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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問題是他們已無任何關係,他也已有未婚妻,她不希望他的幫助引起他未婚妻的誤會,遂無意讓他知道實情。這也是今晚她始終未坦白為何拍賣自己的原因。

    “嗯。”她啜口花茶,依然未坦白實情,以最簡單的低應回答。

    邵靖棠勉強壓下的不悦情緒瞬間再起波動。她是存心迴避,無意讓他了解她弟這一年的近況,還是存心氣他,故意僅以一個“……嗯”字虛應他?

    “奶奶的身體好嗎?”想起慈祥的老人家,她關心輕問。

    他賭氣不回答,也想氣氣她。

    “為什麼不説話?是不是奶奶……啊!”她驟然驚呼,因急着追問邵奶奶的情形,她一個不注意弄翻花茶,燙到了手。

    “老天!”

    邵靖棠驚抽口氣,上前攔腰抱起她就走進廚房,將她輕輕放下,再拉着她的左手在水龍頭底下衝水,忍不住低念道:“那花茶還很燙,你就不能小心點?”

    “我……只是皮膚有點紅,沒事。”她止不住心跳怦快的説。沒想到他會以令她連驚呼都來不及的速度,抱她到廚房沖水。

    “難道要燙得皮開肉綻才叫有事?!”他沒好氣的輕責,胸口因她左手背上一片泛紅而緊窒着。

    教他低吼得縮了下脖子,她很想問他此刻的生氣是不是在關心她,然而想起能引起他關心的是他未婚妻,她理智的問另一個在意的問題,“奶奶是不是怎麼了?你還沒回答我。”

    “她老人家很好,高血壓和肝臟的纖維化情況全都有控制住,沒有惡化,還有爸媽他們也很好、很健康。”繼續輕抓着她的手沖水,他據實以告。

    他不過賭氣不吭聲,她就燙紅細皮嫩肉給他看,他要是再以不回答來嘔她,不曉得她又要出什麼令他膽戰心驚的意外讓他焦急,乾脆連父母的情形也一併告知。

    “奶奶平安,伯父伯母也硬朗,這樣我就安心了。”

    邵靖棠不禁因她温柔的低語將視線移向她,眼裏有着感動與不捨。媽一直對她不好,也是家裏唯一高興看到兩人離婚的人,她卻仍關心媽,媽若知道,是否會對她有些愧疚?

    “告訴我,你到底是為了什麼原因需要拍賣自己賺錢?”關掉水龍頭,他拿過面紙為她輕拭手上水漬,柔着嗓音再次追問她尚未給的答案。

    她因他細心親暱的舉動心湖一震,但她隨即慌忙抽回手,退開後説:“我説過那是我的事,沒必要告訴你。還有我的手沒事了,若沒其他事,我先走了。”

    説完她轉身就想離開,頭部猛地襲來一陣暈眩,令她站不穩的搖晃了下身子。

    “可瑄,你怎麼了?”邵靖棠驚喊着攬住她踉蹌的身子。他都還未喊住轉身想逃的她,她就差點昏倒,着實把他嚇了一跳。

    “這幾天沒睡好,有點累,頭也有點暈。”她撫着仍然暈眩的額際倚着他,心裏直懊惱怎會在要開溜的緊要關頭暈眩。

    “我扶你到房裏休息。”

    “不用了,我打電話請段大哥來接我就好。”

    “你休想!”

    “嗄?”她愕然抬頭。他説她休想是什麼意思?

    “你只有兩個選擇,在這裏休息,或是我把你今晚出現在拍賣會的事告訴奶奶。”邵靖棠沉聲拋出選擇項目,他不管她和那個段禹翔是什麼關係,要他眼睜睜看對方來接走他心愛的女人,他辦不到。

    “在這裏休息?”她錯愕得更徹底,雙手扶抓着他的手臂,一顆心跳着慌亂的節拍説:“我們的拍賣交易已經取消了,你不能做這種要求。”

    難道他、他想擁有她一夜?

    “我不會對你做什麼,是我把你帶回來的,你人不舒服,當然得在我這裏休息,你要是有異議,我馬上打電話給奶奶。”

    “別打!我不想奶奶為我擔心。”見他説着就拿出手機,連可瑄緊張的連忙阻止他。

    “所以你的選擇是?”

    在這個不知為何變得極度霸道又難溝通的前夫逼迫下,她還能有選擇嗎?實在無力再與他爭辯,她微抿紅唇,無奈低語,“我會留在這裏休息。”

    今晚她是瞞着弟弟參加拍賣會的,事先已跟他説過她今晚有事,並請了看護在醫院照顧他,她不必趕去醫院。這也是她無奈妥協之餘,稍微能安心些的地方。

    “很好。”邵靖棠不由分説的抱起她,走向他的卧房——

    夜,很靜。

    邵靖棠站在牀邊望着牀上熟睡的人兒,頓感安心許多。

    二十分鐘前,他將連可瑄安置在自己牀上,催促她趕快睡覺,隨即離開房間,好讓她能放鬆入睡。或許是她真的累了,當他再次進房查看她的情況時,她已經睡着。

    她的睡顏如同他記憶中那樣恬美,只是眉心微微蹙擰着。

    邵靖棠坐至牀沿,伸指輕柔的為她撫平眉間的皺摺,心中不禁浮現壓在他心裏,今晚他想問卻未問的問題——

    你恨我嗎?

    從意外重逢起,她明顯在迴避他,感覺急着想和他劃清界線,讓他很想知道是否在當年他傷了她,使她難過得決定離婚的那刻起,她就開始恨他了?

    假使他向她坦白自己在離婚後才發現早已愛上她,這一年中更沒有一天不想她,她會相信嗎?

    恐怕不會,心裏冒出這個沒自信的答案,邵靖棠的眉峯不禁鎖得更緊。

    “就算這樣,我也愛定你了。”他愛憐的輕撫她小臉,啞聲呢喃。

    他在心中做出決定,決定暫緩坦白他早已愛上她,他要用滿滿的愛慢慢消除她對他的恨,使她再一次愛上他。

    靜靜地再凝視她許久,邵靖棠輕悄的躺卧她身邊,極輕柔的攬過她,讓她睡在他懷裏。

    就縱容自己摟着她睡會兒吧,明天他會想辦法查出她究竟為何拍賣自己,更要想辦法將她留在他身邊。

    輕柔的將懷裏的人兒摟近他一些,更調了個舒適的姿勢,很快便在他眷戀的久違馨香中沉入夢鄉。

    這晚是他與前妻離婚以來,睡得最沉穩香甜的一夜。

    由迷濛的意識中醒來,腦袋當機好一會兒才想起她身在何處,連可瑄心絃悸跳的由牀上爬坐起來。

    “八點半!我竟然在這裏睡了一夜。”瞥見牆上的時鐘,她驚訝低呼。

    昨晚她被迫在邵靖棠的住處休息,當他霸道的將她抱放在他的牀上,她心臟不爭氣的跳得像打鼓般,她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打算休息片刻,等頭不暈就離開,沒想到後來竟迷迷糊糊睡去。

    但就算她睡着,怎會在他的牀上一覺到天亮?

    是因為她蓋着有他爽冽好聞氣息的被子,整夜都汲聞到她曾經最熟悉、最令她感到安心的温暖氣息,且彷彿夢見她被他擁在懷裏睡了一夜的關係嗎?

    既然她佔據他的牀鋪一夜,那他睡哪兒?

    “連可瑄,現在不是管他睡哪兒的時候,你必須趕快離開,免得等會兒他進來,徒添尷尬。”

    她輕敲自個兒的腦袋低噥着迅速下牀,當她的手碰到房間門把,貼在門上的留言倏地映入她眼簾——

    桌上有新的盥洗用具,還有一套洋裝,你將身上的小禮服換下再離開,這樣較不會引人注目,行動也較方便。

    邵靖棠

    他這麼早出門,是到公司,還是回邵家陪奶奶吃早餐?她撕下便條紙,心裏因不必和他打照面鬆了口氣,卻又感到失望。

    “厚,我又在胡思亂想什麼?”

    搖頭甩開不該有的失望,她拿起邵靖棠準備的盥洗用具與洋裝進浴室,儘管她猜那件像是全新的嫩綠色雪紡碎花洋裝大概是他買給未婚妻的禮物,心裏有些失落,她還是換上它,畢竟她身上的削肩禮服穿出去確實容易引人注意。

    等她拿了個袋子將換下的禮服裝好,提着袋子準備離開時,一串熟悉的音樂響起,她微愣,拿過昨晚擱在沙發上的小包包取出手機接聽。

    “連小姐你好,我是連宸雋的主治醫師。”電話裏的男聲直接表明身分,他是依據院方所留病患家屬的聯絡電話打過來的。

    “醫師你好,請問你找我是不是有什麼緊急的事?”她心裏忽然有不好的預感。

    “是這樣的,連先生今早起來後,頭痛症狀有加劇的跡象,我想當面跟你討論他的情況,不曉得你能不能來醫院一趟?”

    “我馬上過去。”

    一聽這幾天都住院觀察的弟弟頭痛加劇,連可瑄大驚失色,結束通話後惶急的跑出邵靖棠的住處。

    心急弟弟病情的她沒發現到,當她打開大門時,屋裏的客房房門也打開,一道頎長身影尾隨着她……

    “你是説我弟最好儘快進行手術,要不然病情會更嚴重?!”綜合醫院腦科醫師辦公室內傳來連可瑄的驚問聲。

    在她匆匆趕來醫院後,弟弟的主治醫師劈頭便丟給她這個震撼消息。

    門半敞的辦公室外,偷偷跟來的邵靖棠同樣一臉驚愕。

    今早他醒來看見仍在他懷裏睡得恬然的她,想到她這份寧靜嬌憨在醒來看到他將變回昨晚的疏離迴避,便決定採取暗中跟蹤的方式,查出她住哪兒、究竟遇上什麼問題,豈料他狐疑的尾隨她到醫院後,竟聽見她弟弟需進行手術的消息。

    宸雋出了什麼事?

    “依病患頭痛加劇的情形,再加上X光片診斷,確定他頭部腫瘤出現的壓迫狀況已經加重,若腫瘤持續長大,可能影響學習能力及人格發展,應愈快開刀治療愈好。病患雖曾因白血病做過骨髓移植,但他近兩年的追蹤情形良好,目前的身體狀況動手術沒問題,所以我們院方建議儘速為他動腦部手術,減除其他風險的發生。”

    邵靖棠胸中湧上如潮震撼,宸雋腦部有腫瘤,更曾做過骨髓移植?!為何他從未聽可瑄提過?

    “怎麼會這樣?”連可瑄臉色刷白的喃道,沒料到情況會這麼嚴重。

    “倘若家屬沒其他問題,等你辦好進行手術的相關手續,醫院會馬上為病患安排。”

    “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結束與醫師的談話,連可瑄低着頭,方寸大亂的走出辦公室,她明白宸雋必須趕快開刀,可是她還沒籌到手術費,現在怎麼辦?

    “你會拍賣自己,用挺而走險的方式賺錢,為的就是要籌措宸雋的手術費與醫藥費對吧?”

    一道詢問陡然向她拋來,連可瑄頓住腳步抬起頭,整個人頓時因映入眼簾的軒昂身影怔住。“邵靖棠,你怎麼會在這裏?!”

    “跟蹤你來的。”站定她跟前,他坦白直言。

    她先是一愣,接着恍然大悟,“其實你早上在家,為了跟蹤我才故意留言讓我以為你已經出門了!”

    “為了查出你到底瞞我什麼事,我只好出此下策。”

    “我們已經離婚,互不相干,何來瞞你之説。”她蹙眉回駁。是他耍心機跟蹤她,還好意思講得好像她揹着他偷做壞事一樣,他們已經毫無瓜葛了好不好。

    “我們婚姻關係存在時,你不也一直瞞着我宸雋罹病的實情,連他做骨髓移植這麼重要的事都沒讓我知道。”凝視着她微現倔氣的小臉,他指出她當年的隱瞞,胸中盈滿心疼不捨。

    與她相依為命的弟弟竟罹患白血病,她有多難過又得隱瞞着強裝堅強,這份苦楚可想而知,都怪他疏忽大意,當初她説宸雋因體質的關係身子骨較弱,他就全盤相信,未多加註意,他若早點發現真相,至少能給她適時的安慰,當她最有力的支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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