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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生生死死

    忽聽翁天義輕輕地咳了一聲,手中磁鐵,猛然向上一收,道:“毒針雖已取出,但針上劇毒,早已溶浸你血液之中。如不服老夫獨門解藥,明夜此時之前,仍然毒性發作而死。”

    眾人抬頭看去,果見那墨色磁鐵之上,動着一枚細如髮絲、長約一分左右、通體藍色晶晶的毒針。幾人目力都異常人,燭光下看得甚是清楚。

    這情景使圍在四周觀看的人,都為之心頭一震,不約而同地一齊捲起了袖管,瞧着自己臂上的傷勢。

    那黑衣少年退下之後,翁天義開始為第二個人療治傷勢。

    此人倒非滿口狂言,果然在每人的臂上吸出了一枚毒針。

    不足一頓飯時光,十幾人臂上毒針盡為吸出。前天義緩緩把手中磁鐵放人懷中,冷冷掃視了幾人一眼,説道:“你們身上毒針雖已為我吸出,但毒性已深浸體內,無人再能活過一十二個時辰。”

    全殿中人,都是親自看到他吸取毒針之事;對他之言,心中再無懷疑。彼此互相瞧了一眼,默不作聲。

    葉一萍輕輕嘆息一聲,道:“時光已然不早,你先把他們救醒過來,咱們再詳細談談。”

    翁天義微微一笑,道:“使他由渾返清,不過是舉手之勞。但我在救他們清醒之前,須先要讓他們服用下烈性的毒藥,三十年前中原五義的大名,已然震盪着江湖,三十年後的今日,想各位的功力,亦必隨歲月日漸精深。兄弟自知難抵幾位聯手之力,如果他們服下毒藥,兄弟就不再顧慮此等之事了。”

    葉一萍抬頭望了十幾個勁裝少年一眼,默默不語。

    他已三十年未和四位義弟見面,對幾位義弟近年生活情形,全無所知,一時之間不便擅作決定,把目光投注在義弟門下瞼上,想從他們神色之中,窺得一點意向。

    哪知十個勁裝少年,個個滿臉莊肅之色,似是對此事既無反對之意,也無贊同之心。

    葉一萍暗自忖道:“翁天義以善用各種毒藥馳名江湖,博得千臂毒裏之稱,江湖之上提起此人,無不退避,讓他三分。四位義弟既已服用過他的藥物,生死之事,早已操於其人手中,倒不如答應於他,先讓他把四位義弟救活再説。”當下説道:“兄弟作主答允此事,但你必須先把解藥交付於我。”

    翁天義微微一笑,道:“兄弟一向言出必踐,答應之事決不反悔。葉兄這等不放心兄弟,也未免太小覷兄弟了?”

    葉一萍道:“我已中了你暗下之毒,四位義弟也早已服了你的藥物,如果我不信託翁兄在江湖上的地位,豈肯答應讓我四位義弟服用你的藥物?”

    翁天義道:“你四位義弟服用兄弟藥物,葉兄早已親口答應,難道還要見怪於我不成?”

    葉一萍道:“可是翁兄對兄弟下毒之舉,事先並未説明。”

    翁天義道:“兄弟既以施毒稱名江湖,葉兄早已該知。依據武林規矩而論,下毒之前,自不便先説明要對他下毒,此事難道也要怪在兄弟頭上麼?”

    葉一萍道:“好説,好説。兄弟決非故意責難,而以翁兄在江湖地位來説,這等做法純仗施毒勝人。今翁兄對此竟大言不慚,自認翁兄在武林的聲譽,全憑毒物博得,此對翁兄個人而言……”

    翁天義聽得面色一變,哈哈一笑,接道:“照你所説,兄弟這‘千臂毒叟’的綽號就該取銷了?哼!江湖之上,誰不知我翁某以施毒成名?”

    葉一萍道:“不錯,翁兄以施毒名滿江湖,數十年來,一直獨步武林,博得這千臂毒叟之號。武林同道,聽得翁兄之名,無不遠而避之……”他微微一頓後,又道:“不過翁兄除了施毒之外,武功一道,只怕成就有限,要不然大可不必擔心我中原五義……”

    翁天義竹杖一揮,發出“呼”的一聲大響,怒道:“葉兄譏笑我的武功不行麼?那咱們就不妨走上幾招試試,看你這不屑使用毒物的中原五義,武功又有什麼了不得的驚人之處!”

    葉一萍哈哈一笑道:“翁兄想以武功和人一分勝敗,實是江湖間難見之事。不過在咱們未動手前,翁兄應先把我四位義弟救醒過來,然後咱們各以武功,擠上一場……”

    翁天義冷冷怪笑,突地雙眼猛睜,竹杖“拍”的一聲,擊在地面,接道:“你要千臂毒叟不用毒物,豈非夢想?兄弟今日對你們中原五義已經破例。若是葉兄弟處處講究規矩,那兄弟就撒手不管此事了……”

    葉一萍面色一變,暗自思量:“如果這老毒物一去,不獨四個義弟永遠難以清醒,只怕連四位義弟門下十數弟子,也被他暗中下了毒手,其後果當真是不堪設想。”一時面上現出一陣猶豫之後,突然朗聲一笑:“兄弟豈敢對翁兄無禮,只是武林道上最講‘信義’二字,翁兄如仍用毒物,則兄弟與四個義弟之命業已全操手中。如講光明磊落的武林道義,這施毒之事,最好別提……”

    翁天義接道:“如此説來,是兄弟不遵守江湖道義了。葉兄要想考究兄弟武功,只怕眼下時機不對,恕在下沒有興致奉陪。”

    葉一萍故意和他扯了半天,想拖延時間,給四位盟弟門下弟子多一點思慮時間,看幾人仍然沉默無言,當即作主説道:“好吧,就依翁兄之見做吧!但有一點,兄弟得事先説明,那就是翁兄救醒我四位盟弟之後,必須使他們神智復常,使我們兄弟之間,有一番談話的時間。”

    翁天義道:“這乃當然之事,除此之外,還有什麼吩咐?”

    葉一萍道:“如若我們兄弟答應了前兄的要求,是否立刻把解藥交於兄弟?”

    翁天義略一沉忖,道:“兄弟也有一個條件,如果葉兄出於誠心,必須先把口訣告訴兄弟,使兄弟能有時間分辨那口訣真偽,再把解毒藥物交給葉兄。”

    葉一萍嘆道:“好吧,咱們一言為定,就這麼辦!”

    翁天義放下手中竹杖,緩緩從懷中取出兩個玉瓶,一瓶翠綠,一瓶雪白,舉起翠綠色的瓶子説道:“這綠瓶是兄弟生平所用千百種毒藥中最毒的百步斷腸散,常人服用之後百步之內,七竅流血而死。但葉見和四位盟弟,各具深厚的內功,情形又當別論。只要能運氣閉住穴道,不使劇毒浸入內腑,決不會有何妨害。這白瓶之中,是專解這百步斷腸散的化毒神丹,葉兄授過兄弟口訣之後,兄弟立即以解藥相贈。”

    葉一萍道:“我四位義弟神智未復之前,服用這劇毒之藥,不知運氣閉穴,豈不要受你毒藥之害?”

    翁天義哈哈一笑,道:“這個麼,葉兄儘管放心,兄弟早已有了準備。我已把這毒散之外,特製了一層糖衣相裹。你四位盟弟服下之後,只要能聽從兄弟之言,不要妄動無名之火,在半個時辰之內,外裹糖衣,猶未化盡,毒性不致發作;但如妄自運氣,促使毒性提前發作,那就怪不得兄弟了。”

    葉一萍淡淡一笑,道:“這麼説來,翁兄早已有心對付我們兄弟了?”

    翁天義笑道:“葉兄請三思自決,兄弟決不勉強!”

    葉一萍道:“兄弟認栽就是。”

    前天義緩緩站起身子,走到大殿一角那身着淡紫服色老人前面,打開那白玉瓶塞,倒出一粒丹丸,左手一舉,啓開那人牙關,把一粒丹丸,投人那老人口中,右手連連推拿他全身一十二處大穴。

    他手法熟練迅快,如法炮製,片刻之間,把分坐四角的四個老人,各自放人口中一粒丹藥,拍了一十二處穴道,然後走到葉一萍身前,和他對面而坐,閉目運氣調息。

    他在連連推拿四人身上穴道之後,真氣耗消甚大,面色之上隱隱現出倦容。

    大殿上,又恢復了一片沉寂。雖然坐了十九個人,但卻聞不到一點聲息。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之久,忽見那分坐四壁的老人,身軀顫了一下,張口長長吁了一口氣。

    數十道眼光,一齊投注在四個老人身上。但四人略一掙動吁氣之後,又恢復了靜坐之態。

    翁天義站起身子説道:“在一盞熱茶工夫之內,兄弟給他們服用下的迷魂之藥,即將失去了效用。”説話之間,又探手摸出那綠色玉瓶,倒出四粒綠色藥丸,分別投入了四人口中。又踱回到葉一萍身前,笑道:“葉兄也請服用一粒如何?”

    葉一萍淡然一笑,説道:“在下已然中了翁見之毒,難道還要再服一次毒藥麼?”

    翁天義笑道:“葉見所中之毒,要幾個時辰之後才能發作,和這百步斷腸散毒性比較起來,相差那就太遠。如果你四位盟弟清醒之後,葉兄拚着毒傷發作,硬搶兄弟手中解藥,那時雙拳難敵四手,解藥被搶事小,葉兄推翻相許轉授兄弟的武功諾言事大!”

    葉一萍伸手接過翁天義手中藥丸投人口中,笑道:“這樣前兄該放心了吧!”

    翁天義微微一笑,道:“葉兄如把百步斷腸散的藥丸,暗藏口中不吞入腹內,那外裹糖衣,溶化極快,對葉見來説有害無益。兄弟先把話説明,葉兄肯否相信兄弟,那就不是兄弟的事了。”

    葉一萍微微一笑道:“多謝翁兄指教。”暗用舌頭一舔藏在口中的藥丸,果然有一股甜味,知他所言不虛。翁天義雙目炯炯,投注在他臉上一瞬不瞬,其勢絕難把藥丸吐出口來。正感為難之際,突聞那人羣之中“拍”的一聲脆響,接着聽到一個粗豪的聲音罵道:“你怎麼出手打人?”

    只聽一個冷傲的聲音答道:“難道你瞎了眼睛,伸腿之時,也不睜眼瞧瞧,一腳就踢在我身上呢?”

    翁天義不自覺地轉臉一瞧,葉一萍就在他轉臉一顧之間,用迅速無比的動作,把含在口中的藥丸,吐了出來,藏入懷中。定神瞧去,只見那出手打人耳光之人,正是自己的衣缽弟子上官琦,知他是有心惹出一場糾紛,以分散翁天義的心神,心中暗暗讚道:“此子不但聰穎絕倫,而且機智過人。逃出這次劫難之後,我定要把身懷幾種絕學密技,傾囊相授於他……”

    忽聽那身着淡紫服色老人長長地籲一口氣,睜開了眼睛。

    他在昏沉了一日夜之久的工夫後,陡然醒了過來,神智尚未全復,睜開眼看到眼前坐滿了各種服色之人,不覺一怔。

    葉一萍微微一笑,道:“二弟還識得小兄麼?昔年一點誤會,造成了咱們五兄弟間三十年視若路人,小兄為此一直惶惶難安,也曾到處追查你們下落,一則因你們行蹤隱秘,一時間不易找到,二則你們各奔一方,辛勤經營,都成了當地雄主之尊,小兄……”

    但聞一聲長嘆,另一個壁角之處身着銀白服色的老者接道:“三十年往事若夢,想來痛心疾首。我們四人自和大哥劃地絕交之後,三十年來無不以大哥行蹤為念。當時雖因一點誤解,使咱們情重骨肉的兄弟決絕分袂,但在一年之後,我們心中就生了悔恨之意。四人不約而同,趕到了我們兄弟昔年結義之處,相對約言,不見到大哥之面,我們四人之間,也不相互往來。哪知大哥行蹤杳如黃鶴,這一番誤會,造成了咱們兄弟三十年相思之痛。似水年華,匆匆歲月,記得和大哥分袂之時,還是少壯之年;如今少年頭白,兩鬢霜斑,就是五弟,也已是年屆花甲了。”

    只聽另外兩處壁角上身穿鵝黃、淺藍兩個老者接道:“大哥別來無恙!”齊齊抱拳對葉一萍施了一禮。

    葉一萍合掌前胸,低聲説道:“三十年來,小兄為此日夜不安,深覺愧對幾位義弟。細想當時那老人傳授咱們武功的情景,故作各種神秘安排,用心不無可疑。只怪我一時大意,受他欺騙,立下重誓,不能把學得武功泄露出口,故害得咱們五兄弟彼此猜疑,終於鬧得反目不快,劃地絕交。”

    翁天義突然冷笑一聲,接道:“時光不早了,那外裹糖衣,即將化盡了!”

    葉一萍臉色微微一變,但一瞬之間,又恢復了平靜,淡然一笑,道:“我已事先對翁兄説過,我四位盟弟清醒之後,要留我們兄弟一番説話的時間。”

    翁天義道:“葉見最好先把咱們相約之事,對你四位義弟説明,把那武功口訣先告訴兄弟,兄弟立時以解藥相贈,幾位服了解毒藥物之後,談起來也可無後顧之憂。”

    分坐四角、四個服色不同的老者,齊齊轉目向翁天義瞧去。那最先醒來、身着淡紫服色的老人,冷冷説道:“我道是誰,原來是大名鼎鼎的千臂毒叟翁天義……”

    翁天義接道:“好説,好説!兄弟今天有幸能參與名震天下的中原五義之會,心中高興得很……”

    他微微一頓之後,又冷冷地接道:“不過,兄弟這千臂毒叟之名,也不是讓人白叫的,在座各位,都已服下了兄弟的百步斷腸散的劇毒。除了兄弟的化毒神丹之外,大概當今武林,還沒有第二種藥物能夠解得!”

    只聽另一個壁角處身着白長衫老人怒道:“別説百步斷腸散了,就是十步斷腸,又何可懼,中原五義豈是貪生怕死之人?”説完話,人已霍然站起身子。

    其他三處壁角上盤膝而坐的老人,也都有了怒意,紛紛起身,目注千臂毒叟翁天義,大有立時出手之意。

    翁天義只怕四人真的一齊出手,心中暗自驚駭,一面暗中運氣戒備,一面目注葉一萍,低聲説道:“如若他們擅自出手,圍攻於我,那可不能怪兄弟推翻承諾之言,拂袖而去。”

    葉一萍目光轉動,投注了四位義弟一眼,道:“四位賢弟請盤坐下去,運氣調息,如若有什麼異樣感覺,就趕快運氣閉住穴道。”

    四個服色不同的老人,齊齊把目光投注到翁天義身上,道:“翁兄請小心一點,如若毒性發作得能為我們事先覺到,翁兄也別想活着出這古剎大殿。”

    葉一萍輕輕嘆息一聲,緩緩舉起了右手,伸出一指,説道:“降魔十三掌,第一招‘飛筆招魂’……”

    大殿上所有的眼光,全都投到葉一萍的身上,瞧着他神情。

    翁天義輕輕咳了一聲,目光橫掃大殿一週。

    葉一萍是何等人物,一聽翁天義輕咳聲,立時明瞭他是何用心,當下接道:“翁兄請附耳上來。”

    霸天義回頭望了四個服色不同的老人一眼,依言走近葉一萍身側坐下,附耳上去。

    葉一萍極快講了三招降魔法的口訣,只聽得翁天義不住點頭。

    要知翁天義武功不弱,聽葉一萍講述口訣,立時覺出那掌法果是非同凡響的武功,不禁暗自忖道:“無怪莊主要用盡方法、手段,迫逼中原五義,想學得這降魔掌法。”

    葉一萍傳完三掌口訣之後,説道:“這套降魔掌法,我們兄弟每人都分學了幾招,兄弟只知這前面三招。葉兄如果覺得兄弟相授口訣,不似隨口捏造,那就請把解藥授於兄弟,先讓四位義弟服用下解藥之後,兄弟才好請他們解説下面口訣。”

    翁天義暗道:“不錯!莊主也説過他們這套掌法,是三十年前一位無名老人所授。因為那老人不能在中原五義之處多作停留,隨把中原五義請到身邊,自己先演了兩招降魔掌法,給中原五義一瞧,問他們願不願學。”

    那時中原五義之名,已經震盪了江湖,五人武功,都已列於武林中第一流的高手,一見那無名老人表演的兩掌,乃從未睹見之學,心中哪還有不願學的道理?

    那老人看他們答應要學,自己遂躲到一個靜室之中,要五人個分別入室,把十三降魔掌法,分別傳授五人。

    這是因這套掌法過於精奇,任何一個人,沒法在短期內,把這十三種招式完全學會,他因身有要事,又無法在此多留,只有以五人的精力,分別學這十三掌奇招,或可有所成就。

    他忖思了良久之後,笑道:“葉兄一言九鼎,兄弟自是相信葉兄之言!”當下把那白玉瓶連同藥物,一齊送了過來。

    葉一萍倒是沒有想到,翁天義竟然這般慷慨,伸手接過藥物。

    他親眼看到貧天義把瓶中藥物倒出來,給四位盟弟服下,使他們由昏迷中清醒過來,是以對這藥物,毫無懷疑之心。

    他把瓶中的藥丸,倒出來四粒,分別送到四位盟弟手中,説道:“翁兄在武林中乃極有身份之人,這解毒藥物,自是不會有什麼可疑之處,四位賢弟快請服下,小兄也可放心一些……”

    四個老者望着葉一萍微微一笑,各自把手中藥丸,送入口中,嚥了下去。

    葉一萍蓋上瓶塞,問道:“翁兄這化毒丹,當真能解他們服下之毒麼?”他雖親眼看到翁天義施用此藥,把四位盟弟由昏迷中救了回來,但仍有些不放心地追問了一句。

    翁天義道:“葉兄這般相疑兄弟,那也是無可奈何之事……”

    葉一萍接道:“非是在下相疑,實因此事關係太大,兄弟難以放心。”

    抬頭望去,只見四位盟弟臉色,漸都好轉,泛現血色,不覺心中一寬。

    翁天義冷冷地説道:“葉兄要兄弟辦的事,已然辦完,那降魔十三掌,也該全部傳授給兄弟了?”

    葉一萍道:“現下他們藥力尚未完全行開,只怕還難以相授武功,中原五義,一向言無不踐,兄弟既然答應了翁兄,決不會中途毀諾!”

    忽見那銀白服色老者,怒睜了雙目,問道:“大哥,千臂毒叟給我們服的什麼藥物,好像有點不對。”

    葉一萍笑道:“二弟放心,小兄親目所睹他用此藥,把四位由昏迷中救醒回來,也許良藥苦口,此藥在解毒之時,使人有些難過之感。”

    那銀白服色老人,似是對葉一萍有着無比的信任,微微一笑,閉目不再説話。

    那身着淺藍、淡紫、鵝黃服色的老人,相繼睜眼瞧了葉一萍一眼,各自又閉目調息。

    前天義似已感到不耐,大聲説道:“葉一萍,你説話算是不算?”

    身着銀白服色老人,忽然睜眼,怒道:“翁天義,你隨口胡説八道,可是想討苦頭麼!哼!葉一萍也是你叫的麼,中原五義生平未對人説過一句誑言,豈肯失信於你!”

    翁天義冷冷説道:“我和令兄相約有言,他把降魔十三掌傳授於我,我把化毒神丹交付他,以解諸位身受之毒。如今我已依約交付他化毒神丹,但葉兄卻藉故推拖,不肯相授那降魔十三掌,這算不算欺騙在下呢?”

    身着銀白服色老人,微微一怔,回頭對葉一萍道:“大哥,此話可是當真麼?”

    葉一萍長長一嘆,道:“為了相救四位盟弟,我答應以降魔十三掌法,換他化毒神丹解藥……”

    那銀白眼色老者“啊”了一聲,道:“大哥既然答應了他,咱們自不能失信。”

    葉一萍道:“小兄數十年來心中一直隱藏着一件隱秘之事,沒有對你們説過……”

    那淡紫服色老者接道:“過去之事,不説也罷!”

    葉一萍微微一笑,道:“承蒙幾位義弟諒解,小兄感激不盡。不過此事如不説出,小兄終是難安;倒不如一吐為快,縱然有揹我立下重誓,也較悶在心中好些……”

    他微微一頓後,接道:“三十年前那無名老人毛遂自薦地找上了咱們中原五義之門,自説自話,要把一種曠絕武林的絕技傳授咱們,當時我心中雖然覺着此事太過突然,但因好奇之心過勝,就貿然答應下來。心想咱們中原五義之名,非同江湖間無名小卒可比,量他決不敢欺騙咱們,何況此等之事,立刻就要揭穿,哪知他竟提出個別相授之法。據他所言,因那降魔十三掌,乃天下武林中最為精革之學,一個人的精力,不可能把十三招掌式在短短的數年之中完全學習精熟,是故他才找到我們中原五義,分別傳授,把降魔十三掌,分別傳授我們五人,以便精神集中,求其精進。我一時被他好言説動,未和四位盟弟商量,就答應了他。小兄首先被召人室中,傳了我一招之後,突然停了下來,要我立下重誓,今生今世不得對人談起他傳授武功之事,因他那一招掌法過於奇奧。小兄被他奇招所惑,沒有多考慮,就下重誓,播種了咱們兄弟翻目的因果。”

    那分坐四壁的老者,一個個聽得雙目圓睜,齊齊地説了一聲:“那無名老人傳授我們武功之時,經過之情,和大哥所説一樣,不過……”

    不知何故三人同時住口不言。

    葉一萍微微一嘆,道:“不知那老人傳給四位賢弟是什麼武功,但傳給小兄的卻只有……”

    忽聞那身着鵝黃衣服的老者大叫一聲,吐出來一口鮮血。

    葉一萍一皺眉頭,説道:“翁兄,這解藥沒有錯麼?”

    翁天義搖搖頭道:“兄弟這化毒神丹,乃解毒聖品……”

    一語未完,忽聞連聲大叫,那身着淺藍、淡紫、銀白服色老者,各自噴出一口鮮血。

    翁天義瞧得臉色一變,霍然站起了身子。

    身着銀白服色老人雙手捧胸,慘然一笑,道:“大哥,我們都被千臂毒裏翁天義騙啦……”

    葉一萍羞忿交加,大喝一聲,急躍而起,和身直向翁天義猛撲過去。

    就在葉一萍縮身猛撲前天義的同時,十二個勁裝少年也一齊站起了身子,準備出手攔截千臂毒叟。

    前天義竹杖疾舉,一招“潮泛南海”,向前猛攻過去,逼退四個勁裝少年,衝出一條路來,快如流矢一般,疾向大殿外面奔去。

    上官琦見所有之人,一齊出手,正想站起身子,忽聞“噗噗”“嗵嗵”一陣連響,十二個身着勁裝少年,幾乎同時一齊摔倒在地上。

    他乃聰明絕倫之人,心中忽然一動,不再提聚真氣,仰身倒卧在人羣之中。

    分坐在四個壁角的老者,忽然一齊站了起來,個個兩手捧腹,雙目圓睜,向外狂奔。但不過走了四五步,先後摔倒地上,一個個口中血噴如泉。

    葉一萍一撲未中,正待放腿疾追上去,但卻為眼前觸目驚心的變化所震嚇,不覺一怔。

    眼看四位義弟和十二個門下弟子,以及愛徒上官琦,全都摔倒在大殿之上,直似千百支利箭穿心而過。饒是他久走江湖,定力深厚,也不禁老淚紛披,六神無主,自言自語地叫道:“四位盟弟暫請安息,小兄要在毒發之前,拚盡餘力追殺千臂毒叟翁天義,奠祭四位賢弟陰靈之前,然後橫劍自絕,聊謝愧疚之罪。”説完,疾向大殿外面追去。

    一陣驚心動魄的大鬧過去,大殿上又恢復一片靜寂。

    夜風吹來,搖動了大殿上的燭光,燭影搖紅,照着橫卧地上的一十七具屍體。

    上官琦暗暗地吐出了胸中一口悶氣,忖道:“十二個勁裝少年,和我同時身受毒針之傷,為什麼我的毒性沒有發作,他們卻一齊毒發?大概因他們動了怒火,妄自提聚真氣,使毒性加快了發作。”

    心中正自忖思之間,忽見數尺外一個身着銀白色服色勁裝的少年手腳微微伸動了一下,不禁心中一驚,暗道:“難道他們都是和我一樣的沒有死麼?”當下靜卧不動,以觀究竟。

    大約過了有一頓飯工夫之久,忽見那手腳伸動的銀白服色少年,挺身坐了起來,雙手輕擊三掌。

    掌聲甫落,三個服色不同的勁裝少年,一齊坐了起來。

    上官琦暗暗嘆道:“果然四位師叔門下,都有卧底之人……”

    只聽那銀白服色少年,低聲吟道:“春來萬里客。”

    淺藍服色的少年接口吟道:“亂定幾年歸。”

    那鵝黃色的少年接吟道:“腸斷江城雁。”

    身著淺紫服色的少年也脱口吟道:“高高向北飛。”

    那銀白服色勁裝少年,忽然站起身來,低聲説道:“三位師兄可都是來自萬柳塘中杏花堡麼?”

    那三個身着淡紫、鵝黃、淺藍坐起來的勁裝少年,齊站起來答道:“不錯,師兄可是姓陳麼?”

    那銀白服色少年目光炯炯,橫掃了大殿橫卧屍體一眼,笑道:“小兄陳一志,三位師弟可學到那‘降魔十三掌’麼?”

    三人又恭恭敬敬地答道:“我等費盡心機,耗時三年,只偷偷學到三招……”

    陳一志微微一笑,道:“降魔十三掌中第一招可是叫‘飛筆招魂’?”

    三人略一沉忖,答道:“不錯。”

    陳一志道:“第二招‘陰陽合一’?”

    三個勁裝少年,思索了很久,才一齊點頭答道:“也不錯。”

    陳一志微微一笑,道:“第三招可是叫‘天馬行空’?”

    三人齊聲説道:“師兄武功高強,所説三招,一招不錯,兄弟等難及萬一。”

    陳一志道:“除了這三招之外,三位師弟可見過第四招麼?”

    三人齊聲答道:“我們暗窺了三年之久,並未見過師父練過第四招。但上述三招,卻是常見。”

    陳一志哈哈一笑,道:“為了三招掌法,我們四人耗費四年多的時間。如非師父月前派人暗中傳書相告,説那‘降魔十三掌’可能只有三招留傳於中原五義,連我一時間,也被中原五義所惑,還誤認暗窺練武之事,被人發覺,無法窺得第四招掌法……”

    那淡紫、淺藍、鵝黃服色的勁裝少年相互瞧了一眼,説道:“師父做事,一向玄機難測。我等四人雖然同受遣派,投在中原五義門下,學那‘降魔十三掌’的武功,歷時四年,彼此互不相識,別説中原五義了,就是我們四人,也不知哪個是同來偷學武功之人,臨別時師父傳示的暗語,應用在四年之後這古剎之中。放眼當今江湖,誰有這等縝密的算訃……”

    陳一志大笑道:“師父才智,豈止如此?他老人家在遙遙千里之外,不但能把我們的行動了若指掌,而且能夠知得‘降魔十三掌’只有三招,證清三位師弟剛才之言,咱們四人暗窺所得,三招盡皆相同。師父之言一定不錯了,那‘降魔十三掌’,留在世間的只有三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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