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夢令
劉璃怎麼可能乖乖地待在房裏,第二天一早,趁着周夫人不注意,她就溜了出去。
經過御花園的時候,一陣悠揚的樂曲聲從不遠處的亭榭處傳了過來。她循着樂曲聲,不知不覺地來到了一宮殿前。樂曲聲正是從這裏傳出來的,劉璃探頭望進去,只見裏面鶯鶯燕燕,竟是成羣的美人兒正在練舞。
劉璃不由嘖嘖了幾聲,這位風流後主,還真是豔福不淺。
“是誰在哪裏?”為首的一個女子發現了門外的劉璃。
劉璃見已經被看到,也乾脆大大方方地走了進去。
“這不是國後的妹妹嗎?”其中一個女孩脱口道。頓時,女孩們的神情立刻各有不同,有戒備的,有羨慕的,有無謂的。
劉璃笑着點頭,又道:“不好意思,打擾各位了,可是眾位姐姐實在是美的驚天地,泣鬼神,若微不知不覺就看呆了。”“要説美,誰又能比得上國後。”為首那位女子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
“我説各位姐姐們,這話就不對了,我姐姐的確是美若天仙,但是,各花入各眼,你們都有着不同的獨特的美,這世上再沒有第二個相同的你,所以,你們每一個都是獨一無二的,都是無人能及的。”這樣的恭維話對她來説根本是小兒科。閉着眼睛都能説出一兩百句。
雖然有些誇張,但是很管用,明顯地,美女們的表情開始友善起來。
“周姑娘,你……”為首的女子的臉上泛起了一絲紅暈。
“就叫我若微吧。”劉璃暗暗一笑,這樣就搞定了。
很快,劉璃就和她們熟絡起來,也知道了為首的那女子芳名流珠,雖然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進宮卻已經有好幾年了。
正在説笑間,忽然流珠斂起了笑容,衝着練習中不小心跌倒的一位女孩怒道:“窅娘,怎麼又是你,每次都是你出錯!
窅娘?劉璃聽到這個名字,不由多看了那個女孩幾眼,她對這個名字不陌生,歷史上有記載,舞者窅娘為了親近龍顏,用兩條一丈多長的絹帛,用力把自已的雙腳緊緊裹纏起來,直纏得雙腳畸形發展。因為腳纏小了,站立行走都不穩當,跳起舞來就更加搖搖晃晃,別人看去,愈發顯得婀娜多姿。而這一殘忍、自虐、別出心裁的犧牲終於得到了憐香惜玉的後主的回報。在一個晚宴上,李煜看到窅娘格外動人的舞姿就注意到了她的纖纖玉足,並鄭重地給小腳起名“三寸金蓮”。
那女孩也就十八九歲,身形瘦弱,雖然眉清目秀,但在這美女如雲的後宮,的確不怎麼起眼。
劉璃自然地望向了她的腳,只見她穿着一雙繡花鞋,看不出她是否纏了腳,但鞋子的尺寸的確比旁人小了一些。”對,對不起……“窅娘垂下眼簾,緊咬着自己的下唇。
“這次乞巧節的獻舞你還是不要去了,免得到時出醜。”流珠冷冷道。
窅娘臉色一變,脱口道:“不要啊,流珠姐,乞巧節那天是國主的生辰……”
流珠冷笑一聲,“你那點心思誰不明白,在這裏,誰不是想由此能得到國主的一點垂憐,不過就憑你的資質,恐怕這輩子是沒指望了。”
窅娘的眼圈已經紅了,但卻強忍着沒有落淚。
劉璃在心裏輕嘆一聲,看着這些可憐的女人們,情緒也不免有些低落,匆匆就和她們告辭,離開了那裏。
回去的路上,她一路都在想着這件事,按歷史的發展,窅娘是應該會受寵,但是就今天這個情形看來,好像很困難。她一邊思索着,一邊隨手胡亂摘了些東西在手裏揉來揉去。啊,不知這會不會和這次的任務有關呢?歷史事件的發生,本來就是一環扣一環,如果從這裏開始出錯,那麼之後的是不是也隨之改變了呢?
正在胡思亂想中,嘴裏忽然嚐到了一股苦澀的味道,接着,就聽見身旁傳來一聲輕笑。
劉璃猛地反應過來,扭過頭去,只見李煜正微笑着看着自己,她這才發現,自己居然莫名其妙地將扯來的樹葉往嘴裏放!
啊咧咧,她在做什麼啊。
“小妹,難道是朕這裏虧待了你,要你以此果腹?”他的聲音裏明顯帶着一絲調侃。
那兩片葉子正在她的唇齒間,吐了也不是,嚥下也不是,就在尷尬的時候,她忽然想起了小時候曾經學過的葉笛,不由心裏一鬆,笑道:“姐夫,我是在吹葉笛呢。”
“哦?”李煜顯然對她的藉口感到十分有興趣,“那麼不如吹首給朕聽聽?”
“吹就吹,誰怕誰。”她低地咕噥了一句,開始在腦袋中選着要吹的曲子,可憐啊,一共會吹的也沒幾首,還都是超級簡單的,複雜了她學不會嘛。
洋娃娃和小熊跳舞?幼稚。小白兔乖乖?可笑。
她無意中一抬頭,正看到李煜的臉上帶着一抹揶揄的笑。
一時有點來氣,這一氣,倒忽然想起了另一個保留曲目,電影紅河谷中的一首藏歌,她定了定心神,將葉片放在唇邊,根據之前的記憶慢慢的吹了起來。
吱——一聲尖鋭的聲音劃破長空,驚起兩隻麻雀,李煜已經忍不住要笑出聲來,但看到劉璃一副鬱悶的表情,又忍了下來。
她重新調正了音律,倒也勉強地聽出了一些曲調。等她滿頭大汗的吹完四句,已經快接不上氣了。
李煜倒收起了調笑的表情,“這曲子朕從不曾聽過,倒是別有一番韻味,不知用絲竹演奏起來,又是怎樣一般風情。”他温和地笑了笑,隨手也摘下了一片葉子,“想不到小小一片葉子也能吹奏出這樣的曲子。”
李煜也起了一絲童心,將葉子放在唇邊輕吹,卻完全沒有聲音。劉璃得意地笑了笑,“不是這樣哦,其實很簡單啊,因為葉子薄,振動頻率快,就可以發出很尖利的聲音。只要橫向對口,唇稍稍扁起來,舌抵下齶,向葉子呼氣就可以了。”她邊説還邊指手劃腳,完全忘了站在這裏的是一國之君。
當她的手指不小心地滑過了他的唇時,彷彿有根羽毛輕輕掃過他的心際,麻麻的。劉璃似乎也意識到自己的“犯上”,立刻乾笑着倒退了兩步。這是不是就叫得意忘形?
李煜試着又重重吹了一下,只聽一聲過後,驚起了一羣麻雀。
四周一片寂靜,兩人對視了一會,忽然大笑起來。
笑了好一會兒,劉璃才止了笑,忽然想起了李清照的如夢令中的一句話,又開始笑,“姐夫,你是作詞高手,不過我也有首如夢令,請你指正。”
還沒等李煜回答,她就迫不及待的念起來,“今日風和日麗,難得逍遙自在。興來試吹笛,誤奏駭人之樂。知否,知否,驚起麻雀無數。”
李煜先是一愣,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姐夫,我這首詞如何?”她又開始忘形了。
“小妹,”他低低喚了一聲,“你怎麼和你姐姐完全不一樣?”
“姐夫,“劉璃指着樹上的葉子,“這樹上成百上千的葉子中都沒有完全一模一樣的,更何況是人呢。”
李煜順着她的手望去,唇角勾起了一抹温雅的笑容。
望着他俊逸的笑容,想到他悽慘的結局,劉璃的心裏,也不由地湧起了一絲憐惜之情。
臨江仙
宮裏的日子的確有些無聊,劉璃除了偶爾去陪周後聊天,平時去的最多的還是流珠那裏。倒不是她特別喜歡那裏,而是她特別留意那位窅娘。
在她的主動下,窅娘也慢慢能和她説上幾句話,尤其當她談起李煜的時候,窅娘就會表現的特別有興趣。
南唐的皇宮中,最多的就是那數不清的晚宴。看似歌舞昇平,其實外憂內患,已經刻不容緩。但是李煜似乎根本沒有意識到這一點,酒照喝,舞照跳,一片太平景象。
劉璃百般無聊地坐在周夫人身邊,等着流珠她們的出場。
樂聲響起,一羣身姿窈窕的美女輕輕舞了出來,劉璃一眼就看到了站在最角落的窅娘,和往日不同,她的臉上帶着幾分紅暈,似乎多了幾分光澤。
李煜含笑看了看她們,又側頭和周後説了幾句話,目光似乎不經意地掠過了劉璃,劉璃接觸到他的視線,對他笑了笑,又轉過頭繼續看起了表演。
這時,一股特別的幽香隨風隱隱飄來,香味似乎越來越濃郁,竟然引來幾隻蝴蝶,蝴蝶低低盤旋着,竟然落到了窅娘的身上,眾人更是稱奇不已。李煜的注意力顯然也被吸引了過去,頗為好奇的看着蝴蝶圍着窅娘飛舞。
窅娘甜甜笑着,全然不顧流珠她們嫉恨的眼神,居然還舞到了李煜身前。
“你叫什麼名字?”李煜温柔地笑着。
“奴婢叫作窅娘。”她欲語還羞的樣子更是增添了幾分嬌豔,“國主,讓奴婢為你斟酒吧。”她上前了一步,大膽地説道。
周後不動聲色地看着這一幕,仍舊淺笑着。
李煜點了點頭。
在她彎腰斟酒的時候,劉璃才看見原來她的鬢邊插着一朵豔黃色的杜鵑,濃郁的香味就是從這朵花上散發出來的。現在並不是杜鵑的花季,窅娘不知從哪裏得來了這朵香味如此奇特濃烈的黃杜鵑。
酒倒了一半時,窅娘一動身子,那朵杜鵑不偏不倚地落到了酒杯裏。她一驚,剛要謝罪,李煜已經阻止了她,反而笑道:“這酒中之花,倒多了幾分風雅。”
李煜正要將酒送入口中,劉璃腦中忽然電光火石一閃,想起之前在網上看到過的內容,黃色杜鵑的植株和花均含有毒素,誤食後會引起中毒,她心中大駭,也顧不得那麼多,連忙站起身來,大喊了一聲,“姐夫!”
眾人被她這一叫嚇了一跳,李煜也是一愣,喝酒的動作緩了緩。
劉璃略略鬆了一口氣,瞥了一眼窅娘,笑眯眯地開口道:“臣妹曾聽説這花是有花語的,也就是説,每種花表示的意思都不相同,比如説牡丹表示富貴吉祥,水仙代表高雅,荷花代表幸運,不過這杜鵑嘛……”她故意賣了個關子,“好像是不祥之意,所以姐夫還是謹慎為好,我看不如幫姐夫您換杯酒,讓宮女們採些荷瓣,既風雅又討個好彩頭。
一聽不祥兩字,李煜倒沒什麼,他身邊的宮女太監們早變了臉色。
“既然這樣,不如就照妹妹説的吧。”大周后伸手拿起了那酒杯,隨意地往地上一潑,劉璃這下才完全放了心。
李煜望了一眼臉色蒼白的窅娘,忽然笑了笑,低聲道:“不知者無罪,下去吧。”
窅娘痴痴地看着他,眼中似乎掠過了一絲光采,卻又立刻黯淡下來。
晚宴繼續進行着,劉璃卻已經沒了心思,剛才那樣算不算是替李煜擋了一劫呢?任務是算完成了嗎?不過那酒中只有一朵杜鵑花,應該不至於致李煜於死地吧。
她傻傻坐了半天,身體一點異樣的感覺都沒有,不由大失所望,看來,她還要在這裏繼續她的使命……
待到晚宴結束,眾人也漸漸散去,劉璃在回宮的路上被窅娘攔住了。
“為什麼,若微,為什麼那樣對我?”她一臉的困惑和哀傷。
劉璃輕嘆一口氣,道:“你那黃色杜鵑是從哪裏來得?”
她猶豫了一下,“是我託宮外的姐妹幫我帶了一盆,聽説不完全是中原的品種,香氣四溢,所以我……”
“帶我去看看,我就告訴你為什麼。”
見到這盆杜鵑的時候,劉璃也不禁感嘆於窅娘的細心,為了不讓香氣泄露,她在每朵花外都包了一層不透的薄布,阻擋了香味。劉璃順手摘下了一朵,解開布,美麗的花朵正不合時令的怒放着,一股奇怪的香味頓時在四周漫延開來。
“你倒是説話啊。”窅娘開始沉不住氣。
劉璃將花朵往身邊的小池塘裏一拋,立刻有條紅魚遊了過來,一口吞下了那朵花。不多時,那魚就好像醉了般浮出水面。
“窅娘,你明白了嗎?”劉璃淡淡問道。
窅娘也是個聰明人,早就知道其中利害關係,頓時渾身顫抖,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連聲道:“多謝,多謝周……”謝了幾聲後,她有點疑惑的抬起頭來,“可是……”
“黃色杜鵑本身含有毒素,所以這花,最好還是快點處理掉。”
“一定,我一定處理掉。”她連連點頭,深邃的眼中又呈現出一種失望的空洞,無力地坐了下來,“若微,你一定覺得我很傻吧。就像這宮裏的其他女人一樣,為了能得到國主的一點恩寵,我已經想盡辦法,本來以為今天時來運轉,誰知道差點弄巧成拙,”
她忽然皺了皺眉,望了一眼自己的腳,似乎是很痛的樣子。
劉璃也想到了歷史中關於她小腳的記載,心裏冒起了一股寒意,指着她的腳,道;“把鞋子脱下來。”
她一愣,使勁地搖頭。
劉璃彎下腰,一把抓住了她的腳,替她除下了鞋子。只見她的腳上顫着層層絹帛,整個腳已經不成樣子,再下去,就完全畸形了。劉璃不由怒從中來,心裏咒罵了N次變態,伸手替她去揭開絹帛。
她像個兔子似的想躲開,拼命搖頭,“不要,若微,這也許是我的最後一個機會了,我想在乞巧節那天獻舞,也許國主會再次注意到我……”
“你的腳都這樣了,還怎麼跳舞?”劉璃一時也不知該説什麼。
“若微,你不懂,你不會懂……”她的唇邊忽然揚起了一抹笑容,“還記得我進宮那年,正好滿十三歲,當時正是春天,我第一次看見他的時候,他就在陽光下微笑,從那時起,我就知道,我的心裏再也沒有別人了……”
“我明白,”劉璃又有些同情起她,“可是,這樣傷害自己換來的恩寵值得嗎?窅娘,你就是你,你要記住,在這世上,你也是獨一無二的,想要引起他的注意,除了傷害自己,還有許多方法能嘗試。”
“我……”窅娘咬着下唇。
“我幫你,”劉璃盯着她,“你答應不再傷害自己,我就一定會幫你。”
窅娘身子一顫,終於點了點頭。
漁夫詞
一早起來,劉璃就有些後悔昨日一時衝動誇下了海口。幫窅娘?該怎麼幫啊?可是話既然已經説出了口,就不得不做了。
窅娘是舞者出身,那麼自然還是幹她的老本行最得心應手,可是該跳什麼舞呢?現代舞?會嚇死大家的。芭蕾?殺了她吧——
她忽然想起那天李煜似乎對那首藏歌印象不錯,那具有民族色彩的舞蹈是不是也能被他接受呢?
她記憶最深的民族舞蹈恐怕就是高中校慶時排練過的傣族舞了,當時她是被臨時拉去救場的。配的那首音樂,好像是叫做什麼鳳尾竹——啊,對了,叫《月光下的鳳尾竹》。雖然歌詞有些忘了,但整首曲子她還記得。
當然,如果能借用幾個樂師更好。可是,如果找大周后幫忙的話,必定會被她問出了端倪來,似乎不太穩妥——看來,還是動用一下財大氣粗的姐夫的力量吧。
到李煜所在的宮殿時,劉璃看見李煜正在桌子旁寫些什麼。
他今天穿着一襲描金白衣,更是將他襯得丰神如玉。
“若微—參—見—姐夫。”實在不想跪啊,所以她故意放慢行禮的動作。還好,在她剛彎下腰的時候,就被李煜及時攔住了。
“你都叫朕一聲姐夫了,就免了這些禮數吧。”
“多謝姐夫!”劉璃大喜。
“小妹今天找朕有什麼事嗎?”他微微側過頭,將手中的筆放在了筆架上。
劉璃順着他的筆望去,正好瞥見了桌子上的一幅畫,上面畫着一位漁夫正悠然自得地在江面上垂釣。
“姐夫,這是?”她指了指畫。
“朕閒來無事,為畫題詞。”他笑了笑。
劉璃一下子激動起來。早聽説李後主的金錯刀書法舉世無雙,遒勁如寒松霜竹。今天可以親眼看到,真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她趕緊湊近了兩步,只見上面正題寫着一首《漁夫詞》:
浪花有意千重雪,桃李無言一隊春。
一壺灑,一竿綸,世上如儂有幾人?
一掉春風一葉舟,一綸雖縷一輕鈎。
花滿渚,酒滿甌,萬頃波中得自由。
李後主一向擅寫香豔之詞、傷感之句,而這種風格的卻是十分少見。
劉璃呆呆地看着這首詞,無端端的心生惆悵:正是一國之君和傑出詞人的雙重身份,導致了李煜才氣橫溢又優柔寡斷的個性,甚至是亡國之君的命運。他完全不適合沉浮於功名利祿,而更適合乘一葉扁舟,漂流於天地之間,享受自己的快樂。
“朕這首詞如何?”他嘴角噙着笑,恍若春風撫襟,一派温柔。
“姐夫才華出眾,自然是—”她忽然盯着李煜的眼睛,後半句話一下子被噎住了。
“怎麼了?”他有些不解。
“姐夫,你的眼睛?”她居然現在才發現李煜的左眼居然有兩個瞳孔,之前一直沒有留意,沒想到歷史上記載他生有重瞳異相是真的。
“朕生來如此,所以才取字重光。”他不以為然地一笑。
“聽説上古聖賢舜和西楚霸王項羽,都是天生異相,這是一種吉相。”劉璃雖然知道為人親和,但他畢竟是一國之主—話撿好聽的説準沒錯啦。
“吉相?”李煜的心裏泛起了一絲淡淡的苦澀,悵然道,“這樣一個列強割據的亂世,吉相又有什麼用呢?南有吳越、南漢,西有後蜀,北有大宋。而我——”
他沒有再説下去,只是望向了遠處。
他並不是無知無覺渾渾噩噩如劉禪之輩,他只是對政治沒有興趣而已。天真如赤子的人怎會喜歡政治?喜歡政治的人怎會寫出如此純粹的文字?
劉璃看了看那畫,笑道:“也許姐夫的嚮往就是攜一紅顏,縱情山水,用與生俱來的才情描繪那山那水吧。”
李煜猛地扭過頭,深深地看着她,黑色的眼眸內閃爍着奇異的光芒。半響,才説了一句話:“我沒有選擇——”
她明白:這帝位,並不是他的理想啊——奈何,命運卻硬生生地將他推上那個冰冷的位子。他只屬於那山那水,但這王位卻屬於他。
“好了,還沒和朕説你到底有什麼事?”李煜將話題帶離。
劉璃轉了轉眼珠:“我想向姐夫借幾個樂師。”
“哦?”李煜似乎被挑起了興趣,“做什麼用?”
“這個,現在不能説,總之姐夫一句話,肯不肯借?”
李煜微微一笑:“小妹你想要的,我怎麼會不給。”
劉璃雖然覺得他的話有些不對勁,卻又説不出哪裏不對勁,就沒有在意。謝了聖恩之後在出門前又不忘加上一句:“別告訴姐姐哦。”
在李煜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她又笑着朝他眨了眨眼:“這是秘密哦,姐夫。”
那笑容猶如一粒小石子,落入他的心間,蕩起了一圈淡淡的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