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頭雄師很快就運進了宮裏。每一頭獅子都被單獨關在木製的大籠子裏,我剛靠近它們,它們就極不友善的朝我呲牙低吼。
小樣的,我還治不了你們啦。
“王,這些獅子分別來自下埃及和利比亞。”帶獅子而來的侍從們正在向拉美西斯彙報。
拉美西斯點了點頭,轉向我,道:“隱,這些獅子就交給你了,在我出征以前,我需要看到一支聽話的護獅。”
“我只能盡力,能不能在你出征以前完成,我不能肯定。”我看着他道。
“哦?”他輕挑了一下眉,道:“那麼在我出征的時候,是帶獅子還是帶你,你自己選擇吧。”
什麼?什麼人啊,我的嘴角又開始抽搐了。
他的眼中似乎閃過了一絲笑意。
接下來的日子,我的全部身心只能撲在這些獅子上,調教獅子的場地在王宮附近的一個封閉式場地,我花了差不多一個星期時間,終於和它們慢慢混熟了,在符咒的幫助下,我和它們之間的溝通似乎還不錯。只是其中一隻左耳上有個黑色斑點的獅子似乎總是鬱鬱寡歡,對我也是愛理不理的。
一個月過去了,我和獅子們的互動也越來越融洽,索性把它們全都放出籠,除了那隻斑點獅子。我使勁方法,溜鬚拍馬,它似乎都無動於衷。這期間,拉美西斯也曾來看過幾次,令人吃驚的是每次獅子們看見他,氣焰上就矮了幾分,似乎對他頗為忌憚。
這天,正在對斑點獅子説好話的時候,拉美西斯又來了。
今天他沒有戴王冠,沒有項鍊和手鍊,身上只圍了一件古王國時期傳統樣式的白色纏腰布,可渾身全還是散發着閃耀的光芒,太陽神之子,看來我不得不相信這個傳説了。
“隱,我的獅子們怎麼樣?”他興沖沖的問道,以前每次他來我還把獅子趕回籠裏,可後來發現獅子好像根本沒有攻擊他的意思,而且有我在旁邊,獅子們也攻擊不了他,索性也不把它們關進去了。
“好極了,你看看。”我站起身來,吹了聲口哨,除了在籠裏的斑點獅子,其餘七頭都圍了過來。
“一一,七七,你到這裏去。”
“二二,四四,你們去那裏。”
“還有,三三,五五,六六,,全部待在原地。”
獅子們十分配合的做了動作,我得意的望了一眼拉美西斯。
只見他先是一臉驚訝,接着臉色似乎不大好看,這個,好像不是要誇我的樣子……
“這就是你給我的護獅起的名字嗎?”他沉聲問道。
“是啊,叫起來方便,我也不會弄錯。”我坦然自若的回答道。
“那麼,”他一指那隻斑點獅子,“它是叫八八嗎?”
“不是,你沒看見它耳朵上有斑點嗎?它叫點點。”我剛説完,就看見拉美西斯的臉似乎抽了一下。
“這都是些什麼名字!”他終於發飆了。
“你別那麼激動,名字嘛,不過一個符號而已,重要的是本身,叫什麼名字有什麼區別,容易記就行了。”我不慌不忙的答道。
拉美西斯瞪了我一眼,居然沒説話。
“那隻獅子怎麼回事?”他又指了一下點點。
我搖了搖頭,道:“不知道,我和它怎麼説話,它都不理我。”
拉美西斯走到了籠邊,站了一會兒,隔着籠子低聲在它耳邊説了幾句話,讓我吃驚的事情發生了,點點忽然有了反應,還抬頭看着拉美西斯,眼中竟然有了一絲温和。
這是怎麼回事?
“你和它説了什麼?”我忍不住問道。
“只是幾句簡單的利比亞話。”他嘴角微微一揚,“獅子中有一頭是從利比亞而來,我想也許就是這頭。”
“怪不得,所以你一説利比亞話,它就有了反應,原來是想家了。”我的心情頓時一陣釋然。
“我一直都是用埃及話和它交談,怪不得説的我嘴幹舌燥,和它溝通了半天,它掃都不掃我一眼。”我忿忿道。
拉美西斯的臉上浮起一絲微笑,似乎又説了幾句,接着又説了幾句埃及話,交替着説了幾句,點點的精神忽然振奮起來,一掃以前懨懨的樣子。
我瞥了一眼拉美西斯,真看不出來他還有這麼細心的一面。
正看着他的時候,他忽然回過頭來,我還來不及收回視線,正好和他的視線撞個正着。
他的暗色眼眸中閃過了一抹深黑,彷彿旋渦一般吸住了我的目光,雖然僅僅是短短幾秒鐘的功夫,我還是感到有些詫異,他的眼睛,好像有種説不清的蠱惑。
“隱,”他忽然開口道:“過幾天各國使節們會前來孟斐斯進貢,我會舉行一場盛大的宴會,你也要出席。”
“可不可以不去?”我想也沒想就脱口道。
他眉毛一掀,眼睛一瞪,“你是我埃及貓神的使者,怎麼能不出席!”
算了,算了,再説下去,他可能又要發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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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節前來進貢的日子很快就到了。
剛沐浴完,立刻就有五六個侍女拿着一大堆東西進到我的房間,按手的按手,梳頭的梳頭,我的腦筋一下子轉不過來,這,這是要幹啥?
“隱小姐,王吩咐了要讓你好好打扮一下再出席宴會。”為首一位年紀略大的侍女上下打量着我道。
“不,不用了。”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一隻待宰的小羔羊。
“那怎麼可以,這是王的命令!”她臉色一斂,衝着周圍的幾個侍女道:“開始!”
啊,不要啊……
在一番折騰和折磨之後,終於有人拿了一面象牙柄,倒梨形,雙面拋光的青銅鏡子放在我面前,“隱小姐,請看看吧。”
我一睜眼,什麼啊,眼前一片模糊,趕緊掏出我隨身的化妝鏡,照了一下,不覺大吃一驚。
想不到,效果比我想象的要好……很多。
尼羅河三角洲出產的指甲花和萵苣子油混合的軟膏染紅了我的嘴唇,眼睛內緣用方鉛粉畫出了黑色清晰的眼線,眼際邊輕輕掃上了孔雀石粉製成的綠色眼影,臉頰邊淡淡抹上了一層粉紅色的赭石粉,由綠松石、孔雀石雕刻成蓮花形狀的的黃金頭飾在鬢邊閃耀着光澤,髮絲上隱隱飄來一陣陣如今最為流行的來自希臘與克里特島的勞丹脂的香味。
果然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
“好美啊,隱小姐,您的皮膚好白。”
“您的身體,比風中搖曳的紙莎草杆還要柔軟呢。”
侍女們紛紛讚美起來,我更是美滋滋,毫不客氣,毫不慚愧的把這些讚美造單全收,誰不愛聽好話呢。
最後換上了一身白色的莎麗長裙,我就暈乎乎的被侍女們帶到了宴會的大廳裏。
一見宴會廳裏這氣勢,我又忽然想逃回去了。
富麗堂皇的大廳裏放置了高大氣派的植物,地上鋪着華麗的波斯地毯,兩邊坐着許多服裝各異的外國的使節,桌前放滿了各式各樣的美食佳餚,體態豐滿,身着透明白色紗裙的樂女正風情萬種的彈奏着古埃及特有的樂器——西斯特魯姆,貝尼琴,納菲爾琴和雙管瑪穆。
現在這個時候走進去,就算是隻貓也會引起大家的注意吧。
我深深吸了一口氣,邁進了大廳。
果然,就和我預料的一樣,無數目光集中在了我的身上,哼,沒見過美女嗎,我挺起腰桿,抬頭望向了前面,一眼就看見了正斜倚在一塊虎皮上的拉美西斯。
他今天戴着象徵上下埃及統一的紅白兩色王冠——司各特,柔順的黑色長髮從王冠底下漏了出來,眼際邊描上了墨綠色的眼線,襯的他的雙眸更加幽黑神秘,剪裁良好的亞麻短裙被一條從左肩斜下的編織精美的緞帶所銜接,小麥色的胸膛上佩戴着綠松石和黃金打製而成的荷魯斯之眼護身符,無論什麼時候,這個男人總是那麼耀眼。
他也正注視着我,眼中閃動着難以捉摸的神色。
“過來。”他的聲音中帶着一絲命令的口吻。
我猶豫了一下,還是慢慢走了過去,這才看見他的右側坐着性感撩人的王后尼非塔麗,左側坐着正對我微笑的圖雅王太后。
“坐在我的身邊。”王太后忽然伸手拉了我一下,移動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在她和拉美西斯之間空出了一個位置,我剛想拒絕,又想到周圍這麼多人,只得坐了下來。無意中看見王太后和尼非塔麗的眼神碰撞了一下,尼非塔麗似乎有些不悦,王太后則是淡淡一笑。
“上下埃及之王,請問這位美麗的女子是?”底下已經有微醉的來使開口問道。
美麗的女子?我頓時對這個身材矮小,皮膚黝黑的使節好感大增,唉,人,有時就是這麼膚淺。
拉美西斯睨了我一眼,笑道:“這是我埃及貓神貝斯特的使者。”
“莫非就是那位治癒了王太后,馴服了獅子的神的使者?”又有一個來使插嘴道。
啥?啥時候我這麼有名了,不行,不行,我又要飄起來了……
“就是她。”王太后微微一笑。
底下又是一片輕呼聲,我感到更多的目光掃了過來。
雖然心裏有些慚愧,嘴角卻還是不自覺的往上揚。
忽然接觸到拉美西斯帶着笑意的眼神,趕緊恢復了原來的神情。
我往嘴裏放了兩片埃及特有的糖綻,這是以乳香、芳香的油莎草與篤薅香脂混合蜂蜜而成的,味道十分甘甜,一邊吃着,一邊朝四周打量。眼光一瞥,看見了亞舍也在其中,他衝着我又是高深莫測的一笑。
使節們的打扮各異,努比亞使者穿着一件豹皮剪裁的纏腰布,外覆一件褶裙,頭上插着七彩的羽毛,還戴了銀耳環和大大的手鍊。留着一綹綹長短不齊黑髮,穿着呈內凹型有飾帶鑲邊的纏腰布的克里特使者,光潔的臉上高聳着尖尖的鼻子的黎巴嫩使者,
還有……
“既然身為貓神的使者,一定有與眾不同之處吧?”一個男人的聲音把我從神遊中拉了回來,我尋聲望去,是一位身穿裝飾着橡栗的纏腰布,外罩一件紅藍色長袖長袍的年輕男子。
拉美西斯輕輕一挑眉,道:“那麼你想怎樣,倒説來聽聽。”
那男子彎下了腰,道:“尊貴的上下埃及之王,我叫蘇拉,來自遙遠的小亞細亞,長途跋涉來到此地,惦念家中之人,聽説在埃及,貓神貝斯特是給人們帶來快樂,幸福的神,那麼貓神的使者不知能不能讓我在這裏見我的家人一面。”
這個小亞細亞人似乎是存心找碴,但是如果不答應,好像讓人小看了埃及,拉美西斯的面子也下不來,我看了一眼身邊的拉美西斯,他的臉色已經不怎麼好看。
心裏忽然有些幸災樂禍,誰叫你一定非把我當成貓神的使者,誰叫你一定要我來參加這個宴會,現在吃癟了吧。
這麼高難度的法術,傷元氣,我需要考慮考慮。
“既然是貓神的使者,這個應該可以做到吧。”一直沒有作聲的尼非塔麗忽然開口道。
她看着我的目光明顯帶着一絲不屑和——敵意。
底下忽然寂靜一片,大家似乎都等着我的回答,這種情勢下,好像也沒有選擇的餘地了。
“當然可以,蘇拉。”我朗聲道,起身走到了大廳中央。
掏出了一張符咒,閉眼默唸咒文,不多時,只見一張符咒沒入地下,綠色光暈一圈圈向外漾開,漸漸的,幻化成了一個碧色的水池,波光粼粼,水波盪漾,底下的人們發出了一片低呼聲,我用手指着池面,繼續念着咒文,忽然池面上隱隱浮現出了人影,蘇拉顯然是大吃一驚,立刻向前兩步,看着越來越清晰的人影,臉上的表情是一副難以置信。
水面上映出的是一位年輕的女子和兩個小男孩正在玩耍,看得出他們很愉快。
“瑪蒂!比洛!邁拉!”他大聲呼喊着,神情激動不已。
影像漸漸褪去,他似乎還沉浸在剛才的畫面中,那水面上的是他的妻兒吧。
“怎麼樣,蘇拉?”拉美西斯臉上閃過一絲得意之色。
“我……”他一時説不出話來。
“等一下,”我又拿出了一張符咒,扔在水裏,在咒文中,池面忽然晃動起來,不多時,一支支蓮花花苞從水裏冒了出來,花苞慢慢變大,變大,最後綻放成了朵朵白蓮,碧池邊淡淡白霧繚繞,廳中突然出現的美妙景緻令四周一片鴉雀無聲。
我彎腰採了一朵白蓮,輕輕放到了蘇拉的手中,道:“回家的時候,別忘了給家人帶去象徵着我埃及永遠友好的蓮花。”
蘇拉不可思議的望着手裏的蓮花,忽然撲通一聲就跪了下來,“果然,果然是貓神的使者,剛才的冒犯,請,請千萬原諒我剛才的冒犯……”
他這麼一跪,我又不知該如何是好,
“貓神的使者,也請賜予我們代表永遠友好的埃及蓮花。”底下的來使們紛紛請求,我把手一揚,池中的蓮花紛紛飛向了不同使節的桌上。
分完蓮花,我又揚了一下手,池子一下子就消失了,只看見一片符咒飄了下來。我接住符咒,放進隨身的包裏,轉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
“其實,有一件事要在這裏宣佈。”王太后忽然開口了,“貓神的使者,在不久的將來會成為埃及王的王妃。“
什,什麼!我只覺腦中轟隆隆作響,我聽錯了吧?媽媽咪呀,我還沒淪落到要做人小老婆的地步吧,而且這個法老王以後的老婆孩子數目可是超驚人的。”母后,這個決定未免太草率了,王還沒有同意呢。“尼非塔麗的臉色當場就變了。
王太后淡淡笑着,道:“那麼,王同不同意呢?”
拉美西斯若無其事的飲了一口杯中的葡萄酒,淡淡道:“我沒有意見。”
底下頓時響起一片恭喜之聲。
“王……”尼非塔麗臉色鐵青,卻也有絲無奈。
“王后,這是為了我埃及的昌榮,王需要更多的妻子,更多的後代。”王太后的眼中閃過一絲勝利的得意之色。
我算是全明白了,我完完全全被這個老太婆利用了一把,她就是想用我來打擊尼非塔麗,而這個拉美西斯同意這件婚事,多半也是想利用什麼神的使者的名義讓鄰國更加敬畏埃及吧。
都是什麼人啊!我可不會這樣任你們宰割!
我噌的站起身來,大聲道:“我不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