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台南第七天,他們踩遞舊時足跡,訪遍就讀過的小學、中學。
他們刻意不看報紙、不開電視,他們假裝庚禹不是紅透半邊天的Dam。
他們之間,手牽手變成習慣,相依相偎成了常態,偶爾,他環起她的肩;偶爾,她靠上他的背;偶爾,他們在彼此的懷裏沉睡……
他們漫步在中山公園裏,布袋蓮正開,紫花綠葉在湖面上畫出夏天風采。
小時候他們常在這裏出沒,並不是想當綠林好漢,而是這裏的兒童圖書館太迷人,它替兩個小孩開闢出新世界,整個暑假,兩台腳踏車一前一後,他們幾乎在這裏泡上半個夏季。
賣芋冰的老伯伯騎腳踏車,按着小喇叭經過。
“吃冰?”庚禹問。
書青搖頭,從減肥第一天起,很多食物她不再碰觸。
“甜食是萬惡之淵?”他笑着説出她的千古名言,然後不理書青的意願,逕自買了兩球酸梅冰,把一球塞到她手中。
“你記起我的話?”他像恢復迅速的病人,時時帶給她驚喜。
“記憶像拼圖,最難拼的是前面幾片,往後每拼一片就少了幾分困難。”食指勾住她的食指,兩隻手前後擺盪。
“你的記憶拼圖拼出幾成了?”舔一口酸梅冰,酸酸甜甜,那時顧不得衞生問題,更沒有身材憂慮。
“七成。”
“這麼多?你確定?”
他把她的腦袋壓在自己肩上,他偏愛當她的依靠。
“要不要聽聽我記起什麼?”
“説啊。”靠在他肩上,舔着不衞生的酸梅冰,涼風從樹梢吹過,幾隻蟬在枝頭高鳴。
“小學時期,這裏是我們的天堂,你愛上圖書館的歷史小説,我迷上裏面的武俠漫畫,我們各看各的,誰也不打擾誰。”
“誰説不打擾!你的屁股長蟲,看不到幾個鐘頭,就拉着我往外跑。”
“我拉你去抓蝌蚪,溜冰場邊的斜坡處,有一個小小的水塘,每次下雨,水滿了,很多蝌蚪、小蝦在裏面游泳,記不記得我們還抓過青蛙回去養?”
“記得。蝌蚪長出後腳時,你問我,我們抓回來的是不是恐龍。”她輕笑,誰教他只看漫畫不看生物百科。
“對啊,有腳有尾巴,模樣和漫畫裏面的恐龍很相像。”他的字典裏面沒有“羞恥”和“上進”兩個形容詞。
“結果,你嚇到半夜尿牀。”
“哪有?我不記得這件事。”
“你連抓青蛙的事都記起來了,怎會忘記半夜尿牀的事?哦,是選擇性遺忘。”食指戳戳他的頭,沒錯,她就是喜歡欺負他。
“沒記起來的事,我一律當誣告。”
庚禹拉開她的食指,攤在眼前看清楚,女生真的很小,即使像她那麼高的女生,手指頭一樣小小隻。
“我猜,你也順便忘記你欠我九十萬。”
“九十萬?”
他們才在一起七天,他怎麼就欠下她一大筆債?
“我就知道,又是選擇性遺忘。”
無妨,她早晚會逼他把錢吐出來,知不知道考大學時,她本來想念“討債系”的,若不是國內大學不開這類系所,她肯定成為此係高材生。
“把話説清楚。”
庚禹拉高她的十指,折下一根尾指,他想不起她的九十萬怎麼算出來的。
“上高中時,你和我交換條件,我陪你念你考上的高中,你把賺到的股利分我五分之一,三年的累積加上利上滾利,你離開台灣時,剛好是九十萬。然後你帶着我的九十萬到美國炒股票,約好四年後交還,現在……錢拿來!”書青伸出手心,欠債還錢,天經地義。
他恍然大悟,握住她的手掌,笑説:“我終於想起來,我在存摺裏面註明的predator是誰了。”
“你居然説我是掠食者!”書青收回手,雙手擦腰,一臉的潑婦相。
“不是嗎?你拿我的錢滾我的錢,滾來滾去,滾的都是我的心血和智慧。”
“你打算説話不算話,吞掉我的錢?”斜眼看人,她用小人之心去度他的君子腹。
“不,我的錢就是你的錢,朋友有通財之義。”
“笨蛋,通財之義不是這麼用的,我又不是向你借錢。”她順口回答。
“我承認我的成語需要再教育。”
庚禹話一出口,又是一陣熟悉,兩人相視,然後同時大笑。
“這些話我們説過?”
“沒錯,恭喜恭喜,你的腦筋越來越正常了。”
“我是失憶,不是智障好嗎?”
“有差別嗎?”歪頭,她笑眼望他。
暖暖的笑,暖上他的心,扣住她的腰,庚禹鄭重對她説:“小青,我想起很多以前的事,有的是片段、有的是場景,雖然我還想不起我們以前的關係,但是我敢説,以前的我一定非常非常喜歡你。”
“喜歡有很多種,你知道你對我的喜歡是哪一種?”
她不要太早對號入座,欺騙自己,話該由他來説明。
“以前年少無知那段,我忘記了,但現在這一段,我很清楚自己對你是哪種喜歡。”
“哪種?”
閃閃的眸子帶了幾分希冀,她盼着他的答案,希望是自己想要的那一個。
“男生喜歡女生的那種。”庚禹説。
“當然不是男生喜歡男生、女生喜歡女生那種,我可沒有特殊癖好。”書青笑答。
“是和一輩子有關的喜歡。”庚禹再説。
“父母親喜歡小孩,人們喜歡自己的職業,都是和一輩子有關的喜歡。”她在雞蛋裏挑骨頭。
“是不離不棄的喜歡。”他加重口氣。
“好朋友之間,的確應該肝膽相照、不離不棄。”她的挑釁越來越過分。
“是想牽着你的手,用戒指把你套住,逼你夜夜和我在同一張牀上醒來的喜歡。”
再挑骨頭啊!庚禹勝利地看着書青,看她的羞澀、看她小女人般的赧顏,好、快、樂。
“走吧。”他勾住她的腰,那已不是古時候的三十五寸,而是他可以一手掌握的範圍。
“去哪裏?”書青問。
“我記得在我用錯成語,説了“朋友有通財之義”那夜,我們喝了三瓶酒。”
“所以現在……”她還是不曉得要去哪裏。
“複製。”
“複製?”她不懂他的意思。
“複製我們的青少年時期。”不由分説,他拉着她走。
庚禹沒想過,現在的他們和當年不同,純純的喜歡添入曖昧,兩人的交情增上眷戀,這個複製將他們的關係複製出……唉……複雜關係……
“乾杯,祝你歌唱事業順利。”高舉酒杯,書青有了五分醉。
“等我拍完沐浴乳廣告,賺進五千萬元,我分你一半。”他對她好慷慨。
“兩幹五百萬嗎?太棒了,不必花錢買樂透就可以賺那麼多錢。”
書青從後面攀到他背上,她親親他的後頸,親親他的髮鬢。
“沒有那麼多,經紀人要拿一些,還要抽掉一些税。”搖頭,他搖開她落在他頸間的長髮。
“拍沭浴乳廣告,你要全裸入鏡嗎?”
再倒一杯酒,葡萄香檳又甜又香,滑滑的好順口,書青喝一口,再把酒杯遞到他嘴邊,邀他同醉。
“你想太多,要我全裸人鏡何止五千萬。”
莫名其妙走進演藝圈、莫名其妙大紅,他不曉得自己是怎麼一步步走進他從沒想過的工作圈,然事實證明,他做得很好。
“你的身體有那麼好看,值得人家砸大錢一窺究竟?”半眯眼,她不屑。
“你實在太不瞭解我的魅力,看清楚哦,我可是兩百萬粉絲的性幻想對象。”説着,他動手解開身上的鈕釦,褪去上衣,露出線條分明的肌肉。
庚禹醉得不像書青那麼嚴重,但他絲毫不覺得把身體攤在書青面前有何不妥。
“我摸摸看。”
書青伸出食指戳戳他的胸肌,戳兩下不過癮,再多戳幾下,這一戳,從胸肌戳到腹肌,戳到接近……近重點部位……
庚禹抓住她的手,阻止她繼續,笑問:“怎樣?不只是好看而已,對下?”
“感覺不錯,有彈性,就是不曉得口感如何。”
“想咬嗎?”他大方遞出手臂,靠到她嘴邊。
書青不懂得客氣,嘴巴湊上去,張口就咬,一樣,咬兩下不過癮,她一路咬上他的肩膀。
“味道怎樣?”略略的疼痛、微微的發癢,她的“咬”匆輕匆重。
“不壞。”
突地,天花板在她眼前旋轉,那是華爾滋,澎恰恰、澎恰恰,讓人愉快輕鬆的華爾滋。
“換我。”
抓起她細細的手臂,聞一下,是他最喜歡的茉莉花香,糟糕!他又想唱茉莉花,好一朵美麗的茉莉花、好一朵……
突然,庚禹揉揉眼睛,她在做什麼?
為什麼她脱去她的襯衫?為什麼她抓住他的手心,在她身體四處磨蹭?
“換你捏捏看,要是你捏得出半分贅肉,我就請你。”他大方,她比他更大方。
這些年,她努力保持身材,不大吃、不大喝,走路上學、跑步兼差,她把生活中每一個可以運動的時間,用得淋漓盡致。
白白的身軀,美美的線條,在他的手心下面展盡風情,她的身體成了清新美麗的茉莉花,他咯咯笑着,不確定自己的口水有沒有滴在地毯。
“沒有贅肉,一百分。”庚禹縮回自己的手,他懂星火燎原的道理,知道該同頭腦不清楚的書青保持安全距離。
“口感呢?”她學他,把手臂遞到他嘴邊。
他笑着搖頭,不咬。
“快咬一口。”書青催促。
他又搖頭,避開。
“別懷疑,我也是肉雞,絕不是飼料雞,品質有掛保證的哦!”她堅持他咬。
“不要。”別開頭,男人咬女人,算什麼?
“要、要、要,我要你咬。”喝醉酒的女人一旦番起來,會讓人瘋掉。
她推他倒下,整個人騎到他身上,粉紅的上半身只剩下一件胸衣,向前俯倒,她把手放到他嘴唇上。
“咬一口,咬一口就好。”
都被人騎到身上了,你説,他還能不咬?沒辦法,男人走到這個地步,只能屈從,乖乖張嘴、乖乖輕咬,也許是咬得太輕了,她居然咯咯大笑。
“你笑什麼?”望着她笑到不行的臉,庚禹問。
“你知不知道女人是種狡猾的動物?”
春風拂過,她的臉畫滿春意,他不知道是酒精為她染上春情,或是兩人間的-昧舉止勾起他的心悸。
“知道。”這句話她敦過他很多次。
“知不知道女人在你身上投資一分,就要回收十分?”
“這點我倒不是很清楚。”庚禹臉上的笑容增加幾分辛苦,由於她的磨蹭,他不該起反應的地方起了反應,“憋”是種辛苦工作,因此他現在很……呃……很辛苦。
“我要開始回收了,你咬我一口,我要咬回十口。”説着,她低下頭,從他的臉咬起。
“一、二、三……”越咬越開心,她用賺大錢的心情在他身上-咬,一個全裸鏡頭要超過五千萬呢,那麼她豈不是正在大賺特賺?
“小青。”緊握拳頭,庚禹的聲音變了調。
“嗯?”她沒理人。賺錢中,請勿打擾。
“不要再咬。”他警告。
人的耐心有限,這點誰都知道。
不要咬?誰理他!揚揚眉,她沒聽進他的警告。
肚子那邊好像不錯咬,於是她低下頭,但她的唇還沒接觸到他的小腹,整個人已被騰空抱起。
抬起迷濛醉眼,她看見他抱住自己往二樓房間走。
不要啦,她還不想睡覺,她要繼續咬他的肉,繼續喝葡萄酒。
壯志飢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呵、呵呵……他變成匈奴人……匈奴血很好喝ㄋㄟ,又甘又甜,來,看拜,再來一杯……
捧住他的臉,書青醉眼迷濛,現在她的醉意又增加三分。
“哈,你是喬峯!不對,喬峯是契丹人,你是完顏阿骨打,哈哈,咚咚……咚咚咚,你是完顏阿骨打。”
“完顏阿骨打是女真人。”強忍衝動,庚禹勉強回了她一句。
“你記起來了?好棒哦,小庚禹好棒,總算記起來,這一題一定會考。”説着,她抱住他的頭東親西親,臉頰、鼻頭、眉毛、眼皮、嘴唇……
他的唇很軟很甜,很像匈奴人的血,喝一口吧,文天祥一定會以她為榮……吮起他的唇,一下再一下,好好吸哦。
她咯咯輕笑,他則是忍耐到最高點,好不容易,他抱她進房間,好不容易,他把她放在牀鋪上,好不容易,他僅存的意識要自己去沖沖冷水澡。
但是——她抱住他不放!
她還在笑,如春天般的笑容,半裸的身子蠕動,她勾住他的身子,不教他逃走。
庚禹用力喘氣,他的理智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殲滅。
在她喝夠匈奴血之後,他也大口啜飲起來,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來明日愁。
封住她的唇,他在她唇間流連,他的手順着她的身體曲線,一寸一寸往下滑,絲般的觸感挑起他的劇烈反應,瞬間迸發的能量教人難招架。
半晌,他氣喘吁吁,靠在她身上,不穩的呼吸、不穩的氣息,這麼熱的夏天呵……該開冷氣。
“庚禹?”她睜眼望他,些許清醒。
“什麼事?”
“我們要做愛了嗎?”醉醉醒醒,她但願繼續不願停。
“你想要嗎?”庚禹回問。
“你有經驗嗎?”
男人要是在這時候説沒經驗,會被笑死,可他不習慣在她面前説謊,於是他誠摯地搖了搖頭。
“沒有。”他向來潔身自愛,即使女友一個換過一個。
知道他的誠懇換到什麼嗎?該死,居然換到她的哈哈大笑?
“笑什麼?”她傷男人的自尊,傷得很徹底。
“你居然沒有經驗?紅透半邊天的Dam居然沒有性經驗!哈、哈哈!”她的嘴巴張得很大,大得可以裝進一隻八爪章魚。
“難道你有?”他反問。
她的習慣和他不同,她習慣當驕傲孔雀,所以這時候,再痛她都要打腫臉充胖子,於是她笑着點頭。
“當然有啊!”
她有看A片的經驗,是小喬租回來讓阿櫻發情的,沒想到差點遭殃的是她自己。
聽見書青有經驗,他的臉上長出一坨大便。
這個隨便的女人,也不想多年出門在外,他不採野花,她居然和郵差亂來?下次出門,他該在她身上綁起貞操帶。
“幹嘛擺那個臉?大不了事後我包紅包給你。”書青嘟着嘴説。
這叫作什麼?叫挑釁!
於是,庚禹恨恨褪去衣褲,拿出武器,他打算在今天徹底將潔身自愛捨棄。
自作自愛是什麼?你可以在書青的表情裏看到,他的武器比A片裏的更壯觀,他堅硬的身軀帶來強大的威力。
砰——世界大戰開打,戰敗國是夏書青。
夜闌人靜,庚禹看着牀上倦極累極的睡美人。
性經驗?哈!微笑爬上庚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