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過去之後,每個計程車司機都用奇怪的目光看她一眼,然後一輛輛無視她的揮手開過去,她終於認知到自己的狼狽把司機都嚇到了,不然怎麼都不停車。
就在她猶豫着要不要去搭公車的時候,一輛黑色賓士一個急剎停在她面前,濺起了路邊的水花。
艾筱雅驚魂不定的看着車子的車窗慢慢滑下,喬景輝面無表情的臉露了出來。
那一剎那,艾筱雅的第一動作就是轉身逃跑,可惜喬景輝説話的速度比她的動作更快,幾乎在她轉身的一瞬間就冷冷的開了口:「如果你認為穿着高跟鞋的雙腳能甩掉我的話,你就試着跑跑看。」
艾筱雅動作僵在那裏,背對着車子站在原地,呼吸急促起來。
她覺得此刻是自己一生中最狼狽狀況,竟出現在喬景輝的面前,雖然她並不是很清楚為什麼這麼怕看到這個只有一夜情緣的男人,可她就是深深地恐懼。
「上車。」
喬景輝的聲音格外磁性好聽,是艾筱雅最喜歡的類型,可現在的時刻,她真是一丁點別的什麼想法都沒了,只想落荒而逃。
「別讓我説第二遍。」鋭利的目光在她坦胸露背的身上游移一圈,喬景輝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口氣也越加冷厲:「上車,還是説,你非常享受這樣曝露在大街上人羣眼中的感覺?」
這樣惡意的揣測讓艾筱雅更加無地自容,她的倔強又冒出頭,「我等計程車。」
「沒有計程車敢載你這種看起來喝了酒的狼狽女人。」
「那我也不坐你的車……」艾筱雅很有骨氣的説。
可惜她一句話還沒説完,就聽見「砰」的一聲摔車門聲,然後一隻有力的手臂就攬住她的腰,不費吹灰之力把她塞進副駕駛座上,然後又猛地甩上門,讓她的心臟怦怦地急跳起來。
喬景輝上了車,鎖上了車門,手上的動作是從未有過的粗魯,可他開車的動作更粗魯,還不等艾筱雅繫上安全帶,車子已經一個前衝開進了車流中。
「啊……」驚呼一聲,艾筱雅的身體因為慣性緊緊靠在了座椅上,不等喬景輝説什麼,已經手忙腳亂地給自己繫上安全帶,她可不想死欸。
自從那一夜的纏綿過後,艾筱雅就沒打算再見喬景輝,起碼沒想到會在這裏碰到他,最最奇怪的是,這個男人是不是瘋了?據她瞭解,一夜情的兩個人再見面後不都是裝作陌生人,他怎麼在大庭廣眾下喊出自己的名字,還那麼兇?
艾筱雅系安全帶的時候,心裏不斷地揣摩着,喬景輝看起來很生氣,到底為什麼生氣呢。
事實上,這個問題不只艾筱雅好奇,就連喬景輝本人都覺得莫名其妙。
他沉默地開車,心裏為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找藉口,他知道自己沒有立場管艾筱雅做什麼,事實上兩個人算不上太熟悉,往深裏説也只是一夜露水情緣。
可他就是不爽,在發現那個身影和她很像時,在看到艾筱雅穿着那樣的衣服出現在酒店裏時,他就非常不爽,已經到達不折騰她不開心的地步。
「你帶我去哪裏?」前面的路艾筱雅不熟悉,她轉身看着喬景輝。
「安靜一點。」喬景輝的聲音很不耐煩,顯然沒有解釋的意思。
「喂,你到底要做什麼?」既然想清楚自己並沒做什麼得罪喬景輝的事情,艾筱雅的勇氣就又回來一點,試着和他溝通。要知道一肚子怒火的時候開車是很容易出錯的,雖然她覺得喬景輝是個不錯的男人,那也不代表願意和他一起做車禍中的亡命鴛鴦。
「閉嘴!」
可惜,回覆她的依舊是喬景輝滿肚子的怒氣。
看着這個男人俊美的側臉,艾筱雅決定暫時不要挑戰他,畢竟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車子在路上行駛了好一段時間,等它轉過第四個彎,來到一處人煙稀少的公園的時候,喬景輝終於停下了車子,並且率先走下車,倚着車子點燃了香煙。
這個男人真的很有魅力,就算是吸煙的動作也那麼帥氣,在一明一滅的亮光中,她看得感慨萬分。
猶豫幾秒鐘,艾筱雅推動車門,可惜她這邊是被鎖上的,只能爬到駕駛座的位置上,然後再推門出去。
「這是哪裏?」她走到喬景輝身邊,輕聲問道。
「公園。」
「你帶我來這邊做什麼?」
「還沒想清楚。」
「呃……」艾筱雅被這個回答給弄得鬱結了。
以艾筱雅對喬景輝僅有的瞭解中,一般喬景輝這樣惜字如金的時候,就是不想別人打擾他的意思,所以艾筱雅乖順的沒有多説,生怕自己不知道哪個舉動再次惹火這個男人,到時候就危險了。
昏暗的公園燈光下,兩個人同樣沉默地站在那裏。
在第一根煙吸完的時候,喬景輝終於開了口,他脱下自己的外套丟到艾筱雅單薄的肩上,低聲説道:「穿上吧。」
空氣裏已經有了些微的涼意,艾筱雅雙臂環抱的手張開,順從的穿上了他的衣服。
艾筱雅目測喬景輝的身高最少也有一百八十公分,他的外套穿在只有一百六十七公分的艾筱雅身上顯得很大,正好可以把她整個人包裹住,下襬到達大腿的位置。
這件衣服上有喬景輝身上淡淡的沐浴乳味道,那天晚上艾筱雅就是在這個味道的環繞下睡着的,很清爽好聞。
她深吸口氣,因為被這個味道包圍着而覺得自己有了安全感,這一天的慌亂都瞬間消散了不少。
「謝謝你。」
喬景輝並沒有看她的眼睛,只是點燃了第二根香煙。
艾筱雅不知道自己哪根筋不對,想也沒想就伸手奪過了他的香煙,「別吸了,對身體不好。」
她努力説服自己,現在兩人的關係是很平等的,所以她不必緊張,也不必羞澀,只要用最普通的態度對待這個男人就好。在這樣的心理下,艾筱雅努力盯着喬景輝的眼睛看,幸好,他沒有發火也沒有生氣。
喬景輝深沉的眸光直直的看着她片刻,拿起她手裏的煙丟到了一旁的垃圾桶裏,深吸一口氣後,低聲開口説道:「為什麼去那裏?」
她不像是習慣處在那種場合的女孩子,何況那一晚已經證實自己是她的第一個男人,所以喬景輝非常好奇艾筱雅為什麼要做那種工作。
「什麼?」艾筱雅有點搞不清楚他説的話。
「為什麼去那種地方工作?」
這一次,艾筱雅聽得清清楚楚了,她沉默了一下,臉上露出苦笑,「因為這是我的新工作啊。」
「工作?為什麼要做這樣的工作?」
「你問的還真多欸。」
「告訴我。」
「啊,事情説來話長,還是不要説了。」
「我今晚很閒。」喬景輝打斷了她的敷衍,雙目灼灼地看着她,「你可以慢慢的説。」
那一刻他的眼睛一定很深邃,能夠讓她的心沉溺進去再也不想出來,所以艾筱雅幾乎沒有反抗,就像痴迷了一樣,想把自己的一切攤開在這個男人面前。
「你真的想聽嗎?」
「嗯。」
深吸口氣,艾筱雅微微笑了。
「我是獨生女。」艾筱雅的目光迷離,看着天上的星星説道:「不過我不是大家眼中的那種獨生女,有寵愛自己的爸爸、媽媽,無憂無慮,因為,爸爸是我的繼父,而所謂的媽媽,是他在我媽媽去世後再娶的女人,她沒有小孩,所以我是這個奇怪家庭裏唯一的孩子。」
艾筱雅説得很慢,並不清晰,可喬景輝就是能明白她的意思,「所以?」
「我爸爸很好,從他在我媽媽去世後,還願意照顧我這個別人的孩子就能看得出來,現在的媽媽除了脾氣『厲害』一點,也沒有什麼不好,起碼對我都很好,這讓我很感激。如你所知,我家庭很一般的,不過這樣也很好啊,因為一家人都平安的待在一起,這是最重要的不是嗎?」
「是。」
喬景輝在她説這些的時候凝視艾筱雅的面龐,突然覺得眼前這個女孩很堅強,並不像她留給自己的第一印象,只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因為眼前的她沒有哭,只是輕聲的講述那些不平常的事情。
可是,儘管她如此堅強,喬景輝卻有種擁她入懷的衝動,因為她的眼睛裏沒有眼淚,卻滿滿的都是悲傷,有時候,這種讓人找不到哭泣理由的悲哀,才更讓人難過的想要窒息。
她一定很不安、很恐懼,因為身邊沒有一個真正和她有着不可切斷的血緣關係的家人。
看着這個沒有安全感的女孩,喬景輝的聲音暗啞下來:「後來又怎麼樣了,他們……」
「我真討厭這句後來,因為很多可悲的事情,都是平靜之後的後來發生的。」艾筱雅情緒突然忿忿不平起來,可很快她又安靜下來,甚至不用喬景輝安慰或者哄一下。
「你……」喬景輝想説你如果不開心可以發脾氣,在我面前不用這樣故作堅強,可他沒有説出口,因為艾筱雅繼續説了下去。
「如我剛才所説,我的家庭雖然不一般,但我依舊懷有感恩,因為我還有家人。」艾筱雅嘆氣,突然苦笑一下,「不過,在一年前,我爸爸被人引誘着迷上了賭博,還是那種下注不小的賭博,之後家裏的情況就急轉而下,然後我們就負債累累了。」
「賭博?他為什麼要賭博?」喬景輝想不明白,這樣的家庭已經是難得平靜,怎麼還會玩這種有錢人的遊戲。
「爸爸想賺更多錢的啊,那樣大家就能過上好日子,可是後來結果出乎意料,他輸得一塌糊塗,很戲劇性吧。」
喬景輝沒有打斷她的話,因為艾筱雅的表情那麼悲哀,卻沒哭出來。
「結婚的事情是媽媽提出來的,她的朋友找到我家裏,説有一個有錢人喜歡我,可以拿一百萬來做聘禮。」
「她答應了?」
「當然答應了,因為我壓根不值得這麼多錢,我們都賺了啊!」艾筱雅想用一種誇張的笑表達自己的驚異,好像在説服自己這一切真的都是賺了。
「你這種有錢人不懂,有時候沒錢真的是很可悲的一件事,媽媽……她不一定真的是想把我嫁過去,可是當討債的人三番兩次上門打人的時候,我是否幸福就變得不是那麼重要了,這就是沒錢的悲哀。」
喬景輝凝視她的表情,聲音越發暗啞:「你恨他們嗎?」
「誰?討債的人還是爸爸、媽媽?」
「你的……家人。」他很艱難的説出這個字眼,因為覺得背叛的家人已經不再算是家人。
「不恨,我還是很感激他們,怎麼會恨呢,只是無奈罷了。」艾筱雅的表情突然有些窘迫起來,哭笑不得地繼續説下去:「你知道嗎?我見過那個人一面,那個在鄰居口中能讓我們全家遇上衣食無憂生活的男人,他的身高和我差不多,體重大概有我的兩倍吧,頭頂是禿的,也不是沒有頭髮啦,只是全部分佈在後面,笑容倒是蠻真誠的,起碼在表面上很君子……」
艾筱雅形容得很調皮,喬景輝知道自己不該笑的,可他硬是被這樣的形容弄得笑出聲,「形容得不錯,形象很具體。」
「你在幸災樂禍嗎?」艾筱雅狠狠瞪着他,表示自己的不滿。
「沒有,我只是覺得你很樂觀且很堅強。」
「謝謝哦,這算是誇獎嗎?我只是習慣了苦中作樂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