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子柚站在鏡前微微蹙眉,小心將夾式耳環取下,輕輕揉捏着被新耳環夾得生痛的耳垂。
這家豪華的五星級酒店,連盥洗室都金碧輝煌。她打量着鏡中的自己,蘸着水整理了一下頭髮,重新塗上一層唇膏,又將低胸的小禮服向上扯了扯。
這件白色禮服本來還配有一件披肩,顯得中規中矩。但是剛才同事謝歡那件與她同系列的裙子側胸上沾上了醬汁,子柚將外套借給她後,這件禮服便成了經典的細肩帶低胸露背短裙款,露出她薄薄的肩膀、纖細鎖骨以及大片泛着白玉光澤的前胸。
她又扯了扯禮服的上襟,從手包裏拿出一小瓶香水,在頭髮、脖頸和腋下猛噴一通,深吸一口氣,推門出去。
大廳裏燈火輝煌,衣香鬢影,音樂悠揚,人聲嘈雜。她正四下裏張望着找謝歡,會務組長喊她:“小陳,到這邊來幫下忙。”
這是企業協會組織的年會晚宴,作為投資部門的工作人員,她與謝歡今晚被徵到這裏作義務翻譯。其實今天到場的外賓都隨身帶着翻譯,她多半時間都在做壁花。
會長在與一名歐洲客人交談,服務生引導她前去翻譯。
離開時,她優雅地欠一欠身,那位客人突然咧嘴一笑,執了她的手極為紳士地印了一下,硬硬的胡茬扎到她,她尷尬地笑了笑。正待繼續尋找謝歡,突然有人擋在她面前,遲疑地喊:“小西柚。”
陳子柚心跳快了半拍。許多年來,都沒有人再這樣喊她,她已經與過去的朋友失去聯繫太久。
站在她面前的是一位珠圓玉潤的紅衣少婦,此時眼中波光浮動:“子柚,真的是你!”
“你好。”子柚神色自若地説,完全沒有少婦的那種激動,“喬凌,好久不見。”
“你怎麼會在這裏?你們家……不是已經舉家去了C國?”
“沒有。我一直在這裏。”她平平淡淡地説完,正要與少婦告別,那少婦已經回頭在招手,“白洋白洋,你看這是誰?”
不遠處正與人交談的一名男子欣然回首,不多時便走到她們身邊,那人輪廓端正,聲音洪亮,他的無名指上戴着與少婦同款的式指:“子柚,你看起來還是和以前一樣。”
“是啊,你們也沒變。恭喜二位。”她微微含笑,柔聲説。
宴會之前的半場她一直立在牆角無事可做,但是下半場就接二連三遇到熟人,連工作也多了起來。難道因為她此刻露肩又露背,所以便引人注目了麼?
陳子柚終於找到謝歡時,見她正與一位官員談着話,她退後一些,等他們談完。
那人離開時與子柚擦肩而過,突然又回身看她一眼:“咦,你就是孫天德孫老的那個外孫女陳子柚?孫老現在還好吧?”
“還好,謝謝您。”子柚有一點窘迫。她知他是誰,但並不記得她認識他。
平時這種場合她一般都不參與。今天因有幾名同事出差,缺人手,她避不開。沒想到竟然接二連三遇到熟人。那人走後,陳子柚不易察覺地輕輕舒了口氣。
謝歡表情詭異:“陳子柚,剛才那個人對你客氣得很啊。”
“他認識我外公。”
“還有剛才那對小夫妻你也認得啊?”
“我們……我們以前是同學,小時候在一起長大。”
謝歡怪聲道:“那一對可是今天這個宴會的主角之一啊,是市政府努力拉攏的對象!”她扯一扯子柚的胳膊,“我説,你深藏不露嘛。喂,別心不在焉的。我跟你説,今天到場的隨便哪個男人都鍍着真金白銀,無論被哪個看上,我們都賺大發了。別低頭,把胸挺起來,笑一笑嘛。”
子柚對於謝歡的這種脱線舉動見怪不怪,她一笑置之,又一次低頭檢查自己的低胸裝有無走光危險。卻聽謝歡輕輕吹了個口哨:“哇,極品!”
子柚順着謝歡目光的方向看去,只看到一個男人的側面。
那人個子極高,站得筆挺,微微低着頭與宴會主辦方的一位官員説話,輪廓分明。官員客氣笑着,而他面容平靜,神色疏離。
他的表情並不倨傲,甚至很謙和,但仍顯得高高在上,把別人的氣勢比下一大截。
大概感到自己被注視,他側臉朝她倆的方向看了一眼,只淡淡的一瞥,目光清冷。
子柚微微低下頭,謝歡卻饒有興致地在她耳邊低聲評論:“唔,正面更帥,這男人能夠讓人聯想到高山與大海。很久沒見過長得像個男人的帥男了。”
子柚被她的措辭逗得微微扁起唇角。她又抬頭向那邊看了一眼,那男人正與談話對象告辭離開,她不期然與他的目光對上,迅速垂下眼睛。
謝歡問:“這人是誰啊?你認識?來賓裏有這號人物?”
此時音樂聲正好暫停,她聲音突然顯得很大,子柚嚇一跳,還不待回答,旁邊已有好事者答:“那是盛世的江離城先生。”
謝歡驚訝:“做珠寶的那個盛世?傳説他在南非都有鑽石礦,我還以為他是老頭子!”
同樣八卦的那人説:“據説江先生多半時間不在國內,回來也很少露面,並且不喜歡接受採訪與拍照。”
“這麼神秘啊。”謝歡又望向江離城的方向,卻已不見蹤影。
宴席結束,陳子柚謝歡作為工作人員最後才走。
陳子柚去取她的包,離開時服務生遞過一張摺好的便箋:“陳小姐,有人給您留了條子。”
她輕聲道謝,上車後才打開,白色卡紙上只有粗黑鋼筆寫下的兩個草體字:半山。字挺拔蒼勁。
陳子柚定了定神,看了一眼時間,啓動了車子。
半山是通宵營業的休閒會所,離剛才宴會所在地只有十分鐘車程。
她到達那裏,將車子泊好,進入大廳,穿過迷宮一般的重重走廊,一直走到後院。
那是一處僻靜的停車場,沒有燈光。極少有會員能進入這裏。
一輛黑色轎車停在那兒,與夜色融為一體。
司機下車為陳子柚打開車門,她沉默地坐進車後座。
那輛車開得十分穩,引擎聲都幾乎聽不到。在這樣安靜的空間裏,呼吸也變得壓抑。
旁邊的人突然出聲:“可以抽煙嗎?”
這並不是一個問句。因為不等她作答,江離城已經掏出煙盒,抽出一支含在口中。
陳子柚從暗盒中摸索着找到火機,側身替他點煙。
微微跳動的火光下,他倆的眼睛短暫地對視了半秒鐘,江離城眸色深沉,沒有情緒。
陳子柚迅速將火苗滅掉,安靜退回自己的位置。
周圍又變得黑暗一片,只有煙上那一點點微紅的火星,以及隱隱浮現的一縷煙霧。
她在黑暗裏有些胸悶,不時飄過鼻端的煙草味刺激得她喉嚨有點癢。她沒忍住,傾身咳了一陣子,打破了這種沉悶。
身子靠回座椅時,觸到了他的手臂。江離城不知何時將整隻胳膊搭到了椅背上。
陳子柚靠了上去。
他的臂肌很結實,作靠墊遠遠比不上車上的軟墊舒服,硌得她骨頭痛。
陳子柚不着痕跡地挪了一下身子,想調整到一個相對舒適的位置。
江離城輕抬一下胳膊,改作摟她的肩,手指則順勢滑上去,玩捏着她的耳垂。
陳子柚的耳朵最怕癢,被他撥弄幾下便忍不住微顫,她扭着身子想躲開,但捏着她耳垂的那隻手撫下來,卡住了她的脖頸。
陳子柚被他卡在座位上動彈不得。那隻手又慢慢地滑下,輕輕劃過她前胸處□的肌膚。
盛夏的季節,他指尖卻冰冷,滑過之處,觸感微涼。
窗外有其他車輛的燈光晃過,照亮前方的後視鏡,映着司機的眼睛。年輕的司機目不斜視。
陳子柚壓低聲音問:“什麼時候回來的?”
“上週。”他温熱的氣息噴進她的耳朵,原來他一直轉頭看着她。
他的聲音帶着金屬質感,很動聽,但冷冷的,就像此刻他指尖的温度。
他的手指繼續在她的脖頸與胸前流連。他説:“怎麼不找東西遮一下?你的項鍊呢?”
陳子柚淡淡地回答:“太俗,配不上我。”
江離城在黑暗中無聲地笑起來。
陳子柚悠悠轉醒時,周圍一片漆黑。
她有夜盲症,光線差時便看不清東西。而且她怕黑,在黑暗裏總是神經緊繃。平時一個人睡時,會為自己留一盞夜燈。
室內遮光太好,此時她呼吸壓抑,全力無力,如同陷身夢魘之中。
她在自己失序的心跳聲中,聽到另一種輕微的呼吸聲,就在身側。於是突然安心,起身慢慢地摸到枱燈開關。
柔和的光照亮她的眼睛時,她的身體也重新恢復了活力。
江離城躺在牀的另一側,呼吸安靜,似乎睡得很沉。
他睡着的樣子十分無害,濃眉,長睫毛,直挺的鼻,薄唇,稜角過於分明的臉,結實但並不肌肉糾結的健美身材,如英雄神話中的睡美男,比醒着好看得多。
他清醒的時候太咄咄逼人,她沒心情欣賞。
陳子柚在他的脖子上方輕輕做了一個砍頭的手勢。
她一直很想知道,倘若此刻她對他有加害之心,比如拿把刀子抵到他脖子上,他會不會立時警覺地醒來。
但她並不敢嘗試。萬一他當真,這遊戲可不好玩。
她又將手擺成一把槍的形狀,在離他的太陽穴幾公分的地方比劃了一下,然後她輕輕下牀去沖洗。
水很燙,鈍鈍的痠痛漸漸從周身泛起。陳子柚洗了很久。
她從朦朧霧氣的鏡中打量自己,胸口與鎖骨處有很明顯的青紫,肩上也有,吻痕或者咬痕。她的皮膚白淨細嫩,所以看起來更加觸目驚心。
江離城是故意的。似乎有那麼一回,他建議她不要穿低胸露肩裝。她記不住,他自有辦法令她加深印象。
江離城的祖先一定不是猴子,而是肉食性猛獸。在他身下時,她常常有一種錯覺,好像他隨時都會在失控之下變身為狼,將自己連皮帶肉地生吞掉。縱然他的前戲做得再温柔纏綿,令她幾乎軟成一灘水一樣幾乎化掉,但在真正的過程之中,他總是將她當抹布一樣擠來擰去,不把她壓榨到極限絕不罷休。
以前,當她的勇氣與自尊還非常頑強的時候,她咬緊牙關不吭聲,堅決不讓他得意。如果他逼急了她,她便咬他抓他,讓他也痛。但是她發現,無論怎樣,總是她自己吃虧更多。後來她便學會了在這件事上儘可能地順着他的心意。順從雖然沒骨氣,卻可收穫一時片刻的體貼,權當厚待自己。
剛才,其實她自己也不確定,她是因倦累至極而睡去的,還是在巨大的衝擊下昏了過去。
陳子柚一直磨蹭到因濕度過大而喘不過氣來,才包了浴巾出了浴室,作着深呼吸。
江離城已經醒來,披了件絲質睡袍,陷在沙發裏看一疊文件,手中夾了一支煙。
他看見她,用夾煙的手指了指身旁,示意她坐下。
陳子柚遵旨走到他身邊。他坐在一隻寬大的單人皮質沙發的正中間,周圍再無別的座椅。她坐到沙發寬大的柔軟的扶手上。
江離城向側挪了一下,空出一點位置,她從扶手滑下來,只能緊挨着他。
江離城原先搭在沙發靠背上夾着香煙的那隻手,順勢搭上她的裸肩,每次將煙吸上一口時,便勾了她的脖子連她一起拖到身前,手臂繞過她,有時擠到她的臉,有時壓到她的唇。
子柚忍住想狠狠咬他手臂的衝動,像貓一樣的偎到他身上,一動不動,。她有點累。而且這樣不用再被他抽煙的動作撥來撥去,她很怕那些泛着火星的煙灰落到自己身上。如果她燙傷,她想他不會愧疚的。
江離城終於看完他的文件,也終於如陳子柚所願,將那支煙熄滅了。
他看的那摞廣告創意圖,名貴珠寶的特寫,每一頁都璀璨魅惑。他每翻過一頁時,陳子柚也順便瞄兩眼。
江離城突然問:“喜歡哪一款?”
陳子柚稍稍離開他的身,冷淡地説:“都不好看。”
他抽出其中一張遞給陳子柚:“這個如何?”
圖中有大顆的鑲鑽方形祖母綠,晶瑩透亮,華麗典雅,綴在年輕美貌女子的白玉一般的裸背上。
“模特不錯。你的新歡?”
江離城輕笑一聲:“這個建議不錯,可以參考。”
陳子柚不作聲了,江離城心情卻不壞:“喜歡這個?剛才你多看了幾眼。”
“我多看幾眼是因為這首飾與這模特氣質不合,有損你的高尚品味。”
“對,這模特性感不足清純不夠,換成你更合適些。”他扭頭看向她失望的臉色,“陳子柚,你知道我最喜歡看你表面乖巧暗露爪子的幼稚模樣,所以特意逗我開心嗎?”
她裝沒聽見,倚回沙發背閉眼休息。
江離城將剛才所看的那一疊紙一折兩半,揚手丟進雜物箱後,用遙控器開了電視,從沙發旁的矮桌上的煙盒裏又取了一支煙,點燃,悠然地吸着。
煙味飄入陳子柚鼻端,她又有些無聊:“給我一支。”沒經他同意,便探身去拿他的煙盒。她越過他的身子伸長了胳膊,距離只差一點點,她巴在他的身上也夠不着。
江離城伸手用食指中指將煙盒夾起,一揚手,便將煙盒丟到更遠處。“女人抽煙很難看。”
子柚撤身,順手抽走他手裏的煙,使勁吸了兩口後,重新夾回他的指中。
她吐出一串煙圈後慢慢地説:“以前你不是説,最喜歡看到我‘難看’的樣子?哦,我弄錯了,是‘難堪’。”
江離城向後挪了下身子,微眯着眼睛看她,似在看一個陌生人。
陳子柚無懼地看向他,眼神澄澈。
他倆如高手內力對拼一般僵持了一陣子,表面無波,暗流湧動,結果陳子柚先敗了氣勢。於是她站起來打算脱身,江離城沒阻止她。
可是她剛剛站直,便發現浴巾下襬被壓住,再向前邁一步,浴巾就會被他扯落。她抓住襟口試着脱身,卻被他稍稍一扯,狼狽地跌進他的懷裏,蔽體的浴巾落到地上。
子柚被他一個翻身壓到在沙發上,他的唇再一次咬向她胸口已經受傷的那一處肌膚,她疼得輕輕叫了一聲。
那張單人沙發的空間很有限,又特別的軟,她像陷入蛛網的小飛蟲,無處掙扎。她伸手指向牀的位置,弱弱地説“到那邊”。但這個要求被無視得徹底。
江離城特別清楚怎樣會令她備感屈辱,怎樣又會令她尊嚴掃地,並且以此為樂。
江離城擦着頭髮從浴室出來時,陳子柚已經穿戴妥貼。
她穿了淺色的棉質襯衣和牛仔褲,把頭髮紮成馬尾,沒施脂粉,看起來像學生。
這套衣服她也忘記是何時留在這兒的了,剛從他櫃子的角落裏翻出來。
她很少在這裏過夜,也幾乎不會把私人物品留在這裏。偶爾留一宿,用品向來都是派送新的。
所幸也沒發現其他女人的東西。雖然她巴不得江離城的女人多一些,這樣他就會少一點折騰她的精力。可是到底眼不見心不煩,她也是有輕度潔癖的。
江離城當然不可能沒有別的女人。她外在內在俱算不得極品,若不是為了折磨她,江離城根本犯不着來屈就她。而他徵召她的頻率也不算高,之於他而言,折磨她的過程顯然是心理樂趣大於生理樂趣。
其實以前與他在牀上時,也曾接過他別的女人的電話,雖然只是嗯嗯啊啊地應付幾個語助詞,但口氣卻温和而有耐心的。
衣服肯定是幾年前的,現在有一點小,將她的胸繃得很緊。
子柚看見江離城走近她時,腰在不經意間微微挺直。
江離城打量了她幾眼:“你這樣子青春洋溢,倒是像我剛認識你的時候。”
陳子柚的臉色微變又迅速復原。她彎腰從地上撿起那件來時穿的乳白色連衣裙,對着光線又檢查了一下被他撕裂的領口與裙襬,然後揉成一團,丟到他剛才扔文件的雜物箱中。
“奢侈。”江離城淡淡悠悠地説。
“又不是我撕碎的。”
“今晚回去?你最近體力不錯。”
這是敏感話題,陳子柚謹慎回答:“我回去趕一份工作材料,明天一早用。”
“讓江流送你。”
“把我送到先前那裏就好,我的車停在那兒。”
“讓江流送你回家。”
江流是江離城的保鏢兼司機,比陳子柚還要年輕幾歲,容貌清秀,身材高瘦,氣質冷淡,表情單薄,明顯是被江離城同化的人種。
江流不是他的本名。據説江離城供他讀書,給他母親付藥費,後來便改了名,連姓都隨了江離城。
陳子柚習慣坐後座,身子繃得直直的。她説了一句“送我回半山”後就一直沉默。
江流則如往常一般目不斜視,開得極穩,也不説話。
到達目的地,江流下車替陳子柚開車門。車子正停在她車旁邊的車位。
陳子柚説:“我去做水療。你可以走了。”繞過車子徑自回到會所建築裏,又是滿眼的燈火通明。
她是這裏的常客,只用她最熟的服務員。但今天她拒絕了任何服務,請她們放好水便離開。她在水中泡了一小時,在香氛與音樂中,精神與身體都放鬆,迷迷糊糊幾乎睡着。
換上留在這裏的衣服,她去取車。江流竟然還在等她。
“如果今晚我睡在這兒,你打算在這裏等一夜?”
“江先生讓我把您送回家。”江流不卑不亢,“您需要我來開車嗎?”
陳子柚沒理會他,坐進駕駛室,發動了車子。
她不喜歡別人碰她的東西。所以,她的車很少載人。她的家江離城都沒去過。
但江流仍然開着車,不緊不慢地在她後面跟着,與她隔着幾十米的距離。
很快進了小區,到了她家樓下。陳子柚熟練地倒車進庫。江流也不作聲,默默下車,點一支煙,靜靜地抽着,等她將車停好,便將煙熄了,跟在她身後陪她上樓,看着她進了門,開了燈,又安靜離去。
子柚許久沒有聽見樓下引擎聲,從窗口探頭張望一眼。江流還沒走,倚着車門繼續抽着煙,似在低頭看自己的影子。
她一探身,江流便立刻警覺地抬起頭來,看到她,向她招招手,彎腰進車走人。子柚撤回身體,沒同樣地向他揮手,她覺得深更半夜很不雅。
她檢查了門窗,準備好次日的衣服和用品,習慣性地又去洗睡前澡。當温熱的水再次漫延她的全身,她記起今天已經洗了很多遍,皮膚快要洗成皺紋紙。
她自小就喜歡邊洗澡邊玩水。但這些年來,洗澡之於她,早就成了某種儀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