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陰司秀才於冰削髮為僧後,心戀故主,託其好友繼續追蹤韓仲屏,輾轉萬里,追蹤至白水湖,發現韓仲屏和搜魂閻羅匡散已成了忘年之交,探出搜魂閻羅匡散再出的隱秘,並猜匡散身罹之毒系院主獨門配製,因是唆使匡散劫持院主妻兒為質,以便換取解藥。
當然,臆測不足為憑,故而設下以毒製毒之策,韓仲屏叛離五行院後,曲意結交苗疆少主郗南鴻,用毒之法得知不少,目前發現韓仲屏形蹤,窺聽得梁丘皇利用丐幫生擒天地二老,卻不料二老早就探悉連天榮喬裝但文奎,一切圖謀盡為所悉,韓仲屏居心叵測,詭謀毒害梁丘皇,請梁丘皇隨時隨地均要防備韓仲屏下毒。
於冰之友因不知梁丘皇在何處,無人可信賴託其轉告梁丘皇,又因偷聽得韓仲屏言匡散現在何處,雖隱約不明,卻有方向可尋,意欲循著線索救出梁丘皇妻兒,免去梁丘皇后顧之憂,信原已寫好,無意發現翟羽堂主在酒樓上,是以命小二轉交翟堂主。
最後勸梁丘皇暫不宜露面,謀定後動,使韓仲屏毒計無法得逞,只要救出梁丘皇妻兒後方可有望事成。這封信扼要大意如此,共十數頁信箋,筆力雄渾遒勁,詞藻雅雋,又多暗語,只有陰司秀才於冰知道,無異是於冰所寫,梁丘皇人雖狠毒,也心感於冰之忠。
梁丘皇氣運周天後一躍而起,只見九如庵主師徒三人仍行功如故,面色蒼白,而清萍、清慧雙眉緊皺,痛苦難禁,顯然較其師中毒較深。
翟羽略一躊躇,道:“院主是如何中毒的?”
其實,梁丘皇也不明白是在何處中毒,觀看九如庵主師徒三人情形判斷,無疑是各人修為內功上而明中毒深淺。
當下梁丘皇苦笑道:“不知!”
翟羽緊接著又問道:“院主痊癒了否?”
梁丘皇道:“本座把毒祛逼驅聚於空穴內,以本命三昧真火焚化,大約兩三日後可清除一盡。”
“吉人自有天相。”翟羽道:“這封信是……”
“於冰所書。”
翟羽不禁一怔,道:“原來是於護法?他為何不與屬下見面?”
“他有不能與你見面之苦。”
“屬下已易容改裝,於護法何以能認得屬下。”
梁丘皇冷冷地望了翟羽一眼,心內也奇怪於冰友人何能識破翟羽行藏,道:“於冰遇事細心留神,機智又高,是以本座付之以重任,他與你共事日久,何以不能辨識?”說著逕向九如庵主面前走去,一掌緊按在九如庵主胸後命門要穴上。
須臾,只見九如庵主面色慘淡,睜開雙目道:“多謝院主相助,只是毒性極強,貧尼已驅逼於空穴上。”說著緩緩立起合掌稽首相謝。
梁丘皇微微一笑道:“庵主請助令高足吧!老朽也是一樣。”
不道九如庵主相勸二徒行功,翟羽只見梁丘皇目中閃出憂惶之色,不時沉思出神,突然發現梁丘皇肩頭一物,不禁詫道:“院主肩頭是什麼?”伸手一指梁丘皇左肩。
梁丘皇聞言心神一驚,側目望向左肩,只見是細小刺狀之物,長僅寸許,色澤紫紅,卻又不是暗器,似樹上風送飄落粘插衣衫,小心翼翼兩指拈下,細心察視,判明是荊棘類屬,風送飄落,並非以暗器手法打下,卻又認不出何樹何本,從未見過。
五行院主樑丘皇端視長久,面色沉肅,小心謹慎放在囊內,忽地展身一躍落在九如庵主師徒三人身後尋視。
果然在九如庵主肩頭髮現兩根,而清萍、清慧身上更多,居然有四五隻,令人驚異的是刺狀之物並非橫黏在衣上,卻是根根直刺入體。
如此看來,這中毒的原因無疑出在這根色澤紫黑的荊棘木刺上。
梁丘皇仔細的觀察,發現刺狀之物宛如一根繡花針,兩端尖銳,中間略粗,兩端刺尖有孔,內貯毒液,本生有藻膜封死,刺著人體,針尖觸及皮膚,人體熱力將薄膜融破,毒液溢射而出侵入毛孔隨行血攻入內腑。
這時清萍、清慧經其師相助才得將毒性逼入空穴內,但神態萎靡。
九如庵主目睹梁丘皇在自己師徒三人身上取下針狀之物,駭然驚道:“蹊蹺就在此物身上麼?”
“不錯。”梁丘皇道:“師太見多識廣,定知此物出處?”
九如庵主小心翼翼接過,凝視良久,搖首苦笑道:“不知,貧尼遍歷名山大川,採藥練丹,此物竟從來未曾見過。”
翟羽道:“啟稟院主,屬下認為此物出自蠻荒瘴癘自古無人之區,諒除了郗南鴻外無人識得。”
梁丘皇猛然心神一震,頷首笑道:“也只有他能辨識了。”倏地面色一變,目中怒光炯炯逼射,厲聲道:“又是這孽障!走!”
翟羽帶頭先行,施展上乘輕功,疾如奔馬。
忽見翟羽倏地剎住前行之勢,前路正是一道峽谷,谷中古木參天,濃蔽不見天日。
一株參天大樹樹皮被刮空五尺,只見其上墨書四個大字:“妄入者死!”
翟羽神色驚疑,不知這四字究竟是否是指自己與梁丘皇等人。
梁丘皇冷笑一聲道:“此孫臏殺龐涓之馬陵道故智爾,埋伏並不在這條路徑,使我等改道自蒐羅網,老朽豈能受愚。”言畢欲摸入林中。
九如庵主忙道:“且慢,容貧尼師徒三人先入探道,看來貧尼逼不得已要施展道術了。”
湘西獨多怪異術士,諸如趕屍驅狐,五行抑運,視由符水治病及排教玄異,均秘術自珍不在人前炫露,九如庵主僅習得皮毛而已。
只見九如庵主手掐法訣,率著兩徒慢慢走入林中。
清萍、清慧均撤劍在手,緊隨其師之後。
林中愈深入愈黑,幾手伸手不見五指。
九如庵主只覺林中沉寂非常,不見有何異動,低聲道:“果如院主所料,此乃疑兵之計!”
忽聞嗤的一聲輕笑,宛如梟鳥穿林。
九如庵主面色一變,正待施展邪法,忽覺喉頭一麻,目中疾眩,天暈地轉倒了下去。
清萍、清慧見狀大驚失色,倏地突感喉頭飛麻,叫聲未出亦自倒地不起。
也是地們師徒仗著邪法及武功在湘西斂財作惡,該有此報。
梁丘皇與翟羽立在林外久久未見九如庵主師徒返回,情知有異,暗暗焦急。
翟羽道:“庵主師徒三人諒已遭困,容屬下入林一探如何?”
梁丘皇本欲取出一色不解奇毒交與翟羽遇危時脫身,略一沉吟,立時打消了主意,頷首應允道:“速去速回,小心為是!”
翟羽應聲走入,一柄長劍幻起朵朵寒芒,護住周身。
他練就夜眼,可虛室見物,深入七八十丈,竟是越來越暗,幾乎伸手不見五指,遠遠望去只覺前路橫臥著三具軀體,不禁機伶伶打一寒顫,知道是什麼事了,九如庵主武功極高,與自己相比毫不遜色,分明慘受暗算身死,若對方尚潛藏在近處,自己更白白送死無疑,不由膽寒氣餒,一掄長劍,轉身疾掠出林。
梁丘皇目睹翟羽神色,就知不妙,道:“九如庵主師徒遇襲身死了麼?”
翟羽道:“院主料事如神,九如庵主師徒慘罹暗算現陳屍林中,此非善地,院主不如速速離去為宜!”
梁丘皇面色沉肅,冷笑道:“你我還是探視九如庵主致死之因,這等見不得人宵小之徒已然逃去了,不然你何以能安然無恙?”
翟羽不敢再語,低應了一聲是,忖道:“對方誌在你梁丘院主,我翟羽是無關輕重之輩!”只見梁丘皇已飄然進入林中,忙接踵隨入。
林中死寂,毫無異狀,梁丘皇有前轍之鑑,不慎讓那荊棘針刺毒物之害,將內功玄罡密運周身,緩緩走在九如庵主師徒三人軀體之前,沉聲道:“亮起火摺。”
翟羽遲疑了一下,左手取出夜行火摺-開,拍的一聲,一道熊熊火焰升起。
梁丘皇俯身察視三尸如何致死,發現九如庵主師徒“喉結”穴上同現出五根荊棘,梅花形深入穴內,外露約莫半寸。
同樣之物,毫無差異,梁丘皇駭然失色,伸指一一拔起,把在掌心端視了一眼,回面喝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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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兩城二柳巷一家八字門牆,石獅分列,門額石鐫金髹“紫氣東來”四個大字,筆力蒼勁,兩扇黑漆大門緊閉著,巷內並無行人。
紅日初升,寒氣卻異常逼人,春寒仍自料峭。
突自巷端現出一錦衣少年,肩披鋼刀,玉面朱唇,目光沉凝,飄然走上這家八字門牆臺階,伸手釦環。門內忽傳來一聲沉喝道:“何人敲門?”大門啟開,走出一個身著玄色長衫須長及腹老叟,望了少年一眼,道:“尊駕何事?”
那少年抱拳一笑道:“煩勞通稟雙燕堡老夫人,就說在下韓仲屏有事求見!”
老叟不禁面色微變,目注韓仲屏冷冷說道:“尊駕就是韓仲屏麼?為了何事?”
韓仲屏道:“老夫人自然明白,何勞見問?”他當然認出老叟是雙燕堡舊人錦豹子方浩雲,無奈他不能自露身份明言自己就是少堡主葉一葦。
錦豹子方浩雲神色激怒,但沒有發作,冷笑道:“請候著,堡主夫人未必接見咧!”
韓仲屏微笑道:“在下有貴堡少堡主下落,諒老夫人不會不見!”
方浩雲聞言神色一喜,道:“請暫候,容老朽通稟!”說時三步並作兩步,奔入內廳,只見堡主夫人端坐神案側首閉目虔唸佛經,一個青衣侍婢侍立夫人身後。
侍婢見方浩雲招手,走上前去悄聲道:“何事?”
方浩雲附耳密語數句。
侍婢急急走回老夫人身旁,低聲道:“稟老夫人,外面有一自稱為韓仲屏的人求見,他說有公子的下落。”
老夫人立時睜目,喜笑顏開道:“快請!快請!”
方浩雲聞言疾奔而出。
須臾,方浩雲領著韓仲屏走來,尚未跨入廳門,只聽老夫人道:“你們都避開,老身要與韓公子秘談。”
方浩雲聞言面現驚詫之色,卻止步不前,含笑道:“尊駕請自入吧!”
韓仲屏謝了一聲,慢步跨入廳內,這時侍婢也退出廳外,望了韓仲屏一眼。
老夫人一見韓仲屏,即道:“不必拘禮,同老身去內室敘話吧!”
一進內室栓好房門,韓仲屏即屈膝跪下,道:“孩兒久違膝下,請恕孩兒不孝之罪!”
老夫人伸手撫摸韓仲屏面頰,目露慈祥之色,道:“葦兒起來,為娘有話問你。”
葉一葦立起坐在老夫人身側,道:“娘,有什麼事要問孩兒?萬里迢迢來到成都就是為了有話詢問孩兒麼?爹老人家可好,蓉姐、雪姐未曾隨來麼?”
老夫人似含有深意注視著葉一葦臉上,慈祥無比,輕聲嘆息一聲道:“葦兒,這些你暫且不必過問,為娘稍時可一一告知,娘先問你,你借韓仲屏之名究竟要借用到何時?”
葉一葦答道:“孩兒借用韓仲屏之名,無非可避過許多許多情孽牽纏,韓仲屏本人昔日作惡多端,罪如山積,非如此不可減輕罪孽,今世種因,來生結果,韓仲屏輪迴六畜道,也無法把罪孽減輕,孩兒奉恩師之命如此,難道娘認為錯了麼?”
老夫人撫摸葉一葦頸項,微笑道:“娘怎麼說你錯了,不過娘希望還你本來罷了,孩子,你真認為我是你親生孃親麼?”目中忽淚珠瑩然。
葉一葦聞言不禁宛如晴天霹靂,呆若木雞,半晌說不出話來,心知老夫人言中必有內情,發覺老夫人悽然含淚神色,內心宛如刀絞。仰面笑道:“自金塔寺孩兒救出娘後,於臬蘭旅邸娘曾說有一件極重要的事要告知孩兒,只以時機未至,娘又隱忍未言,孩兒已然動疑,不過孩兒只知養身父母大如天,生身父母在一邊,縱然孩兒身負血海大仇,只待了結仇怨後,孩兒仍是長侍膝下承歡。”
老夫人哽咽落淚道:“難道你有如此孝心,也不枉為娘苦心孤詣撫育你十數年,你生母來歷你那無名恩師及衛老均知情,他們現均在巫山神女峰上等你。”
葉一葦大喜道:“恩師在神女峰麼?”
老夫人道:“你那無名恩師非但武功已復原,而且已悟出秘笈玄奧,命你前往傳授,使元惡伏誅,你那當年往事自有你師盡情轉告,為娘皈依我佛,自甘禪悅,但一想起我兒身世,即徹夜不能安眠,宛如平地湧上一種莫大罪惡,心頭陰影始終難釋,但又無法出口向你言明。”
葉一葦當真不急於知道自己身世來歷麼?不,他曾-受其師無名叟訓益,其師嘗言失去的事物只有惋惜,眼前的才是真實,逝者既不可追,來者猶可為,因你不把握現在,又云為人絕不可忘本,他乃至性之人,深知老夫人心情,恐失去自己這麼一個愛子。”
於是,葉一葦絕口不提自己身世之謎,問東問西,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事。
知子莫若母,老夫人視葉一葦勝於己出,自知葉一葦心意,亦與往常一般,答話之時愛憐倍至,偶提及其父葉楚雄及葉玉蓉、程映雪二女現在桂林澄波府作客,輕描淡寫地帶過一筆。
葉一葦只當是真,亦不願追問為何去澄波府之事。
兩個時辰過去,葉一葦以本來面目晤見老夫人,老夫人忽道:“時候不早了,我兒仍以韓仲屏身份出府趕往巫山神女峰,你師傳授武功事關重大,非三天五日即可習成,在此一段時日務須與你師及衛老要慎籌商,以免為山九仞功虧一簣,你快去吧!”
葉一葦尚自依戀不捨,經不起老夫人連聲催促,只得恢復韓仲屏面貌後叩拜辭出。
老夫人即吩咐侍婢下人說自己須入室靜坐,不經傳喚不得驚擾,閉上室門後,即見一黑衣老婦端坐室內,笑道:“這孩子真個人品不凡,我喜愛極了,委實捨不得他涉身江湖歷盡風險。”
黑衣老婦見老夫人微笑不答,又道:“葉大嫂,你為何不把身世來歷明告於他?”
老夫人道:“此子外和內剛,若現在告知他身世來歷,於他神女峰之行無益有害,葦兒敬畏乃師猶勝於愚姐,習成功後才明白相告,不然他必自恃現有一身所學盲目尋仇,那不是害了他麼?”
黑衣老婦道:“難怪葉大嫂既說出口,又隱忍不言,葦侄好似知你用心,也不追問,唉,但願上蒼有限,大仇得報,這孩子委實聰穎可愛。”說著欠身離座立起,又道:“苗疆郗少主已送至雷波了麼?”
老夫人頷首道:“賢妹但請放心,莫潛辦事沉穩,一切均照原定之計行事,逼使梁丘皇走投無路,罪魁禍首亦因此迫不得已露面。”
黑衣老婦道:“好,小妹相信大嫂就是。”言畢穿窗疾杳。
老夫人目凝窗外長長嘆息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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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丘皇回至巢穴後,怒氣不息,不時頓足咒罵,切齒痛恨,遣出多人,探覓匡散、韓仲屏二人下落。翟羽在另屋中與前五行院被梁丘皇帶走的同僚話舊及敘現五行院被毀與此行經過。
聞者不勝駭然失色,其中紅煞掌孔洪詫道:“以院主之見多識廣,居然也沒瞧出那荊棘產自何處?”“沒有!”
“那麼毒叟亦不能瞧出麼?”
翟羽搖首答道:“毒叟知道的,院主也知道,並不見得毒叟便強過院主。”
孔洪點點頭道:“翟兄言之有理,毒叟虛有其名,耗費了這麼多年始終無法尋出不解奇毒的解藥,何況毒叟現已不在此,去雲貴蠻荒尋覓藥草去了。”
忽見一彪形大漢跌跌撞撞奔了入來,面如金紙,汗如雨珠般滴流,見了翟羽諸人正欲開口,面色一變跌倒在地。
孔洪大驚失色,搶前扶起,忙問:“王兄,你是遭何人暗算?”
彪形大漢已自口噤難語,只用手指指右胸。
但,衣衫並未破損,瞧不出有何不同之處?
翟羽靈機一動,喝道:“快脫下他的上衣。”
褪下彪形大漢上衣袒示,發現右胸竟然插著荊棘,與梁丘皇途中九如庵主師徒三人致命的毒刺並無二樣。
那荊棘已深入體內三分之二,只露出一截尖端。
孔洪急急報知梁丘皇,梁丘皇聞言心神猛震,來到彪形大漢身前端詳了一眼,伸手拔出,道:“王峰,你身後有無人跟蹤?”
可憐王峰此刻已無法支持,頭部僵直,只費力抬起右臂搖了搖,表示無人跟來,忽頭一低昏死過去。翟羽道:“院主何不喂服獨門靈藥救醒問知詳情。”
梁丘皇搖首道:“太遲了,倘王峰當時發現有異,身旁帶有本座獨門靈藥及時服下,將毒性驅入空穴逼住尚能無恙,他一路急奔如飛,毒性已然散開,現在服藥也無法遏制!”說著面色一變,沉聲道:“孔洪,你隨本座來。”
紅煞掌孔洪應了一聲是,隨著梁丘皇走入密室。
只見梁丘皇向孔洪吩咐良久,道:“本座密令,不論何人均不得洩露片言隻字,違令殺無赦,快去吧。”
孔洪辭出,梁丘皇慢步隨在身後,王峰已然遍體青紫,氣絕喪命。
只見一條人影疾快如風掠了入來,現出一個三旬上下,面如硃砂勁裝漢子,目睹王峰屍體不禁一怔,忽見梁丘皇也在,忙躬身施禮道:“屬下參見院主!”
梁丘皇右掌一擺,道:“尤際雲,你探出了什麼沒有?”
尤際雲道:“屬下前往江邊,搭乘渡船去對岸,渡船上甚是人多,登岸後忽發現腰帶上竟插有一函是交院主!”
儘管梁丘皇城府深沉,喜怒驚懼然毫不形於顏色,至此也不得不面色大變,心寒膽怯。
先是王峰之死,如今又是在不知不覺中把信塞向尤際雲懷中,不言而知自己一舉一動及藏身之處無不了若指掌,更明白一定是叛徒韓仲屏毒謀詭計,但志在圖謀什麼並未猜出,如果說要殺害自己以遂心頭之恨,暗算九如庵主師徒時為何不趁機下手。
梁丘皇接過緘函逕自走回密室,小心翼翼拆閱來函以防有毒。
他不看來函內容,先看落款是何人所寫,赫然映入眼簾的幾個龍飛鳳舞墨書:“匡散頓首百拜!”
梁丘皇不禁心神一震,再看函中內容。
匡散謂已知身罹鎖神散藥物系出自何人之毒計,字裡行間隱指梁丘皇,謂潞王已事敗,一切圖謀俱成泡影,均請梁丘皇隻身會面一晤,只要梁丘皇肯賜解藥,他不但不問江湖是非,而且和韓仲屏分道揚鑣,助梁丘皇救出妻兒。
扼要雖然如此,內中尚有甚多隱語,無不是梁丘皇的心病。
梁丘皇沉思長久,決計隻身赴約,出外與翟羽等人談笑自如,絕口不提來函中事。
翟羽等人也不敢詢問,只以梁丘皇馭下甚嚴,又連遭拂逆,心情不愉恐遭殺身之禍。
飯後,梁丘皇吩咐嚴加戒備。飄然而出。
到達約定之處,正是一片寂靜無人的江邊,一株凋枝垂柳繫著一艘蓬舟,流水汩汩,舟身晃盪不定。梁丘皇也不知蓬艙內是否有人,回顧了一眼,伸手解開槳桅,輕如落葉般掠上舟去。
蓬舟悠悠順水流去,忽聞艙內傳出一個蒼老語聲道:“梁丘院主真是信人,老朽已恭候多時了。”
梁丘皇不愧為梟雄,單刀赴會,面色安祥,跨入艙中,只見艙中已擺了一席佳餚,酒香撲鼻,桌雖不大,小碟小杯,卻雅緻靜美,搜魂閻羅匡散盤膝坐在小桌另一端,身後侍立十二三歲的眉目清秀小童。
匡散微微一笑道:“艙中過窄,你我不必以世俗之禮相拘,請坐。”隨即吩咐身後小童出艙駕舟放流而下。
梁丘皇抱拳略揖,道:“既如此說,在下恭敬不如從命了。”亦盤膝坐下。
匡散道:“嘉客光臨,愧無物款待,山蔬醺臘,似嫌簡慢,酒卻是百年陳釀,閣下若放心老朽未在酒中下毒,儘可寬懷痛飲!”
梁丘皇不禁面色微變,他耽憂的就是這點,只見酒色碧澄如膠,芳香撲鼻,令人神爽。
匡散不待梁丘皇答話,已自笑道:“老朽先乾為敬。”將面前杯中酒一飲而盡。
梁丘皇忖道:“他未必敢放毒。”說著舉杯亦一飲而盡,只覺酒味香醇,不禁讚了一聲道:“果然好酒!”
匡散敬了三杯,便勸請用菜。
梁丘皇試嚐了一下,頓覺烹調絕佳。
搜魂閻羅匡散道:“梁丘院主當知老朽致函用意,老朽年已就術,自無為敵之意,只求賜贈解藥,老朽當竭盡所能救出令正及二位公子。”
梁丘皇道:“匡老諒已知悉拙荊與犬子的下落?”
“不敢相瞞,老朽目前還不知道,卻知道乃韓仲屏所為。”
梁丘皇一聽韓仲屏之名,不禁目泛殺機。
匡散微微一笑道:“梁丘院主不必如此,小不忍則亂大謀,韓仲屏乃令高足,知徒莫若師,他不是為了梁丘院主派遣殺手取他性命,也不致恩斷義絕,冰炭不容,而且韓仲屏另有遇合,梁丘院主如想除他委實不容易咧!”
“他另有遇合之事可否相告?”
匡散搖首嘆息一聲道:“老朽不知,而且老朽並非出賣朋友的小人,不過老朽可以告知梁丘院主,如今韓仲屏非但武功卓絕,心機過人,而且更有厲害已極的暗器之助,無異猛虎添翼,院主雖有不解奇毒,然明槍易躲,暗箭難防,鹿死誰手,恐尚未可卜咧!”
梁丘皇面色鐵青森寒,冷笑道:“在下誓必殺之。”
匡散道:“院主殺不殺得了韓仲屏都與老朽無干,最好在未救出寶眷之前能避而未見,視若無睹,除非……除非院主置寶眷生死於不顧。”
梁丘皇不禁默然,良久才道:“逆賊韓仲屏如今何在?”
“老朽已有三日來未曾晤面,他形蹤飄忽,神出鬼沒。”
梁丘皇在身旁革囊內取出一支荊刺針狀之物,長僅寸許,色澤紫紅,遞向匡散,道:“匡老所言逆徒厲害暗器是否是此物?”
搜魂閻羅匡散神情如常,淡淡一笑道:“原來梁丘院主屬下已遭此物暗算,想必悟出解救之藥,無足憂慮了。”
梁丘皇道:“在下不打誑語,未曾悟出解救之策,但在下知道這是天生毒物,不知產自何處?”
匡散笑道:“老朽約請梁丘院主來此,為的是懇賜解藥,以探出寶眷下落相報,其餘一概無可奉告,何況韓仲屏對老朽也不是推心置腹,請院主見諒。”
梁丘皇道:“並非是在下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倘在下奉贈解藥,事後在下焉知匡老過橋抽板?”
匡散哈哈大笑道:“老朽年時就木,生死本已置之度外,但梁丘院主非相信老朽不可,要知令高足手辣心黑,對院主怨毒已極,手段毒辣無與倫比,如老朽料測不錯,九如庵主師徒必死在毒刺之下,韓仲屏對老朽說過,非使院主日夕處於憂疑之中,這毒刺除了本身奇毒之外,更堅逾金鋼,專破縱有氣功橫練,循血攻心而亡。”
這話無疑明白告知梁丘皇,有否解藥俱無法迫使他搜魂閻羅匡散就範。
梁丘皇一點就透,淡淡一笑道:“匡老何以能知逼使你再出江湖,乃在下所設之計。”
匡散道:“如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而且除了梁丘院主外,也無法使潞王言聽計從。”
梁丘皇點點頭道:“在下還要請問一句,潞王現雖事敗,匡老以閻羅令邀集當年同道能否為在下所用!”
匡散道:“老朽說過僅能相助救出寶眷。”
梁丘皇默然須臾,方始長嘆一聲在身旁取出一隻玉瓶,煩出九粒烏黑丹藥,道:“人各有志,不必相強,匡老志在隱逸,在下非為圖霸武林,亦有難言之苦衷,除了匡老應允相救在下妻兒外,尚懇求一事,不知能否鼎力成全。”
匡散心知其意,故作不解,道:“院主請明白見告。”
梁丘皇欲言又止,神色之間似強抑著激動憤怒。
匡散目注梁丘皇微笑道:“梁丘院主如同芒刺在背,非欲拔之而後快麼?韓仲屏武功機智並非昔日可比,要手刃他恐非易事?”
梁丘皇見匡散猜破他心意,不禁暗感駭然,道:“此逆不除,有何面目立足於江湖?”
匡散哈哈大笑道:“不論事非曲直,韓仲屏逆師有悖倫常總是不誤,老朽雖無能為力,但院主救援寶眷脫困之際,必與韓仲屏碰面,到時院主是否能一擊將殺,那就端在院主自己了。”
梁丘皇聽出匡散有暗助之意,不禁大喜,暗道:“到時必不讓你置身事外。”佯裝感激之色道:“但不知匡老何時給在下回音?”
匡散道:“凡事願速則不達,月內必有佳音回報。”
梁丘皇立即告辭。匡散吩咐將蓬舟傍岸。
梁丘皇躍落江岸,目送蓬舟順水而下,片刻杳失在雲水蒼茫遠處。
翟羽、尤際雲等人目睹梁丘皇返回,面色陰沉不定,競相探詢。
梁丘皇便把前情告知。
翟羽道:“恕屬下膽大放肆,我等形蹤俱落在叛徒掌握中,防不勝防,院主若不給匡老鬼解藥,匡老鬼還心存顧忌,如今我等更是危機四伏。”
梁丘皇陰惻惻發出一聲冷笑,道:“本座真給瞭解藥麼?匡老鬼未必逃得了本座掌握,有一點翟堂主說得不錯,我等形蹤暴露,他暗我明,防不勝防,如不撤走,我等難逃毒手。”
翟羽道:“請問院主率領屬下等撤往何處?”
梁丘皇略一沉吟道:“撤回三才院。”
自狄洛離開三才院後,三才院就空著,僅二三老弱留守,狄洛等人始終下落不明,翟羽雖覺不妥,卻不敢明言。
梁丘皇又道:“一個對時後,匡老兒必然尋來,諒他必然聽命於本座,隨即命尤際雲追上孔洪將事辦妥回三才院,其餘嚴密戒備。”
子夜剛過,梁丘皇獨坐室中默然沉思,只聽門外傳報匡老英雄來訪,梁丘皇嘴角不禁泛起一絲得意詭譎笑容,高聲道:“本座出迎!”快步趨出。
搜魂閻羅匡散目睹梁丘皇出迎,面色忽變冷森肅沉,嘿嘿一笑道:“梁丘院主算準了老朽定會獨自尋來。”
梁丘皇微微一笑道:“匡老別生氣,請廳內坐。”肅客請入,分賓主落座後,又道:“匡老莫非心疑在下所贈的不是解藥麼?唉,匡老誤會了,解藥確實不假,此刻無心火煎熬之苦便足以證明,但此乃以毒攻毒,匡老感覺心神怔忡不寧,手足發麻,這不要緊,四五日俊即自然消失,但須另服一味丹藥。”
匡散淡淡一笑道:“院主認為如此做便可迫使老朽就範了麼?不錯,鎖神散尚加了幾味不知名的毒,僅院主有獨門解藥,旁人無能解救,但院主別忘了你身罹荊棘之毒,現雖逼聚在空穴內,發作之時猶比老朽更早更苦,普天之下也只有令高足韓仲屏可解救。”
梁丘皇雙眉一剔,寒芒猛閃,冷笑道:“匡老,你不知你隻身闖入虎穴,有來無去的危險麼?”
匡散掀髯宏聲大笑道:“老朽早把生死置之度外,你豈奈我何,院主別自恃不解奇毒及五十三名殺手便可穩如泰山,要知令高足臨行之時曾謂院主心性狠毒,不啻蛇蠍,決不可信任,蒙賜不解奇毒及霹靂雷珠,老朽如不安然返回,院主五十四人立即身化濃血,炸成灰燼。”
梁丘皇聞言不禁面色大變。
突見一名殺手飛掠入來,向梁丘皇附耳密語。
梁丘皇面色變了變,右手一揮,示意這名殺手退出。
匡散微笑道:“想必院主聞知貴屬一人命喪不解奇毒身化濃血,另一人在霹靂雷珠下炸成灰燼屍骨無存。”
梁丘皇道:“匡老,你我二人可說是棋逢對手,將遇良才。”
匡散道:“搜魂閻羅,犯者必死,四十年後威名猶在。”
梁丘皇略一沉吟,慨然笑道:“在下前贈解藥確然不假,不料匡老竟生誤會。”說著取出一隻瓷瓶,傾出三粒清香襲人硃紅丹藥。
匡散接過,立即告辭,宏聲道:“老朽回去服下,倘無絲毫異狀,非但老朽在這四外伏椿全部撤走,而且老朽說話算話,月內定可查明寶眷下落奉告,否則院主及貴屬五十三人無一倖免身化濃血之危。”言畢飄然邁出。
梁丘皇面色異樣難看,把匡散怨毒入骨,卻無可奈何。
門外忽傳來語聲道:“屬下喬顯求見。”
梁丘皇道:“進來!”
只見走入一個瘦長神態驃悍,目光炯炯如電身著玄色長衫中年漢子,趨前躬身行禮。
梁丘皇道:“喬賢弟免禮,事辦得如何?”
喬顯道:“稟院主,各大門派內應均奉命下山清除兇邪,院主這一著委實神機妙算,不露半點痕跡!”語聲略略一頓,又道:“方才屬下目睹搜魂閻羅匡老鬼,院主為何縱使離去,徒貽後患。”
梁丘皇嘆息一聲道:“本座也是投鼠忌器,與其本座殺之,反不如假手各大門派。”
“院主說得極是。”喬顯道:“從離開五行院後,院主已習成曠絕奇學,屬下等因院主刻意傳授,功力大進,就不倚仗不解奇毒也能捭闔縱橫,圖霸武林,院主請莫再猶豫遲疑。”
梁丘皇淡淡一笑道:“這點本座豈能不知,但妻兒猶陷在惡徒之手,何況惡徒竟然也將不解奇毒配方得到手中,為此本座不得不投鼠忌器,為今之計,莫如設謀除卻惡徒,將妻兒安然救出後再作道理。”說著又道:“喬賢弟可查出門主及狄院主下落麼?”
喬顯搖首答道:“屬下奇怪得很,門主及狄院主猶若石沉大海,杳無音訊,三才院手下也似在這個人世中消失了一般,難道均遭了毒手不成。”
梁丘皇嘆息道:“本座不信就查不出一絲端倪,為振興六合門,本座意欲近日轉回三才院,喬賢弟奔波勞累,下去休息吧!”
喬顯欠身施禮道:“屬下告辭。”轉身走出,忖思院主為何不問自己辦事詳情命他離去之故,與向來行事大相違悖,行走之間,卻遇上翟羽。
翟羽本與喬顯莫逆,拉著喬顯走入自己居室聚飲晤談。
喬顯說起梁丘院主神情大異尋常,恐當斷不斷,反受其亂。
“這也難怪,喬兄剛到,無人告知內情所以喬兄不知。”翟羽道:“喬兄在今日之前知否院主尚有妻兒家室!”
喬顯不禁一怔,道:“院主自離開五行院後,偶然告知他尚有妻兒陷身在番酋呼延罕手時,現呼廷罕兵敗成擒,院主又命西門賢弟四人趕往救出虎口,難道未救出麼?唉,愚兄怎麼一時想起亦未詳細詢問。”翟羽便把詳情告知喬顯囑道:“此事院主一直諱莫如深,即使小弟也無從知道原因。”
喬顯目中怒光迸吐,厲聲道:“原來院主所說惡徒就是小賊韓仲屏,此人不除,後患無窮。”
“所以孔洪領院主之命,去將郗南鴻押送前來,以郗南鴻抗禦韓仲屏可穩操勝算。”
喬顯冷笑道:“緩不濟急,遠水救不了近火,愚兄此次非但圓滿達成了任務,而且邀約了甚多武林同道,無奈院主為了叛徒韓仲屏前車之鑑,非其親信不能掉以輕心大意,這不要緊,愚兄以為院主不可信賴匡散老賊,因他本與小賊狼狽為奸,一丘之貉,匡散哪有不知院主妻小囚禁之處!是以愚兄決為院主分憂解恨,探出匡散藏身之處,再抽絲剝繭,其他一切無不迎刃而解了!”
翟羽見他說得未免太容易,將信將疑,正要開口勸說務須慎重,卻不料喬顯話聲一落,身如電閃人影已杳。
梁丘皇此時身形忽在門外現出,跨入室內。
翟羽不禁駭然變色。
梁丘皇淡淡一笑道:“難得喬賢弟如此忠義,深獲我心,讓他去吧!諒此刻匡老兒黨羽俱已撤走,你傳本座之命,以進為退,分向撤往三才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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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雙駒華麗套車在山道上飛馳著,馬是關外良駒,一黃一黑,通體毛片雪亮,車是前後兩個廂坐,故而比平常的套車來得寬敞,朱漆殷紅般異常醒目,車內帷幕垂蔽。
車前車後簇擁著十數騎,騎上人都是勁裝捷服,肩上兵刃絲穗飄揚,神態嚴肅,兩道眼神不時向兩側覦望,如臨大敵。
車把式高踞轅頭,手揮長鞭響起叭叭破空聲響,煙塵滾滾,洶湧漫空。
日影已斜,暮色蒼茫,車馬遠逝之際,道上忽閃出一男一女,正是葛林李如霜夫妻二人。
葛林笑道:“霜妹,不知你是否發現孔洪、尤際雲兩人已易容改裝避人眼目。”
李如霜頷首嬌笑道:“小妹倒不顧忌兩賊,憂慮的是葉少俠能否趕到,屆時若引起沈夫人誤會,那就不可收拾了。”
葛林略一沉吟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錯過今晚,梁丘皇前途已派人接應,萬一郗南鴻喪命,沈夫人又滋生誤會,更事無佐證恐弄巧成拙,你我速趕往前途吧。”雙雙騰身如飛掠去。
疏星幾點,冷月迷濛。
道旁山窪孤零零現在一家矮簷柳林旅店,那華麗套車馬匹裝在椿上,店內微現燈光,昏黃悽迷。
店南數十丈外一雙鬼魅人影站在合抱大樹下竊竊低語,一人話尚未了,突臉色大變,雙眼努瞪,口噤不語。
另一人發現有異,情知不妙,張口欲發出嘯聲示警,猛感頸後一麻,便自仰面倒地。
匪徒共是十二人,六人一組輪值,分三向巡守,稍有異動即可呼應相援。
這面兩匪已中暗算,其他四匪亦相繼受制。
約莫一盞熱茶時分過去,孔洪與尤際雲自店內現身而出,跨出後即站在門首,尤際雲在身旁取出一隻形如筆角之物,就唇吹起嗚嗚聲響,高低疾徐不定。
尤際云為搜魂閻羅匡散神不知鬼不覺把信函塞在自己身上後,便自提高警覺,不敢掉以輕心,深知匡散和韓仲屏無一不是好惹的人物,詭計多端,心狠手辣,雖說此行異常隱秘,難保又在韓仲屏眼目之下,故而如此謹慎。
這時,尤際雲只覺布伏暗椿久無回聲,就知不妙,急向孔洪道:“果然不出小弟所料,速戒備迎敵!”
只聽隨風傳來冰冷澈骨語聲道:“來不及了。”
凌空忽飄間落下三個蒙面執劍人,一字掠開,中立蒙面人冷笑道:“孔洪、尤際雲,此刻如束手就縛,可免你們一死。”
兩人一聽對方竟識破自己行藏,不禁駭然猛凜。
客棧內還有四匪聞聲知警,不出反退,俱掩藏著一間客房外。
那間客房一明一暗,明間只見一身著黑袍婦人,耳聞屋外喝叱聲起,面色變了變,倏地撥出肩後長劍,意欲出外一瞧,忽聞裡間似起了一個落腳微聲,旋風似地握劍掠入裡間,只見苗疆少主郗南鴻仍直挺挺躺在床上,事先已點了喉穴,瞑目安詳沉睡,案前一盞油燈昏黃闇弱,並無何異狀。
黑衣婦人不禁一怔,暗道:“這落腳微聲我聽得清清楚楚,難道聽錯了麼?”
驀地,角隅忽傳出細微語聲道:“老夫人,可容在下一見麼?在下並無惡意,老夫人請勿出聲。”
黑衣婦人循聲望去,不知何時角隅卻立著一帶刀少年,就看昏黃燈光映著下竟然瞧出是一俊美少年,及至瞧清了貌像,不禁失聲驚道:“是你!”
“在下葉一葦,奉命交還一件信物。”
葉一葦雙手託著一支巧工打造的鳳簪,晶澈雙目注視在黑衣婦人臉上久久不移。
黑衣婦人接過鳳簪,似喜不自勝,道:“你就是天南雙燕堡少主葉公子麼?”
“在下正是!”
“這鳳簪是何人命公子交與老身?”
葉一葦恭謹答道:“是家母交與恩師,在下奉恩師之命面交老夫人。”
黑衣婦人忽輕笑一聲道:“我真的老了麼?”忽雙目似含深意注視了葉一葦一眼,詫道:“公子不是在雙燕堡為毒罹害?系何人治癒?”
葉一葦道:“在下實未罹毒,那是混淆視聽之計。”
黑衣婦人展顏笑道:“大妹子靈慧妙計,我差點錯怪了地。”說時望了床上的郗南鴻一眼,接道:“也冤屈了郗少主,幸虧近年來醒悟前非,輕易不願戳殺宵小之徒,不然郗少主早做了手底冤魂。”
葉一葦道:“其實郗少主乃一孝子,更俠肝義膽,是個鐵錚錚的好男兒,老夫人請原諒其無禮頂撞之罪。”
黑衣婦人微微一笑道:“不錯,他似嫌剛愎自用,非但隻字不吐,寧死不屈,而且破口大罵……”說著忽搖首道:“這些都事過境遷,不用提了,外面現激搏猛烈,那梁丘皇手下十二人個個都武功極高,公子帶來的人恐不是敵手,不如讓老身……”
話尚未了,房外突掠入尤際雲,刀光疾閃,其快已疾揮向葉一葦而去。
黑衣婦人驚叫出口,突目光呆住,只見尤際雲刀勢極快,已砍抵葉一葦胸前,卻為葉一葦五指捉住。以她的目光銳利,竟無法瞧見葉一葦是怎麼出手的,不由驚喜不勝。
尤際雲一刀劈出,勢逾奔電,猛感虎口發裂,如同砍實在金鋼上,反震之力循著刀身襲臂湧向內腑,無異千斤重擊。
只見尤際雲右手長刀急垂落下,面色驚悸,張嘴溢湧黑血,仰面轟然倒地氣絕斃命。
黑衣婦人雙眼睜得又圓又大,似驚奇已極。
窗外傳來數聲淒厲慘嗥,飄回夜空,令人悚耳心驚,毛髮聳立。
驀聞屋外傳來蒼老語聲道:“沈夫人,可容老朽一見否?”
黑衣婦人聽出語音是誰,喜笑顏開道:“衛老是你麼?我料測衛老無兇折之理,果不其怨。”
巧手翻天衛童邁步進入,望了昏睡床上的郗南鴻一眼,笑道:“沈夫人多年不見,老朽知你隱秘本來面目,費盡心機查明當年疑案之兇,委實難得,你我不如去往前廳敘話,此處讓葉賢侄解救郗少主吧。”
黑衣婦人含笑應了,與衛童走出,接著走入白玉峰、趙鼎兩人,用化骨散把尤際雲屍體化去後退出。
葉一葦走向榻前,嘆息出聲,伸指解開郗南鴻睡穴。
郗南鴻睜眼醒來,只覺眼前人影模糊,及至視力恢復,辨識清楚後不禁喜出望外,詫道:“葉少堡主真是你麼?兄弟為人閉住穴道,無法動彈……”
葉一葦忙道:“郗兄別急忙說話,小弟對郗兄遭遇並不知道多少,好在以後旦夕見面,可與郗兄剪燭西窗,促膝長談,此刻且容小弟詳敘別後經過。”說時欠身坐在床沿,兩手十指緩緩鬆開郗南鴻封閉的穴道,一面敘述別後詳情。
郗南鴻自被擒後便閉住各處重穴,雖行動宛如常人,卻無法施展武功,且封制日久,血行滯凝,經脈較萎,只覺葉一葦手指所觸之處,其熱如炙,舒泰無比。
葉一葦所言自然還有隱秘,那卻是他自身之事,不足為外人道也,簡單扼要,詳明不繁。
郗南鴻傾聽雙眉不勝軒動,似不勝駭異,長嘆一聲道:“難怪那位老夫人處置兄弟未免過辣,原來誤會葉少主遭毒所害系兄弟所為?兄弟已明白其中究竟,胸中了無仇恨之念,聞得梁丘皇已日暮途窮,誠乃可喜可賀。”
葉一葦忽舉掌疾拍在郗南鴻胸後命門穴上,笑道:“好了,你我速去川堂。”
郗南鴻一躍而起,整了整長衫,長施一揖道:“相救之德,沒齒難忘,容後圖報。”
葉一葦道:“些許小事何足掛齒,郗兄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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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道上行人絕跡,一片寧靜,惟風動林木,濤起天籟。
這條山道本就局僻,所經之處甚少人煙,雖可容車馬通行,但由於沿途林莽榛密,不時發生猛獸傷人情事,尤其百里外紅箭峽傳聞有匪盜盤踞,未聞有打家劫舍,卻常常行旅失蹤,故商旅視為畏途,擇此山徑而行者,多系孔武有力,成群結隊者或江湖人物才得安然無恙。
傳聞儘管傳聞,可是沒有任何人瞧見匪徒及猛獸,瞧見的人不是失蹤即是屍骨無存,因事無對證,苦主申告官府,官府雖派人搜尋亦是敷衍了事。
尚未到午刻,濃密森林內隱隱似有對語聲,只聽得郗南鴻低聲道:“衛前輩算準了梁丘皇必派人來接應麼?”
衛童答道:“梁丘皇因形勢險惡,杯弓蛇形如置身危城,急於奔回三才院,所以僅遣孔洪一人,事後想起不妥,又遣尤際雲趕去與孔洪同行,目前三才院現闐無一人,他輕而易舉的據有,但郗少主你事關重大,恐孔洪、尤際雲兩人無法達成任務,更不能出任何差錯,老朽斷定他必遣人趕來接應,從三才院到此,計算途程,最遲傍晚時分定將趕至。”
“老前輩料事如神,晚輩自愧不如。”郗南鴻道:“請問老前輩,那位沈老夫人真是葉少堡主親生母親麼?”
衛童輕輕嘆息一聲道:“一點不假。”
郗南鴻心知葉一葦與沈老夫人之間必有一段武林秘幸,卻未便啟齒詢問。
巧手翻天衛童似察知郗南鴻心思,笑道:“箇中內情,日後自知,目前還是對付梁丘皇,如何迫使他牽出身後主兇。”
郗南鴻道:“這位主兇隱居幕後,必非常人,家父之事也是此人指使梁丘皇做的麼?”
衛童搖首道:“未必,郗少主知否翠玉古佛當年往事?”
郗南鴻聞言目中怒光逼吐,冷笑道:“晚輩倘不是家父被害,毒珠被竊,翠玉古佛現蹤,也不會趕往雙燕堡引起偌大的風波。”
衛童笑道:“一飲一喙莫非前定,微風實起於蘋末,即使郗少主不去雙燕堡,這場風波也是難免,你方才所言只是後果,並非前因。”
“晚輩後生末學,當年北天山尋寶只聽得傳說,先父亦未參預其事,故而不明。”郗南鴻目注衛童道:“前輩當年去了北天山,是否賜告晚輩。”
衛董道:“老朽去是去了,卻晚了一步,幾乎粉身碎骨,只知這位主兇蒙面黑袍,老朽如果知道他是誰,也不會蹉跎歲月十餘年了!”說著語聲略頓,又道:“十餘年來,老朽胡亂摸索,竟找不出一絲端倪,偶經嶺南,無意發現燕雲三梟形蹤可疑,探出三梟竟帶來了一尊就是昔年北天山黑白兩道高手亟欲攘奪之佛門三寶之一翠玉古佛,急欲獻作葉堡主作為壽禮……”
郗南鴻恍然哦了一聲道:“原來是前輩施展神偷絕技,以膺換真,可笑燕雲三梟在武林中也頗負盛名,竟始終不曾察覺。”
“因為他們在途中不敢展視。”衛童嘆息一聲道:“倘非如此,老朽也不會查出梁丘皇竟是關鍵人物,當初老朽原以為梁丘皇就是主兇,後經抽絲剝繭,才知梁丘皇是串謀,身後尚另有其人。”
郗南鴻詫道:“前輩是如何查出的?”
“就從郗少主你身上查出。”
郗南鴻聞言不禁面色一變,似大感惶惑。
衛童笑了一笑,道:“你我長話短說,從丘象賢等人身上所罹之毒,有不可解的也有介乎可解之間的,郗少主自然清楚,毋庸老朽細說,然郗少主竟無可解救,由此老朽與葉賢侄料測令尊必尚活在人間,身罹亦是可解不可解之間奇毒一種,當然郗少主與葉賢侄以後一見如故,其中隱秘或已相告葉賢侄……”
郗南鴻答道:“不敢隱瞞前輩,晚輩已告知葉少堡主,前輩料事如神,晚輩難以企及。”
衛童道:“郗少主知否梁丘皇身旁有一名叫毒叟之人。”
郗南鴻冷笑道:“家父就是被他所害,無如不知此賊的真實來歷,更藏處異常隱秘,即使五行院中人也不知有無毒叟的存在。”
衛童長嘆一聲道:“郗少主無須懊惱,這些日後自會水落石出,梁丘皇為何命毒叟前往苗疆臥底博取令尊信任,原因不外他受了主兇鉗制,無力抗拒,他又是雄心勃勃,無日不思霸尊武林,縱橫天下,卻因受人鉗制,再妻兒又為番酋軟禁,逼使他投鼠忌器,首鼠兩端,為欲伸展私慾,如不先解除心頭恐懼,實難達成願望,由是才有謀取不解奇毒及佛門三寶情事,怎料郗少主將不解奇毒配方竟然告知葉賢侄……”
郗南鴻笑道:“梁丘皇認為不解奇毒只有家父及毒叟兩人知道,而且認為家父已然身死,晚輩決然不知,大概梁丘皇已然有悟受愚,晚輩因此遭擒。”
衛童搖首笑道:“並非全然如此。”
郗南鴻詫道:“為了何故?”
衛童微微一笑,取出一支荊刺,道:“就是為了這隻毒刺,梁丘皇急於知這毒刺產處及有無解藥,故命孔洪及尤際雲押護郗少主去三才院。”
郗南鴻目睹毒刺,大感驚異,詫道:“此物不知何名,自家父罹毒後,晚輩千方百計尋求解救之藥,不惜冒盡險難前往瘴癘沼澤之處無意發現此物,欲以其內毒液以毒解毒,卻無甚功效,在下欲當作暗器使用,但刺內毒汁亦未尋得解救之藥,輕者體內感覺不適,腹中翻湧欲嘔,血行漸緩,臟腑如絞,苦痛不勝,重則立即麻痺身死,那日在夏口時與葉少堡主語及此事,葉少堡主索贈及詢問產處,晚輩贈與一袋毒刺及告知產自何地,莫非葉少堡主……”
衛童右手一搖,道:“老朽告知郗少主一項大為欣喜消息,這毒刺摘取甚多,不但研悟配製得有解藥,而且令尊亦可解救。”
“真的麼。”郗南鴻驚喜莫名,道:“前輩不是寬解晚輩憂心,故作此言。”
衛童正色道:“老朽怎能輕言謊言!”忽面色微微一變,凝身靜聽有頃,冷笑道:“果然不出老朽所料,梁丘皇黨羽趕來了。”右手一牽郗南鴻,雙雙隱去。
只聽一陣輕微零亂腳步聲隱隱傳來,來人似是不少,卻未施展輕功,裝著普通行旅。
驀然,山徑上現出一隊獵戶不下十數人,老少不一迤邐走來,穿著打扮與當地土著沒有什麼兩樣,肩跨箭袋胎弓,二手執著鐵叉,另捉著野兔山雉黃獐等屬。
他們唯一破綻引人疑竇的就是眼神不定,左右尋視,腳步點塵不揚,鴉雀無聲,本來山中獵人各有所獲,結伴而回,無不興高采烈,笑語喧譁,要不就是身旁帶得有酒,喝得醉醺醺地歌不成腔,顯然並非真正獵戶。
其中一個繞腮濃須方頭環眼彪形大漢行走之間,忽面色一變,猛然剎住腳步,仰面望了望。口稱:“怪事!”低聲說出異狀。
原來此人感覺有蓬細砂灑落頭頂,順著脖子墮入衣內,道旁本有一株大樹枝柯橫攫,疑於有人藏於橫柯濃枝密葉中戲弄於他,但又瞧不出絲毫可疑之處。
其餘三人聞言頓感有異,互打一眼色,分向飛撲而出搜覓。
遠處奇門禁制內站著葉一葦與孔洪兩人。
孔洪猶若雨中寒雞,愁眉苦臉,目光驚悸,一付無可奈何可憐相。
葉一葦道:“孔老師識得來人否?”
孔洪搖首苦笑道:“孔某一個均不認識。”
葉一葦微微一笑道:“梁丘皇離開五行院時帶走六十一名殺手,如今僅餘五十二人,尚有一老毒叟,在下倘臆測料不差,梁丘皇回到三才院後,避免精英損折,來的恐是黨附梁丘皇江湖兇邪。”
“少俠何以如此肯定?”
“梁丘皇派他們來接應孔老師的,恐途中有什差錯,在下原料其中必有一人乃梁丘皇手下,既然孔老師如此說,不如一試便知。”右手一揮,旗門內忽閃出一個與孔洪一模一樣的人。
孔洪不禁駭然張目,面色慘白如紙,只覺梁丘院主處處都墮入強敵算計中,趨向毀滅敗亡之途。
只見葉一葦向假孔洪密語數句,假孔洪身形一閃而杳。
那群獵人四散搜覓後,找不出一絲可疑,復又聚在一處,低聲商計。
驀地,假孔洪忽疾閃現出,趨前沉聲道:“各位似非本地獵戶,不如轉道而行,妄自前行一步必死無疑!”
那豹頭環眼繞須大漢認出是孔洪,面現驚喜之色道:“閣下是否就是孔洪老師?”
孔洪不禁大為驚愕,詫道:“尊駕為何認得孔某?恕孔某眼拙,請自以相告。”
“兄弟陝南駱天雷,受皮述侯老師之薦,奉梁丘院主之命而來。”說著取出一封書信遞與孔洪。
孔洪接在手中,道:“原來是駱老師,失敬。”隨即拆閱,又匆匆收置在懷內,接道:“院主防孔某途中有甚失閃,故命駱老師諸位趕來相勸,但,事情有點不妙!”
駱天雷詫道:“有何不妙?孔老師只有需用之處,敢不竭盡心力。”
孔洪苦笑一聲道:“孔某奉命趕往昆明,途中發覺甚多可疑人物隨後暗躡,他們雖志不在孔某,即感此行委實兇險萬分,幸而尤際雲亦奉命趕去,我倆均已易容改裝,對方顯然識破我等行藏……”
駱天雷道:“對方是誰?”
“還不是本門叛徒韓仲屏小賊。”孔洪冷笑了笑道:“為此孔某與尤際雲老師暗中商計,以聲東擊西之策,混淆對方眼目,由尤老師潛往昆明,孔某留在此處纏住對方……”
“孔老師僅孤身留此?”
“孔某已約請同道好友在此四外布伏。”
“尤際雲老師尚未轉回麼?”
孔洪正欲答言,忽聞遠處傳來一聲慘嗥,面色猛變,循聲穿空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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駱天雷等人剛剛要起步騰身隨著孔洪而去,忽凌空電瀉落下三個黑衣蒙面人,手持長劍,分三才方位立定。
一黑衣蒙面人陰惻惻笑道:“你就是駱天雷麼?助紂為虐難逃一死,聽我之勸,不如速速退回你那五鷹寨去,從此洗心革面,安份守己,還可落得一個善終。”
駱天雷性剛暴烈,雄霸陝南,作惡多端,殺人不眨眼,怎能受得了如此奚落難堪,大喝道:“殺!”
一群喬裝獵戶早棄置了鐵叉弓箭,自腰間掣出軟兵刃,聞得駱天雷殺聲出口,紛紛撲出兵刃砍向三蒙面人。
寒芒疾閃,只聽三聲嗥叫方出口外,三顆頭顱離肩而出,被鮮血衝起丈餘高下。
三蒙面人非但出劍奇快捷倫,而且是同一劍式,同一時間,連殺傷對方部位均不爽分毫,幾乎在一霎那間完成,藏身奇門內的孔洪不禁駭然咋舌。
葉一葦道:“孔老師,此三人出劍之快比起五行院殺手如何?”
孔洪苦笑道:“孔某等原就是殺手,自隨梁丘院主離開五行院後又加傳授苦練,自問技藝有成,堪可縱橫武林,難有匹敵,令孔某驚駭的是三人劍式竟與五行院殺手相同而更奇詭迅快。”
說話之際,駱天雷同行竟又有六人喪身在三蒙面人快劍之下。
駱天雷及餘眾不禁膽寒懾住,雖萌逃念,卻又困在三蒙面人三才方位中,隨便從何方逃走均無法倖免凌厲快劍之下。
突見一圓臉約莫三旬上下漢子雙手齊揚,發出一蓬銀針暗器,身形猛地一鶴沖天拔起,意欲穿空逃去。
只聽一蒙面人冷笑出聲,長劍疾掄一團寒-,身形上騰,劍化“追雲趕月”,灑飛一抹飛虹閃電,把襲來銀針悉數震落,切向那漢子雙足。
閃電未斂,一雙足踝應劍削落,血雨噴泉,那漢子發出一聲慘嗥,如斷線之鳶般摔墮下地,昏死過去。
駱天雷任憑他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兇徒,至此也不由自主地膽寒魂落,顫聲道:“朋友敢莫是要斬盡殺絕麼?”
那出劍的蒙面人已飛落在原處,冷笑道:“是駱老師非但不聽在下之勸,反以眾凌寡,怎怪得在下三人。”
駱天雷不禁無言以對。
林中忽閃出一個同樣蒙面黑衣人,高聲道:“孔洪一干匪徒俱已悉數就殲,獨不見尤際雲。”
“愚兄已然知道,尤際雲跑不掉。”蒙面人答後,忽掠在駱天雷之前迅疾無倫出指飛點了四處穴道。
駱天雷猝不及防,只聽全身骨骼剝剝一陣亂響,知是散功現象,不禁臉色慘變。
那蒙面人冷笑道:“駱天雷,在下饒你不死,讓你返回五行院稟報梁丘皇,就說我等絕不讓苗疆少主郗南鴻重落在他的手中,其餘的人都留下。”
駱天雷神情沮喪轉身蹣跚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