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琦冷冷說道:“姑娘這等猝使暗算,行徑已非光明。在下念你是個女流之輩,不和你一般見識,我便走了。”大步直向廳外走去。
那素衣少女嬌軀一橫,攔住去路道:“想走麼?沒有這麼容易!”
上官琦怒道:“你要怎樣?”
那素衣少女道:“你能接我三十招不敗,再走不遲。”
上官琦暗暗忖道:“我如決心查問此事,早晚免不了一場搏鬥。先試她三十招,倒可先摸摸她武功路數。”心念一動,冷然答道:“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但我事先聲明:只打三十招,決不多打。”
那素衣少女說道:“好吧!這房中地方狹小,咱們到院裡去吧!”當先出了房門。
上官琦已見過這素衣少女的武功,知她出手詭辣異常,表面看去,顏如桃花,心地卻毒如蛇蠍,當下暗中運氣戒備,緊隨那素衣少女身後而出。
只聽她嬌聲笑道:“出了房門之後,就算到了戰場,你要留心戒備啦。”聲音甜柔,悅耳動聽,毫無火氣。
上官琦道:“姑娘儘管出手!”
那素衣少女突然停下腳步,慢慢地回過頭來,笑道:“官兄是左童還是右童?”
上官琦略一沉吟,道:“這個恕難奉告。”
素衣少女突然一擺柳腰,右手纖指疾向上官琦胸前“玄機”要穴點了過來,口中仍然笑意盈盈他說道:“你這人怎麼一問三不知呢?”
說話之間,左手又斜裡橫拍過來一掌。
上官琦左腳微一用力,身軀突然向後閃退三尺,避過那一指、一掌,說道:“在下只是不願答覆姑娘相詢之言而已。”
素衣少女道:“不吃敬酒吃罰酒,等一會,你就非講不可了!”兩手雙雙擊出,指點掌劈,倏忽間連攻五招。
這五招迅辣兼具,著著皆襲向要害大穴。
上官琦看她綿連的掌勢,亦不禁暗自驚心,忖道:“如果在三年之前,單是這五指連綿的迅急攻勢,己把我傷在手下了。”
素衣少女眼看五招快攻,被上官琦從從容容地閃避化解開去,也似甚感意外,霍然退後了三步,目光盯在上官琦臉上,眨也不眨動一下。
只見她原如嬌花的臉上,逐漸變成了蒼白之色,漸漸的白中透青。
上官琦愈看愈覺不對,忽然警覺到她正在運集功力,可能要施展一種什麼絕毒的武功。
這警覺使他感覺到事態嚴重,對方似是已動了殺機。
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冷冷說道:“在下和姑娘無怨無仇,動手相搏,旨在印證武功。姑娘如果妄動殺機,施展什麼歹毒武功求勝,可別怪在下辣手反擊。”
那素衣少女微微一笑,一語不發。
但她此時笑容,和剛才已然大不相同;剛才笑容如花倍增嬌豔,此刻面色鐵青,那笑容徒增幾分陰森恐怖之感。
站在一側的閔正廉,已覺出了情勢不對。他知妹妹這忿怒的一擊,威勢非同小可,萬一一擊之下,傷了上官琦,勢將和窮家幫結下不解之仇,突然向前一步,攔在上官琦身前,說道:“妹妹暫請住手,聽我幾句話後,再動手不遲。”
那素衣少女目光凝滯,似已到了不辨親疏之時,對閡正廉喝叫之言,好似沒有聽到。
上官琦低聲對閔正廉道:“閔兄快請退開,令妹已若弓拉滿月,箭在弦上,不得不發。而且這一擊必然凌厲絕倫,說不定是極陰毒的功夫出手。”
那素衣少女鐵青的臉色上,突然泛現笑容,櫻唇輕啟,皓齒微露,那冰冰的神情,突然問轉變為十分溫柔。
上官琦急急叫道:“令妹即將出手,閔兄快快閃開!”
閔正廉還在猶豫,忽覺橫裡衝過來一股力道,把自己身形震到一側。
他剛剛讓避開去,那素衣少女已然發動,纖手一揚,拍了過來。
這一掌打得輕描淡寫,掌勢落得十分緩慢,亦無破空嘯風的驚人威勢。
上官琦雖然明知那素衣少女這一擊中,如不是驚心動魄的威勢,定有著什麼歹毒的武功,但他對敵經驗缺乏,心中雖然想到,但卻不知縱身避開,一半也是自負武學,不願閃避。
就這微一猶豫,突然一股溫風,拂身而過。
但覺身上微微一熱,不自禁地打了一個噴嚏。
那素衣少女發出一掌之後,立時向後暴退數尺,閉目而立,運氣調息。
好像這輕描淡寫的一掌,已然用盡她生平之力,有些兒睏倦難支模樣。
陽光滿院,盆花隨風,飄來一陣陣清香的花氣。這所小院落中,仍然是那樣的幽靜,就像沒有發生過任何事情。
閔正廉輕輕地走了過來,低聲問道:“官兄,你怎麼樣?哪裡覺著不舒服麼?”
上官琦靜靜地站著,和那素衣少女一般的閉著眼睛休息,聽得閔正廉相問之言,忽然睜開眼睛,微微一笑道:“我很好……”
閔正廉低聲說道:“官兄既然沒有傷著,快些請離開此地吧!”
上官琦啊了一聲,仍是站著不動。
閔正廉看他神情不對,不覺地伸手推了他一下,道:“官兄快些請……”只覺手觸之處,如被的燒,不禁一呆。
仔細望去,只見上官琦全身都泛現了一片血紅之色,只有臉上,仍然是一片薑黃,不禁大吃一駭,急急叫道:“官兄,官兄,你受了傷麼?”
忽聽身後響起了一個甜脆的聲音,道:“他已經受了內傷,不過不要緊,吃上我一粒丹藥,就會好了。”探手入懷,摸出一粒丹丸,笑道:“官兄,對不住,你剛才猜得不錯,我已運集了功力之後,掌勢就不能不發。”
此女神情忽冷忽熱,有時冷若冰霜,有時無限溫柔,把個上官琦鬧得迷迷糊糊,束手無策,不知不覺中伸出手來,接過那少女手中丹丸。
凝目看去,只見那丹丸色呈紫紅,大小有如櫻桃一般,拿在手中,已然聞到一股清香之氣。
那素衣少女看他把丹丸拿在手中,轉來轉去,但卻不肯服用,微微一笑,說道:“這粒丹藥功效甚大,服用之後,傷勢立可好轉。”
她微笑著一頓之後,又道:“窮家幫中左右二童之名,果不虛傳。如是換了他人中我一掌,只怕早已內腑重創,摔倒在地上了。”
這時上官琦神志雖未暈迷,但因聽那女子講話,不能專心一意運氣調息,傷勢發作,有些不太清楚,不若平日那等思慮周到。
只見那素衣少女緩步走近上官琦身側,轉伸皓腕,滿臉嬌甜的笑容,抓住上官琦拿著藥丸的右手,說道:“快些吃下去吧!我一時氣忿傷了你,心中甚是不安。如果因傷你之事,和你們窮家幫中結了仇,那就更非我的心願。”
上官琦在她柔聲相勸之下,不知不覺中舉起了手中丹丸,放入口中。
丹丸人口,立時化開,一股清香直下丹田。
那素衣少女笑道:“我哥哥這邊,閒雜之人大多,不如請到我的住處,靜息上二個時辰,傷勢就可以復元了。”
只見她輕輕舉手一抬,上官琦不自覺地隨在她身後走去。
閔正廉越看越覺情勢不對,急急上前兩步,說道:“妹妹,窮家幫勢力浩大。”
那素衣少女突然回過頭來,說道:“我早就知道了,還用你說麼?”
閔正廉似是十分害怕妹妹,竟然不敢再多接口,默然垂下頭去。
上官琦回頭望了閔正廉一眼,又隨在那素衣少女身後走去。
穿過了幾重庭院,又到一處花木繁盛的跨院中,那素衣少女帶著上官琦直入房中。
這是一座佈置雅美的閨房,白竣作壁,紫緞作簾,靠壁處放一張檀木雕花的梳妝檯,依妝臺一張紅漆木榻錦帳分鉤,繡被鴛枕,招疊得十分整齊。
這時,那素衣少女對待上官琦,似已毫無顧忌,拍拍木榻,笑道:“官兄就請在榻上運氣調息一下,對藥力行開之後,傷勢復元,再走不遲。”
上官琦望望那素衣少女,竟然依言爬上木榻,閉上雙目,盤膝而坐。
那素衣少女長長吁了口氣,緩緩打開抽斗,取出一把鋒利的短刀和一瓶藥粉,美麗的秀靨上,突然泛起一片殺機!
這當兒,門外響起了一陣步履之聲,一個低沉的男子聲音,道:“妹妹,小兄有要事相告。”
那素衣少女道:“哥哥請進來吧!”
繡簾起處,緩步走進來身著重孝的閔正廉。
他望望妹妹手中的鋒利短刀和手中的白玉瓶,又看看安好無恙、端坐在妹妹繡榻上的上官琦,長長嘆息一聲道:“還好!妹妹沒有把他處死,我以為來不及了!”
那素衣少女臉色一沉,冷冷的問道:“你算過時間麼?”
閔正廉道:“算過了。”
素衣少女道:“十日大限,還餘幾日?”
閔正廉道:“十日過了七天,還有三日時限。”
素衣少女道:“這就是了,三日時光,轉眼就要過去了。”
閔正廉接道:“限期雖是迫急,但總還有三日。如果妹妹處死了這位官兄,只怕眼下就要出事!”
素衣少女道:“為什麼?”
閔正廉道:“妹妹剛剛帶走這位官兄,窮家幫已經有人追蹤而到。”
素衣少女急急問道:“來的什麼人?哥哥認識麼?”
閔正廉道:“一共來了三個,小兄只認得一個。”
素衣少女微一沉忖道:“他問起這個姓官的麼?”
閔正廉道:“雖然沒有問起,但神色之間,卻是有些不對,再三追問爹爹遺體埋葬何處,要到墳前憑弔一番。”
素衣少女道:“什麼人這樣蠻橫?”
闌正廉道:“窮家幫中的武相關三勝。”
素衣少女微微一掣眉頭,道:“聽說關三勝是窮家幫第一位高手,是麼?”
閔正廉道:“他在窮家幫中有武相之稱,武功自是非同小可,不但武功,就是身份地位,也僅次放幫主。”
素衣少女道:“他們現在何處?”
閔正廉道:“小兄已把他們送進大廳,請金叔父相陪,和兩位少林高僧敘談。”
素衣少女又望了上官琦一眼,緩緩收起刀瓶,道:“走!我去見見那位關三勝,究竟是什麼樣的一位人物?”
閔正廉抬頭向盤坐在木榻中的上官琦望去,只見他微閉雙目而坐,身上膚色,仍然泛起一片豔紅,但臉色卻仍是一片枯黃,暗自嘆息一聲,低聲叫道:“官兄,官兄!”
他一連喝叫數聲,上官琦恍如不聞,連眼皮也未睜動一下。
那素衣少女微微一笑,道:“他現在正在運氣逼行藥力,哪裡還會聽到你呼叫之聲?”
閔正廉道:“妹妹,你究竟給他服用了什麼藥物?”
素衣少女道:“很難說。”
閔正廉急道:“窮家幫中武相,乃當今武林中有數高手,如讓他發覺了幫主身邊的左右二童服下了‘迷性’藥物,如何肯善甘罷休,勢必引起一場……”
素衣少女道:“哥哥怎知我給他服用了‘迷性’藥物呢?”
閔正廉心中焦急,口不擇言他說道:“如不是服用‘迷性’藥物,怎的現在還不清醒呢?”
那素衣少女對閔正廉這等出言相撞自己,似是甚感意外,怔了一怔,才笑道:“啊,哥哥,你膽子越來越大了!”
她微一頓之後,又道:“我給他服用的藥物,雖然可能迷失去他的本性,但也可以救他性命。這件事,不用你多管,帶我去見見那位窮家幫的武相吧!”
閔正廉說完之後,已知道自己慌急失言,早已嚇得臉色大變。聽那素衣少女責問了兩句,並未再深究其事,才放下心中一塊石頭,說道:“妹妹,不是小兄多口,我實為妹妹著想。小不忍則亂大謀,妹妹何苦力爭一口閒氣,開罪窮家幫,正面和他們為敵?”
那素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反正只餘下三天時限了。三日之內,如仍查不出……”
忽聽上官琦長長呼出一口氣,躍下木榻。
那素衣少女,對上官琦這早醒來一事,大出意料,不覺心頭微微一震。
回頭望去,只見上官琦大步走了過來,默然在她身邊一站,漠然地望了閔正廉一眼,似是從不相識。
閔正廉道:“這位官兄既然醒來了,是否要帶他一起去見窮家幫中人?”
素衣少女笑道:“去吧!索性讓他們大為驚奇一下,幫主的近身之人,也會叛離他們。”
閔正廉道:“窮家幫武相,江湖上經驗甚豐,如被他看出官兄被迷藥迷失本性之事,只怕要當面引起衝突。”
素衣少女笑道:“武相武功再好,也不敢傷他們幫主身側之人,哥哥只管放心。”一揮右手,道:“哥哥請帶路……”
閔正廉急道:“妹妹當真要帶著他去見窮家幫的人麼?”
素衣少女臉色一整,冷冷說道:“我幾時說過謊言來?”
閔正廉略一沉吟,道:“好吧!”轉身向外走去。
素衣少女輕揚玉掌,輕輕拍拍上官琦的肩膀,微笑說道:“跟著我走!”
上官琦茫然一笑,也不言語,默默隨在那素衣少女身後,向前走去。
穿過了幾重跨院,來到大廳,寬敞的大廳中,坐滿了人,少林寺的鐵木、凡木大師,青城雙劍,和很多佩帶著兵刃的勁裝大漢,高矮肥瘦,應有盡有。
緊依鐵木大師身側,坐著一位藍衫虯髯、像貌威武的中年大漢。
他那身藍布大褂,顏色雖已洗得失去了原有色彩,但卻十分乾淨,補滿著一塊白、一塊黑的補釘。
在那虯髯中年大漢身後,並肩站著兩位身著繹色大褂滿頭亂髮、足著多耳麻鞋、打著白布綁腿三旬左右的大漢。
這些人,都在金少和親切的招待下,各據席位。
這些都似在等候著主人,沒有一個人開口交談。廳中人數雖多,但卻是鴉雀無聲。
在大廳一角,有一個面色紫紅的大漢,不時把目光投向上官琦的臉上,似是想引起他的注意,可是上官琦卻恍如未覺,望也不望他一眼。
閔正廉進了大廳,立時抱拳一個長揖,高聲說道:“家父之喪,有勞諸位伯伯叔叔們的大駕,長途跋涉,趕來奠祭,晚輩心中感激莫名。如今家父遺體已經下葬,不敢再多擾諸位伯伯叔叔們的寶貴光陰。”
那虯髯大漢,笑道:“請恕老朽託大,叫你一聲閔賢侄。”
閔正廉看那說話之人,正是窮家幫中的武相關三勝,趕忙欠身一禮,道:“關老前輩有什麼吩咐?”
關三勝道:“老朽奉幫主之命而來,一來歸還令尊一點東西,再者要憑弔令尊一下遺體。”
閔正廉道:“家父遺體已經人土,老前輩這番盛情心意,晚輩拜領了。”說完深深一揖,一面暗中留神著幾人舉動、神情,看到他們瞧到上官琦後,有些什麼反應。
他心中最是擔心此事,哪知事情大出意外的,關三勝僅僅一瞥上官琦後,就未再多看過他一眼。
上官琦似和這些人從不相識,也未多望過幾人一下。
那被譽為窮家幫武相的關三勝,竟也似不識幫主身側之人,望也未望上官琦一眼。
閔正廉甚覺奇怪,暗暗忖道:“以關三勝在窮家幫中的地位身份,決不會連幫主身側的左右二童,也不認識,難道此人是冒充的不成?”
那素衣少女緩緩轉過臉去,望了閔正廉一眼,說道:“哥哥,爹爹遺體已經下葬了,不便再勞師動眾人家,哥哥請送諸位伯伯叔叔們……”
這幾句話,無疑當面逐客,在坐群豪,都不禁為之愕然。
關三勝輕輕地咳了一聲,打斷那素衣少女未完之言,接道:“在下久聞閔兄有一位精明幹練的千金,想來定是姑娘了?”
素衣少女道:“不錯啊,老前輩可是窮家幫的武相關三勝麼?”
她開口直呼關三勝的名字,使在場群豪,又都為之一怔。
要知關三勝不但盛譽卓著,而且脾氣也是出名暴躁。以他在武林中的地位,被一個十幾歲的女娃兒.直呼名字,定然難以忍受,必將大怒而起,厲言責問。
哪知事情大出群豪的意料之外,關三勝竟然毫無怒意地笑道:“數十年來,就沒有聽到有人直呼老夫姓名,就是敝幫幫主,也要稱我一聲關兄弟。”說完,縱聲大笑。
素衣少女道:“你笑什麼,難道你和家父相識,就要以老前輩自居麼?哼!我又沒見過你,憑什麼要叫你關老前輩?”
關三勝微微一怔,道:“不論你如何稱呼老夫,我也不放在心上。”
素衣少女道:“你放在心上,又怎麼樣?”
關三勝被她頂撞得愣了一愣,道:“好厲害的丫頭!”
閹正廉道:“舍妹少不更事,老前輩不要和她一般見識。”
關三勝道:“我要和她一般見識,早就出手教訓她了。”他微微一頓之後,又道:“令尊遺體不知埋葬何處?老夫只要到他墓前奠拜一下,也可回去上覆我們幫主了。”
素衣少女冷笑一聲道:“家父墓中滿放金銀財寶、古玩名畫。你苦苦追問地方,不知是何用心,難道要存心扒墓麼?”
關三勝連番被她頂撞,已然忍不下心頭怒火,一掌擊在案上,只震得茶碗茶壺,四下橫飛。
這大廳之中,坐人甚多,被關三勝掌力震飛的茶杯茶壺,以及飛濺的水珠,大都向人身上飛了過去。
但見廳中群豪紛紛動作,有的大袖輕拂,有的揮掌拍出,有的起身避到一側,造成一片混亂。
那素衣少女默然不言,只是冷眼望著這混亂景象。直待混亂平復,群豪各歸座位,她冷笑一聲,道:“若不看在貴幫主和家父相交一場的份上,單是你這等失禮的舉動,就該被逐離此地了。”
關三勝眼看自己一掌擊在桌上,震得杯壺亂飛,水珠四濺,心中甚覺不好意思,一股升起的怒火,也強制息了下去,哪裡還受得了那素衣少女再相譏諷之言?只氣得環目怒睜,虯髯倒豎,說道:“好個目無尊長的女娃兒,老夫將拼著受上幫中一頓斥責,也要教訓你一次。”舉手一揮,身後兩個滿頭蓬髮、身著百袖大褂中年大漢,閃身而出,疾向那素衣少女撲了過去。
這兩人動作奇快,出手一擊,已可看出武功甚高。
閔正廉急道:“關老前輩……”話剛出口,已被那素衣少女嬌聲叱道:“哥哥不用多事。”疾退三步,讓開兩人一擊,側臉對上官琦柔聲說道:“去把他們兩人打一頓。”
她說得輕巧無比,一派天真,似是上官琦定可勝得兩人一般。只聽得廳中群豪,都不禁微微一哂,那兩個窮家幫中高手,卻是聽得微微一怔,目光齊齊投注到上官琦的臉上。只覺此人衣著破損,甚似窮家幫中之人,但面目陌生,從不相識。
上官琦滿臉茫然地“啊”了一聲,緩步直對兩人走去。
易容藥物,掩去了他煥發容光,和勃勃英氣,看上去毫不起眼。
兩個窮家幫中高手,相互望了一眼,一齊皺起了眉頭,似是對付這樣一個人,有失身份一般。
左面一人踏前兩步,說道:“你是什麼人?滿臉病容,難擋一擊。”
說話之間,上官琦已然走近身側,舉手一拳,當胸擊去。
這一拳不但來勢猛惡,而且出手招術,亦極怪異。那窮家幫中高手,初時並未放在心上,出手封架之時,才突然覺出不對,趕忙向後疾退了三步。
上官琦的武功早已列身武林中第一流的頂尖高手,此人大意輕敵,盡失先機,雖然中途發覺,但已遲了一步。只見上官琦左腿一抬,如影隨形般迫了上去,右掌疾伸,按在那人前胸之上。
這一招靈快無比,變化又出人意外,快得使那人身旁同伴,也來不及相救。只聽那人一聲悶哼,張口噴出一股鮮血,一屁股坐在地上。
上官琦出手驚人,全場群豪,無不為之動容。連少林高僧鐵木、凡木大師和青城雙劍,也不禁愕然一呆。
那右面中年大漢一見同伴受創,斜裡急攻一拳,人也緊隨擊出拳勢,衝了上來。
上官琦目不轉睛地微微一側身子,右手向上一抄,巧妙無比地扣住了那大漢,向前一帶,左手回擊一掌,正擊中那大漢肩頭之上。
這一拳打得似甚沉重,只聽他悶哼一聲,向前疾衝的身子,生生被震得倒飛回去。兩個窮家幫中高手,被上官琦在舉手投足之間,雙雙身受重創,倒摔在地上。
這情景不但使被譽為窮家幫中武相的關三勝有些駭然,就是那素衣少女也有點驚愕,想不到上官琦的武功,竟然如此之高。
要知上官琦生性忠厚、拘謹,未服藥物之前,決不願隨便出手傷人,先自有了心理約束,十成武功,只能用出七成。眼下他本性迷失,出手毫無顧忌,可把全身所學,全部發揮,是故看上去他的武功,似是陡然間長進了甚多。
關三勝重重地咳了一聲,緩步而出,先在兩個受傷屬下的身上各自拍了一掌,然後才慢慢抬起頭來,望了上官琦一眼,冷冷說道:“閣下是閔姑娘的什麼人?”
上官琦微微一怔,滿臉茫然,不知如何答覆。
那素衣少女急急殘口道:“是我們閔家護院教師,你如不服氣,不妨出手和他較量一下。”
她已看出上官琦武功高強,覺著留在身側終是禍害,不如借關三勝之手,先把上官琦除去,故意出言相激。
關三勝縱聲大笑一陣,道:“既是無足輕重的人物,老夫就不再顧慮下手輕重了。”暗中運集功力,緩緩舉起右掌。
忽聽一聲佛號,響徹大廳,鐵木大師站起身子說道:“關兄請看在貧僧薄面之上,暫請忍受一二。”
關三勝道:“大師有何教言賜告?”
鐵木大師道:“昔年閔老英雄不顧自身安危,義救天下英雄,武林中人大都受有他的恩澤,這件事傳誦數年,想來關兄定然知道。”
關三勝道:“如非敝幫幫主,昔年受過閔老英雄相救之恩,在下早已難忍這口冤氣了。”
鐵木大師目光環掃在廳一週,高聲說道:“在座諸位可都是為著憑弔閔老英雄而來麼?”
群豪中有一大半起身答道:“不錯,不知大師有何教言?”
鐵木大師目光緩緩移到那素衣少女身上,冷冷說道:“閔姑娘,老袖已是佛門中人,對人世間的恩恩怨怨,早已看淡。你們家中之事,老衲世外人更不該多管閒事。但閔老英雄昔日捨身相救我武林同道一事,不但遍傳江湖,而且恩澤被及天下各大門派……”
素衣少女冷冷接道:“佛門中講究無嗔無愛惡,你既知道是我閔家之事,那還是別插手多管的好!”
鐵木大師微微一笑,道:“如是老袖應令尊之求而來,是不是亦當袖手不問?”
這一問顯然出乎那素衣少女意料之外,只見她怔了一怔,道:“空口無憑,豈能令我置信?”
鐵木大師道:“如若老衲拿出令尊親筆之信,閔姑娘是不是就可給老衲一些方便?”
素衣少女微一沉吟,道:“你先拿出來瞧瞧再說。”
鐵木大師緩緩從僧袍之中,取出一封白色封簡,當眾拆簡,取出一紙白箋。
那素衣少女突然向前欺進了兩步,伸出纖纖玉手,說道:“拿來給我瞧瞧。”伸手去抓。
鐵木大師疾向旁側一閃,莊嚴他說道:“閔姑娘不用慌,老衲既然拿出書信,自然是要給閔姑娘看,不過我要先請幾位武林同道瞧過之後,以作人證,再交給姑娘。”
那素衣少女嬌豔的臉上泛現出一抹殺機,冷冷地說道:“我未睹那函箋之前,如何辨識出是家父手筆,難道你們不會偽……”
鐵木大師滿臉肅穆之色,說道:“待老衲傳閱過幾位武林同道之後,姑娘再拿去仔細辨認不遲。”
素衣少女沉吟了一陣,道:“如看那函箋之上,果是家父手筆,你這般傳閱放他人,豈不有違了家父致函之意麼?”
鐵木大師道:“信函之中,並無什麼重大機密,姑娘只管放心。”舉手將白箋交到青城雙劍手中,接道:“兩位先請過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