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曆一二九五年
“公主,公主——”蕊兒對着坐在一匹野馬上的女騎士呼叫。“雪漣公主,你別跑太遠了!”
馬上的人兒顧不得後方的呼喊,她拉起繮繩,夾緊馬身,霎時,馬兒前腳一抬,對空長嘶一聲,發狂似的急衝而出。
一向擅於騎射的雪漣公主,將注意力集中在馬兒身上,因為這匹未經馴服的野駒,蠻橫恣縱的令她難以掌控。
這匹野馬是厲-國師在她行成年禮之前,預先送她的一份壽禮,雪漣等不及的要求試騎。
沒想到雪漣一躍上馬兒,它便慌亂的騰躍和旋轉着,接着又以快捷如風的速度,遠離了京城數十哩遠。雪漣公主緊抓住繮繩,穩住了馬身,繞過數個城鎮後,它終於疲累的放慢了腳步。
雪漣俯身撫摸着馬兒,安撫它急躁不安的情緒。
“我幫你起個名字,就叫雷風吧!”
馬不停蹄的奔馳了一上午,她見前不着村、後不着店的,完全不知自己身在何方。
抬頭一望,熾熱的烈日當空,這一上午的折騰令她燠熱難耐,想必馬兒跟她一樣,已經疲憊的想喝水休憩了。
她提起精神再往前走,終於發現了不遠處一片綠意盎然的樹林。
“好馬兒,快!我們就要找到水了。”
她夾緊馬腹,馬兒立刻快意的往樹林裏飛馳而去。
進入這片濃密的樹林中,一陣清涼的微風迎面襲來,令她不覺怡然欣喜,沿着小徑走,意外的發現一池清澈的小湖。
陽光穿過枝葉婆娑的綠林,稀稀疏疏的投射在湖面上,與水中的荷花相互映照,天光湖色和鳥語花香盡收眼底。
這對她來説是一個欣喜的發現,因為她生性就喜歡新鮮和刺激。
在皇宮中待久了,千篇一律的規範紛繁、儀禮約制,令她頗感無趣。
她認為生活需要創新、生命需要冒險,每天她都期待着有新奇、新鮮的事會發生。
雪漣利落的跳下馬,她讓馬兒喝水吃草,自己則往果實累累的樹上攀爬。
她快速的填飽自己的肚子後,便悠然自得的在這片風光明媚的勝境中睡着了。直到黃昏時分,她才滿足的甦醒過來。
“咦,湖水變色了,趁着天色未黑,梳洗一會兒再走吧。”雪漣對着馬兒自説白話。
她悄然的褪下衣物,那凹凸有致的優美身段、白皙無瑕的肌膚,赤裸裸的呈現出來,她浸泡在清涼的湖水中,渾然不知有一雙闃黑的幽眸正盯着她,未曾稍離。
雪漣徑自吟詩誦唱,明淨的眸子如瑩潔清澈的秋水,纖纖玉指撩起水波,誘人的儀態萬千。
在曠野中,她的千嬌百媚、姣美體態,如幻化的仙子般,皆納入隱身在樹林中一對冷沉的眼眸。
她竟能在這荒郊野地裏,怡然自得的盡情歡唱。見她脱下的衣裳是綾羅綢緞,該是身份不俗的富家千金,但……望望一旁的駿馬,説不得是千縱橫武林的女英豪?他暗中猜疑着。
這不像平常的他,他從不沉溺女色,絕不迷戀女子,但,現下他卻對她的身份好奇,被她的身影所吸引,
她婉轉清脆的歌聲,袒露的香肩和豐盈的酥胸,勻稱雪白的體態,玲瓏纖巧的玉足,宛若置身在一座湖光仙境中的仙子,而這神秘的仙子正撩起他的心魂,迷醉了他的視線。
她洗去身上的塵土,摘下湖邊一朵綻放的野花戴在頭上,繼續她婉轉的頌唱。
倏地,一陣紛亂的馬蹄聲驚動了樂不思蜀的雪漣,她本能的往湖裏沉,再警戒地朝四面八方勘查。
“嘿!雷風,你又急躁的想奔馳了嗎?”她並無任何發現,微愠的責怪着雷風的惡作劇。
她揣度着;可能是自己,太敏感,看馬兒休息夠了,天色也漸暗,是該離開的時候了。
雪漣鬆懈下來,戀戀不捨的站起身。
忽地,一陣馬啼聲響了起來,而這聲音並非來自雷風。
她趕緊抓起衣裳遮住身體,不安的朝出聲的方向喝斥:
“誰?是誰躲在那兒?”
她可以感覺到,樹叢裏有黑影在閃動,不一會兒,一位身形魁梧的男子威風凜凜的坐在一匹黑馬上,傲然的出現在她眼前。
他俊朗的面貌刻劃着剛毅的線條,漆黑的眼眸進發出寒冽的冷光,他一身黑色的裝束,整個人有一股渾然天成的威儀。
兩人四目相交,空氣中瀰漫着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
除了她父王,沒有人會令她有這樣強悍的震懾感,她心頭一顫,抓緊手中的衣物,壯起膽問:“你站在那兒多久了?”
黑衣人置若罔聞,挺直鼻樑下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完全無視於她的問話。
她無法洞悉他冰冷笑意下隱藏的是輕蔑、不屑,抑或她不懂的語言……
“不管你站在那兒多久,也不管你居心何在,現在趕緊離開就免你一死!”在這人跡罕至之地,竟會跑出一個登徒子,真殺風景!
好一個狂妄驕傲的悍女!
他眯起雙眼,一動也不動,全身散發着磅礴的氣勢和駭人的神情,那黯如子夜的鋭眸,依然肆無忌憚的直視着她滴着水珠的身軀。
“你再不走,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你!”雪漣開始對他要脅。
她平常不口出惡言的,但這樣窘困的局勢,逼她不得不撂下豪語。
他好整以暇的瞅着她,俊逸懾人的笑意裏藴涵着盎然的興味,他倒要看看她要怎麼收拾他。
這是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困窘與難堪,身體被偷看光也就算了,現在,她還要用威脅的方法利誘他走開,
“請你轉個身,至少回過頭……”雪漣公主試着比手勢要他迴避。
現在她衣不蔽體的居於下風,在他肆無忌憚的睇凝下,她開始感到不安。
“你聽得懂我説的話嗎?”難不成他聽不懂她説的話,雪漣聲音不由得提高。
就算聽不懂她的話,也該知道這樣的偷窺是不被容許的,更何況她還是個嬌貴的公主。
鐵定是遇到土匪了,蠻荒之地遇到野蠻人的確是不無可能,她大膽的猜想着。
“如果你這是在拜託我,至少口氣要温婉點,態度要謙卑些。”他低沉的嗓音突地響起,
他會説話?而且還過分的要她口氣温婉點,態度謙卑些?!震驚一過,她的心火慢慢升起。
是他錯在先,還想抵賴!
“況且這兒並非私人用地,你無權要我離開,也無權限制我視野上的享受。”他故意挑釁道。
好個狂傲邪佞的傢伙!
“你……”雪漣臉色倏地漲紅,一時之間,無言以對。
看着那雙炙熱的邪魅詭光,令她忍不住再拉拉衣服,意圖遮掩更多裸露的肌膚。
“你……你這色膽包天的土匪!等着瞧,待會兒就讓你好看!恍雪漣美麗的眼神充滿戒備。
可沒想到,這懾人心魂的男子卻毫無離開的意思,緊迫盯人的眼神除了玩味激增,還令她產生一種前所未有的畏懼和不安。
她一邊急躁的要拉開衣袖,一邊仍注意着他的表情變化,緊張不安之餘,拉開的衣角扯了個空,雪漣感到身子一涼……
往下一看,遮掩的衣裳已經滑落地面。
“啊——”雪漣尖叫一聲,反射性的以雙手護住重要部位,她又羞又窘的抬起頭,立即對上他那雙滿笑意的鋭眸,她迅速蹲下身子,撿起掉落在地的衣裳,羞窘的臉頰立刻滿是紅暈。
她緊張的環顧四周,挑了根離她最近、最粗的樹幹,慌亂的躲在樹後,背對着他穿起衣服。
皇甫焱龍對她欲蓋彌彰的動作感到好笑,如果將她留在身邊,生活該是充滿挑戰和趣味——
旋即他沉着臉轉過身,拒絕了這樣的意念。
他不該把時間浪費在女人身上,女人一旦留在身邊,只會壞了他復國的大計,他不該有這樣的念頭。
多年來,他不斷的暗訪密謀、招兵買馬,嚴密的進行着復仇大計。
他,正是天龍皇族的嫡長子——皇甫焱龍。
北霸族人長年來忍受官方的暴政和欺壓,皇甫焱龍此行是為了視察京城近郊的地理環境,現在的他擁有數量龐大的精兵和武器,只要時機一到,他將結合反抗民眾的力量,一舉殲滅北霸王朝,收復他天龍族的山河。
而這座湖,正是他從貪官之手,施以重金賄賂開墾出來的。
他沒有向她追究擅闖私人境地,已是大仁大德。
為了重整家園,收服民心,他還有許多準備工作要做,不能將時間耗費在她身上。
等雪漣穿好衣服出來,已不見他的人影。
她足未及履的跑出樹叢,見他已策馬離去,她憤怒極了,朝着他寬闊的背影嚷着:“你別逃!”
聞聲,他露出狡黠的笑容,止住馬兒的腳步回首。
“你不是要我好看嗎?我倒是認為,衣衫不整的你,要比你現在這個樣子來得好看多了。”
皇甫焱龍留下狂放的朗笑聲後,便揚長而去。
可恨的男人!從沒有一個男人敢對她如此嘲謔和輕蔑,他的邪笑,令她感到前所未有的難堪和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