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什麼?”
‘突然覺得自己好像老了。”
洛子辰心疼的擁住她,調侃道:“我記得南宮小姐比你還年長兩歲,那她豈不是更老?”
“看上去美貌依舊,似乎還更誘人了些呢。”她恍似呢喃的低語。
“娘子,你這是嫉妒了嗎?”洛子辰捏捏她的臉。
他本是調笑,沒想到錦鳳蘭認真的點點頭,“嫉妒啊,這樣的美人我嫉妒一下才正常吧。”
他將臉湊到她跟前,朝她眨眼,似笑非笑道:“我覺得也許她更嫉妒你。”
錦鳳蘭推開他的臉,啐了一口,“滿口胡言。”
兩人所站的位置並不偏僻,他們也沒有避諱旁人,很自然的就吸引了不少或驚訝或鄙視的目光。
畢竟兩個男人在大庭廣眾之下摟抱在一起,還是有些驚世駭俗。
當南宮霞的目光掃過樓上時,突然停頓一下,之後眼睛瞬間睜大,直直地看向一處,神色似乎有些驚訝,還有些不可思議。
暌違三年她們再次碰面。
樓上樓下忽然之間就安靜下來,只剩下四日相對的兩人。
最後,錦鳳蘭微微一笑,若無其事的開口,“好久不見,南宮姑娘。”
南宮靈怔了下,才回神般的説:“好久不見,錦鳳蘭。”
眾人只見那紫衣書生在欄杆上輕輕一拍,整個人便如枯葉一般從樓上飄然落,風情萬種,花園盡現下,泰然自若的在一張狼藉的桌上穩穩半蹲,姿態悠閒,風流瀟灑。
洛子辰無奈撫額。
柳月笙戲譫的聲音在一旁響起,“子辰,我越來越覺得嫂夫人真的生錯了性別。”洛子辰毫不客氣的賞了他一腳。
柳月笙朝樓下指了指,頗有幾分古怪的説:“哎,她幾時把你頭上的簪子拿走的?”
洛子辰這時也看到妻子手裏那支白玉簪,下意識往頭上一摸,嘆氣,“我也不知道啊。”
柳月笙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娶妻如此,做兄弟的只能送你四個字——好自為之。”
洛子辰一下拍開他的手,哼聲道:“少吃不到葡萄就説葡萄酸,有妻如此,我求之不得。”
柳月笙摸摸下巴,“你説嫂夫人打算怎麼做呢?”
洛子辰摸摸鼻子,看着樓下對峙的兩人道:“我也想知道呢。”
樓下的錦鳳蘭半蹲在滿是殘羹刺飯的桌上好整以暇的勾過耳畔的一絡長髮,微微一笑,道:“當年蒙姑娘大恩,鳳蘭一直銘記在心,不敢有半刻或忘,當真是朝朝暮暮思之未寐,輾轉反側不能入眠。”
若非場合不對,柳月笙當真要笑出來。
洛子辰也忍不住嘴角含笑。“這個時候的蘭兒有幾分當年畫像上的影子。”
南宮靈臉色一下變得很難看,似要發火又強壓下,只足握劍的手緊了又緊,兩片櫻唇死死抿住。
錦鳳蘭用手裏的白玉簪撓了下頭,驀地痞痞一笑,“咱們索性來個痛快,南宮靈,你自己説,想我怎麼回報你呢?”
南宮靈不由自主後退了兩步,舉劍當胸,做出防禦之姿。
柳月笙湊到洛子辰身邊,壓低聲音輕笑,“嫂夫人夠壞啊,這麼赤裸裸的當面施壓威脅。明明什麼都沒做偏給了對方無法承受的壓力。”
洛子辰寵溺的笑笑,沒説話。
有人一見南宮靈被人威脅,便挺身要做護花使者。
結果他們的刀劍尚未出鞘,錦鳳蘭手指翻轉間,只聞叮叮噹噹一陣響,持在手中的兵器紛紛落地。
“私人恩怨,諸位插手,只怕不合江湖規矩。”錦鳳蘭依舊笑得雲淡風輕,卻沒人再敢輕舉妄動。
清冷目光環視一圈,她淡淡的笑,“誰要不服大可上來試試,不過呢,刀劍無眼,咱們就各安天命。”
不是威脅更勝威脅的話頓時就讓圍上來的人不約而同退了一步。
錦鳳蘭朝南宮靈勾勾食指,笑得一臉温良無害,“南宮靈,怎麼樣,想好答案了嗎?”
南宮靈抓緊手中的劍,穩住心神,道:“你到底想怎麼樣?爺爺請你到杭州參加他老人家的七十大壽,不是讓你來找我麻煩的。”
在場眾人聽得一頭霧水。既是南宮老莊主請來的人,又為什麼要找南宮二小姐的麻煩?
不過,這更説明大有隱情,其中的恩怨牽扯想必也不是外人能插手置喙的。
錦鳳蘭搖頭,“請柬呢,我就接了,我人也來了,可是我想了一路也沒想好該如何回報你,今天咱們既然碰到了,不如就問問你本人也好。”
面對着對方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南宮靈卻覺得冷汗從脊椎骨往上冒。
她後悔了,三年前她就後悔了,可是最深的恐懼,卻是在三年後重新面對錦鳳蘭,沉寂三年的她身上多了內斂,也更加讓人摸不着頭緒。
這種捉摸不透的敵人才是最讓人害怕的,現在南宮靈怕得冷汗直淌。
她嚥了嚥唾沫,有些艱澀的開口,“難不成你還想殺了我?”
錦風蘭搖頭否認了,但她説出口的話卻讓南宮靈毛骨悚然,“時候直接殺了對方反而是太便宜了他,我一向非常認同這個説法。”
南宮靈連連後退。
她無法不怕,無法不俱,因為南宮山莊不會為她出頭。
柳月笙將手搭上好友的肩,感慨萬分的説:“子辰,我現在真的對嫂夫人感興趣了,她絕對是號人物。”
洛子辰狠狠甩開他的手,低聲警告,“早打消你的念頭,她進了我洛家的門,這輩子都不會離開。”
“要下雨,娘要嫁人,你院牆再高,紅杏出不來,我也能翻牆進去,對不對?”
洛子辰瞪了好友一眼,被他這半真半假的玩笑惹得心火大起,“牆時小心別讓我家的看門狗給咬了。”
“謝提醒,我會小心的。”柳月笙搖着桃花扇,笑得無比歡樂。
洛子辰沒好氣的用力拍了他後背一掌,然後朝樓下的妻子道:“蘭兒,既然不打算殺她,就別浪費口水了,你肚子還空着呢,咱們先吃飯。”
眾人皆默然,在這種嚴肅的時候説這樣的話,實在很弔詭。
錦鳳蘭聞言回眸一笑,身影輕旋,人已飛回樓上。
洛子辰還驚豔於她方才瞬間的妍麗,見她回來,下意識伸手擁住她。
錦鳳蘭泰然自若的將白玉簪插回他的頭上,微微一笑,“用了一下,現在完璧歸趙。”
做完這一切,她趴在欄杆上,對南宮靈道:“明天我一定會到場祝賀老莊主七十大壽,煩勞二小姐替我捎句話。”
南宮靈狠狠瞪了她一眼,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真是沒禮貌。”柳月笙嘖嘖兩聲。
錦鳳蘭譏誚一笑,毫不客氣的説:“那些沒人教她。”
洛子辰捏捏妻子的臉頰,寵溺地一笑,“了,別管那些不相干的人了,我已經讓店小二重找了個雅間,菜都擺上了,咱們吃飯去。”
錦鳳蘭點點頭,任他牽了手走開。
看着兩人的背影,柳月笙不由得扼腕。真是恨不相逢未嫁時啊。
九月二十六,杭州,南宮山莊。
張燈結綵的門前,來往俱是持刀佩劍的江湖人士。
南宮老莊主的七十大壽正好在武林大會結束後,所以不少江湖上難得的人物都在今天露了面。
錦鳳蘭從車上被丈夫扶下來時,忍不住抬頭看了看朱漆大門上懸掛的大紅燈籠。
洛子辰順着她的目光看去,笑道:“喜歡這個?行,咱們回去就讓人把院子掛滿。”
錦鳳蘭白他一眼,“無聊。”
柳月笙附和,“絕對無聊。”
錦鳳蘭若有所思的站在南宮山莊的大門前,沉吟半晌,然後低頭一笑,倏地轉身,“算了,不進去了。”
洛子辰毫無異議的點頭,“行,那咱們回客棧。”
柳月笙摺扇一層,攔住他們:“喂,你們夫妻倆也差不多點,都到人家家門口,又要打道回府,這不白來一趟嘛。”
洛子辰聳聳肩:“不會白來的,正好領我們到處轉轉,好好遊一下西湖。”
錦鳳蘭從香囊裏摸出一瓣乾燥花嗅了嗅抬頭看天,只見滿天星光閃爍夜風撲面而來帶來深秋的涼意她的記憶忽地有些恍惚。
記得那個相似的夜晚她坐在爹膝頭聽他給自己講那些江湖軼事,娘在一旁做着女紅温婉的笑着。
似乎很久不曾回想起這些兒時往事,卻突然在今夜再次浮現,也許是此時的氣氛太過相似吧,一樣寧和安好。
洛子辰在第一時間察覺了她的心緒變化,握住她的手,湊過去聞了聞,笑道:“嗯,確實挺香的。”
她知道他的用意,所以也只是笑了笑。
笑意倏地在她的嘴畔凝固,一點點收斂,最後冷凝成一層寒霜。
洛子辰也看到了那個人,所以他的臉色也冷沉了下來。
柳月笙的反應更直接握緊摺扇,不爽的皺皺鼻。
看到一身男裝的錦鳳蘭,雲玉誠先是訝異而後釋然,猶豫片刻,下馬走上前抱拳行禮,“你們也來了。”
錦鳳蘭走向馬車一腳踏上馬凳沒有跟他説話的打算。
洛子辰自然也不會跟他説話。
柳月笙倒是説了句話,“妹子,我們就不和少俠套交情了。”
雲玉誠臉色頓時青白交錯,努力調整呼吸才能重新説出話來,“哦那就不打擾三位了。”
錦鳳蘭已經矮身鑽進車廂,洛子辰緊隨其後也上了馬車,在進車廂前,他回過頭來,“月笙既然來了你還是進去看看吧,我陪蘭兒回去就行。”
柳月笙無奈點頭,“行,我進去看看。交到這樣重色輕發的朋友真是上輩子沒積德。”
雲玉誠面露詫異之色疾步上前,“蘭妹,原來你沒有進去啊?”
洛子辰哼了一聲,“這位公子請自重,我家娘子的閨名外人不好亂喊。”
雲玉誠尷尬不已,向後退開兩步,形容羞慚地説:“是在下逾矩了請見諒。”
洛子辰冷冷一睇,這才鑽進車廂吩咐車伕趕車。
馬車還沒來得及離開,一人從門內疾步而出,急急的喊道:“請錦姑娘留步我家老爺子有請。”
車廂內夫妻兩人對視一眼。
洛子辰嘆了口氣。
錦鳳蘭蹙了下眉頭,伸手揉了揉額際,喃喃自語道:“看來非讓我進去不可了。”
洛子辰拄住她的手認真的看着她道:“別擔心有我在。”
她搖頭,“不擔心只是覺得他們想太多了。”
洛子辰不由得失笑,“難道你想少了?”
錦鳳蘭很認真的説:“有時候一定要比別人想得更多才能保護自己少受傷害。”
洛子辰若有所思。
錦鳳蘭抿唇微笑懶懶的靠在丈夫的身上,眼波流轉間玉臂輕舒的往後勾住他的脖頸頭,微微後仰柔聲低喃,“子辰咱們早些回去吧。”
洛子辰眸色一深俯首在她唇上一吻,低聲笑道:“你在勾引我嗎?”
“你覺得呢?”
洛子辰的手滑向她的腰帶,不管她打什麼主意,送上門的享受,他絕對不會拒絕。
錦鳳蘭一把按住他作怪的手,眉梢微挑。
洛子辰將她整個人抱入懷中,埋在她頸側不輕不重的落下幾個吻,貼着她的耳廓呢喃,“別誘惑我你知道我對你毫無抵抗力。”微微一頓,′不想進去,咱們就別進去了。”
錦鳳蘭放鬆的靠在他胸前,無意識的摸着香囊下的流蘇。
“丈夫是用來依靠的,乖,閉上眼。”他含着幾許蠱惑的聲音鑽進她的耳中。
錦鳳蘭抬眼看他。
洛子辰撫下她的眼皮在其上輕輕一吻揚聲道:“麻煩回稟南宮老莊主拙荊身子不適,我們就不進去了,壽禮會託柳公子代為呈上,改日我們再登門探望老莊主。”
柳月笙意味深長的看着馬車,唇邊的笑帶了幾許暖昧,輕輕咳了一聲,對南宮家的下人道:“夜色已深,他們伉儷情深,要打道回府也在情理之中,老莊主一定能夠理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