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呢?」喬景輝追問。
「後來就糟糕了。」艾筱雅覺得沮喪,「其實那個男人雖然長得……有點差強人意,可是隻要人好也還算可以,畢竟這個世界上,不是每個男人都像你一樣俊朗吸引人的。」
聽到這裏,喬景輝的嘴角因為她對自己的形容揚了起來。
「那個男人一開始表現得不錯,直到後來我們兩個單獨坐在那種裝潢得很高雅的餐廳裏,他試圖撫摸我的身體的時候,我突然覺很噁心,對他毛手毛腳的動作越來越難以忍受,尤其他還用不可一世的口氣對我説,『筱雅,你還是處女吧,我聽你爸爸説你很乖的哦,上學期間都沒有答應別人的追求,其實我最喜歡的就是你這樣乾淨的女孩子』,那個時候,我就覺得再也忍受不了了。」
聽到這裏,喬景輝的臉色突然難看起來,「他叫什麼?」
艾筱雅用奇怪的目光看他一眼,不明白他問這個做什麼,卻也沒告訴他,繼續説了下去。
「你知道嗎,在我回家後躺在牀上,想到過些日子就要嫁給他,躺在自己身邊的男人是個禿了頂的男人,一顆心就立刻涼個徹底,忍不住要作嘔。就是那個時候,我的腦海裏突然有一個很大膽的念頭,把自己交給他,光是想都是一場惡夢,與其等着看他得到我的第一次後得意忘形的樣子,還不如找個順眼的男人毀了自己的純潔,然後嫁給他,安安分分的再也不去想什麼了。」
艾筱雅的臉上有濃烈的苦澀,「去PurpleRain找一夜情,大概會是我這一生做得最大膽的一件事,後來……我遇到了你。」
看着浩瀚的星空,聽着這個故事,喬景輝吸煙的衝動越來越重,可他也在忍着,因為不想被艾筱雅討厭。
説完那句「遇到自己」,她沒有繼續説下去,因為一切都變得清晰明白。
那一刻,兩人間只有深深的沉默。
艾筱雅在為自己輕易説出內心最深處的一切而感到奇怪,喬景輝卻深深的感嘆上天的安排,讓他在那一晚遇到這個絕望到極點的女孩子。
他現在還不知道遇到艾筱雅算不算一件幸事,只是忍不住要慶幸,是他遇到了她……
許久之後,喬景輝終於找到開口的力氣:「現在呢?你又為什麼出現在酒店,不是應該嫁給……」
「因為我不用嫁給那個老男人了呀。」艾筱雅的聲音突然變得輕快起來,「這是我這段日子得到的唯一一個好消息,我把和你上牀的事情告訴了他,他很生氣,罵我不知羞恥,説他不會要一個不乾淨的女人做妻子。」
「你知道嗎,他在大庭廣眾之下劈頭蓋臉罵我這些話的時候,我竟然一點都不氣,只是覺得慶幸,還有點開心,是不是很好玩?」
「不好玩。」喬景輝眼裏有心疼。
是的,他真的感覺心疼,雖然這感覺很久沒有過,可他第一時間就察覺到自己的心因為她的話而變得抽緊……這個看起來很年輕弱小的女孩子竟然如此堅強樂觀,在這樣惡意的咒罵中還能堅持下來,並且一直感激那兩個出賣自己的「家人」。
艾筱雅肯定不知道,她現在在喬景輝心中不只是最乾淨純真的女孩,還是最堅強樂觀並且知道感恩的女孩子。
「喂,你被我感動啦?」艾筱雅看着他凝視自己的沉重目光露齒一笑,踮起腳尖拍拍他的肩膀,「安啦,現在我一切都很好,我不用嫁給不喜歡的人,單婷和幾個朋友又幫我借到很多錢還債,現在家裏很平靜。家人覺得愧疚難以面對我,所以我暫時搬出來住,為了不讓他們覺得尷尬,現在只需要找一份收入不錯的工作賺錢就好。」
喬景輝眉梢一跳,突然想起剛才的事情,臉色不爽地看着她,「酒店公主就是你所謂的好工作?」
「小費很高啊,而且單婷一直在這裏做,也可以互相照顧。」艾筱雅回答得理所當然,「雖然我今天第一次上班很緊張,不過也拿到了兩百塊的小費哦,看來我人氣還不錯。」
喬景輝突然想起剛才在包廂裏,席浩傑色眯眯地把小費塞到公主衣服裏的樣子,想到艾筱雅不知是用什麼方式拿到了小費,他的表情就更加難看了。
「喬景輝,我應該謝謝你。」艾筱雅沒有注意到他表情的變化,看着他虔誠地説道:「如果不是你告訴我堅持自己的想法,可能我這次就不會想辦法反抗了,所以謝謝你。」
聽到這樣真誠的感謝,喬景輝的臉色總算平復一點,「別做了。」
被他突如其來的話弄得莫名其妙,艾筱雅驚詫,「什麼?」
「別在酒店做了,去找個好點的工作。」喬景輝不爽地瞪她一眼,沒好氣的説道:「而且你那個朋友也很怪,竟然讓你去這種地方工作,以後還是少聯絡得好。」
「不要!」艾筱雅突然疾聲反駁,「單婷是我最好的朋友,她在我最艱難的時候幫助我,還收留我住在她的房子裏,你必須尊重我的朋友!」
喬景輝眼神古怪的看她一眼,好奇她突然變得強勢,「你這麼在乎自己的朋友?」
「當然!」艾筱雅理直氣壯地看着他的眼睛,「她們對我很重要,在我最需要的時候,陪着我、幫助我,我知道這份工作在你的眼裏可能有點低賤,但是這些東西絕不會影響我和她之間的感情。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無奈,如果沒有傷害到別人的話,我們大家都沒資格去歧視別人的生活方式。」
看着艾筱雅義正言辭的表情,喬景輝被震住了。
是啊,他有什麼資格去嫌棄那份工作,只因自己高高在上什麼都不缺少嗎?這不是理由。何況,如果他沒有在剛才聽到艾筱雅的故事,他不也誤會了眼前的女孩,認為她不自愛,所以,不去了解一切就去鄙視別人,這其實很諷刺啊。
想到這,喬景輝笑了,「你説的是對的,我確實不該這麼説她,她是你最好的朋友,能夠在你需要她的時候借錢幫你,那麼這個女孩也值得尊敬,應該也和你一樣勇敢。」看一眼浩瀚無邊的星空,喬景輝突然有些孩子氣的感慨,「突然好羨慕能夠做你朋友的人啊!」
看他這樣無辜的表情,艾筱雅也眯着眼睛笑了,「你也是我的朋友啊。」
「真的嗎?」
「真的。」
「那麼……如果我幫你找工作,並且把錢借給你,你會接受嗎?」
突然聽到這麼幾句話,艾筱雅愣了,「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我給你一百萬,你還給你的朋友。」
「為什麼要給我?」她迷茫了。
喬景輝很温柔的説:「因為我們的關係比較特殊啊。」他用了很委婉的字眼:「我們兩個人之間,應該比你和單婷更特殊一點吧。」
可惜在聽到這句話時,艾筱雅忍不住想到那一夜,臉色突然變得煞白,眉頭皺起來,「這算是遲來的過夜的代價嗎?一百萬……一夜。」
喬景輝突然緊張起來,他看着艾筱雅受傷的模樣,突然討厭自己的直接傷害到了她。
喬景輝深吸一口氣維持冷靜,清晰而響亮的告訴她:「不是,只是我借給我很好的朋友艾筱雅的錢,朋友之間互相幫助不是很正常嗎?這是你剛才告訴我的,我是你的朋友。」
「那為什麼非要拿錢……」
喬景輝很快理解她的意思,耐心的解釋:「因為我是你有錢的朋友,而單婷她們幾個生活都很困難,為了你變得更困難。艾筱雅,你不能誤解我的心意,同樣都是朋友,她們幫助你是慷慨解囊,我幫助你就是圖謀不軌,這樣對我公平嗎?」
喬景輝義正詞嚴,臉上表情更是帶着恰到好處的被人誤解的憤慨,這讓艾筱雅敏感的心恢復平靜,懦懦的解釋:「對不起,我一時太過激動了。」
「沒關係。」説出這句話的時候,喬景輝知道自己終於彌補了對她的傷害。
「好了,錢的事情我不強迫你,可是你可以好好考慮一下,畢竟那筆錢對她們來説不算少,如果想清楚可以隨時來找我,我是你的朋友。至於這份工作,我想你和單婷還是都不要做比較好,畢竟那地方龍蛇混雜,真的很不安全,我可以幫忙……當然,我尊重你們,這個決定權還是在你們的手上,我只是提意見而已。」
「喬景輝你……」艾筱雅第一次被如此細心地安排,她的眼眶泛着熱氣。
「我是你的朋友,在朋友面前,你可以脆弱。」
喬景輝是笑着説出這句話的,艾筱雅的眼淚卻溢滿了眼眶,她努力地掩飾自己的失態,想要掩藏自己的無助。
喬景輝沉默地向着她走近一步,突然抱她入懷,「我不會低頭,這裏也沒有別人,所以沒人會看到你的眼淚,艾筱雅你可以哭了。」
片刻的安靜後,回應他的是暗啞壓抑的哭聲。
感覺到胸前襯衫被濡濕,喬景輝平靜的看着遠方,手掌在她的背部輕輕拍打,「一切都過去了,你很勇敢。」
這樣的情景如此奇怪,並不算特別熟悉卻有着一夜纏綿關係的兩個人,相擁在夏日的夜空下,公園草叢中有啾啾的蟲鳴聲.風裏帶來一股沁人心脾的花香。
這一刻,喬景輝只覺自己從來空落落的心一下子被填滿了。
雙手捧着冰淇淋,艾筱雅靠在單婷的身上看電視,手機鈴聲響起的時候,她們兩個正笑得東倒西歪。
「喂,是你的電話。」推着好友的肩膀,單婷説道。
「啊,喔,是我的啊。」艾筱雅遲鈍的發現響了很久的電話是自己的,趕緊接起來。
「喂,我是艾筱雅。」
「是我。」電話那頭是個男人的聲音,很磁性,「今天有沒有時間出來一下?我有事情想要請你幫忙。」
「幫忙……」聽着手機那頭有點熟悉的聲音,艾筱雅立刻反應過來,「你是喬景輝!」
「這是我另一個私人號碼,你記下來吧。」喬景輝的聲音裏滿滿的都是笑意。
確定了自己的猜想,艾筱雅的情緒一下子雀躍起來,她不知道自己為何只是聽到喬景輝的聲音就忍不住激動。
「你現在可以出來嗎?我現在就在你們家外面的路上。」
「好啊,不過你不上班嗎,不忙哦?」
喬景輝故作認真地説道:「今天是週末啊,難道你以為身為老闆和剝削者的我,就不享受週末的休閒了嗎?」
「沒有啦。」艾筱雅臉色一紅,忙不迭地解釋:「你還記着那句話呢,真的不好意思啦。」
説到「剝削者」這三個字,其中還有一段小故事。
記得那晚從公園回來,艾筱雅和單婷仔細討論了未來的打算,後來聽到喬景輝可以幫忙,她們就硬着頭皮開口,結果喬景輝很熱情的答應了這個請求,第二天兩人就接到了公司的電話。
剝削者的笑話,就是單婷和艾筱雅去喬景輝下屬公司面試的時候發生的事情。
那一天,她們打扮得很正式的出現在那間喬景輝口中的「小公司」裏,結果卻發現裏面規模好大、好氣派,讓兩個年輕女孩都被震撼了,尤其在聽人事部經理介紹完公司的待遇和薪資後,她們的嘴巴就更是合不攏。
所以在走出公司後,單婷很無奈的説:「喬景輝那個剝削者也太厲害了吧,還説這是小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