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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走得很快,她跟得很辛苦。

    淚忘記流,盯著他寬寬的背、厚厚的肩,她的阿諾史瓦辛格帥到最高點,她怕他,卻也崇拜他。

    經過木屋區、花圃區,他們一路走進放牧區,昨夜新雨,放牧區的泥土是軟的,——的高跟鞋一踩入放牧區,就像進入沼澤地帶,舉步維艱。

    一、二、三……在她堅持到第十步時,摔了!

    大手一提,他把她從泥濘中提起來——

    穿著細肩帶貼身洋裝,完美的身材曲線在衣裳的襯托下,更顯玲瓏有致,只可惜污泥貼在身上,帶不出美感。不過還好,自從上次蜜蜂攻擊事件後,她便沒再擦香水上工。

    膝蓋有點痛、手肘處也微疼,但是能和她的英雄面對面、近距離接觸,再加上他沒有一臉憤慨,這是很難得的狀況。

    回頭,亞豐看見她的高跟鞋在泥地上留下的一排洞洞,忍不住莞爾。

    像她這種有波無腦的嬌嬌女他認識太多,在台北替父親工作時,他經常要參加的應酬裏面,充斥著這類女人,也是這些煩人應酬促使他包袱款款,南下追隨大哥腳步。

    只不過他不像大哥完全放手家族企業的工作,他仍透過遠距視訊參與公司裏大大小小的會議決策,並一手操縱股市,和傅恆並列股票之神的地位。

    攔腰抱起——,亞豐大步趨前,將她放在柵欄上坐下。

    「這是你調轉的第幾個單位?」他用公事化口吻對她説話。

    「我記不得了。」

    她哪有時間記這麼多東西,這三天,她忙得團團轉,一下子學清洗牛舍、馬房,一下子學算錢,一下子學除草,她突然發覺天地間怎麼會有那麼多學不完的學問。

    「我以為廚藝是大部分女人的專長。」亞豐説。

    當然也有不少例外,像他身邊的女強人沒有幾個分得清楚空心菜和菠菜,問題是,她們的工作能力不錯,而且沒有半個會死皮賴臉,硬要留在飛雲農莊當女工。

    「我知道我做得不是很好,我會努力學習。」她強迫自己看他,強迫自己不怕他。

    「你在客服部學習一個上午,客服部損失將近五千塊。」

    他沒見過台灣哪個正常人連找錢都不會,要不是她的語言機能還不是太差勁,他會以為她自啓智學校畢業。

    「我知道我錯了,以前我以為只要認得一千和兩千塊大鈔就夠了,沒想到我們國家的貨幣有這麼多種……」

    咬咬唇,她的表情是一個勁兒的無辜。

    「你不出門買東西嗎?」他吼到聲帶疲乏。

    「我會刷卡。」

    錢幣種類從沒有困擾到她,直到進來飛雲。

    「買一碗泡麪你也刷卡?」

    「我抽一張千元大鈔給店員就行了。」

    「他不找你錢嗎?」亞豐氣自己居然要和一個笨蛋討論買泡麪。

    「不用,留給他們當小費,反正一千塊又不是多少。」

    這是——百思不解的地方,為什麼這裏的觀光客都不給店員小費?連幾百、幾十塊錢都要計較得清清楚楚。

    他拿她沒轍了,不曉得是哪家的父母親養出這種智障女兒,難怪他在應酬場合裏沒見過她,要是生出這種女兒,藏都要把她藏得妥妥當當,免得她出門丟人現眼。

    「教練説他教過你,不能站在馬的後方,你為什麼做不到?」

    聽説她昨天被馬狠踹一下,嚇得經理忙將她抬進辦公室,請求別分派她到有「危險性」的馬房。

    危險性?哼!馬房對世界上九九點九九的人都不具危險,獨獨對她!

    想起慘痛經驗,——下意識撫撫腰間那塊瘀青……

    很痛吶!嘟起嘴,她辯得理直氣壯:「是馬的錯,我本來沒有站在它後面,是它動來動去,轉了方向,我才會被它踢到。」

    以她有限的腦漿,只能歸納出這個答案。

    「它動,你不會跟著動啊?」和她在一起,亞豐發現自己每一分鐘都在吼叫。

    「怎麼可以,要是它一直動個不停,我的工作不就不用做了?」

    他一臉挫敗,和她沒辦法用道理溝通。

    「你在花圃工作,被蜜蜂叮了好幾個包;你在牛舍連連摔跤,要你耙開牧草,你連人帶鐵耙的摔進牧草堆裏。承認吧!你根本不適合農莊裏的工作。」

    他忍耐再忍耐,憋住胸中火焰,打算訴之以理、動之以情,順利把她踢出飛雲。

    「沒有人一生下來就會做事,什麼事都要經過慢慢學習。」

    來賓請掌聲鼓勵,——能説出這麼切合事理的話,簡直有如神助。看吧!連老天都來幫她一把,讓她留在飛雲,追隨她心愛的偶像,這樣的愛情還能夠不成功?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專長,你應該去做你適合的工作。」火延燒到喉頭,他有灼熱感。

    「你想,我適合做什麼?」

    她熱切地握住他粗粗的上臂,期待他説出「妻子」這個答案,那麼她馬上回答「我願意」,噹噹噹當……結婚進行曲響起。

    她適合做什麼?

    如果白痴也是一種行業的話,那麼她便有適合職業。

    「飛雲沒有適合你的工作,你打算什麼時候離開?」他的動之以情到此為止,聲音又慢慢逼近吶喊程度。

    「我不要離開,冠耘先生説我可以試用一個月,現在才剛過三天,我不走。」搖頭,她固執得讓人咬牙切齒。

    拿大哥的話壓他?門兒都沒有。

    「你確定不走?」

    「確定不走。」

    她把頭搖得像波浪鼓,在沒有追上她的阿諾史瓦辛格之前,她打死都不要走。

    「肯定不走?」

    「肯定不走。」

    怎麼説,她都要留在他身邊,讓他保護自己一輩子,因為她老早承認過,她很笨很笨,是那種需要人家保護的笨。

    「你不會後悔?」

    「不後悔。」

    「好!話是你説的,從現在起,你跟在我身邊,不屬於哪個部門,我要你做什麼,你就做什麼。」

    邪惡的笑自嘴角拉開,他終會叫她後悔。

    「你説……要我跟在你身邊?」

    她不敢相信耳朵裏聽到的,她這個應該叫作、叫作……啊!有了,叫作因禍得福,八根手指上的OK繃替她爭取到了好運氣。

    「有意見?」

    「沒有、沒有,我喜歡到你身邊做事,你要我做什麼,我會盡全力配合,絕對不會違反你的意見!」

    説了一大串,她突然發覺,這個阿諾先生居然安靜地聽自己把話説完,好了不起哦!

    她就知道,月下老人把她的紅絲線和他系在一起;她就曉得,她的月亮星座在金星,一定要朝南方才能找她的金馬王子。

    她眉開眼笑,一臉痴呆地盯著亞豐,只差沒流下幾滴口水,昭告天下,她姓花名痴,專門生來讓阿諾史瓦辛格終結的人物。

    「你笑什麼?」

    她的花痴笑容讓人受不了——

    沒回答,仍想著她的月亮星座。

    「停止你的蠢笑。」他低聲恐嚇。

    她的神魂仍在太空漫遊。

    「不準笑!」

    亞豐大吼,才把她的注意力吼回來。

    「我不笑。」乖乖收斂笑容,她説過要百分百配合。

    「以後跟在我身邊不準莫名其妙亂笑。」他是共產黨擁護者。

    「知道。」

    「不準一直看我。」

    「知道。」

    「不準穿這種亂七八糟的衣服和高跟鞋。」

    「知道。」

    允下很多個知道之後,她開始幻想兩個人的幸福未來。

    他很壞,早上五點就把她挖起來。

    叫她起來做什麼?擦桌子耶!好不好笑,整間辦公室空蕩蕩,就他和她兩個人,他坐在電腦前面敲敲打打,她則拿著一桶水和抹布,把每一個桌面和桌腳擦得乾乾淨淨、水水亮亮。

    一面打哈欠、一面擦桌子,——自認自己盡心盡力,他卻三不五時從電腦前面探出頭,批評她這邊那邊做得不夠好。

    擦完桌面、拖完地板,到處被她弄得濕漉漉,她的工作能力有待訓練。

    亞豐按下交易,賺進今晨的第二筆五百萬後,從電腦後頭偷望她。

    她換了小題的襯衫牛仔褲,馬尾紮在後腦勺,清純的模樣比之前的妖嬌打扮更引人注目。

    她紅潑潑的嘴唇持續嘟起,很不滿他一大早就把她叫起,她説睡眠不足是女人的天敵,可是,在他説了聲:「隨便你」,準備轉身離去的同時,她妥協了,匆匆對他説:「給我兩分鐘」,然後帶著一雙惺忪睡眼出現,直到現在。

    她嬌憨表情觸動了他的心,他濃濃的兩道粗眉,向下蜿蜒,帶出他人生中從未出現過的慈眉善目。

    第一道陽光從窗外投射進來,金黃光芒染上她的髮際,她眯了眯眼睛,抬起下巴,一不小心撞上了他的「慈眉善目」。

    倏地,眯眯睡眼變成死魚眼,一瞬也不瞬地盯住他。

    發覺她的凝望,他的眉毛立即往上翻豎,上揚嘴角抿成一條線,狠狠的目光又轉變為萬華之狼。

    「誰教你看我!」吼聲一出,他又是她熟悉的阿諾。

    「對不起。」

    從水桶裏抽出一條濕答答的抹布,扭了兩扭,水仍順著她的手腕往下滴,這是辦公室淹大水的主因。幸好,墾丁天氣熱,蒸發速度夠快。

    「你的工作速度太慢,明天四點起牀。」

    「四點?」她嚷了一聲,在接觸到他的橫目後,乖乖點頭説:「好。」

    「四點自己到辦公室等我,不要讓我去敲門。」他順竿子往上爬,反正這個女人很笨,肯定不認識勞基法是什麼東西。

    「可是四點沒人叫,誰爬得起來?」

    「要不要請客服部幫你MorningCall?」他諷刺。

    「好啊、好啊、好……好、好像不用了。」

    他的眼神暗示很明顯,她不敢有絲毫的忤逆,——乖乖起身,乖乖提起水桶,乖乖的不對他的話有異議。沒辦法,誰叫他是她的偶像。

    「那個、那個阿諾先生,我全部都擦過了,請問可不可以吃早餐了?」阿諾兩個字,她含糊帶過,生怕被他聽清楚了又是一頓好罵。

    瞄她一眼,瘦瘦的臉、瘦瘦的身軀上下插著四根不太牢靠的肉棍,看來這種女人不適合飢餓凌虐法。

    「走,去吃飯。」

    命令下達,亞豐率先起身,走到——身邊,接過她手上的水桶,短短一秒鐘,他碰上她的手,過度的細緻柔軟,讓他對她作出評估——這個女人沒做過家事,這樣的一雙手,擺明叫作沒能力。

    一瞬間的肌膚相觸,宛如誤觸高壓電,麻得她做不出動作表情。

    他摸她耶……他們的「戀情」已經到達一壘!

    回神,他已經不在跟前。

    「喂,你不等我嗎?」

    沒人回她話,嘟嘟嘴,算了,他肯叫她吃飯已經是奇蹟。

    往前走兩步,她踩上自己製造出的水窪,不意外地,她又摔了,砰——椅子沒救到她,反而壓在她身上,成為加害者。

    「唉呦……」

    痛啊!再多摔個幾次,她可以去查查金氏紀錄,全世界烏青最多的女人是不是叫作薛——?

    她在電視上看過這種情節,女主角摔在地上,男主角馬上衝過來,一把將女主角抱在懷裏,滿眼睛的憐香惜玉……

    想起被阿諾「一把抱起」,寬寬的胸膛、厚厚的肩膀,他的心跳聲會不會比別人更大聲?咚咚咚、我愛你,咚咚咚……每跳一次三連音,他就訴説一次愛意……

    地上濕濕涼涼的,在炎熱的南台灣,躺在上面還蠻舒服的,舒服得令她的痛意一點一點褪去,加上清晨五點來不及逃離的瞌睡蟲,引著她一步步走人夢鄉。

    「薛——,你在做什麼?」

    男主角果然出現了!手上的水桶不見了,空著的兩隻手,是打算來抱她嗎?想到這裏,——臉上露出塞翁失馬的僥倖表情。

    「我摔倒了,痛得站不起來。」

    眨眨眼,她想眨出兩滴淚水來增加氣氛,可惜她太興奮,別人只能從她臉上看見期待,看不見可憐。

    他低身,湊近她。

    要抱了、要抱了,他馬上要把她抱起來了,緊咬住下唇,——剋制自己,不讓口水往下滑。

    「爬不起嗎?很好,我叫小周送你去搭火車。」他似笑非笑的臉上,有一絲殘忍。

    「為什麼搭火車?我要陪你出差嗎?」

    下一秒,兩人共搭火車,她靠在他肩膀,他對她淺言私語的景象浮上她腦海。

    「我們這裏不聘用跌倒就爬不起來的員工。」

    亞豐冷冷説完,——花三秒鐘咀嚼他的意思,然後霍地起身,又是一尾活龍。

    「我爬起來了。」她多餘地向他解釋自己的行動。

    「以後不準再跌倒。」下這種命令不僅過分,還違反人權。

    「很難耶,你們這裏的地面沒有條條鋪柏油……」他眼睛一瞪,作勢要開口。

    「我知道、我知道,這裏不聘用會跌倒的員工,我以後再也不跌了。」嘟起嘴,她的反應被他訓練得變快了,等回到台北,她要去做智力測驗,看看自己的智商提高多少個百分點。

    「去吃飯。」很酷地丟下三個字,亞豐轉頭。

    不跌倒嗎?她環顧四周,找不到合適的枴杖,忽然……她看見了。

    深吸氣、深呼氣,她鼓足勇氣,向前衝去,握住他的手。

    是了!他寬寬大大的掌心是她最合手的枴杖,雖然會電得她一陣酥麻,雖然熱熱的南台灣不適合在身上增添温暖,可是,她真的好喜歡她的新枴杖。

    他的背挺了挺,對於手中硬被塞上來的東西感到有點錯愕,直覺甩開,可是她堅持握上來,再甩開,她又握,甩甩握握間,她越來越不怕他。

    「你在做什麼?」他的音調是僵硬的,她沒有大家閨秀的婉約含蓄。

    「是你説不準跌倒,有你帶著,我就不會摔跤。」她答得理所當然。

    他沒回答,算是默許。

    微笑,她細細的手指鑽啊鑽,鑽進他的指縫間,十指交握,她握得好安心。

    忽地,他翻開掌心,尋找粗粗的觸感。

    「這是什麼?」到這時候,他才看見——歷經九一一轟炸過的手心。

    「就、就切菜切的啊。」

    她的手心、指間貼滿OK繃,OK繃被水浸濕、翻開,看起來的確不太賞心悦目。

    「切個菜能弄成這樣?」

    她的笨不是寫在臉上,是用針線一針一針繡上去的,火氣冒上來,他又想吼人。

    「林媽媽説一回生、二回熟,下次就會做得比較好。」所以錯在「生」,不在她身上或手心的OK繃。

    「手受傷為什麼還碰水?」

    聲音提高十度,脾氣屬中辣級,意思是説,她的回答要是太爛,他馬上會轉升為麻辣。

    「是、是你自己叫我擦桌子。」這是事實,可是並非滿分答案。

    果然,下一秒他麻辣得讓她想掉淚。

    「我叫你擦桌子,你不會説你的手受傷了嗎!?你不會戴手套去擦嗎!?你的頭腦是裝漿糊的嗎!?為什麼有一百種方法可以解決,你都不用,你怎麼會笨到這種程度?」

    連他也説她笨,可見得她的笨已經接近無可救藥。嘴癟起,哼哼……小小的雷聲打過,傾盆大雨降下。

    「哇……我知道自己不好,可我也不想這麼笨啊!嗚……我們全家人都很聰明,哪曉得我的基因會突變……哇……我不想笨……」

    這場雨下得很厲害,她哭得兩頰紅透,成熟的紅蘋果沾上新雨初露,美得讓人想一親芳澤。

    她紅紅的眼睛像關不緊的水龍頭,一滴一滴掉落……他欣賞她的哭相,一點都不想出聲安慰。

    終於,他接受了她的誘惑,捧住她的臉,吻落下……

    亞豐只有午睡半個鐘頭,醒來的時候,電腦旁邊多了一束玫瑰花,粉紅玫瑰供在杯子裏,清新的香氣理應帶出人的好心情,偏偏亞豐不!他火得想揍人。

    「是誰?是誰把花擺在我桌子上?」説話問,他打了兩個噴嚏,他有嚴重的花粉過敏症。

    辦公室裏只有他和——,答案昭然若揭。

    「不是我、不是我!」——拚命搖頭,否認得很認真。

    他抓起花,一把拋向垃圾桶,阿諾史瓦辛格友情贊助,替李安演出綠巨人,創下票房歷史新高。

    「不是你是誰?剛才有誰進辦公室?」他朝她喊叫。

    「我、我不知道。」

    「你怎麼會不知道?你不是一直在這裏?」

    是啊!她怎麼會不知道?原則上,她應該一直留在這邊,替他把電腦列出來的報表一份份疊好。

    只不過、只不過,她剛剛有點想尿尿,就離開了一下下,然後在經過花圃時發現玫瑰花開得太美麗,不小心採下一朵、兩朵、採下……一把,插進他專用的馬克杯……

    唉呀呀,他在尋找兇手,她沒想辦法脱罪,還在回憶犯罪過程,實在不聰明。

    「我、我……」是直接承認自己是兇手比較好,還是承認自己擅離職守安全?她在權衡當中。

    「你什麼?給我説話!」他嫌惡地將垃圾桶踢到門外。

    華盛頓砍倒櫻桃樹,他説了實話,爸爸誇獎他,華盛頓成了美國總統……用同樣方法推演,薛——拔玫瑰花,她説了實話,亞豐誇獎她,薛——成了亞豐的新娘……這個好、這個好,——決定説出實話。

    「我剛剛去上廁所……」

    他粗魯截下她的話,自行定義她的話意。

    「你剛剛離開,沒看見誰進來?」

    「我……」他的定義,消滅了她説實話的勇氣。

    「走,我們到營業部去問問是誰幹的好事。」辦公室離營業部最近,他認定兇手在裏面。

    「你為什麼那麼生氣,人家送花給你,表示她欣賞你啊!」

    他的怒氣沖天讓她不敢承認那個「人家」就是她自己。

    「薛——,你給我聽清楚,我最討厭的女人就是花痴,如果你留在這裏的目的是交男朋友,那麼你最好東西收一收回台北,懂不懂?」

    「懂,飛雲的員工不能交男朋友。」悶悶的,這裏的員工守則真多。

    「我沒有那麼專制,你交誰都好,就是不準把目標放在我身上,懂不?」他好不容易從台北逃下來,不想再浪費精神應付花痴。

    「懂,你不喜歡女生喜歡你,天!你喜歡男生喜歡你?」搗住嘴,淳淳瞪大眼,這個推論把她推進地獄。

    啊,怎麼辦?她的阿諾偏好男人,不愛雌性動物,她沒希望了啦,弄到最後,她還是得回去嫁給那隻穿西裝的白斬雞,不要、她不要啦!

    「白痴,我有説我喜歡男人嗎?我只説我討厭花痴。」

    廢話不多説,他拉住她往營業部。

    幾天的相處讓亞豐習慣走到哪裏,身邊都掛著她,當然最主要的原因是預防她摔倒,次要原因是……她吻起來味道不錯,下回有「需要」的話,可以找她來充充數,雖然她的漂亮不是頂級,雖然她的頭腦有點壞,不過,成熟男人總要有個伴侶,就像大哥和小書,很正常。

    什麼什麼?他想到哪裏去了,他怎麼會對這顆小青梅有胃口,吃慣山珍海味,要他回頭吃泡麪?想郡別想!

    他不喜歡她,原因一:他討厭什麼都不會的嬌嬌女;原因二:她的頭腦太笨,一不小心懷孕,他的染色體太委屈;原因三:她連走路都會跌倒,他不喜歡老當別人家的枴杖。

    綜合以上原因,姜亞豐對薛——沒有半分興趣,那麼他為什麼老要在身邊掛著她?

    因為、因為……啊,對了,他要把她弄出農莊,他要時時刻刻盯她、逼她,直到她受不了,主動離開為止。

    好不容易,他找到留她在身邊的原因,提上來的心放了下來。

    走進營業部,他惡狠狠盯住裏面上上下下十幾名員工問:「是誰去採花,放在我桌上的?」

    聲音是冷的,照理説,夏天有冰吃是件很爽的事情,但是亞豐先生臉上那碗冰……誰也沒有勇氣去端來吃。

    整個營業部安安靜靜,沒有人敢出半點聲音,亞豐的眼光逐一掃過去,每個接觸到的人先打個寒顫,然後搖兩下頭,算是答案。

    搖頭、搖頭、搖頭……他的眼光從第一個人臉上回到——臉上,一碰上亞豐的眼神,她再度搖頭,搖得用力、搖得猛烈,越搖越……心虛……

    「好,沒有人肯承認,要不要試試連坐法?」

    他盯住——,暴睜的眼睛像鍾馗,所有人都看出他找到元兇,只有——還在心存僥倖,希望他沒有柯南幫忙破不了案。

    「請問,什麼叫連坐法?」——小小聲問。

    「大家不承認的話,下個月的獎金都不用領了。」

    哦!只是錢?小問題啦!她就來個打死不承認好了,等事後,她再一人發他們一萬塊支票作為補償。

    可惜,顯然有人不認為錢是小問題,重罰之下,勇夫紛紛冒出頭。

    「亞豐先生,我剛剛看見——在花圃摘花。」

    「對,還摘了不少。」

    「我也看見她摘了玫瑰花。」

    很好,連花的名稱都説對了,亞豐斜眼睨人。

    這下子華盛頓不誠實,被活活逮到,猜猜看,他老爸會怎麼處理?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把斧頭往兒子頭上砍?還是……更殘忍?古人的做法,——猜不出,不過目露兇光的老闆肯定比華盛頓他老爸更恐怖。

    「你説……不是你?」他一步步向她逼近。

    「我採花是……是要泡花茶,不是要插在你桌上。」

    好了,謊話的雪球是越滾越大。

    「茶呢?」他的眼神凌厲。

    「喝、喝光了。」

    「不可能,那麼多花可以泡一大缸,喝不完的。」為了搶救獎金,營業部員工缺少人性。

    「喝下那麼一大缸花茶,你的排泄物恐怕會染了不少紅色素,要不要請你走一趟廁所?」

    「沒、沒有,我把大部分的花瓣都拿去泡澡。」她還在硬撐。

    突然,她想起亞豐説的「紅色素」,——下意識拉起衣服前襟向裏面探看。

    完了……是白的!

    亞豐靠她很近,她低頭往下看時,他也看見了,蕾絲的純白胸罩,圓圓飽飽的豐腴若隱若現,細緻的白皙透著誘人紅暈,她的「裏面」比她的哭臉更漂亮。

    下一秒,他的某個部分也跟著脹大。

    「是不是……自首無罪。」抬頭,接觸到他滿含慾望的眼神,——的聲音變得乾澀。

    「自首?」他冷哼一聲,拉住她往外大步離去。

    「我想——慘了。」在保住獎金之餘,大家紛紛討論亞豐對——的處罰。

    「你有沒有看見亞豐先生的表情?我想她會被踢出去。」

    「亞豐先生的處罰一定很嚴厲。」

    處罰?很嚴重吧……連吻十幾分鍾都不讓人休息,算不算嚴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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