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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浴血鳳凰(4)

    Part6秦王

    在苻睿的幫助下,劉璃探視了王猛。他人雖清醒,卻完全不記得任何事情,更別提什麼向苻堅進諫了。看來不能指望他,想讓慕容衝出宮,只能另僻他徑。

    偷溜出宮是絕對不可取的,這樣反而會弄巧成拙,只是除了王猛,還有誰能説服苻堅放了慕容衝呢?

    想不到應對之策,劉璃完全陷入了愁悶。而在完全沒有準備的情況下,她見到了苻堅,秦國的天王。

    那天慕容苓以感謝劉璃幫他解圍為由,約劉璃到她的紫漪宮喝茶,慕容衝也在一旁靜靜作陪。三人話不多,氣氛卻和諧自然。

    一聲“天王駕到!”打破了這份和諧。

    慕容苓身子劇震,而慕容衝平和的臉已是一片冷漠。劉璃還沒來及多想,就見一個黃色的人影走了進來,只得和慕容奶弟一起跪地行禮。

    “都起來吧。”苻堅的聲音有些低落,他頓了頓,又問道,“這位是……”

    劉璃猜測苻堅可能是問她,於是抬起頭笑道:“回陛下,我是苻鈺啊。”

    她終於看清了苻堅的容貌,雖然不英俊,卻濃眉大眼,頗有氣勢。

    苻堅對她的自稱不以為忤,反而笑了起來:“原來是鈺兒,怎麼你會在這裏?”

    “慕容夫人請我喝茶,很好喝的茶呢。”劉璃笑得燦爛。

    苻堅望了一眼慕容苓,又迅速地轉向慕容衝。慕容衝只是低垂着雙目,一言不發。

    “鈺兒,喜歡長安嗎?”苻堅見劉璃點頭,又笑道,“那就乾脆做朕的兒媳婦,一直住在長安吧。”

    “啊……不要……”她脱口而出,又連忙掩飾道,“婚姻大事鈺兒不敢做主……”

    苻堅慈和一笑:“也是,等你爹來長安時再説吧。”

    “陛下,天色不早,讓鳳皇送鈺兒回去吧。”慕容苓笑着説道。

    苻堅點應允。在慕容沖和劉璃退到門邊時,又追了一句:“鳳皇,早去早回。”

    慕容衝低低應了一聲,緩緩跨出房門。

    從紫漪宮到劉璃所住的宮殿要經過一個偏僻的庭院。院裏的水池中稀稀落落地飄着幾片蓮葉,暮春四月,還不是睡蓮盛開的季節,碧池裏倒是遊曳着十幾尾美麗的紅魚。

    慕容衝在池邊站定,靜靜地望着池中自由遊動的魚兒。劉璃往前走了幾步,剛想回頭喚他,卻見慕容衝腳下一滑,竟然跌進了池子裏。劉璃大驚,雖説池子淺,但春寒依舊凜冽。

    “慕容衝!”她大喊着奔到池邊,彎下腰拉住他的手臂。

    慕容衝冷冷打開了她的手:“我沒事。”

    他慢慢爬上岸,渾身濕透,身子輕顫,而他的臉上,卻依然是一成不變的漠然。

    “怎會落水的?我幫你去叫御醫,或者叫人送你回去?”劉璃又慌又急,下意識地握緊了他的手,心裏忽然又有些堵住了。

    “你趕緊回去把衣服換了,不然會得病的。”

    “我要是得病,或是死了,大家只會感到高興吧。”他清冷的聲音不帶任何感情地傳來,同時慢慢撤回自己冰冷的手。

    冷冷的觸感讓劉璃感覺更加寒冷。

    不知為什麼,這樣的鳳皇令她的心疼痛起來,她不由分説地再次抓緊他冰冷的雙手,用自己的手温暖着他的手。

    “不是的!不是你所想的,這個世界上,還有關心你的人和你在一起啊!”

    慕容衝的身子微微一震,難以置信地盯着劉璃,她的手,也不比他的手熱多少,所以他的手,他的身體,依舊冰冷。只是,在他內心深處的一個地方,似乎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暖意。

    “我……我送你回去。”

    慕容衝複雜的眼神讓劉璃侷促起來,她站起身,卻被他位住了衣角。

    “我不想回去。”他緊緊拽着她的衣角,彷彿一個孩子一般固執,”這樣的我,今晚是伺候不了陛下的吧。”

    劉璃的心猛地抽緊了。原來他是故意跌進水池的,他在用自己的方式默默反抗。

    “慕容衝……”劉璃將手輕輕覆在他的手上,心裏滲出了一絲淡淡的疼痛。

    “郡主,原來你在這裏。”一個侍女匆匆走了過來,“剛才鉅鹿公來,等了您很久才離開呢,咦,這不是……”

    劉璃打斷侍女的話,轉而吩咐道:“你去告訴天王,就説慕容大人失足落水,暫時在擷芳宮的偏廂休息。”

    “可是郡主,這好像……”

    “別可是了,另外再去請個御醫來。”

    “好些了嗎?”劉璃見他換了衣服喝了藥,這才稍稍釋然。

    慕容衝點了點頭,便闔上眼睛。在半暗的燭光下,他依然那麼美,美得肅殺,美得恐怖,因為這美註定不為世間所容。他的臉是月光洗出的晶瑩蒼白,嘴唇是玫瑰煉出的一點紅,讓人過目難忘。

    “美人如花隔雲端,這是你自己想的嗎?”他忽然開口問道。

    劉璃搖了搖頭:“當然不是。是我之前在書上看到的。不過用來形容鄭夫人,唉,我還真對不起那位詩人了。”

    他驀地睜開了眼睛,褐色的蟬孔琉璃一樣清澈,少了幾分冷漠,多了幾分温和。

    “美人如花,花也有高低之分,比如説狗尾巴花之流。”説完,他的嘴角輕輕揚了起來。劉璃難以置信地望着眼的一幕,他在笑,慕容衝竟然笑了。

    他此刻的笑容近乎天真。一點點遊離,一點點戲弄,一點點莫名其妙。

    “慕容衝,你笑起來很好……”她本來想説好看,但想到這副容傾給他帶來的噩運,就把那個“看”字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的笑容稍縱即逝,接着就是沉默。無邊的寂靜潮水一樣湮沒在瞬間的空白裏。

    他又闔上雙眼:“陛下的玩物,你一定也是那樣看我吧?連家人都輕視我。”

    “我沒有!”劉璃脱口而出,“相反,我尊敬你。”

    他的家人哪有資格輕視他,若是沒有這倆姐弟,哪有他們這些在長安吃好喝的舒坦日子。

    慕容衝的睫毛重重顫動了一下。

    “荷花出自污泥,被污染過,又有什麼關係,精神不被辱,還是被人稱頌。你也一樣,為了保護自己的族人你和你姐姐才忍辱偷生,可是就算落到這個境地,依然沒有磨掉你作為男人的那份鋭氣。你的身上流着鮮卑皇族的血,你的眼睛告訴我你永遠不會屈服,你是不會甘於永遠待在這裏的。”

    慕容衝震晾地睜開雙眼,直直地望着她,完全不能想念這番話竟然是從她嘴裏説出來的。

    “所以,慕容衝,很快,你就會離開這裏的。”劉璃一臉平靜地望着他。

    慕容衝的眼眸中暗流湧動,神情難辯。鬥晌,他忽然翻轉了身子,背對着她,不發一言。

    “慕容……”

    “叫我鳳皇吧。”他低聲道。

    兩人沉默了許久,一直到苻堅派來的人接了他回紫漪宮。

    Part7設計

    苻睿在第二天一大早就趕到擷芳宮追問慕容衝的事情。

    劉璃有點不耐地回答:“不是説他在擷芳宮旁邊失足落水了麼?他只是在我這裏換了身衣服,喝了點藥,陛下很快就派人把他接走了。”

    “父王越來越寵那個白虜,這樣下去只怕傳了出去有損父王的聲譽。幾位哥哥也頗為不滿,要是王猛大人清醒的話,還能勸父王幾句。”苻睿緊皺着眉。

    “只怕傳了出去?你是説民意知道的人並不多?”劉璃一愣。

    “這等醜事,民意也只是猜測而已。”

    劉璃望着苻睿,忽然靈光一閃,苻睿是苻堅最為疼愛的兒子,如果有他進諫的話……也許……她為自己的這個想法激動不已。踏破鐵鞋無覓處,苻睿不正是最合作的代言人嗎?

    “睿哥哥,如果能讓慕容衝離開陛下的話,一切都會解決了吧?”她幾乎壓抑不住心中的激動,興奮地問。

    “父王怎會捨得放他走?”苻睿搖了搖頭,殺氣掠過眼眸,“那倒還不如干脆……”

    “萬萬不可!”劉璃連連擺手,“慕容衝有什麼意外,陛下一定會嚴加追查,到時你們都脱不了干係。”

    苻睿心中一喜:“鈺兒,你是擔心我嗎?”

    劉璃沒有空搭他的話,繼續説道:“睿哥哥一定聽過這首民間流傳的歌謠吧。一雌一雄,雙飛入紫宮。”

    “一雌又一雄,雙飛入紫宮。”苻睿唸了幾遍,困惑地搖了搖頭,“從未聽過。”

    劉璃皺眉。苻堅之所以聽勸放了慕容衝,有一部分原因也是因為這首哥謠在民間的流傳。難道這首歌謠會和王猛有關?

    “那麼,”劉璃做了決定,“睿哥哥就將這首歌謠傳入民間吧,務必在半個月內讓全長安城的人都知道。”

    “什麼!”苻睿臉色一變,“這樣的話,豈不是有損父王的聲譽。”

    “睿哥哥,我問你,是天王的聲譽重要,還是大秦的未來重要?”劉璃頓了頓,“陛下寵愛慕容衝,大臣們誰人不知?處置慕容氏時如何又能公正?又如何讓四海之內信服?慕容衝是萬萬不能再留在宮裏了。這首歌謠一旦傳開,陛下也會多幾分顧忌,只要你聯同幾位哥哥和重臣們進諫,説服陛下的機會以就會大得多。”

    苻睿的臉閃過一絲難以捉摸的神情:“鈺兒,你怎麼能説得出這番話……”

    “我也是無意中聽我爹提起了,總之,睿哥哥,你照我説的做就是了,一切要以大局為重。”劉璃支吾了幾句,把話題又轉了回來。

    苻睿默然,他不否認這是個可行之計,但是……算了,現在最為得要的是如何讓慕容離開這裏。

    一切比劉璃預計的還要順利,短短十天,長安城就傳唱開了這首歌謠。

    但是,當苻睿以此歌謠為由,在明光殿內聯同其他重臣向苻堅進諫,驅逐慕容衝時,還是遭到到了他的拒絕。

    劉璃聽到這個消息,又是焦急又是無奈。沒想到秦王對慕容衝如此執着,難道非要王猛親自出馬才可以?

    在她焦躁不安的時候,傳來了苻堅決定帶着宗族大臣們出發前去上林苑渭河邊踏表的消息。

    出發的那一日,儀仗拱衞連綿十數里,各式傘、蓋、旗、扇繽紛耀眼,染着銀粉的雲母車在陽光下灼灼發光,華麗無雙。

    四月裏的渭河邊,如雲的桃花鋪天蓋地,與遠方絳紫色的落日霞光連接成延綿一線,清澈的溪澗淙淙流過枝葉繁密的桃花林,清澈流淌的河水更為這美景添加一抹適意的活潑。

    劉璃躺在桃花林下,輕闔雙目,細細體會着那柔軟的花瓣劃過臉龐的感受,不知過了多久,只知道花落如雪,風過無痕。

    煩躁的心情似慢慢平靜下來了,接下來到底該怎麼做?繼續讓苻睿上諫苻堅,還是乾脆冒險送慕容衝出宮?

    她嘆了口氣,忽然聽到身邊傳來一陣腳步聲。睜眼一看,那人已經轉身準備離去。一頭墨紅色的長髮在陽光下閃爍着玫瑰色的光澤。

    “過來坐啊,鳳皇。”她坐起身子,笑着朝他招手。他猶豫了一下,還是走回她的身邊,卻沒有坐下。

    “堤邊翠柳送風來,苑裏桃花朵朵開,萬紫千紅春意蕩,翩翩公子立園台。”看着他站在桃花樹下,她不由想起了這幾句詩,還順便篡改了一下。

    慕容衝眼中閒過極淡的笑意,在身邊坐了下來。“這不會又是你自己想的吧?”

    她不服氣地瞪了他一眼:“怎麼不是?翩翩公子這四個字是我自己想的。”

    他的唇角忍不住彎出個小小的弧度。

    “終有一天,我會離開這裏。”他忽然開口道。

    劉璃贊同地重重點頭:“一定。”

    “我恨他們。”他突然冒出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什麼?”

    “我恨他們!我恨苻堅毀了我一生,恨族人利用我又蔑視我,我恨長安的人對我瓷意漫罵嘲笑,甚至連姐姐的存在也是在提醒我所經歷的不能毀滅的恥辱。”他的眼眸驟然變暗,彷彿籠上了一層灰色的霧靄。

    劉璃想起史書上的記載,十幾年後,淝水之戰,苻堅大敗。慕容衝結集鮮卑人,趁亂而起,馬踏關中,揮刀雪恥。羽衣輕揚風捲長安,鐵騎零丁血荒秦川。

    他的恨意,是他將來血洗長安的緣由嗎?

    “可是,為什麼和我説,你就不怕我……”她囁嚅道。

    “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會對你説,你就當從未聽過吧。”他看了劉璃一眼,準備站起身來。就在這個時候,伴着一聲尖利的風嘯,一支白翎箭直衝慕容衝而去,來勢之快,讓人猝不及防。劉璃情急之下,飛身撲了過去,只見一道奇異的白光閃過,那支箭擦着她的手臂跌落到地上。

    “鈺兒!”慕容衝臉色大變,立刻拉住她的手腕查看她的傷勢,只見手臂處稍稍被擦存一些皮。

    “沒事,沒事,鳳皇,你沒事就好。”劉璃笑了笑,當時想的全是可不能讓龍子就這麼死了,不然她的任務就徹底失敗了。還真搏命啊……萬一自己中了箭不是更慘,怎麼會做這種不經過大腦思考的傻事……不過剛才那道白光確實有些奇怪。還多虧那道白光把箭擋開……

    慕容衝的琉璃眼眸中泛起一層淚光,他咬了咬嘴唇,猛地伸手將劉璃擁入了懷中。

    “鳳皇?”她微微一愣。

    “從沒有人——這樣對我。”他將頭輕輕靠在她的肩上,温熱急促的呼吸透過薄薄的衣料傳到了她的體內。

    劉璃的腦中一片混沌,無意中瞥到了那支箭,心頭一動,這明擺着是有人想要加害慕容衝,既然這樣的話……她的心忽然狂跳起來,猛地推開慕容衝,一字一句問道:“鳳皇,你當真想離開這裏?”

    慕容衝微微一愣,又點了點頭。

    “那你就要一切聽我的。”劉璃沉聲道,“首先,我會把這支箭插到你的身上。既然有人要害你,我們就將計就計。”

    慕容衝驚詫地看着她,又看了看箭,終於明白過來。

    劉璃用顫抖的雙手拿起了箭,一咬牙,往他的左肩紮了進去。慕容衝緊緊咬着下唇,硬是沒有發出一點聲音。

    “鳳皇,你撐住了。”劉璃站起身,立刻放聲大喊起來,“來人啊……”

    慕容衝的被刺令苻堅心急如焚,全然沒了半點遊樂的興致,立刻命令所有人打道回宮,並派出了大隊人馬搜查刺客。慕容衝在御醫診治下已經暫沒有生命危險,但因失血過多,身子依舊虛弱很很。

    “鈺兒,你告訴朕,究竟是什麼人行刺鳳皇。”紫漪宮內,苻堅餘怒未息。

    “陛下,這渭河上下,早就佈滿了官兵,連飛進只蒼蠅都難閒雜人等又怎會那麼容易進來,更何況是刺客?”

    苻堅濃眉一挑:“你是説……”

    “陛下,是誰做的其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慕容大人的性命堪憂,只要他留在這裏一天,危險就多一分,陛下,您能時時守在他身邊嗎?不能。他能次次這樣僥倖嗎?不能。”劉璃跪在地上,重重叩頭,“陛下,如果您真的疼愛他,就放手吧。至少放手,他還能留條命。”

    苻堅的臉上情緒難辯,不知是怒是哀。

    “陛下,”慕容苓跪了下來,雙目含淚,“陛下寵愛我姐弟,本是我們的福份,可是鳳皇他現在……苓兒就這麼一個弟弟,請陛下救救他……就、就請放他出宮吧。”

    “啊……”慕容衝忽然低吟出聲。

    苻堅立刻衝到了牀榻前,連聲問道:“鳳皇,你怎麼樣?”

    “陛下,”慕容衝一臉哀慼,“鳳皇蒙受眷恩,本就折了福份,可鳳皇心念陛下,與其讓我出宮,還不如讓我死在這裏!”他語氣激烈,一口氣沒回上來,連連咳嗽。

    “鳳皇!朕絕不會讓你死!”苻堅牢牢握住了他的手,臉色黯淡下來,低聲道,“也罷,等你傷好,朕就送你出宮。”説完,他站起身來,頭也不回地出了房門。

    望着苻堅的背影,慕容衝臉上的哀慼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難以捉摸的笑意。

    “鳳皇,終於等到這一天了。這是真的嗎?是真的嗎?你可以離開了!”慕容苓撲到牀前,埋頭喜極而泣。慕容衝伸出右手,安慰似的輕拍着慕容苓,目光一轉,直直望進了劉璃的眼中。

    在目光碰撞的瞬間,劉璃清晰地看見了有什麼在他的眼底深處燃燒。

    “鳳皇……很快,你就能展翅飛翔了。”劉璃微微笑了笑,慕容衝比她想像的更厲害,他剛才那招以退為進才是完完全全利用了苻堅的愛意。

    Part8離別

    半月後的一天,夜涼如水,傷勢好轉的慕容衝在紫漪宮接到了秦王的聖旨。

    旨曰:徵慕容衝為平陽太守,望卿克盡厥職,毋負朕心。

    看見這道聖旨,劉璃的心終於放下了,一切都和歷史重新接上了軌道,慕容衝順利出宮,成為平陽太守,接下來起兵,攻下長安,稱帝。

    為免夜夢多,慕容衝打算趁夜離開。

    “姐姐,鳳皇此去恐怕……”望着不停流淚的慕容苓,慕容衝的眼裏閃過一絲不捨,“你要多保重。”

    “鳳皇……”慕容苓悲喜交集,根本説不出話來。

    慕容衝又望向了劉璃,只是這麼望着她,不發一言。

    “鳳皇,我送你到宮門。”劉璃剛説完這句話,就看見慕容衝的眼眸一亮。

    夜晚的宮殿顯得格外寂靜,月華似水,輕柔地漫過宮裏的每個角落。

    “聽過我們鮮卑族的歌謠嗎?”他忽然打破了這份寂靜。

    劉璃搖了搖頭。

    他嘴角微抿,彎起了一個淺淺的弧度,輕聲哼唱起來。曲譜調優美婉轉,低沉温柔,彷彿在述説着綿綿的情話。

    郎在十重樓,女在九重閣。

    郎非黃鷂子,哪得雲中雀?

    劉璃心中微動,笑了笑道:“很好聽。”慕容衝將目光從她臉上收回,沒有再説一句話。兩人默默地走到了宮門口,門前停着一輛簡單的青蓬車和一隊隨行的侍衞。

    “保重,鳳皇。”劉璃望着他,覺得此時也只能説這句話了。

    慕容衝點了點頭。忽然輕聲道:“鈺兒,如果你願意,將來我一定會來找你。”

    劉璃沒有説話,心裏卻湧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苦澀。

    他忽然將她拉入懷中,低頭在她額上輕輕一吻:“鈺兒,我一定會再回長安。”還沒等她反應過來,他已經放開手,轉身上了青蓬車,幔簾放下,也遮擋住了他琉璃般的眼眸,雪般的肌膚,墨紅色的長髮……

    隨着車輪緩緩轉動,鳳皇的命運之輪也開始隨着轉動了……

    青蓬車漸漸消失在視野裏,只留下了化不開的黑夜。她的心,又隱隱地痛了起來。鳳皇,將來,你一定會回到長安,只是那時,你的身後有千軍萬馬。只是那時,你的宿命也快要終結……

    公元386年的春天,二十八歲的慕容衝攻佔長安後,卻要以燃燒全部的生命為代價……

    “鈺兒!”一個熟悉的聲音將她從暇思中拉了回來,她回頭一看,卻是苻睿。

    劉璃剛要説話,忽然只覺腦中一片暈旋,身子一晃,險些栽倒,苻睿一個箭步上前扶住了她。

    “睿哥哥,其實我不是……”她只説了半句話,就覺得身子飄了起來,似乎已經脱離了這具身體。遊離在他們的上方,劉璃隱約看見苻睿焦急地抱着那具身體,而那個叫苻鈺的女子正睜開眼睛……

    劉璃只覺得像是被抽乾了所有的力氣,軟棉綿地從空中跌落,再也沒有任何知覺。

    牀墊軟軟的,還帶着一股熟悉的香味……劉璃迷迷糊糊睜開眼睛,習慣性摸起手機一看,顯示的時間竟然是01:40。她記得自己是過了午夜才睡的,那麼才不過睡了兩個小時而已?

    那一切,只是一場夢嗎?

    她睏乏地打了個哈欠,又閉上了眼睛。

    “滴——滴——滴——”鬧鐘準時在七點發威,劉璃一邊打着哈欠,一邊摁掉鬧鐘。不情願地爬下牀,揉揉眼睛,微微抿了下嘴角,昨天,果然是一場夢。

    劉璃拿起了牙刷,慢條斯理地擠上牙膏,客廳的電視裏傳來了早間新聞的報道。

    “本台消息,繼昨天九龍壁上的龍消失的奇怪事件之後,在今天凌晨,有居民發現九龍壁上左側的第一條龍竟然又神秘出現。本台將會繼續關注這起九龍消失事件……”

    後面的話劉璃都沒有聽清,手上的牙刷也早已落在了水池中。

    劉璃呆呆地望着鏡子裏的自己,夢中少年的歌聲又在耳邊縈繞。

    郎在十重樓,

    女在九重閣。

    郎非黃鷂子,

    哪得雲中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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