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簫老人回頭望着上官琦道:“琦兒,你聰慧絕倫,又懂音律,我把這管銅簫,傳給你吧!”
上官琦道:“弟子不會曲調。”
神簫老人接道:“我教你。降服滾龍王的屬下,只不過是幾個簡單的音符,那並不難,一學就會;但如要吹得出神入化,隨心所欲,那就要靠你的天資和苦學了。”
他愁苦的臉上忽泛現出一片歡愉之容,説道:“我一生對人料事,常有大錯,誤交滾龍王,更是終身一大憾事,但對武功和音律,卻有着一種特別天份。我過了人生最快樂的日子,和妻女安居在水光山色的家園中;我也度過最淒涼、最悲慘的生活,僻居荒山古寺,終日裏伴着鳥獸取樂,和無數的和尚屍體……”
上官琦本想追問,但見那神簫老人説得興高采烈,只好忍了下去。
只聽那神簫老人接道:“我由別人那招術中演化成自己的武功。”
雲九龍道:“師父才慧過人,我等難及萬一。”
神簫老人道:“不!創幾招,並非我引以為榮的……”他舉起了手中的銅簫,道:“這管銅簫,才是我引以為榮的事,它或將把我的簫聲永留於天地之間。”
三人聽他説得鄭重其事,都不禁凝目望去。銅簫很短,只不過一尺二寸左右,外面看去,除了短一些之外,並無可稀奇之處。
神簫老人舉起手中的銅簫,揚一揚,接道:“這管簫看上去無異常之處,實則化去我很多心血。除了這外面的一根銅管之外,裏面還有着一銅管,我自己替它取了一名字,叫做雙管簫。”
上官琦道:“師父過去也很愛吹簫麼?”
神簫老人道:“自然愛了,要不然人家為什麼稱我作神簫生呢?”他望了上官琦一眼,接道:“我這銅簫有三件異常之處。第一件是,如非有着很好內功的話,無法吹它。第二件,它可以同時吹出兩種不同的聲音。第三件,它可以當作一種奇形兵刃使用。”
神簫老人掂了掂手中的銅簫,目注着上官琦道:“今日我將這銅簫傳你,就算完了我所有的心願,從今之後,江湖上再沒有神簫生這個人了。”
雲九龍急道:“師父你……”
神簫生搖手阻止了雲九龍再接下去,道:“我不會自絕死去。”他望了老妻愛女一眼,接道:“我要帶她們到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設法解除她們服用的藥毒。如是藥毒能解,我們夫妻、父女,將安靜快樂地度過餘年歲月;如果療治不好她們的毒傷,為師的也將伴她們長居斯地,不再離開她們一步。”
上官琦黯然説道:“師父這等深厚的親情,實足動天地,泣鬼神。”
神簫生道:“我希望在天黑時能夠動身。時間不多了,你們快快坐下,各自運氣調息,澄清心中雜念,我要分別傳你們的武功了。”
雲九龍道:“這些黑衣人呢?”
神簫生道:“適才滾龍王的長嘯想使這些黑衣人蠢動,我遲遲不肯以簫聲反擊,期望能從他嘯聲中聽出指使這些黑衣人施襲的韻律。”
雲九龍大喜道:“如果這韻律能夠找出,師父用簫聲指揮他們,滾龍王千百屬下。豈不是可為我用了麼?”
神簫生道:“不錯啊!我也在打這如意算盤。”他沉吟一陣,接道:“不過,目下還沒有把握,萬一我聽錯了,激起這些黑衣人向咱們出手反擊,那豈不是弄巧成拙了麼?還是先點了他們穴道,較為可靠。”
雲九龍、葉一萍、上官琦齊齊地應聲出手,不過一盞熱茶工夫,點了場中所有黑衣人的穴道。
神簫生先傳了雲九龍九招掌法,又傳了葉一萍五招刀法。
這兩人學得掌刀之後,立時如痴如狂地練習起來。
神簫生突然一躍而起,以手代足,行到數丈外一株樹下,突然一個翻身,躍上樹去,舉手一招,道:“琦兒快上來。”
上官琦應聲奔去,飛上大樹。
神簫生道:“咱們在樹上,即可瞭望,又清靜不少,在這裏學吹簫最好不過。”
上官琦道:“師父説的是。”
神簫生道:“咱們現在就開始學,先教你簫聲療傷之法。”
上官琦全神貫注,用心學習,他本有基礎,又具天份,進步甚快。
神簫生抬頭看天色,喜道:“看來,我天黑時可以走了。”
上官琦道:“弟子學得很快麼?”
神簫生道:“快,很快,今夜子時,我和你那師母、師妹,恐已在百里之外了。”
他臉上洋溢着歡愉的神情,説完,縱聲而笑。
吹這雙管銅簫,十分費力,上官琦吹了一陣,覺着有些氣喘,收好銅簫,抬頭看去,只見幾條人影由正西急奔而來,不禁心頭一震,暗道:“來人不知是敵是友;那青萍公主被我點了睡穴未醒,雲莊主和我那啓蒙恩師又都沉醉於習練武功之中。”
那幾條人影,來勢奇快,上官琦心念轉動之間,來人已奔到七八丈處。
這時,已可清晰地看出來人,正是那左右二童和天木大師,以及五英等人,不禁心頭一喜,大聲道:“小弟上官琦在此。”
左右二童等停下腳步,抬頭四顧了一陣,道:“上官兄。”
上官琦一躍下樹,道:“兄弟在這裏。”
左右二童急急奔了過來説道:“幸好遇上了你。”
上官琦道:“什麼事?”
左童道:“如是找你不到,咱們兄弟也難再回去見幫主了。”
右童接道:“連姑娘盡起幫中精鋭,和那趕援而來的東平侯決戰一陣……”
上官琦急急問道:“哪方勝了?”
左童道:“自然是咱們勝了。連姑娘神機妙算,埋伏下四道攔截,先把那東平侯手下幾個高手鬧得精疲力盡,才和他展開決戰。我幫中人個個英勇當先,一戰下來,大獲全勝。那東平侯帶了五十個相隨屬徒,只餘六七人破圍而去。”
右童接道:“這一戰精彩絕倫,不但打退了滾龍王一路,而且也是幫中和滾龍王交手以來最大的一次勝仗。這一戰使幫中弟子個個信心大增,鬥志高漲。”
左童接道:“兄弟,幫主要咱們尋得上官兄後,立時要他到臨設的總堂相見,咱們怎的和你談起這些不相干的事來?”
上官琦望了那數百個被點了穴道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暗暗發起怔來,忖道:“這些人中,或有十惡不赦之徒,自是殺之不赦,但大部之人,都將是無辜的待罪羔羊,如是不分青紅皂白,一概誅戮,未免是太過殘酷,如是放了他們,只怕又會為那滾龍王收用了。”
一時間難作主意,沉吟不言。
這時,雲九龍、葉一萍都已由狂熱的習武中清醒過來,望着左右二童等出神。
天木大師突然接口説道:“上官大俠,可是覺着這許多人無法處理麼?”
上官琦道:“正是如此,不知大師有何高見?”
天木大師道:“連姑娘出身滾龍王的門下,或有對付之策,不如把他們帶交連姑娘處理。”
上官琦暗道:“這些人都是滾龍王埋伏於這叢草、土崗中的暗樁,用在保護滾龍王府,雖非第一流的身手,但武功想必不弱,萬一連雪嬌無能處理,被滾龍王收羅回去……”
忖思之間,忽聽神簫生的聲音傳入耳際之中,道:“琦兒,我代你藉箸代籌,這些人已可由你簫聲控制,那只是幾種簡單的聲音,帶着他們去吧!我此刻恨不能肋生雙翼,帶着你師母、師妹離開,咱們也不用再見面了,快些帶着他們走吧!”
上官琦怔了一怔,心下大感為難,不知該如何才好。
只見雲九龍大步走了過來,低聲説道:“師父傳音相告,要咱們早離此地。”
上官琦道:“我也聽到了,正感為難。”
雲九龍道:“看來他老人家心意已決,非咱們可挽留。好在來日方長,待那滾龍王伏誅之後,咱們再去找他不遲。此刻此情,不能太違揹他老人家的心意了。”
上官琦道:“好,咱們就此上道。雲莊主可要和我們一起走麼?”
雲九龍道:“我也該去見見那歐陽幫主,咱們一起走吧!”
上官琦道:“可要帶着那青萍公主?”
雲九龍道:“她經過這一番折磨,想來定已把昔年一些恩怨看淡,為兄的自信忍耐之力很強,就算她罵我幾句,打我幾拳,我也能忍耐得下,再由兄弟從中善言幾句,不難化解開這番恩怨。帶着她一起走吧!”微微一頓,又道:“師父既不願再和咱們見面,不能勉強他老人家,但師母那邊,咱們得去拜別一番。”
上官琦道:“這話不錯。”雙雙行了過去,對那呆呆而坐的老婦人拜了下去,道:“師母在上,受弟子等一拜。”
那老婦人緩緩回頭,望了兩人一眼,又抬頭望着天上的白雲。
葉一萍眼看兩人拜倒,也跟着拜了下去。三人拜罷起身,上官琦拍活了青萍公主的穴道,雲九龍和葉一萍卻已躍入那黑衣人羣之中,掌指齊施,推活被點的穴道。
青萍公主睜開眼來,四下望了一眼,道:“那滾龍王退走了?”
上官琦道:“退走了,咱們要到窮家幫去,姑娘意下如何?”
青萍公主道:“我跟着你走,你去的地方,我都去。”
上官琦道:“好,咱們就立刻上路。”突然舉起銅簫,就唇吹了起來。
説也奇怪,那黑衣人聽得簫聲,立刻舉步行了過來。
雲九龍低聲對葉一萍道:“葉兄,上官師弟初得師父傳授神簫衣缽,只怕還難盡得師父神髓。這般入神志暈迷,萬一控制不住,必出大亂。咱們分由兩側隨行,如若發現有騷動之人,立時下手擊斃,以免引起大亂。”
葉一萍道:“兄弟遵命行事。”
左右二童仗劍當先開路,上官琦吹着銅簫隨在兩人身後,青萍公主緊隨上官琦,天木大師和五英拔出兵刃斷後,雲九龍、葉一萍走在那黑衣人的兩側。
上官琦一面走,一面不斷地回頭向那大樹之上張望,一片孺慕留戀之情。
突聽師父的聲音遙遙傳入耳際,道:“琦兒,不用回頭看了,快些走吧!但願為師的神簫絕技,能由你身上發揚光大,在武林中另樹一支主脈。”
上官琦只覺心頭一酸,流下兩行淚來。
青萍公主看得大為奇怪,説道:“你哭什麼?”
原來那神簫老人使用傳音之術,除了上官琦,無人聽到。
上官琦吹着銅簫,不能騰出口來説話,也無法停下手來拭去臉上淚痕。青萍公主掏出身上絹中,伸出纖纖玉手替他拭去眼淚。
這一行浩浩蕩蕩的長陣,走了十餘里,仍不見滾龍王屬下攔擊。
上官琦簫聲愈吹愈覺熟練,那些黑衣人在簫聲控制下,馴服異常,走成了四路縱隊。
漸漸地上官琦覺出了真力不繼,銅簫聲音也漸漸低沉下來。情萍公主聽到他喘息之聲,忍不住説道:“不用吹啦,停下來休息一會吧!”
上官琦亦覺着再吹不動,依言停了下來。
青萍公主大眼眨動兩下,喜道:“啊!你這樣聽我話麼?”
上官琦精神極感睏倦,淡淡一笑,未置可否。
左童突然回過身來,走近上官琦,揚起手中長劍,指着那遙遠一片叢林,道:“就要到了。那片雜林,就是咱們窮家幫中的臨時大寨。”
但見人影閃動,草叢中站起了十幾個灰衣大漢。
左童心知他們是看到了後面一羣黑衣人,心中動疑,趕忙拱手説道:“眾位兄弟,那是咱們擄來滾龍王的屬下,已被咱們所制。眾位但請放心,各歸原位去吧!”他這一喊,那站起的灰衣人果然一齊隱入了草叢之中。
又是裏許,迎面走過三十餘人,那正是窮家幫中的精鋭,四十八傑中人。
左右二童齊齊迎了上去,和攔在道中的幫中弟子商量了一陣,轉了回來,低聲對上官琦道:“四十八傑經過了惡戰之後,養息了一段時日,把幾個受傷很重的人送到大寨,餘下了三十六個,改稱三十六友。這些人都是唐先生一手培育出來,執法甚嚴,幫中弟子對他們都有敬畏之心。”
上官琦道:“可是他們不準通過麼?”
左童道:“他們説再往前走,已近窮家幫臨時大營,這些黑衣人必須留下。不得幫主和連姑娘的令諭,不能進去。”
右童接口説道:“但如把他們留在此地,豈不是為害更大?沒有上官兄的簫聲控制,無異是和一羣猛獸為伍。”
左童嘆道:“但三十六友執法如山,不肯通融,使我們大感為難。”
上官琦嘆道:“這也難怪他們。”
忽聽一個尖鋭的聲音叫道:“大哥,你回來了!”一條人影,疾如鷹隼而來,轉眼之間,已到了幾人身前,正是袁孝。
這位半人半猿血統的少年,似是對滾龍王屬下充滿着仇恨,雙目中暴射出森寒的目光,一掠那黑衣人,眉宇間泛現出一片殺機,躍躍欲動。
上官琦低聲説道:“兄弟,連姑娘好麼?”
袁孝道:“她很好,我們常常提起大哥。”
上官琦淡淡一笑,回顧了那些黑衣人一眼,道:“這些人都已失去反抗之能,不用顧慮他們。”
袁孝奇道:“這些人不是那滾龍王的黑衣衞隊麼?”
上官琦道:“不錯,但已為我收羅過來了。”
袁孝道:“有這等事?我去瞧瞧。”大步直向那最前一人走了過去。
那黑衣人雙眼圓睜,看着袁孝走了過來,仍是凝立不動。
袁孝揚起右手,一掌劈了過去。
但聞一聲悶哼,那黑衣人身軀應手飛了起來,摔到一丈開外,七竅流血,倒地死去。
那些黑衣人雖然神智迷失,但對死亡之事,似是也有着一種感受,起了一陣輕微的騷動。
袁孝雙手齊揮,連續拍出,但聞一陣蓬蓬之聲,不絕於耳,那些黑衣人的身軀,不停地連續飛起,摔到地上。片刻間連傷十四五人。
袁孝掌力奇重,一擊致命,摔倒地上的黑衣人,沒有一個活的。
上官琦看到他這等屠殺,心神大震,正待出言喝止,袁孝已停手走了過來,説道:“這些人怎的不肯還手?”
車童接道:“他們都操在上官兄手中銅簫之下。”
袁孝道:“我不相信!”
上官琦道:“兄弟如不相信,為兄的做給你瞧瞧吧!”突然舉起手中銅簫,吹了三響。
那黑衣人聽得簫聲之後,紛紛坐了下去。
袁孝看得大為奇怪,望着那黑衣人楞了半晌,突然大聲喝道:“我告訴連姑娘去……”返身一躍,人已躍出兩三丈外。
上官琦突覺袁孝變得甚多,他是逐漸地生出了做人的自信。
雲九龍突然大步走了上來,道:“兄弟,讓他們坐在這裏如何?”
上官琦道:“我不知道他們坐久之後,會將如何?”
左童道:“咱們先去見了歐陽幫主再説,這裏有三十六友防守,縱然有變,也不致引起大禍。咱們早些去吧!”
上官琦回顧雲九龍和葉一萍一眼,道:“好吧!”當先行去。
進了一片雜林,但見幾間茅舍展現眼前。
只見鐵衞周大志挺着大肚子走了過來,道:“幫主無暇分身來迎,要我請諸位進去。”
上官琦道:“幫主現在何處?”
周大志伸手指着七八丈外掩映在林中一片屋角,道:“就在那座茅屋之中。”
上官琦回目望着雲九龍,還未來得及開口,雲九龍已搶先笑道:“兄弟,咱們一起過去吧!”
這些人中,以他身份最高。江湖之人,又大都計較禮貌,哪知雲九龍身歷劫變之後,竟已把虛名拋開。
上官琦低聲説道:“大哥氣度過人,小弟萬分佩服。”
雲九龍笑道:“虛名誤人,我當年如不是被虛名所誤,今日江湖也不是這番形勢了。”
幾人魚貫行去,片刻間到了那茅屋之中。
只見屋中坐了不少的人,似是正在商討什麼大事。
上官琦目光一轉,只見歐陽統高居首位,依次是武相關三勝、費公亮、何寡婦、姜士隱,和少林寺的鐵木大師、連雪嬌、袁孝幾人之外,還有五個不認識的人,三個是四旬以上的大漢,兩個是年近古稀的老者。
歐陽統回目望了上官琦一眼,起身説道:“這幾位是……”
那天木大師和五英及左右二童,都自動地留在茅室外面,隨着上官琦進入室中的只有雲九龍、葉一萍和青萍公主。
上官琦一欠身,先對歐陽統行了一禮,望着雲九龍道:“這位是江南天下第一莊的雲大莊主……”
歐陽統霍然站了起來,雙目凝注在雲九龍的臉上,道:“雲兄別來無恙?兄弟曾派人登門造訪……”
雲九龍接道:“幫主快請坐下主謀大事,不要為兄弟耽誤時間。”
但見關三勝、費公亮、何寡婦、鐵木大師等,全都站了起來,連那素來孤做的姜士隱也站了起來。
只有那兩個年近古稀的老人,坐着未動。
歐陽統望着兩位老人,神態恭敬他説道:“這兩位乃本幫中碩果僅存的兩位前輩,聾啞二老。”
雲九龍欠身抱拳,説道:“江湖上妖氛瀰漫,有勞兩位前輩重出江湖。”
那聾啞二老,雖然又聾、又啞,但目力卻仍然很好,微微一笑,對雲九龍點頭作禮。
歐陽統一一替雲九龍引見。那三個四旬左右的大漢,乃窮家幫中君山總寨的三大護法,這三人威名甚重,精熟水旱兩路武功,但很少離開君山總寨。此刻,歐陽統把這三個負責君山總寨安危大責的高手也請了出來,可算是傾出幫中高手了。
這班人中以連雪嬌和袁孝的年紀最輕,但一個是總攬幫中大事的文丞,一個是客居幫中的貴賓,身份都很崇高。
雲九龍和羣豪一一見禮之後,緩步走到了袁孝身側.道:“袁兄弟,常聽師父談起師弟天賦異稟,武功驚人,今日一見,果然不錯。”
袁孝一皺眉頭,道:“誰是你的師弟了?”
雲九龍笑道:“你啊!袁兄弟。”
袁孝望着上官琦道:“大哥,他的話可是真的麼?”
上官琦笑道:“不錯,雲師兄雖然較咱們晚進師門,但他帶技投師,算是咱們後進師兄。”
袁孝道:“大哥説是,那是不會鍺了。”抱拳一禮,道:“見過雲師兄。”
雲九龍微微一笑,傍着袁孝身側而坐,説道:“不知兄弟是否可旁聽大計?”
歐陽統道:“歡迎至極。”
上官琦又替歐陽統等引見了葉一萍。那葉一萍在中原武林道中亦是盛名卓著之人,關三勝側身讓出一個位置,拉他坐了下來。
上官琦正待替青萍公主引見,突然發現她雙目望着屋頂出神,臉上的神情,一片沉痛,不禁訝然失聲。
連雪嬌目光一轉,打量青萍公主一眼,問道:“這位姑娘是什麼人?”
上官琦道:“青萍公主……”
忽聽一聲尖叫,青萍公主突然舉步向雲九龍衝了過去。
袁孝霍然起身,迎了上去,卻被雲九龍一把抓住,道:“兄弟不用你管。”
青萍公主衝近了雲九龍後,左右開弓,乒乒乓乓連打了雲九龍幾個耳光。
這青萍公主的狂妄舉動,只瞧得全場中人無不震驚。
要知這室中之人,無一不是高手,看那青萍公主奔行之勢,決非雲九龍的敵手,眾豪不知這兩人為何結仇,也不便出手干涉。
青萍公主打了雲九龍幾個耳光之後,不見對方還手,探手入懷,拔出一支匕首,迎胸刺去。
雲九龍身子一側,避過一擊,説道:“姑娘不要誤會,令師令兄並非是死在我雲九龍的手中。”
這時,上官琦已衝了過去,手掌一翻,施一個擒拿手法,扣住了青萍公主的脈穴。
忽聽青萍公主哭道:“快放開我!我知道我武功不及他十成之一,這一生也沒有殺死他的希望了,你們漢人又聲息互通……”
雲九龍目註上官琦,接道:“兄弟,放開她。她胸中的一股悶氣,如是不讓她發泄出來,只怕她難以安得下心。”
上官琦道:“師兄小心,她匕首鋒利異常,別讓她傷了你。”鬆開了青萍公主的脈穴。
哪知事情大出了上官琦意料之外,青萍公主竟然倒轉鋒刃,直向她自己前胸刺去,口中自言自語他説道:“爹爹請恕女兒不孝……”
雲九龍右腕疾出,抓住了青萍公主的握刀右腕,嘆道:“公主的大仇未報,何以輕生?”
青萍公主怒道:“我這一輩子也打你不過,哪裏還能報得了仇?”
雲九龍道:“由在下全力助你。”
青萍公主道:“你助我報仇?”
雲九龍道:“不錯,令師和你那哥哥,雖然是和我訂約,趕來中原比武,但殺他們的卻是那滾龍王。”
青萍公主凝目沉思,默然不語。
雲九龍接道:“不但令師和隨來之人,全死在滾龍王的手中,就是在下邀約的與會高人,也都死在那滾龍王的手中,逃出死難的,只有公主和在下兩個人了。”
説話之間,緩緩放開了青萍公主右腕。
青萍公主突然收了匕首,望着雲九龍道:“你説的都是實話麼?”
雲九龍道:“公主請仔細想想當時情形,當知在下所言非虛了。”
青萍公主道:“你要助我報仇?”
雲九龍道:“不錯,我助你報仇,也就是替自己報仇。殺了元兇之後,在下還要陪姑娘西行塔兒寺,親去解釋這番虛名之爭的誤會。”
青萍公主凝目沉思了一陣,緩緩走到上官琦的身側,默然不語,顯是心中已經信了雲九龍的話了。
連雪嬌目光一瞥青萍公主,眉宇問掠過一片愁苦,但她自幼就在險惡異常的環境之中長大,早已學會逆來順受的忍耐工夫,暗中咬牙,裝作一片若無其事的神情,不再向上官琦等看望一眼。
歐陽統站了起來,揮手對着青萍公主説道:“雲大莊主一言九鼎,姑娘可以放心了。眼下咱還得研究幾件大事,姑娘請坐下吧!”
青萍公主目光一轉,看到了兩處空位,一拉上官琦,走了過去。
行過兩三步,上官琦突然一縮手,奪開了右手,低聲説道:“姑娘一個人去吧。在下要到外面去和幾位朋友談談。”
原來上官琦在窮家幫中地位不高,在這等幫中要人云集之下,那裏還有他的座位?
青萍公主柔婉的説道:“那我就跟你到外面坐吧!”
上官琦道:“姑娘不必隨我出去,你遠來是客,正該入座才是。”
青萍公主微微一笑,道:“你不去我也不去。”隨着上官琦退了出來。
這時,左右二童、天木大師以及那鐵衞周大志等,都守在門外,似在等候着室內消息。
上官琦忽想起了金元道,忍不住低聲對左右二童説道:“兩位可曾看到那金元道麼?”
左童道:“他不是隨同上官兄去的麼?”
上官琦道:“他帶着一座木箱,躲還來不及,想是不會和滾龍王的屬下動手了。”
左童道:“據兄弟看法,那金元道乃是個極為剽悍之人,不知帶着什麼人了?”
上官琦回顧了青萍公主一眼,道:“也是一位姑娘。”
右童眉頭一皺,道:“咱們都沒有遇上過他。”
上官琦也知道多問無益,淡淡一笑,道:“兄弟保護不周,那總是難辭其咎。”走到一株樹下,坐了下去。
青萍公主隨他走了過去,温柔地在他身邊坐下。
上官琦正在想一件心事出神,青萍公主依他身邊坐下,他也渾然不覺。
突然間,傳過來一陣得得蹄聲,一匹快馬急馳而至。
這雜林四周,都有窮家幫弟子們嚴密守衞,來人如非窮家幫中的人,或是窮家幫有意放入,要想衝過來,自非易事。
上官琦抬頭看去,只見那快馬直向茅屋衝去。
鐵衞周大志橫身攔住了去路,道:“什麼事?”
馬上人突然由懷中摸出一封函件,道:“信。”忽然一個翻身,由馬上摔了下來。
周大志探手一把,抓住那馬上人的肩膀,拖起他的身子一瞧,只見他口中流出血來,竟已氣絕而死。
上官琦輕輕嘆息一聲,道:“這人中了人家的內家掌力,全憑一口真元之氣,護住內心,不使傷勢發作,把此函傳來,才精神一散,吐血而死。”
周大志看那封皮之上寫道:“窮家幫歐陽幫主親啓。”下面卻未署名,不知是何人所發。
低頭仔細瞧去,不禁為之一呆。
上官琦道:“周兄,怎麼了?”
周大志指着那卧倒在地上的大漢,道:“他不是咱們窮家幫中之人,只不過是穿了咱們窮家幫中弟子的衣服,騎了咱們傳訊快馬。”
上官琦道:“有這等事?”掀開他身上一件灰袍,裏面果然一身勁裝,不禁一皺眉頭,自言自語他説道:“奇怪了。”
這時,茅室中的會議剛散,連雪嬌、歐陽統並肩而出。
兩人面色嚴肅,似是在低聲商議着什麼事,聽得上官琦自言自語,齊齊轉臉看來。連雪嬌道:“什麼事?”
周大志搶先説道:“這人不是咱們幫中弟子,卻穿了咱們幫中弟子的外衣,騎了咱們傳訊快馬,送來一信。”
連雪嬌道:“信拿給我瞧瞧。”
她在窮家幫中時間雖短,但連出奇謀制敵,威望已立,尤其日前設下伏敵十餘道,以車輪戰的方式,一舉大敗滾龍王手下的東平侯,殲敵高手數十人,窮家幫中弟子,只不過傷亡三五人,卻創和滾龍王交手以來最大的勝利,最小的傷亡。這一戰,傳遍了全幫上下,使幫中弟子都對她生出敬佩之心。
是故,那信上雖然明明寫的“歐陽幫主親啓”,但周大志仍把信遞向了連雪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