘭特見他神色有異,隨口問了一句。
佐拉並沒有直接回答他,而是先用一種極為陌生的眼神看了看流夏,這才發出了聲音,“是洛倫佐伯爵家的管家麗莎打來的電話。她説伯爵先生已經知道了這件事。”
“他們怎麼會知道我的這個號碼?”米蘭特略帶訝地異挑了挑眉,很快又反應過來了,“既然能追蹤到這裏把人救走,那麼查到這個房子的電話也不是難事。好吧,那麼他們説什麼?伯爵的女兒不是已經被救走了嗎?還打電話來做什麼?”
“她説……伯爵希望我們能放了這位流夏小姐,”佐拉似乎連自己也不相信接下來要説的話,“他願意用那幅花神來交換。”
米蘭特端着咖啡杯的手明顯僵了一下,“什麼?我沒有聽錯吧,佐拉?”
“千真萬確。她説交換的時間和地點都由我們定。”佐拉習慣性地推了推眼鏡,“不過少爺,這説不定會是個陷阱。”
“可能會是個陷阱,但也可能是個好機會。”米蘭特似笑非笑地斜睨着流夏,“僱主和家庭教師之間,或許也會發生點什麼不為旁人所知的故事吧。”
流夏臉色一沉,側過了頭避開了他的視線。這也難怪別人會胡思亂想,説實話,在聽到這個電話之時,她的第一個反應也是難以置信。
這怎麼可能呢?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家庭教師,和伯爵無親無故,對方怎麼可能會用那幅花神來交換她呢?
她真的不覺得自己可以值那麼多錢。
“不過這個女孩……”佐拉想起了少爺之前説過要把她帶回那不勒斯,像是隨意地問了一句,又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流夏,我是想帶你回那不勒斯。不過……”米蘭特笑得還是那麼嫵媚迷人,“對我來説,世界上的任何東西都是有價碼的。既然有人能出到讓我滿意的價碼,那麼我也只好忍痛割愛,把你轉讓給別人了。”
佐拉的嘴角悄然浮現出一抹清淡如菊的笑容,少爺的這個回答正如他所料。
流夏自然也想早點離開這裏,可這個回答卻偏偏又讓她有種説不出的反感。她冷冷一笑,忍不住譏諷道,“原來在米蘭特少爺的心裏,所有東西都是有價碼的。那麼不知這位戴眼鏡的哥哥價碼是多少?還有您的姐姐價碼又是多少?是不是隻要有人出到讓你滿意的價碼,你都可以放棄他們?”
流夏愣了愣,略帶愠意地掙脱了他的控制,懶得再同他説些什麼。
“佐拉,你通知那個管家交易的時間和地點。明天晚上十二點,聖瑪里亞教堂。”米蘭特又思索了幾秒,“還有,不管用什麼方法,將羅馬博物館的副館長吉諾也一起帶到那裏。”
聽到這個名字,流夏心裏不由吃了一驚,那位吉諾副館長不正是全意大利最權威的美術品鑑定專家嗎?這麼説來,米蘭特也是以防有詐,擔心對方用一幅贗品來混擾試聽吧。真沒想到——這個男人考慮得還這麼周全。
“還不吃早餐?咖啡已經涼了。”他温柔地替她的咖啡裏放了兩塊砂糖。温暖的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靜靜灑落在他的身上。淡淡的金色鋪展開來,猶如大師的畫筆般以最美妙的方式勾勒着他的輪廓。他的茶色短髮,他的俊美容顏,全都融在這片淺金色的光芒中,竟讓旁觀者有了一種晶瑩剔透的幻覺。
第二天夜晚的子時很快就要來臨了。
和意大利國內大多數巴洛克風格的天主教堂不同,聖瑪利亞教堂是一座典型的哥特式教堂,高高的尖頂就像是火焰般向天空衝去,彷彿那樣就能更加接近神。這座教堂據説是始建於十四世紀初,在漫長的歲月裏已經不知經歷了多少風風雨雨。
在神的面前進行這樣的交易,無疑是一種絕妙的諷刺。
子夜的鐘聲剛剛敲過,佐拉也帶着吉諾副館長同時一腳踏進了教堂。在耶穌基督受難的十字架前,已經有兩個人等在那裏了。
一位是滿頭銀髮的老太太,薄薄的鏡片遮擋不住她深邃鋭利的眼神。這必定是和他通過話的麗莎管家了。
而另一位……
佐拉一直以為米蘭特少爺是自己見過最美麗的男人。但就在這一剎那,他明白這個最美麗的稱號……眼前的這個男人才是當之無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