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習習,吹散了幾許白日積聚的燠熱暑氣,即使街上人潮熙來攘往,康若薇亦不覺擁擠的悶熱,嘴角始終噙着淡淡的愜意笑弧。自從她拗不過爺爺的安排,接下康氏開發集團副總經理的職位,已經很久不曾這麼輕鬆的逛過街了。
揹包裏的手機響起,她走至騎樓的樑柱旁接電話。
「若薇,妳現在人在公司嗎?」電話裏傳來母親的詢問聲。
「我在街上逛街。」她笑笑的回答。
連雪豔一愣,「尤嬸説妳打電話回家説要晚點回來,我以為妳是公司有急事,需要加班處理,怎麼妳跑去逛街!妳忘記今天晚上的重要約會了?」她和丈夫提前離開自營的園藝花坊,聽管家尤嬸説女兒會晚點回來,未料她跑去逛街。
「媽是指參加明豐企業董事長生日宴的事啊?我早就跟爺爺表明我不去啦。」爺爺是公司的總裁,雖然常希望她陪他出席商業宴會,可她實在沒興趣,總是撒嬌要爺爺找其它人陪他去。
「跟公司的交際應酬無關,是媽要介紹谷太太的兒子跟妳認識這件事。」
康若薇總算記起來。「對喔,媽前幾天好像有提到這事。」
「這件事很重要,我特別叮嚀妳要空出時間,結果妳竟把它拋到腦後,妳現在在哪兒?我叫妳爸去接妳。」她知道女兒的車子在保養廠維修保養,明天才能取車。
「別麻煩爸,我逛完街自己再搭車回去。」
「妳還要逛街距離我跟谷太太約的時間只剩半小時,妳……」
「媽,妳先聽我説。」打斷母親急切的叨唸,她低低的道:「我知道妳很在意算命師的話,急着為我製造找到我的宿命老公的機會,但是讓我喘口氣好不好?媽這樣子三天兩頭就要我相親,我吃不消。」
一切的問題全因一位算命師對她的卜算而起,十七歲那年她出了場車禍,險些沒命,媽去找算命師批算她的流年運勢,豈料那位算命師説她逢七遇劫,七歲與十七歲的劫難均已幸運度過,然而二十七歲有個姻緣劫,倘若她在二十七歲前錯過曾與她幾世情纏的宿命老公,她將死於非命。
至於誰是她的宿命老公,算命師鐵口直斷她若能遇見他,將有所感應。
很玄,又有點令人莞爾的卜算。儘管媽表示她七歲溺水、十七歲發生重大車禍的事那位算命師全神準的算出來,不相信命理卜卦的她依然認為這僅是巧合,或許是媽自個想為她求運勢時無意中透露給算命師知道而不自覺,因此她並未把姻緣劫的事放在心上。
可是母親偏偏信得緊,從上個月開始即積極為她安排相親,希望透過這種方式使她找到她的宿命老公。
「媽曉得這樣子很為難妳,可是再五個月妳就二十七了,眼見命中的致命劫難離妳愈來愈近,妳要媽如何不心急?」這孩子生得清秀標緻,想追她的人很多,若非她命中有劫數,自己這個做母親的又何需像怕她嫁不出去似的為她安排相親?
「就是因為了解媽的心急,這麼多次的相親我才都答應去呀,但是今天讓我任性一次,輕鬆的逛逛街,不談相親好嗎?」一次次應付着對方對她有意,自己卻完全沒感覺的相親宴,她是真的累了。
連雪豔明白她不該把女兒逼得這麼緊,可是……
「媽,算命師既然表示我的宿命老公可遇不可求,太刻意的安排也許反而無法遇到,妳就放寬心些,順其自然,説不定我很快就會遇見我的命定情人。」恍如洞悉她的猶豫,康若薇抬出算命師的話對母親進行安撫與遊説。
「妳都這麼説了,我就找個理由幫妳推掉今天的約會,妳盡情去逛街,想買什麼儘管買。唉!真希望妳能把妳的宿命老公逛回來。」説到最後,連雪豔忍不住加上一句喟嘆的期望。
前些日子她曾去找過多年前卜算出若薇有姻緣劫的那位算命師,想問他是否能算出女兒的命定老公究竟在哪裏,可惜他雲遊四海去了,杳無音訊。他們家若薇是個好女孩,老天爺可要保佑她命中的另一半這一世也要與她相遇相愛,並且快點現身,讓她安然無恙。
「沒問題,我會盡全力把他逛回家。我要掛電話嘍,拜。」俏皮的響應着,康若薇切斷電話,心裏鬆了口氣,思緒卻興起波動,只因就在她調皮回話之際,她的腦海裏清晰浮現一張陌生的俊顏。
那是個有着深潭般迷人黑眸、尖挺俊鼻以及剛毅下顎,輪廓深刻有型,相當成熟有魅力的男人,她沒見過他,然而這陣子常奇怪又弔詭的夢見。
她沒把這個玄奇的夢告訴媽,就怕媽認為夢中的男人是她的宿命老公,要她將他的樣子素描下來,到處張貼,大張旗鼓的尋人。
問題是這個男人是誰?為何她會夢見他?難道他就是她的宿命老公?
思緒忽頓,康若薇不禁搖頭暗笑自己的胡思亂想,她不是個迷信的人,怎麼也跟着被算命師的話牽着走?還是別想算命的事,輕鬆的逛街……咦,那個人……
「是他」急走兩步上前,她睜大眼睛望着前方一道夾雜在人潮中的俊拔身影,剛才無意間一瞥,赫然眺見一名像極她夢中所見的男子……啊!他走進巷子轉角一家店裏了。
她未作多想的跑步跟上去,瞧見店前閃着淡藍光芒的招牌上刻着深藍色的「夢之海」三個字,卻不知這是傢什麼店。
彷佛在回應她心裏的疑問般,身旁傳來兩名女子的交談聲——
「這家夢之海是極受好評的星期五餐廳,裏頭的公關一個比一個吸引人,要點哪種類型的都有,生意好得不得了。」
「那我們趕快進去,免得等會客滿,必須等半天才排得到帥哥陪我們。」
兩名熟女興奮的相偕進入夢之海,康若薇兀自怔站在原地。星期五餐廳不就是牛郎店!那麼剛剛那名男子難道是……柳眉微蹙,她沒考慮太久便進入夢之海,撇開那名男子的身分問題,她想確定他是否是她夢中所見的那個人。
慵懶的爵士古典樂音輕輕流泄,一室如夢似幻的紫藍光影,置身其中有如身處夢境般虛幻縹緲,可惜康若薇無暇仔細體會這份虛幻感受,亦無暇驚訝來店裏捧場的女顧客多得令她吃驚,她告訴前來招呼她的男侍者自己只是來找朋友,隨即彆扭的在談笑聲此起彼落的店裏,眺望着欲尋之人的身影。
店內的男公關有多少類型她全無心研究,一心只顧着梭巡那張在她夢中出現、陌生卻深烙她腦海的臉龐。
終於,她在開放式的二樓一隅望見他的側臉,暗自做個深呼吸,她緩步走上二樓,走向他。
正在二樓僻靜角落與好友閒聊的聶軒,聽見細微腳步聲抬起頭,視線就這麼定在款步走來的她身上。
這位留着披肩長髮、五官清妍靈秀的女子,穿了襲裙襬為花苞狀設計的米白色娃娃裝搭黑色踩腳褲,渾身散發着飄逸恬靜的氣息,可引他注意的並非她清靈甜美的容顏,而是隨着她的靠近,竟帶給他一股説不上來的熟悉感,好似他們很久以前就相識。
他的記憶力極好,很肯定未見過她,但這份由心底蔓延上來的熟悉感是怎麼回事?
停在離他兩步遠的地方,康若薇幾乎是屏氣凝神的與他相望,心裏直湧起不可思議的聲浪。天啊,眼前這男人宛如刀鑿雕刻的出色五官輪廓,和她夢中的男子一模一樣!他真的是她這陣子常夢見的那名男子。
可是,為什麼?她與他素不相識,為何會夢見他?又為何從看清他的那刻起,她的心跳便沒來由的跳快起來,有份難以言喻的悸動?
「呃,不好意思,借我打擾一下,聶軒,你認識這位小姐?」坐在聶軒對面的倪聰好奇發問。剛才好友聊天到一半突然調開視線,就見他直盯着朝他們走來的美麗小姐看,兩人凝望的畫面唯美得讓他差點也看呆掉,忍不住要八卦好友與美人的關係。
「不認識。」聶軒總算被老友的問話拉回恍惚的心神,將視線收回來,懊惱的啜口古巴薄荷特調鎮定出岔的神思,懷疑是不是自己的酒量變差,才半杯調酒就讓他失態的瞅着陌生女子猛瞧,更產生與她相識的錯覺。
「啥,不認識?」倪聰像求證一樣將目光調向康若薇,他以為會聽見好友爆出她是他女友的獨家八卦,哪知答案如此無趣。
康若薇靦覥回答,「我跟聶先生今天是第一次見面。」夢見他那幾次不算的話。
「妳怎麼知道我姓聶?」聶軒狐疑的望向她。
「這位先生之前有喊你,你叫聶軒不是?」輕聲細答着,她的心因為再次與他四目相對,奇異的再度漏跳一拍。
經她一提,他這才記起倪聰剛才好像有喊他的名字,像要化解自己問了蠢問題的困窘,也像要阻止好友落下調侃,他很快抓了個問題丟回去,「我們並不認識,妳走到我面前做什麼?」
「我——」她只是想看清楚他,確定他是否是自己夢中所見那人!可這種奇怪又令人起疑的理由,要她如何坦白?於是她脱口問道:「你在這裏工作嗎?」
「咳咳!」剛喝下一口馬丁尼的倪聰因她的話嗆到,嗆咳之餘仍搶着説話,「小姐,咳……妳好眼光,曉得要挑我們店裏的紅牌陪妳……」
「你可以再耍嘴皮子沒關係。」康若薇還未解釋她並不是來店裏消費的,聶軒已瞇眼打斷倪聰的口無遮攔。居然敢説他是夢之海的紅牌,欠扁了這小子。
倪聰識相的把「你若肯來我的店兼差,絕對是-Top-紅牌」的實話吞回喉底,以免平常脾氣不錯、此時眼裏話裏均充滿警告意味的好友翻臉,賞他拳頭吃。不過眼前這位清麗美人夠有膽識,敢跑來他面前要求他坐枱,勇氣可嘉。
「其實我——」
「這裏不適合妳,妳趕快離開。」
「嗄?」康若薇一時反應不過來的愣看着聶軒,她正想澄清自己並非來這裏找男公關談心,未料他就要她離開。
倪聰亦挑眼看他,不明白好友做啥趕人家,因為自己説他是店裏的紅牌公關,所以他想讓他店裏少賺一筆生意以茲報復?
他什麼疑問都來不及提出,聶軒已走向康若薇。「妳要是寂寞需要人陪,回去找妳的家人或朋友,再不然回去上網、看DVD殺時間也行,這裏不是妳該來的地方。」比起他的身分被誤會,他覺得儘快趕她走才是最重要的事。
之前他完全忘記他們正身處特殊場所,直到倪聰戲謔的説他是這裏的紅牌,他才記起這裏是星期五餐廳,對她的出現頓時泛起難以認同之感。她的清新氣質和這裏格格不入,無論她為何來夢之海,他就是覺得她不適合待在這裏。
「這不用你説我也知道。」若非因為他,她這輩子大概永遠不會有機會踏入牛郎店。
「那就聽話,趕快回去。」
聞言,康若薇的心悸了下,他半哄半催促的語氣竟沒道理的讓她有受呵寵的感覺。是因為這裏的氣氛太曖昧,以致令人心生遐想嗎?
凝視着她回望的水靈瞳眸,聶軒的眼裏同樣有着怔訝,不明白自己怎會用如此親近又親暱的語氣跟她説話,不過現在不是追究這事的時候。「快走,萬一被妳家人發現妳來這裏就不好了。」他輕推她往樓梯口走,刻意抬出她的家人當警告,再次催促她離開。
對喔,媽要是知道她逛街居然逛進牛郎店,也許會很生氣。可有些話她實在很想説,「今天遇見你是個意外,但這畢竟也是緣分,如果我説你還是換個工作,我覺得你在這裏上班不太好,希望你別介意。我叫康若薇,拜。」
話説完,再深深的看他一眼,她這才轉身下樓。就算她冒着被當花痴的風險,告訴聶軒她早在夢裏見過他,只怕他也無法為她解答為何會夢見他的疑惑,就當這是奇怪又奇妙的緣分,夢見他,也真的遇見他,這樣就好。倒是她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就是很自然的把名字告訴他。
而至於叫他換工作,並沒有看輕他牛……呃,男公關的身分,只是覺得極有大將之風的他,應該有更好的發展。
聶軒未花時間解釋被她誤會的身分,僅淡然頷首回應她的道別,放心的看着她終於聽話的離開,同時不知不覺在心裏記下了她的名字。
「喂,你真的不認識剛才那位美女?」輕柔的爵士樂音中,倪聰以懷疑的目光打量坐回座位的老友。
「她不是説了我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你問這幹麼?」聶軒挑眉反問。人家都走了,這傢伙做什麼又提起她?害他腦海裏又不由自主的浮現那張細緻秀雅的嬌顏。
「若以她不曉得你是聶氏集團總裁這點來看,她確實不認識你,可是你的反應有點可疑,人家來這裏光顧,你幹麼催人家回去?且語氣就好像她是個不乖的情人,你拿她沒轍但又得哄她一樣。」他雖沒聽見兩人後來在樓梯口説了什麼,但聶軒要那位美人聽話快點回去的勸哄,他可是聽得一清二楚。
「簡直瞎扯一通,分明是她把我當牛郎,我不悦的趕她走,你耳朵有問題聽到哪裏去了?」聶軒一副他在鬼扯的表情,不承認好友點出的可疑之處,正是他也感到納悶的地方。
「我耳朵有問題?」那麼他覺得聶軒之前目送美人離去的眸光依依不捨,莫非是他眼睛也出問題?
「懷疑啊!我難得來找你敍舊,你要是不歡迎,淨想扯些沒的事,我馬上走,不妨礙你做生意了。」不想再談他對康若薇那份連自己也無法釐清的熟悉感覺,他只得佯怒阻止倪聰的追問。
倪聰連忙按住欲起身的他,「你這個老朋友願意大駕光臨,我感動都來不及了,哪可能不歡迎,美人的事就當作我跟你開玩笑,你別介意。你先喝你的古巴薄荷特調,我幫你叫其它美味調酒。」
招來服務生,倪聰低聲吩咐他到吧枱拿其它調酒來。聶軒是他大學時代即認識的好友,他可不想因為一個女人跟他鬧翻,雖然,他覺得聶軒跟那位美女的關係委實耐人尋味。
聽出好友無意再提康若薇,聶軒總算鬆口氣,伸手欲端桌上的古巴薄荷特調,一個不注意碰倒酒杯,杯子急速墜落,應聲而碎。
「怎麼了?」聽見聲響轉過頭,倪聰就見一地的玻璃碎片。
「不小心碰倒杯子。」低應着,聶軒眉心輕凝,莫名的感覺心頭一陣難受的緊窒,彷佛有事發生。
「沒關係,交給服務生清理就行了。」
就在這時,屋外毫無預警的落下一記雷聲,店內跟着響起雜亂的驚呼與安撫聲,倪聰也因為被小小嚇一跳而低聲咒罵起這突來的雷鳴。
唯獨聶軒眺向位於另一側的窗外,眉心凝得更緊。
當那記悶雷落下之際,他的心再次緊緊揪窒,難言的不安頓時翻湧整個胸中,這份突起的心神不寧是怎麼回事?難道……是媽和小彤發生什麼事?心驚的念頭滑過腦際,他迅速一躍而起,「倪聰,我有事先回去,改天再和你聊。」
「等等,聶軒!」倪聰沒能喊住急匆匆跑下樓的他,完全在狀況外的嘟囔,「他搞什麼啊?這麼急着離開。」
聶軒頭也沒回的跑出夢之海,疾步往停車處走,胸中那份無法言喻的不安仍在,他得趕回家看母親和妹妹是否平安無事才能安心。就在此時眼角餘光忽教一道身影攫住,疾走的腳步猛地停住,他定睛一看,那道身影竟然是康若薇,她正撫着額頭站在路邊,纖細的身子搖搖欲墜。
「喂!」聶軒驚喊的跑上前扶住險些往旁邊倒的她,「妳哪裏不舒服?」
「我的頭有點暈。」下意識回答完,康若薇抬起頭,瞧見映入眼簾的熟悉臉龐,難掩驚訝,「是你!」她沒想到又看見聶軒。
「之前妳不是好好的,怎麼會頭暈?」兩人再次遇見他也很訝異,然而此刻他在意的是她的身體狀況,她的臉色好蒼白,彷佛隨時會昏厥過去,也因為這層擔憂,他始終攬抱着她。
「媽媽,那個叔叔在問誰會頭暈?」
一道稚嫩的童音在康若薇回話前傳來,她轉過頭,看見一個小男孩正伸指比着聶軒。
「噓,別亂比,那位叔叔可能在講電話。」小男孩的母親低聲告誡他。
「他沒有拿手機啊,而且他旁邊也沒人,只有他一個人在那裏講話……」
小男孩的話未講完,母親即摀着他的嘴帶他快速走開,離去前古怪的瞟了聶軒一眼。
「我明明在這裏,為什麼他説你身邊沒有人?」康若薇驚疑的瞅問聶軒,那個小男孩説得好像她是隱形人一樣。
「大概是他調皮亂説的。」聶軒隱約感覺事情有哪裏不對,但他只想得到這個理由,因為她確實在自己身邊,且就在他懷裏。
康若薇不這麼認為,小男孩的母親離去前看聶軒的眼神,就像他真是個自言自語的怪人,恍如她也沒看到她。心裏生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也不知打哪來的勇氣,她掙離他的懷抱,拖着暈眩的身子走向前面的路人問:「小姐,請問妳看得到我嗎?」
對方恍若未聞的越過她。
「小姐,請問——」以為説得太小聲對方沒聽見,康若薇重問到一半話卻猛然頓住,驚駭的看着自己的手,她伸手想輕拍對方的肩膀,豈料手竟然像沒碰到任何東西那樣穿透而過。
見狀,聶軒震訝的走近她,拉起她的手,「是我眼花嗎?妳碰不到那個人」
「我不知道。」康若薇心慌的搖頭,她明明碰得到他,可是剛剛……猶如要證明先前的奇異現象僅是幻覺,她走到其它路人面前問他們看不看得見她。
結果一連試了三人,他們全聽不見她説話,她也摸不到他們。
「怎麼……會這樣?」驚恐的望向聶軒,顫抖的話語還在嘴邊,她已教這詭異的情況衝擊得眼前一黑,整個人軟倒下來。
「喂!康若薇!」聶軒驚喊,接抱住她昏厥的身子,無視路人投向他的怪異目光,將她抱上他的座車。
聶軒的公寓住處裏,他正坐在客房的牀畔,靜靜凝視昏睡中的康若薇,思緒繞轉大半天,仍然弄不清之前在大街上發生的離奇情形,究竟是哪裏出了問題,為何別人竟看不到她?
難道是當時的時空發生異常變動?才這麼想着,他立即暗啐自己受近來報上的科幻電影簡介影響,想太多。
另外有件事他也很困惑,之前他打電話回家,得知媽和小彤都平安無事,那麼他在夢之海驟然而起的那股幾乎讓他喘不過氣的心神難安是怎麼回事?
視線停在康若薇蒼白細緻的小臉上,剎那間,他的腦中忽然掠過那份不安是為她而起的想法。
「呿,我到底想到哪裏去了。」這想法着實荒謬,他輕敲腦袋,打算去喝杯冰水醒醒老是出亂子的思路,牀上的人兒卻於此時發出低細輕吟,他立刻坐回牀沿,等她醒來。
張開密長的睫,康若薇矇矓的視線裏一眼就望見他,只不過仍然模糊的意識令她以為自己在作夢,恍惚的低喚,「聶軒?」
「是我。妳的頭還暈嗎?還有沒有哪裏不舒服?」聶軒極自然的輕輕拂開她鬢邊髮絲問。稍早在街上發生的情況太特殊,他並未送她上醫院,也沒帶她回聶家,選擇將她帶來自己偶爾會留宿的公寓住處。
他這一問,她混沌的意識全醒了,一骨碌由牀上翻坐起來,慌急的抓着他的手臂,「到底怎麼回事?為什麼那幾個路人聽不到我説話,也——」
「先冷靜下來。」他伸指輕點她的唇瓣,止住她急亂的問話,不希望她情緒太激動,等會又昏過去。「先告訴我,離開夢之海之後妳出了什麼事?為何我遇到妳時妳説妳頭暈?」
他有預感,她離開夢之海那一小段時間,是這起離奇事件的關鍵所在。
康若薇撫了撫仍有些暈眩的額際回想。「離開夢之海,我想逛一下街再回家,走一段路要過馬路……對了!我被一輛車撞到,只記得眼前一黑,然後……我什麼都不曉得了。」
「妳出車禍?」
「嗯,等我恢復知覺,就又遇見你。」
將她的話和之前的玄奇情況兜想在一起,聶軒兩道有型劍眉忽地緊緊蹙攏,沉重的冒出一句,「我有陰陽眼。」
「嗄?」康若薇怔了下,思路隨即很快接上線,眸心顫動的緊抓住他,「你的意思是我已經——」
他及時伸手輕覆住她的嘴,阻止她説出不吉利的字。「我是有陰陽眼,不過我的陽剛之氣極重,『髒東西』無法靠近我,所以妳一定還活得好好的。」
他從小雖有靈異體質,但極重的八字也為他帶來強烈的陽剛之氣,鬼魅等髒東西確實無法近他的身,最重要的是他發現自己沒辦法想象她有任何萬一,那會令他的心莫名揪疼,所以他相信她仍活着。
「但是別人看不到我。」她的眼淚掉了下來。若不是阿飄,其它人怎麼看不見她?
「妳若是出竅的靈魂,別人自然看不見,別哭。」他眉心緊蹙的拭着她的淚安撫,已無暇細究見她掉淚自己竟覺心疼的異樣反應。
「我靈魂出竅」一件件震撼的事接踵而來,康若薇亦沒空在意他為她抹淚這過於親暱的舉動。
「這是唯一的可能。」只是他不清楚,眼前的她若真是魂魄,為何對他而言就如同實體一樣真實。
她心中燃起一線希望。「如果真是這樣,我只要回到身體裏就沒事了,我要趕快去找我的身體……哎呀!」
「小心!」聶軒心驚的將險些滾下牀的她勾攬回來,在她張口欲言前搶先説道:「我知道妳心裏着急,可是就算妳現在趕到出事現場也無濟於事,我離開夢之海那時街上就沒看見騷動,妳應該早就被人送去醫院。」
「這樣我要到哪家醫院?」她問得無助,她要趕快回到身體裏,趕快平安回家,否則爸媽他們會擔心。
思索片刻後他拿出手機,「打電話回妳家裏,看妳家人知不知道妳出意外。」
他話才説完,她便伸手欲拿手機,無奈就像她在街上碰不到路人那樣,無法拿起。
聶軒輕拍下她悵然無助的小臉,嗓音温柔的道:「告訴我妳家裏的電話,我幫妳問。」
康若薇感激的看着他,迅速報上家裏的電話。當電話接通,她聽見管家尤嬸的聲音,「康公館,請問哪裏找?」
她本想喊尤嬸,但又想起別人聽不見她説話,僅能轉而告訴聶軒尤嬸是他們家的管家,由他問話。「我是康若薇的朋友,請問她在嗎?」
尤嬸的聲音添入着急,「我們家小姐出車禍,人在醫院裏,現在還不曉得情形怎麼樣。」
「她在哪家醫院?」
「羣心醫院。」
「我知道了,謝謝妳。」聶軒結束通話,她還未出聲,他已經將她抱下來,「不要擔心了,我送妳過去醫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