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逛了五個鐘頭的百貨公司,買齊宇文睿的西裝襯衫、領帶和生活必需品。這期間,她幾次提及公司營運,他卻絲毫不感興趣。
提起大包小包,擠進她可憐的小March,好不容易把草包巨人載回家裏。
回到家中,東西未放下,宇文睿先對她的公寓大肆批評一番。
「你這裏裝潢色調太冷,不像女人的房子。」
「你又知道了?你進過多少個女人的房子?」頂他一句,馥詞推開客房門,把紙袋塞進「他」的房間。
「你嫉妒?」宇文睿笑笑,不客氣地在她的冰箱裏東翻西翻,翻出乾枯黃葱、冒芽蒜頭、乾癟小黃瓜,和一盤乾黃得像陳年大便的局烤義大利麪。
上次馥詞開伙,是在半個月前,一次無聊的心血來潮,放棄的原因是——她不想荼毒自己的胃。
「嫉妒?哈!」
「看來你比較會打掃房間,不擅長做飯。」把發臭的義大利麪放在鼻尖嗅聞,-心不足以形容他的真實感覺。
「我的房子有專人打理。」這是響應愛心專案,她讓一羣喜憨兒來替自己整理房子。
臨時,辭令轉彎,他找來讚美詞:「房子的地點不錯,鬧中取靜,適合居家。」
「二十年貸款,每月繳兩萬塊,如果我沒過勞死的話,十八年後,這棟房子將完全屬於我。」對於他的讚美,馥詞從未有過正面反應。
「台北居大不易,我理解創業青年的辛苦。」他説得真誠,她回答的是諷刺。
「你理解?」眉頭揚揚,她拿他的理解當笑話。推開他,馥詞拿來垃圾桶,搶走他手上的過期食物投進去,順道打開冰箱,尋找有沒有其他接近腐敗的東西。
宇文睿忽略諷刺,身體貼在她背問,從她身後展開雙手,將她禁錮在冰箱和自己當中,大手繞到她前面,在冰箱裏尋找其他可能。
「等等我做飯給你吃。」
「不用找,你找不到能用的東西。」馥詞屈膝矮身,從他雙臂間脱離,對於宇文睿的糾纏親暱,馥詞經驗豐富。
「我們去超市買。」
「不行,我有工作要做,等一下叫外送。」吃東西很麻煩,她從不在上面費心。
「外送的東西很難吃。」他反對,他是生活大師,人在世間一遭,短短數十年,沒道理不善待自己。
「隨便你,我要去洗澡。」擺擺手,於公,老闆最大;於私,主隨客便,她不想為此和他磨時間,反正多吃一頓不會胖,少吃一餐,也不可能面黃肌瘦。
宇文睿動作很快,馥詞洗完澡就聞到香噴噴的味道,走到廚房,她的頭髮還在滴水,肩背間濕答答一片。
「哇,好香。」宇文睿回頭,衝著她笑,一語雙關,他愛上來自她身體的香氛。
「你的廚藝很好。」馥詞不否認他的能力,卻還是忍不住酸他兩句。「你在哈佛幾年,就學到下廚做飯?」那麼她的母親應該獲得哈佛榮譽博士學位。
「不管在不在哈佛唸書,生活是人生最重要的學習。」
宇文睿的話讓馥詞對他另眼相看——是他的反應太快,還是他不像中學時期的笨腦袋讓她訝然?
馥詞説不清楚,不過,她堅信本性天生難-改,認為他的聰明只是一時不小心。
「説的好,你的生活哲學是什麼?」她問。
「不要逼自己太辛苦。」
果然,敗家子的性格從未在他身上褪去顏色。
「悠哉是需要本錢的。」
挑起面線,他真的很厲害,紅紅綠綠一鍋,姑且不論味道如何,賣相已替他贏得高分。
「不對,悠哉重點在於心態。像你,把生活的每一分鐘算得精精準準,不準自己在哪個時刻中脱序,這種生活,快樂缺席。」
拿起她貼在冰箱門上的食譜表,宇文睿忍不住好笑。
「星期一,味珍坊炒飯,電話22453……星期二,肉點居的乾面、魚丸湯,電話2317……星期三,明欣火鍋套餐……你連哪一天吃什麼晚餐,都要事先規畫,累不累?」
他沒説錯,她的生活哲學是精準。
二十二歲大學畢業,二十四歲買車,二十五歲買房子,二十八歲結婚,三十歲生兒子……
什麼?她連生男生女都要控制?
別懷疑,控制性別不困難,現在的精蟲分離技術很進步,一次七千塊,省略嬰兒性別煩惱。至於她為什麼堅持生兒子?很簡單,老家的長輩重男輕女觀念重,她不想被逼追著生第二胎。
「計畫生活是正確行為,別拿這個撻伐我。」馥詞伸手奪過他手上的餐譜表,重靳貼回冰箱上。
「吃飯是很重要的事情,尤其在辛苦一整天之後。」宇文睿很可惡,捧著誘人食物在她面前轉圈圈。
「拜你所賜,我今天什麼事情都沒做,談不上辛苦。」她硬ㄍㄧㄥ。
「我們買一下午東西,當然辛苦。」
「買東西叫作消費娛樂,算不得工作。」
厚顏!搶過碗筷,她替兩人盛起滿滿一碗豐富,他的碗裏,花枝、魚肉加蝦子;她的碗中蔬菜、筍絲和麪條,對於吃,她清淡慣了,但他的料理的確引人飢腸轆轆。
「什麼事情才算工作?賺錢嗎?」宇文睿反問。
「個人價值觀不同,我不想和你辯。快吃完飯,我有公事要做。」
「下班後是你的私人時間,為什麼要拿來替公司賣命?」他忘記自己正是這家公司的新老闆。
「你應該慶幸自己找到一個好員工,而不是研究她為什麼利用私人時間替你賣命。快吃吧,等我把公文打好,再和你談談屏東那塊地。」
把麪碗塞進他手裏,馥詞端面到客廳間,低頭,一面打字,一面吃。
冷冷的不是電力過剩的冷氣,是銜在馥詞嘴邊的嘲諷;滿滿的不是堆在廚房裏未洗的餐具,而是肚子裏快溢出來的忿忿不平,她從未替誰等過門,破天荒第-次,是為了一個自作主張的房客。
説實話,他的手藝很好,填滿了她多年來未曾飽足的胃袋;再説實話,和他一起吃晚餐的氣氛很愉快,至少養貓作伴的慾望在這個晚上消失不見,但是他……令人生氣。
他佔用她的浴室?無所謂,反正她也不喜歡客房裏狹小的衞浴空間,而替人著想是她善良性格的組成分子之一。
他強迫她關掉電腦,看半個小時無聊的電視節目?勉強接受,反正她浪費生命的經驗不多,就當成增進生活體驗。
至於,他在半個小時後,伸伸懶腰,説無聊要去附近PUB逛逛,她更是舉雙手贊成——原因有一,外國逛PUB風氣盛,她體貼他的習慣,不要求他改變;原因二,他不在家,她才有本事專心將下午曠職的工作補回來。
所以,一路送送送,她把他送出家門口,留給他家裏的電話,笑咪咪地祝福他玩得愉快。
哪裏曉得這男人出門就忘記家庭的存在,忘記可憐女人為了擔心將他關在門外,而守在沙發前,等待他的夜歸。
十一點二十三分,電話響起,電話那頭人聲鼎沸,高分貝的音樂聲搶走他的大半聲音。
馥詞側耳傾聽,收納他所有語音,他興奮説:「馥詞,我離開台灣太多年,不曉得台灣的女生也變得開放大膽。」
馥詞很無力地回答他:「這是時代趨勢,不管你走到哪裏,都會碰上開放女子。」
尤其是他,一個年輕瀟灑的多金公子哥兒,理智稍缺的女子,都會一勁兒貼上來。
「你要不要過來加入我們?」
他的精神很好,不像剛坐十幾個小時飛機到台灣、逛了五小時街,再煮一頓晚餐的男人,看來他的體力相當優……是被那些女人夜夜貪歡訓練出來的?這層想像讓她心情惡劣。
「不要,我明天要上班。」搖搖頭,負責任是她的本質。
「小英想認識你。」
幾年的追逐經驗教會宇文睿,妒嫉是愛情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之一,於是他擺進江玉英,期待她相助一臂,催促他的愛情撥酵醖釀。
江玉英是他們菁英團裏的唯一女性,名字俗到不行,但人家可是一路靠自己念進哈佛的。
初認識時,宇文睿因小英的家庭背景,對她特別親切。
她家裏賣菜,從小沒考過第一名以外的名次,是不是和馥詞相似?特別是她的計算能力,不用電腦、不用電子計算機,給她幾十個數字和運算符號,她就能迅速把正確答案給你。
所有人一致認定她小時候學過心算,她搖頭微笑,説自己三歲就會幫媽媽算帳找錢。
天!人家三歲在算帳找錢?你三歲在做什麼?喝奶?用口齒不清的話語鬧著媽媽買玩具?
所以,她有本事申請獎學金出國,碩士念得比男生-,菁英團裏的薪資分紅、作帳、製作公司損益表,全仰仗她一人。
當小英曉得,世界上有一個叫作遊馥詞的女生,性格背景和自己相似時,就想認識對方。
尤其宇文睿幾經描述後,她更是瘋狂的崇拜起遊馥詞,崇拜她,也崇拜自己,她迫切想和遊馥詞交心,聊聊高處不勝寒的寂寞和驕情。
小英?小鶯?這家PUB吹起復古風?會不會服務生叫作小強、大華、小明、美美?店名是……哦,有了,店名叫「國立編譯館,中小學課本」?
「請幫我轉告她,賺錢養活自己的女人很辛苦,能花在娛樂上的時間不多。」馥詞的話夾槍帶棍,諷刺他這位不事生產的「廢先生」。
「好吧,下次再介紹你們認識。」宇文睿忽略她的「槍棍」,得意自己把小英擺對位置。
「你今天要回來嗎?」她問。
「看情況。」他順口答。
看情況?什麼情況?看小英有沒有意思和他進一步發展?
胸口脹脹,但不是生理期前的感覺,她是生氣,生氣他……認識其他女人?不,早八百年前,他就不可能是處男,為這種事情生氣,浪費生命。
「太晚了,我不想招待客人。」
冷冷拋出莫名語言,拒絕他把小英帶回家,進行他的台灣第一「夜」。她是有潔癖的女人,沒辦法容忍骯髒事件在她眼睫毛下進行,他想紓解,外面多的是飯店旅館。
「小英很體貼,知道你工作疲憊,不會堅持今夜見到你。」
他站在小英的立場説話,讓馥詞的怏怏不樂更上層樓。
「我要去睡覺,不要替你等門,你回來時按門鈐叫醒我。」
馥詞愠怒?Good,他用對棋子了。「好,你安心睡,不用擔心我,等等,小英想和你聊天。」説著,他不由分説地將手機遞給小英。
「你好……」小英不解Boss的作法,但這年頭花錢的叫作老大,她唯能選擇合作。
「我不曉得你幾歲,十八還是二十?無所謂,身為一個二十五歲、有社會歷練的女人,想奉勸你幾句,
「如果我是你,我會早早回家,不會留在PUB裏尋找未來,也許回學校讀書、也許學點一技之長,將來好在社會立足。
「你要是把希望放在身旁那個男士身上,遲早要後悔。
「他不學無術、他的脂肪比墨水多,他有無數個女朋友,假如你的耐心夠,不介意領號碼牌;假設你的擁有欲不強,不介意只擁有他的十分之一,那麼就把我剛剛説的話拋諸腦後。」
馥詞一串話盡吐,雖然生氣,但語調温文堅定,她是聖母瑪利亞,所講的每句話皆出自肺腑。説完,馥詞用力掛上電話,走回房間。
她在軟軟的枕頭間輾轉,不曾出席的失眠尋到她這條漏網魚,狠狠地折磨起她。
於是她拿起枯燥的歷史書,從唐吉訶德看到特洛依戰爭,再從亞歷山大帝東征看到羅馬帝國興起……弄到近半夜,才把自己逼進夢鄉。
夢鄉里,宇文睿沒停止對她的折磨,他的笑、他身邊環繞的蝴蝶、他的不長進,偷偷在她眼眶下方塗上兩抹紫藍。
另一方面,帶著好心情的宇文睿轉身看小英,瀟灑的笑容掛上,迷住附近女子,她們有意無意湊過來,可惜宇文睿太高興,沒心情應付別人,只想和小英談論自己的初戀情人。
「她掛電話了。」小英搖搖手機,交還。
這位遊小姐,對Boss的評價還真「高」。想到遊馥詞不沾半點腥羶,趕走Boss身邊蜜蜂的作法,她激賞!
「明天上班,你會碰到馥詞。記住,別告訴馥詞我們這個團體的形成原因,也別提及我和總麟林宗朔間的同學關係,就説……你們是我父親從全世界各地請來,協助我管理總麟的專家。」
「你想在她面前扮遜角,即使這種角色讓她對你不滿?」
「對。」他篤定回答。
「為什麼?你不喜歡她嗎?大多數男人喜歡在女性面前當英雄啊!」小英不解。
「不為什麼。」
他的自信讓小英隱隱替馥詞的未來掛起紅色警示燈,讓這個男人喜歡上,是幸抑或不幸?
「你是怪物!」小英評價他。
「我要是不夠怪,怎麼有本事把你們一羣人集合在一起?」他絲毫不以自己的怪為忤。
「隨你,你的名字叫Boss。」
突然,小英為自己的智商感到驕傲無限,至少,她不像那些眼盲少女,瘋狂的迷戀宇文睿。她聰明、她瞭解,他心底從頭到尾只存有一個女人,也許過客繁多,但她們不會在他生命中留下痕跡。
乾一杯,她祝福老闆的痴心。
「告訴你,馥詞國中時期,喜歡一個叫李幗升的男生……」
説起「馥詞話題」,宇文睿興趣不斷、甜蜜不停,李幗升因他的強力放送,成了國際知名人物,嗯——至少他們這一團各色人種菁英,都認識世界上有一個用考高分勾引女性的李幗升。
這夜,宇文睿回到公寓,沒擾醒馥詞,只麻煩管理員替他開門。管理員在白天親眼看見馥詞帶宇文睿回家,也交代過他將在這裏住一陣子,自然樂意幫忙。
宇文睿打開馥詞的房間,摸上她的牀,本來只想躺一下下,沒想到一躺,她熟睡的温柔臉龐留住了他、她軟軟的身體留住了他、她馨香的自然體味也留住了他,於是,擁她入眠。
夢裏,他和她共有的歲月回來,青澀的吻、滿山的海芋,還有她掛在臉龐的淚水……
愛她,是幾千世紀前的註定;不愛她,違反自然定律,他只能愛她、愛她、再愛她,不管用盡所有手段,他都要愛她。
宇文睿的過分罄竹難書,馥詞一項一項忍耐下來了,她發覺自己的容忍度比學生時期好上幾十倍,至於是不是出社會多年,習得「人在屋檐下」的低頭定律,她沒時間去深究。
「快起牀,上班來不及了。」
早上,馥詞的第二十次催牀號,只換得宇文睿動動尾椎,然後把自己藏進棉被裏。
火不火?火,但她沒發飆。
想起肖的話,早在第一次起牀,發現他躺在自己身邊時,就該大發雷霆了。但她沒有,因為他很委屈地説:「對不起,我的時差調不過來,聽你打呼,我才能慢慢入睡。」
見鬼了,她幾時會打呼?
一星期後,時差總該調過來了吧!但在她要求他回房睡時,他又可憐兮兮地説:「對不起,我不習慣一個人睡。」
聽吧!這是哪國鬼話?不習慣一個人睡?難不成他活到二十幾歲,還要媽媽在牀邊陪他人眠,順便念念枕邊故事?
當時,遊馥詞的反應是搖頭嘆氣,然後把掛在腰間的大手拔下來,起牀刷牙洗臉,準備上班,然後日復一日,她在逼他起牀的早晨,逼瘋自己。
「宇文睿,總麟是你的公司,請你盡責一點。」
他這種人根本做不來董事長,宇文伯伯何必花無謂金錢搞花招?想培訓接班人,倒不如替他找女人生小孩,隔代培育,成功率可能來得高些。
「快起牀,不然我馬上把你趕出去。」
馥詞話説得威風,睡覺的人依故,她的恐嚇被擋在門外。
「宇文睿,我説話你聽見沒?」
拉抬音量再拉抬,這回她肯定,周公家的隔音設備是最先進產品。
一把扯下棉被,她忖度,該不該學習大嫂對小侄子的一二三政策。
涼意讓宇文睿縮縮身子,像煮熟的蝦子蜷成一團,長長的手、長長的腳、長長的大人身體縮出一個小孩的姿態,她懷疑這個男人在過去幾年,有沒有經歷過成長這回事。
「宇文睿,我數到三,要是你不起牀,我立刻報警抓你,罪名是未經同意,擅闖別人房間。一、二、三!」
這回,他總算在三秒內出現反應。揉揉眼睛,不情願地張開右眼,左眼仍在休眠狀態。
「幹什麼?」
「起牀、刷牙、換衣服,去總麟當你的董事長。」
「沒有人敢規定董事長几點上班。」
大手一撈,他把她撈進懷裏,抱著、摟著,順道欣賞她滿臉不耐煩。哦哦,昔日時光重返,他們尚且青春。
「你要活到幾歲才能學著長大?知不知道,你不去上班,公司裏會有多少員工議論紛紛?一旦傳出對公司不利的謠言,股價跌停板、業績受波及,這是你所樂見的?」正身,推開他,馥詞表情嚴肅。
挑眉笑開,她愈生氣,他愈開心。
「反正我對公務又不行,去不去都一樣。這幾天我待在公司裏,無聊到爆,你又不常常來看我。」夠無賴吧,他當富家公子當得得心應手。
「你有雙桃花眼、你滿臉都是燦爛桃花啊,去對公司所有員工笑一笑,穩定軍心,告訴他們,雖然總麟換老闆,但薪資、福利照舊,説你會領著大家開創未來。」
「你真要我發表上任談話?不要,我會怯場。」
裝死,他躺在枕頭上對她搖頭,伸手,扣住她的肩膀,用力將她納入懷中,他像小孩,不鬆手,硬要留她在自己身上。
「我昨天把稿子寫好了,你等會兒在車上念幾次,到公司裏照本宣科讀讀就行了。」貼在他胸前,馥詞説話。
連稿子都替他列好?
她的過度熱心,容易教人誤解她想垂簾聽政,竊取皇帝實權,哪裏曉得,她想保護的是總麟這個大企業啊,總不能眼睜睜看它在昔日同窗手中,走入歷史。
「你就確定我看得懂中文?」涼涼丟出問題,他笑著欣賞馥詞的反應,她全身肌肉僵硬,臉部浮上難看的鐵青,他知道,他又成功整到她了!
呵呵,愉快!宇文睿揚起眉梢。
對哦,他的頭腦本就不靈光,出國幾年,説不定真會把中國字忘記,那、那……再用英文寫一次?
馥詞看看腕錶,上班時間迫近,從進總麟工作開始,她從未遲到早退,該不該為他破例?
「沒關係,我來唸,等我念完,你問問大家有什麼意見。」破斧沉舟,她決定表明姿態,站到他那一邊,和舊董事打對抗戰。
「要是他們的問題,我無法回答呢?」
宇文睿的問題,讓她理解諸葛孔明的痛苦與沉重,扶持一個站不直的阿斗,的確教人心力交瘁。
「你就説謝謝你寶貴的意見,我會仔細評估。説説場面話,你總會吧?」
「我試試。」
他終於鬆開手,她重獲自由,卻在坐直身子後,眷戀起他身上的温暖。
眷戀!?哦不,她一定是瘋了。沒這回事,她沒眷戀過他什麼,搖頭,她否認。
「快起牀吧!」她的催促有些些狼狽。
「其實……你可以不要那麼緊張……」
宇文睿話沒説完,馥詞立刻跳腳。
「什麼叫作我可以不要那麼緊張?搞清楚,總麟是你的公司,倒閉的話,倒楣的人是你,不是我,我頂多沒工作,另外找家公司窩著也就是了。」從牀鋪彈起來,她指住他的鼻子罵。
「所以,你生氣是關心我,不是關心林宗朔?」瞬間,宇文睿因為她的「關心」,眼底熠熠生輝。
「我沒事關心董事長做什麼?他是關蘋的男朋友,又不是我未來老公。」
哦不,這下慘了!不解釋沒事,越解釋越亂。
依照宇文氏推論法,他會將她的話推出一個結果——遊馥詞不關心林宗朔,只關心宇文睿,因為林宗朔不是遊馥詞的男朋友,而遊馥詞打算做宇文睿的女朋友,強吧!
「我懂了,你喜歡我!」開心大笑,心甘情願起牀,他要提早到公司扮演有為老闆!
「我沒有這麼説。」她追在他身後聲明,可惜他聽不進去。
他刷牙,她解釋;他漱口,她釐清;他洗臉,她一遍一遍反覆——我只是希望你別把總麟弄倒,台灣的經濟夠壞,禁不起再一次大震盪,總麟倒閉,起碼有兩萬個員工沒工作,想想看,兩萬個家庭因為你的草率決定受到波及,所以你是不是該盡心盡力?
馥詞的話她有沒有聽進去?
有!所以他放下毛巾,露出一口潔白牙齒,回答她:「你不用擔心,不管情況壞到什麼程度,我都不會讓你的生活受到波及。」
他的反應讓她焦慮,雖然她仍然接下毛巾,仍然有秩序地把毛巾掛在自己毛巾的旁邊。
「宇文睿,我和你討論的是幾萬個家庭,不是我一個人。」她重申。
「我只對你感興趣,其他人的生活又不關我的事。」
「怎麼不關你的事?你當了總麟老闆,就該負起責任。」她苦口婆心。
「我不想當啊!不然,等等我到公司,直接宣佈總麟倒閉,然後我們一起去環遊世界,好不好?」
「不好。」
「你那麼認真做什麼?我很早以前就聽説總麟是個爛公司,一個家族企業裏面,制度紛亂,人事浮動,早晚要倒閉。」
「那是以前,新任董事長很有作為。」
「我不認為自己接得下這個擔子,早點放棄比較好。」
「不用怕,我會一直在旁邊陪你。」
話甫出口,馥詞知道自己又説錯了,她丟出一個想像空間,任憑他的想像力無限制發展,唉,她什麼時候才會出頭天?
果然……她猜對羅!
「我就知道你喜歡我,願意一直陪在我身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