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毒
這恐怕是劉璃最為辛苦的一次穿越了。每天天不亮,她就要開始洗一大堆衣服。可惡的相柳,為什麼不讓她乾脆穿越成獨孤皇后,那一切問題不就都迎刃而解了嗎!
不過,好像從第一次穿越開始,她所附身的本尊,和九龍之子似乎都有些曖昧的關係,還是説這只是一種巧合?那這次——
“宣兒……宣兒……”她被幾聲低喚拉回了神思。
轉過頭看去,陽光下正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子:眉目間和楊廣有幾分相似,雖然年紀稍大,但比起楊廣更多了幾分成熟穩重,他穿着一件皇袍……劉璃手裏的衣服啪嗒一聲掉進水盆,濺起了幾滴冰冷的水花。
“皇上?”用腳趾想都知道,這個天下能穿着皇袍到處跑的只有隋文帝楊堅了。
楊堅臉上露出一絲憐惜,伸出袖袍擦了擦她臉上的水珠:“宣兒,都是朕害了你。”
劉璃下意識地避開他的袖子。看這情形,難不成這個陳宣和皇上真有曖昧?“這種地方實在不適合皇上過來。”她順手撈起了一件衣服,輕輕搓洗,心裏希望他趕緊走人。
“朕不會讓你吃苦的,明日朕就將你調到別處。”
“皇上的好意奴婢心領了,奴婢很滿意浣衣局的生活,如果皇上還想奴婢多活幾天,就請快點離開吧。”劉璃站起身,開始晾起衣服來。
“宣兒……”
“父皇,原來您在這裏!”只見楊廣一臉焦慮地走上前來,“父皇,皇嫂她昨夜過世了。”
皇嫂?莫非是——元妃?
“怎麼過世的?”楊堅有些吃驚地問道。
楊廣在他耳邊低語了幾句,他臉色一變:“朕現在就去見你母后。”
直到楊堅的背影消失在視線裏,劉璃才扭頭看了楊廣一眼,卻剛好看見他眼底深處的一抹笑意。
她的背後忽然冒起了一股涼意,聲音輕顫:“元妃怎麼死的?”
“宮裏傳言是被毒死的。”
“難道是、是你……”
“你説呢。”他既不否認,也不承認,只是嘴角微微上揚,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
劉璃臉色微變,往後退了一步。
好個心狠手辣的楊廣,行動起來如此迅速乾脆。
“父皇喜歡你,”他凝視着她的雙手,“為什麼不讓父皇給你換個輕鬆的差事?”
她穩住心神,勉強笑了笑:“王爺,奴婢只是捨不得自己的這顆腦袋罷了。”
楊廣輕輕笑出了聲,眼睛彎成一個淺淺的弧度,猶如小小的月牙。
“王爺也請早點離去吧。”她往前走了一步,卻被腳下的木盆一絆,整個人朝地面撲去,情急下她雙手胡亂一抓,似乎抓到了什麼東西,卻還是沒有收住她的去勢。
沒有感覺到痛!
身下怎麼還軟軟的?
她低頭一看,腦中霎時一片空白,啊咧咧,她居然把楊廣當肉墊了!
“啊,這個,我不是故意的……”
她剛想辯解幾句,卻猛地感到腰上一緊,只見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她,右手早已環上了她的腰,低沉的聲音帶着幾分蠱惑:“宣兒,你這是在勾引我嗎?”
“啊,我記得好像皇后最不喜歡男子花心,今天這幕若是傳到皇后那裏……”劉璃的話還未説完,他手上的力又大了幾分。楊廣微微笑着,眼眸中卻沒有絲毫笑意,“為什麼要幫我?”
“我説過了,我只是捨不得自己的這顆腦袋罷了。”她牢牢地盯着楊廣,一字一句地説道,“我賭你贏。”
他仍舊笑着,手裏的力倒是輕了幾分。
“我説,這個姿勢很不舒服,可不可以先放開我?”
“嗯,這個姿勢好像是本王會比較不舒服吧。”
“那你還不快放手?”
“可是你主動勾引我,我怎麼也要配合一下吧。”
“誰勾引你了!”
“唉,不知是誰,用強扯斷了我的腰帶。”
“啊?”劉璃一看,嘴角開始抽搐,她手裏竟然真的抓着半截斷掉的腰帶……
“既然你傾心於我就早説啊,何必用強呢。”他的眼眸裏滿是促狹的笑。
“鬼才傾心於你呢!”她趁他手一鬆,連忙爬了起來。
“等一下,”楊廣也慢吞吞地站了起來,指了指她手裏的腰帶,“這扯斷的腰帶……”
劉璃乾笑幾聲:“王爺放心,這腰帶我會替你補好。”
他頗有深意地一笑:“十日後交給我。”
“十日後?”
“不錯,因為——”他的眼眸內閃動着奇異的光芒,“三天後,我會在東宮發生一些小意外。”
劉璃心裏一驚:他説的小意外,不會就是……
三日後,傳來了晉王殿下在東宮意外中毒的消息。
太子厭惡晉王之事在宮內人盡皆知,此次事件自然被歸到了太子頭上。之後二聖雖將此事不了了之,心中卻埋下了對太子猜忌的種子。
意外
十日後,楊廣派人傳口信給劉璃,讓她去含涼殿後面的梨花林。
在去梨花林的路上,劉璃正好遇上了楊堅和獨孤皇后。
楊堅雖然沒有和她説話,卻對她温柔地笑了笑。
劉璃心驚膽戰地望向獨孤皇后,只見她一臉寒意,顯然是極度不悦。
好不容易等他們離開,劉璃趕緊趁人不注意,溜進了梨花林。
當夜月色盈盈,柔柔的銀色光暈包圍着一樹樹梨花,白色的花瓣綻放開來,幽幽的香氣淡淡瀰漫,不時有點點梨花從樹上飄落,如雪紛飛。
藉着月光,劉璃看到一個紫衣男子正背對着她站在梨花樹下,黑色的長髮隨風輕舞。
“來了?”楊廣轉過身來,雙眼微微眯了起來,“拿來吧。”
劉璃心虛地望着手裏那條縫得慘不忍睹的腰帶,把心一橫,將它遞了過去。
他接過腰帶,先是一愣,接着就毫不客氣地大笑起來。
“有什麼好笑的,好歹能用啊。”她鬱悶地反駁了一句。
“用?本王可不敢用。”他繼續笑着,眼中暗光浮動,“好了,你該説説我要做的第三件事了吧。”
劉璃驚訝地抬眼望了他一眼。
她原本也有些奇怪,楊廣居然會只為了一條腰帶約她見面,原來是另有目的……不過這才比較符合楊廣的性格吧。
“第三件事……”她猶豫着。
這第三件事實在有些殘忍,會出人命的。
“你的手指怎麼了?”他忽然望着她的手問道。
劉璃看了看自己手指上的傷口,道:“為了補王爺這條腰帶,我是流汗流淚又流血啊,所以就算樣子醜了一點,也請王爺網開一面吧。”
楊廣覺得有些好笑,手指有意無意地掠過她手上的傷口,那接觸到她肌膚的指尖如同春天裏的種子,在膨脹,彷彿要在旋轉中開出豔麗的花。
他的心裏微微一動。
“王爺,王爺,皇后娘娘來了!”不遠處突然傳來被楊廣派在不遠處望風的小太監的喊聲。
楊廣臉色一變,這私會宮女的情景如果被母后看見,恐怕……
劉璃所想的也是一樣,但他們已經沒有離開這裏的時間了。
她眼珠一轉,唰地抽出了楊廣腰間的配劍,塞進他的手裏,低聲道:“今天皇上在皇后面前對我笑了笑。”接着又大喊起來,“王爺,王爺,不要殺奴婢啊!”
楊廣是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將劍一揚,怒道:“小小宮女,竟然惹怒我母后,饒你不得!”
獨孤皇后匆匆趕到,見到楊廣,顯然有些詫異:“阿摩,你怎麼在此?”
楊廣冷冷瞥了劉璃一眼,道:“兒臣聽聞此女今日惹母后不快,所以想替母后出口氣。”
獨孤皇后有些感慨地説道:“唉,也只有阿摩,才這樣關心為娘。”説完,冷冷地瞥了身邊的紫音一眼。
紫音臉色有些難看地垂下頭。
劉璃心裏一動:難道是紫音告訴皇后自己在這裏,而皇后以為自己是要和皇上偷偷見面,所以才匆匆趕來?
“母后打算怎麼處置這個宮女?”
不知是不是劉璃看錯了,楊廣的臉上竟然飛快地掠過一絲緊張的神色。
就在獨孤皇后考慮的時候,紫音的目光忽然停留在了劉璃受傷的手指上,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娘娘,奴婢倒有一個提議:如今尚食局那裏醃製醬菜的人手不夠,不如讓陳宣每日早上先去那裏幫忙,中午再回浣衣局來洗她的衣服。”
劉璃咬了咬牙,好毒的女人啊,明明看到她手受了傷,還讓她去醃製醬菜,那豈不是要痛死人。不過她雖在心裏咒罵了N遍,卻還是不得不磕頭謝恩。
抬起頭的時候,劉璃的視線恰巧與楊廣的目光相交,那深邃的眼眸裏竟然隱隱有幾分憐惜和內疚。
她把眼一抬,用一種都是你害的眼神瞪着他,既然他還知道有點內疚,那麼,就讓內疚來得更猛烈些吧!
連日來,皇后對太子的厭惡感日益增加,一直不停地在楊堅耳邊吹枕頭風,時時訴説他的不是。
而劉璃的日子也不好過,手上的傷口遭遇一番折磨後,發炎了。
這日,獨孤皇后出宮去探望家眷,要兩天後才能返回。
劉璃洗完了所有的衣服後,天色已經很晚。她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正想回房時,聞到一陣奇異的香味飄來,接着眼前一黑,什麼也不知道了。
不知過了多久,她才幽幽醒來,費力地睜開眼睛,不怎麼清醒地打量四周:雕花窗外透進來淡淡微光,織繡華美的帷幔徐徐垂下,明黃色的織錦,明黃色的幔帳,掩映着皇家的尊貴。
這裏是……她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皇上的仁壽宮!
雖然意識仍有些模糊,但她知道此地不宜久留。
她剛打算直起身子,卻聽“吱”的一聲房門被推開了,一個明黃色的身影步履不穩地走了進來。
藉着點點燭光,劉璃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居然是皇上本尊!
涉險
只見楊堅面色微紅,醉眼矇矓,跌跌撞撞地走到了牀邊,看着她微微地笑了起來:“宣兒,勇兒説你在這裏等朕,果然……”
勇兒?劉璃一愣,難道是楊勇為了討皇上歡心,所以趁皇后不在宮裏時安排了這一切?
她的心一緊,假笑道:“皇上弄錯人了,奴婢不是宣兒。”她趕緊想站起來,“奴婢這就去找宣兒來!”
“你騙朕,你明明就是宣兒!”楊堅按住她的肩,不讓她站起身來,“你哪裏也不許去!”
劉璃心裏大呼糟糕,她可不想被這個大叔佔到什麼便宜,但剛一掙扎,她卻發現自己全身無力,心裏更是大駭,難道她被人下了藥?
眼看楊堅的臉越靠越近,劉璃突然感到手腕處傳來一種灼熱的感覺,一道白光隨即從她的手腕處飛出,籠罩住了楊堅的全身,他低呼一聲後倒在了牀上。
接着白光漸漸消失,而她手腕上的灼熱感也蕩然無存。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趕緊去摸摸他的胸口——還好,還好,他只是暈過去了。
“父皇,兒臣有要事稟告!”門外忽然傳來楊廣的聲音。
劉璃猛地跳了起來:完蛋了,要是被他看到這一切,會不會以為她謀害皇上啊?
“父皇!”楊廣又喊了一聲,聲音中帶着一絲罕見的急促,“恕兒臣無禮了。”話音剛落,他推開房門走了進來。
乍一見到房內的情景,楊廣先是一愣,立刻關上房門。
“父皇他怎麼了?”
“他、他醉倒了,其實……”
“不用説了,我都知道。”他忽地望向她,臉上閃過了一絲釋然的神色。
“知道……什麼?”她有點疑惑。
“沒時間了,”他不假思索地拉起了她的手,“快跟我離開。”
劉璃還沒反應過來,已經被他拖出了房外,殿外守衞的侍從見他出來,恭恭敬敬地行了禮。
“今晚本王沒有來過這裏,明白了嗎?”他不慌不忙地吩咐道。
“是,是,小的明白,只是——”左首那人面露為難之色,“只是皇上明早起來發現少了人……”
楊廣微微一笑:“女人多的是。”他轉過頭,朝他的心腹侍衞低語,“將紫音那個賤人帶來這裏,還有,”他的眼眸中閃動着冷冽的光芒,“明早立刻派人去通知母后。”
劉璃心裏一驚,剛想説些什麼,不料忽然腳下一軟差點摔倒,幸好楊廣及時伸手扶住了她。
“我、我好像被、被下了藥……”她吞吞吐吐地低聲説道。
他先是一愕,接着嘴角勾起一個略帶促狹的笑容,伸手將她攔腰抱起:“那本王就幫人幫到底吧。”
“喂,你做什麼?”
“送你回去啊。”
“不、不用了!”
“呵呵……”
楊廣將她抱回房的時候,她緊張地到處張望,生怕被別的宮女看見。所幸夜色已深,而且她住的屋子又只有她一人。
“王爺,我很感謝你幫了我,可是這也不關紫音的事啊。”楊廣將她放在牀上的時候,她還是忍不住開口道。
“不關她的事?”楊廣冷哼一聲,“要不是她向皇兄多嘴,皇兄又怎會知道父皇喜歡你,又怎會使出這樣的計策。”
“可是……”
“何況上次的事情我還沒有找她算賬呢。”他眸光一閃,望向了她的手指。
劉璃心裏微微一動,原來他一直記得。
“幸好你湊巧過來,不然的話就大事不妙了……”
“湊巧過來?”
劉璃抬眼正對上他的眼神,他的眼睛如同融化了的琥珀,黑色長髮輕輕飛揚,精緻的五官讓人忍不住懷疑神是否對他格外恩賜。
她吞了一口口水,又道:“可是,萬一讓皇上知道……”
他不以為然地一笑:“放心吧,今天的事絕不會有人敢泄露半分。”他的眼眸又開始深不可測,“明日母后看到這一幕時,不知會是怎樣的反應呢。”
劉璃心裏格登一下:宇文述的第三計就是這招將計就計。從此後皇后徹底厭惡太子,更下了廢太子的決心。而那位女子的下場也是極其悽慘,最後被皇后活活打死。
她輕輕抹了一下額上的冷汗,不會這麼巧合吧?更何況那位女子是尉遲家的人,根本不叫紫音。
她穩了穩心緒,道:“皇后自然會大怒,到時王爺再告訴皇后此女是太子所獻,簡直就是火上澆油。”
楊廣習慣性地眯了眯那雙漂亮的眼睛,靠近劉璃耳邊低語:“本王越來越欣賞你了。”
一陣淡淡的檀香味隱隱傳來。
“不過,本王今天不是湊巧過來的。”
話音剛落,劉璃感覺臉頰被什麼温暖的東西輕輕拂過,等她回過神來,卻發現楊廣早已走出了房門。
“混蛋,居然敢摸我的臉!”她忿忿地低罵一聲。
不是湊巧,那他是特意趕去的?
其實不管是哪個女子,只要明早讓皇后看到皇上和別的女人同睡一牀,楊廣的目的就達到了,根本沒必要冒險救她,這實在不像是一向隱忍的晉王的舉動。
算了,他救她,也只是因為——她還有利用價值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