瑪格望了一眼正對她虎視眈眈的獅子,大着膽子剛走了兩步,就只聽獅子低低吼了一聲,明顯帶着一種威脅的意思。她皺了皺眉,原來不止是埃及的人喜歡威脅別人,連埃及的獅子也喜歡威脅別人……
她已經被人威脅了,難道還要被一隻獅子威脅?真是咽不下這口氣!想到這裏,她咬了咬牙,還是走了過去。
殺敵者倒沒有撲上來,只是用鄙視的目光掃了掃她。
她的心裏更是鬱悶,這個傢伙,怎麼和它的主人一個樣子?
在仔細查看了拉美西斯的眼睛之後,她不由暗暗吃了一驚,這種眼病並不多見,而且病因多是因為……她的心裏湧起了一絲不安的情緒。或許,她真的被捲入了一個複雜的旋渦裏。
拉美西斯的病因,並不是從表象上看來那麼簡單。
不過,有她這個巴比倫第一神醫在,什麼病都會迎刃而解。
“怎麼樣,有辦法治好嗎?”特納王子擔心地先開了口。
“我想或許有辦法,不過我不敢保證。”她的確也沒有十足的把握。
特納王子立刻綻開了蓮花般的笑容,連聲道:“只要有辦法就好!”
而身為當事人的拉美西斯卻還是一臉的冷漠,好像完全事不關己,確切地説,他看起來並不相信她。
“每個醫生開始都是這麼説,最後還不是都失敗了。”他面無表情地給大家潑了一盆冷水。
不等瑪格説話,亞舍也立刻插了一句:“二王子説的話也有道理,到底能不能治好,還要看最後的結果。”
特納還是微微笑着:“弟弟説的是,不過作為哥哥,我真心誠意地希望你能康復。”
他説完之後就離開了這裏,房間裏陷入了一片沉默中。過了一會兒,亞舍才又開口問道:“那你打算怎麼做?”
“這不是一般的眼病,而是因為中了一種十分奇怪的毒。”她的話音剛落,就看到亞舍的臉色微微一變,雖然只是一瞬間,卻正巧被她捕捉到這個細微的變化。
“病因我沒興趣,我只要結果。”他的微笑總讓人覺得看不透。
“我現在也只能盡力試試,如果將雄黃、樹脂再加上曼德拉草根一起熬煮,連喝三十天的話,應該會有起色。”她不慌不忙地説道。
“那也好,那麼這段時間你就暫時住在王宮。”亞舍説道。
“什麼?”她吃了一驚。
“就由你親自煮藥,親自端給拉美西斯王子喝下去。絕不能換假他人,明白嗎?”
瑪格瞥了那個難對付的王子一眼,心裏一陣叫苦,就在猶豫的時候,又聽到亞舍低低説了一句:“如果你能治好王子的話,王一定會好好賞賜你的。你能得到很多想要的東西。”
得到想要的東西?聽到這句話時,她的心裏微微一動,自己千里迢迢來到埃及不就是為了……如果能治好王子,自己不就能有更多機會接近那樣自己想要的東西了?
“好,我答應你。”她點了點頭。
“二王子,你覺得怎麼樣?”亞舍轉頭望向了拉美西斯。
拉美西斯冷哼了一聲:“你願意白費功夫就隨便你,不過我告訴你,如果三十天後沒有任何效果的話,她的下場就和之前那些醫生一樣。”
走出拉美西斯房間的時候,瑪格忍不住問了那個所謂的下場是什麼?可亞舍只是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笑着讓她不用擔心。
她疑惑地回頭望了一眼,只見剛才那個冷漠又囂張的王子殿下正摟着那頭殺敵者,他將頭深深地埋進了殺敵者粗硬的鬃毛中,一動也不動。此時夕陽似血,人與獅,風與沙,來自沙漠的熱風吹起那絲絲長髮,糾纏着,紛擾着,如黑色的曼陀羅花狂肆地綻放,形成了一幅妖豔、詭異而絕美的畫卷,卻又帶着一種説不出的孤獨和無措。
瑪格覺得自己對他似乎又有了那麼一絲同情:失去了光明,被很多人所遺忘的王子,也是個可憐的孩子吧。
殺敵者似乎感覺到了她的注視,抬頭對着她露出了尖鋭的牙齒,再次無聲地威脅了她一次。她趕緊回過了頭,拍了拍狂跳的心,背後驀地冒起了一股寒氣,拉美西斯所説的下場,不會就是被當做殺敵者的食物吧?
充滿磨難的日子終於開始了。
雖然早已做好了倍受折磨的思想準備,但這個陰陽怪氣的王子殿下,還是讓她無數次有了將藥潑在他的臉上,然後大喊一聲我不幹了的衝動!
“這麼燙,你想燙死我啊!”還沒等她轉身,伴隨着一句罵聲,剛剛端上的一罐藥就被他無情地扔在了地上。
她深深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要忍耐再忍耐,然後又出了房間,將雄黃、樹脂和曼德拉草根在一起搗爛,加熱煮成糊狀後,等着藥涼了才再次端了進去。
“這下總可以了吧。”她沒好氣地端到了他的面前。
拉美西斯面無表情地端過了藥,手指剛碰到那銅藥罐就挑了挑嘴角,二話不説地故伎重演,還好瑪格早有防範,身手敏捷地接住了藥罐,才沒有讓剛才悲慘的情景重現。
“這次——太冷了!”他那薄薄的嘴唇動了動。
“那你到底要怎樣!”什麼叫做忍無可忍的心情,她算是體會到了。
他不動聲色地撇了撇嘴角:“你這樣的人我看多了,都是先把自己吹得天花亂墜,最後還不是什麼辦法都沒有。如果只是想騙點賞賜,我勸你還是早點滾吧。”
“騙賞賜?”這句話大大挫傷了她的自尊心。
“難道不是嗎?”他的嘴角邊漾起了一個略帶譏誚的弧度。
“拉美西斯,你不要小看我!”在一忍再忍之後,她終於爆發了。
他似乎有些驚訝:“低賤的人,你居然敢直呼我的名字?”
“我不但直呼你的名字,我還要好好教訓你!”她也不管殺敵者在一旁虎視眈眈地看着她,一把抓起了他的衣服,惱道,“你以為我這麼願意為你看病嗎?你以為我就這麼願意醫治你嗎,你這個沒教養的傢伙!偶爾你也該相信別人一次吧!如果你願意一輩子都看不見東西,一輩子都這樣在黑暗裏度過,好!那就再把藥罐摔了好了!如果連你自己都放棄了自己,那麼就沒人可以救你!任何人!”一口氣把所有的怨氣發泄了出來,她頓時覺得神清氣爽,不過這種好狀態只維持了幾分鐘,她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犯下的錯誤。
拉美西斯的臉色極其怪異,彷彿正按捺着怒氣還沒有發作。
她的心裏咯噔一下,完蛋了,剛才自己是出了一口氣,可拉美西斯一定懷恨在心,啊啊,説不定會把她給殺敵者當食物……
“王子……”
“出去!”他厲喝一聲。
“我……”
“聽到沒有,馬上給我出去!”
“知道了!”
她連忙三步並作兩步地竄出了房間,靠在牆上輕輕拍着自己的胸口。剛才拉美西斯的那個樣子真夠怕人的……
“你沒事吧?”一個温柔的聲音從她身側傳了過來。
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她稍稍安了下心,轉過頭對着那個人回答道:“特納王子……我沒事。”
“還沒事?看你這個樣子就知道是在拉美西斯這裏遇到了不快。”他大步走了過來,安慰道,“不過不用擔心,他向來是這樣的,以前的醫生也被他趕走了很多。”
瑪格有些感動地點了點頭,大王子果然是個温柔的人呢。同樣是一個父親生的,兩兄弟的性格怎麼會差那麼多……
“我那裏已經準備好了豐盛的食物,不如你就和我一起用晚餐吧,順便和我説説弟弟的病情。”他那充滿誠摯的笑容,似乎讓人很難説出一個不字。
埃及王室所享用的食物十分豐富,不但有鵝肝醬、鮮嫩的蔬菜沙拉配上橄欖油、新鮮豆、石榴和甜點,用無花果、葡萄、李子、棗和西瓜拼成的埃及果碗,此外還有塞提一世登基那年釀造的三角洲紅酒。
瑪格一邊享用着食物,一邊回答着特納的問題,差不多都和拉美西斯病情的進展有關。
“你是説這七天拉美西斯一點藥也不肯吃?”特納露出了擔憂的神色。
“是啊,他不吃藥,我也看不出有什麼進展。”瑪格想起了剛才的那一幕,雖然很氣憤,可不知為什麼卻又有些為他擔心。
在特納那裏用完晚餐回來,瑪格在拉美西斯的門外看到了正端罐子出來的宮女。那宮女一見她就興高采烈地告訴她二王子剛才把藥全吃了。
她不敢相信地看了看那個空罐子,眼中掠過了一絲喜色,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的笑意,在嘴角邊慢慢化開。
那個傢伙,到底……還是沒有放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