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鼓方敲,白河鎮上的一間旅店裏,悄悄地從後院院牆翻出兩個一白一黑的青年,黑皮青年年約二十四五,粗壯威武,白膚青年年在雙十左右,瀟灑秀拔,英華內藴。
兩青年向北門急步而行,離旅店稍遠,其中一個首先開口道:“諸葛兄,腳下慢一點,輕功我可是不行的。”
“我也不怎麼行。”
“你也不行?”
“兄弟我,擅長的是外家硬功和少林絕學羅漢拳,我師父因材施教,他説我天賦如此,拳法上將來可成為一代拳聖,輕功方面則難望大成。我聽了之後,立即對輕功的研習失去興趣,同時怕耽誤了拳法的成就,所以在這一方面就顯得不怎麼行。”
“舞春秋刀難道不會耽誤你的絕學羅漢拳?”
“唔,這個,春秋刀的分量重,借它可以練練腕力。……唔,到了,怎麼辦?”
“那邊有棵大樹,我們先去藏起來,看看情形再説。”
這時,碧空如洗,月明如銀。
榆樹林徒具“林”之名,它實際上只是一片空地,而且只是四周疏疏落落地有着幾株榆樹而已。此刻那片空地上,正面對面地,隔着兩丈左右的距離站着兩個穿長袍的人。上首站着的,年約三十四五,穿着一件竹布袍,那人正是日間酒店中所見,北邙兩絕三瘟中的人瘟歐陽長卿。下首的那個人和歐陽長卿年紀相仿,但長相卻英俊得多,劍眉星目,挺鼻方口,只是眼神不定,顯得詭譎!此人非別,正是天地幫的巡按堂香主,以一手歹毒無與倫比的暗器成名於武林的巫山淫蛟孫顧影!
這時只見巫山淫蛟一拱手道:“歐陽兄想定了沒有?冤家宜解不宜結,姓孫的和你們北邙三俠的那一段,算起來還是七八年前的陳舊往事,七八年來,三俠始終苦苦相逼,我姓孫的因為理屈一直趨避相讓,照理,彼此之間,早就該扯直才對!現在,北邙全派覆沒只在旦夕,上次在華山之南,我為了華山一名弟子竊聽敝幫剿滅北邙的秘密,不惜讓他負創帶走我姓孫的特有標誌,單就這一點,歐陽兄足可看出敝幫不怕開罪任何人,而與當今武一林各門各派勢不兩立的決心。我姓孫的由於對你們北邙三俠的一點前疚,故所以特地約你歐陽兄來此相見,只要歐陽見你點點頭,姓孫的擔保天地幫中少不了你歐陽兄一個銀牌舵主的席位,假如三俠同來,敝幫更是歡迎。”
歐陽長卿毫無表情地仰臉望望天色,然後緩緩地道:“淫蛟,你少做夢吧!”
一絲兇光自巫山淫蛟雙目中一閃而逝。
只見巫山淫蛟勉強地笑道:“識時務者為俊傑,尚望歐陽兄看清目前的武林大勢才好。”
人瘟歐陽長卿嘿嘿一陣冷笑,並未答言。
當人瘟歐陽長卿又一次仰臉望天之後,巫山淫蛟雙目亂轉,然後發出一陣陰惻側的冷笑,同時諷刺地説道:“想不到歐陽兄還有這一手,歐陽兄難道另外尚約了助拳的朋友不成?”
人瘟冷冷地道:“也許有,也許沒有,你姓孫的如果迫不及待,不妨現在立即動手,假如你姓孫的有所顧忌,現在掉頭走也還來得及!”
巫山淫蛟聞言哈哈大笑道:“姓孫的是個什麼角色,別人也許不知道,你們北耶三盤難道還會不清楚嗎?哈哈……縱令三瘟到齊,也不過是那麼一回事而已!”
這時,不遠處的一株樹蔭之後,一個細小的聲音道:“諸葛兄,是時候了,出去!”
“你不聽指揮了?好,一還給我那塊竹符吧,我自己出去。”
另一個細小的聲音忙道:“不,我去,我去。”
“沉住氣,好好發揮,準你吹最後一次牛,照我剛才的話做,巫山淫蛟並沒有什麼了不起!”
一聲洪亮的長笑起自空地之東、長笑聲中,一位年約二十四五,濃眉大眼,氣宇昂藏的黑皮青年,昂首闊步,旁若無人地漫步走向空地!
黑皮青年先朝人瘟歐陽長卿傲然微一拱手,道一聲:“歐陽老師你好!”然後緩緩走至巫山淫蛟前,朝眉頭皺得緊緊的巫山淫蛟冷冷地笑道:“淫蛟,你在這裏了,諸葛天找得你好苦!”
巫山淫蛟略退半步,大聲怒喝道:“你這黑小子是誰?”
黑皮青年哈哈一笑道:“假如我告訴了你小爺的真正身份,你還肯跟我走麼?”
巫山淫蛟訝聲叱道:“走到哪裏去?”
“他老人家喝醉了,害得我諸葛天跟這種下流東西多打好多無謂的口舌交道……”黑皮青年自語了一陣,迅然向巫山淫蛟亮出右掌,右掌上託着一塊三寸長兩寸寬,上面畫着一支酒葫蘆,色呈陰醬的竹牌,然後向巫山淫蛟沉聲喝道:“淫蛟,認得這個麼?此牌主人現在醉卧於鎮內藥王廟中,特命小爺持此信物相召!”
巫山淫蛟朝黑皮青年掌心中詳細地打量了幾眼,臉色頓然大變,只見他雙睛亂轉,勉勉強強地鎮定下來,冷笑道:“他,他找我作甚?”
黑皮青年訕笑道:“大概是請你喝兩口吧,沒有有什麼大不了?”
巫山淫蛟掉頭一頓足,人已拔起三丈來高,像一支靈燕似地,掠過一排榆樹樹頂,向黑皮青年來處沒身而去。
黑皮青年在身後哈哈大笑道:“姓孫的,你如果想跑,你的苦頭就大了。”
黑皮青年的大笑聲淹沒了極遠之處傳來的一聲慘嚎。
人瘟歐陽長卿如夢初醒地趕到黑皮青年面前,深深一拱道:“這個淫蛟確實難惹之至,我們三兄弟曾經和他交過好幾次手,但始終沒有佔到過便宜。今天若非五行少俠仗義出頭,我歐陽長卿還真不知道如何善後呢!”
黑皮青年朗聲一笑道:“歐陽老師也太謙遜了,今夜我諸葛天若不是擔心嚇壞我那位出道未久的司馬玉龍兄弟,我會輕易饒了他才怪!”
人瘟又道:“諸葛俠,我歐陽長卿可要失陪了,剛才從那廝口風裏聽出,天地幫在旦夕之間將對北邙有所不利,我準備這就連夜趕回去,向我們掌門天龍老人報告一聲,事先有所防範總是比較好一點。”
“天地幫?”黑皮青年又是一怔,但馬上改變語氣笑道:“噢對了,就是他老人家提到過的天地幫,唔,歐陽老師請放心,我們掌門人也在為這件事積極部署呢!”
人瘟訝道:“少俠不是説令師五行長者已趕往關外?”
黑皮青年故作神秘地微笑道:“我説的正和這一點有關!”
人瘟哦了一聲,自語道:“難道他老人家去請毒婦了?”
黑皮青年大笑道:“一點不錯,歐陽老師真是聰明人!”
人瘟臉色大霽,又向黑皮青年一拱手,道一聲“後會有期”,人已騰空躍起,三二個起落,使即消失在夜空裏。
空地上,此刻只剩下了黑皮青年一人,他四面張望了一陣,喃喃念道:“謝天謝地,我請慕天總算撿回了小命一條……咦,那個渾小子怎麼還不出來呢?”
於是,他開始壓着嗓門兒喊道:“餘……噫,司馬玉龍,司馬玉龍!”
聲音漸漸高了:“餘玉龍,餘玉龍!”
更高了:“司馬玉龍,餘玉龍,司馬玉龍,餘玉龍,餘玉龍……餘玉龍……真他媽的,餘玉龍,餘玉龍,餘玉龍!”
黑皮青年沿着空地喊了一圈,又將榆林前後左右找了個遍,哪裏還有他那個同來夥伴的蹤影?剎那間,黑皮青年顯得有點慌亂起來。他略略呆立了一下,然後向身後掃瞥一眼,拔足便往鎮門飛奔而去。
諸葛天回到客店,天已將近四更。
他喘息着摸向司馬玉龍的卧房,抬頭一看,房內燈火隱約,棋子聲音不絕,推門進去,燈光下,司馬玉龍正在悠然自得地擺着古棋譜!
諸葛天喘着氣怨道:“老兄,你是怎麼回事?”
司馬玉龍起身笑道:“請坐,請坐、天快亮了,我們談談,索性等到天亮後再睡。”
“你為什麼一個人偷偷地先回來?”
“別談了,老兄,小弟有生以來也沒有見過那種場面,有你在身邊我還不覺得怎麼樣,你一走,情形便完全不同了,我看到巫山淫蛟那副兇樣子,兩腿發軟,真打哆嗦,怎麼撐也站不穩,我怕我會嚇得喊出聲來害了你們,索性一走了之。諸葛兄,説起來真是十分對不起!”
“你替我出主意時還不是神色自若,頭頭是道?”
“老兄,你不知道麼?這就是俗語所説的能説不能行呀!”
諸葛天大眼一轉,忙問道:“以後的情形你都沒有看到?”
司馬玉龍搖頭道:“我還有那份膽量和閒情?”
“真可惜!”諸葛天慨嘆一聲道:“以後的發展真是驚險萬分,精彩極了。”
司馬玉龍眯着眼問道:“怎麼個精彩法,你且説來給我過過乾癮也好。”
“喝,精彩透了!”諸葛天立即眉飛色舞起來。
諸葛天又道:
你走了之後……那個什麼巫山淫蛟可真厲害,也可真刁。起初,他被我的威勢所鎮,倒還有點相信,待我説到令符的主人在藥王廟中等他去,他起疑了,他説,不管誰在等他,他都要向我討教兩招!
我諸葛天當然不在乎這一點,這一點,你小兄弟是知道的!但是,我因為是初次會見此人;摸不着他的深淺,便轉身示意人瘟歐陽長卿先上,人瘟當然不敢違反我的意思,於是,他們兩個交起手來了。
小兄弟,你猜猜看,後來怎麼樣了?嘿,你不在場,當然不會知道。別慌,把茶碗遞給我,冷了?不要緊,我渴得慌呢,好,聽我慢慢説……小兄弟,你猜怎麼着了?嘿,兩絕三瘟徒有虛名,那個歐陽長卿真是不濟,兩人鬥到緊急之處,淫蛟突然大喝一聲,雙臂齊揚,嗖嗖嗖,沙沙沙,暗器紛飛,活似滿天花雨!
我一看大事不好,如果我再不出手,那位人瘟仁兄便算是完定了。
當下我暴喝一聲:歐陽老師退,諸葛天來了!我在暴喝同時,速迅運聚全身內家真氣,以羅漢拳裏的絕招,“雙掌降虎”,雙掌向外一翻,劈出一股疾勁無比的掌風將淫蛟發出的暗器,半數掃落,半數掃歪,……喝,真是精彩極了。
小兄弟,我不是和你説過嗎?我的功夫全是陽剛的拳掌功夫,和別人專注意小巧之技的輕身功夫不同的。且説我雙掌震退淫蛟,救了歐陽長卿之後,淫蛟老羞成怒了,他像一隻餓虎似地向我撲過來,嘿,我諸葛天在乎這個?嘿嘿嘿,我當下發出一陣冷笑,右臂一揮,一招“縱虎歸山”,僅以五成功力向淫蛟格去,掌臂互接,通地一聲大響……兄弟,你猜怎麼樣了?
嘿,你當然不會知道,這一招接實,我挺立不動,那個淫蛟可受不了啦,只見他慘嚎一聲,張口噴出一口鮮血,朝我一指,一瞪眼,只説得一聲“諸葛天,你好”!説完掉頭就跑,我卻看得哈哈大笑!
之後,我向人瘟揮手道:“你去吧,沒事了!”人瘟向我説了很多感激不盡的話,我也懶得聽,四處找你不着,我僅略加盤算,便算定你可能是膽小怕事,先跑回來了,回來一看,果然不錯,唉唉,像你這般膽小,將來如何是好?唉唉,如何是好!
司馬玉龍聽得哈哈大笑。
諸葛天臉色一變,大聲問道:“你笑什麼?”
“開心極了!”
“開什麼心?”
“為你打跑巫山淫蛟感到痛快,為能跟你這樣一個人做朋友而高興!”
諸葛天臉色一寬,也跟着笑了。
司馬玉龍笑了好一會兒,然後忍笑説道:“諸葛兄,你真是個天才,餘玉龍佩服極了!”
諸葛天洋洋得意地道:“當今武林中像我這樣年輕藝高的人物不太多見呢!”
司馬玉龍笑道:“你真是武林一絕!”
諸葛天拍手道:“妙,妙,武林一絕,比北邙兩絕響亮得多,今後我就改稱武林一絕,小武曲就完全讓給我那個武當朋友司馬玉龍,我不要再叫小武曲了!”
説罷,二人相對大笑。
天,快亮了。
司馬玉龍笑道:“你會下棋麼?”
諸葛天搖搖頭。
司馬玉龍又道:“你會唱歌麼?”
諸葛天一拍大腿道:“拿手好戲,怎麼樣,要我來一段麼?”
司馬玉龍笑道:“小聲點,人家睡得好好的,吵醒了別人可不大方便,明天再欣賞吧!”
諸葛天不依道:“我唱低一點也就是了。”
“好,你就來一段吧!”
諸葛天於是捏起嗓門,興高采烈地拍着膝蓋唱道:
挨着靠着喲,雲窗同坐。
看着笑着喲,同枕雙歌!
聽着數着喲,怕着愁着喲,……早四更過。
四更過,情未足,情未足,夜如梭。
天哪,更深,更……妨什麼?
真是個字正腔圓,音韻柔和中另賦豪邁之氣。諸葛天唱畢,司馬玉龍真誠的喝了一聲彩,黑小子好像唱癮一發不可收拾似地,也不須別人催促,早細聲細氣地唱起另一支來:
東風柳絲,
細雨花枝,
好春能有幾多時?
韶華迅指,
芭蕉葉上鴛鴦字,
芙蓉帳裏鸞鳳事,
海棠亭畔鷓鴣詞,
……問鶯兒燕子!
司馬玉龍笑讚道:“想不到你諸葛兄除了武功高強之外,居然還能哼點曲子!”
“哦,這是曲子?”
“你不知道?”
“我,我不知道?我唱都會唱了,還會不知道它是曲子?嘿,笑話!我只是説……我的意思是,你小兄弟真是個知音,年紀青青的,居然也能聽出這是兩支曲子,不簡單,諸葛天佩服!”
司馬玉龍暗笑道:“這真是不吹不成諸葛天了!”
諸葛天向司馬玉龍反問道:“小兄弟,你會唱曲子麼?”
司馬玉龍搖頭笑道:“不會,不會唱,但是會編!”
“哦”
司馬玉龍從書箱內取出紙筆,想了一下寫道:
天悠悠,地茫茫。
牛馬豬,猴狗羊。
喲,人少畜生多……還有虎狼。
白玉碎,碧玉碎。
金銀紛飛,銅鐵飄墜。
天地崩塌了,天地崩塌了,一片灰。
諸葛天看了,不禁皺眉道:“這是什麼玩意兒?”
司馬玉龍誑他道:“這是關外頂有名的‘遊牧歌’,你不知道?”
“噢,噢,好像聽人説過……小兄弟,它怎樣唱?”
“怎麼唱都可以!天亮了,你帶回房去,隨你自加譜子,明天你唱給我聽,唱得好,我有好東西送給你!”
第二天晌午,諸葛天推門而入,向司馬玉龍催促道:“都準備好了,走吧!”
司馬玉龍道:“去哪裏?”
諸葛天訝道:“耍呀,不耍吃什麼?”
司馬玉龍搖頭道:“我要去巴陵!”
“我們要分手了?”
“我們一齊去巴陵!”
“一路耍過去?”
“不,你那幾件玩意兒肯毀就毀,不然就寄放這裏,有機會再回來拿。”
“吃什麼?”
“我吃什麼你就吃什麼。”
“那……那”
“那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你忘了你是堂堂正正的少林弟子?”
“對,”諸葛天聽到這句話可真高興了,“小兄弟你説得不錯,雖然我諸葛天存的是一片濟世之心,但一般人始終都認為這種行業是武人們的末路,既然你兄弟保證我毋須為衣食擔心,我還有什麼可丟不開的呢?”
“那就去收拾收拾吧。”
“你要不要先聽聽那支關外有名的遊牧歌?”
“上了路再聽。”
“你説你送我什麼好東西?”
“聽了再給!”
司馬玉龍提着一隻輕便衣箱,諸葛天提着一隻稍大的藥箱,二人出了店門,順着官道,向梁河進發,一路上,諸葛天幾次自告奮勇地要唱那支“遊牧歌”,都給司馬玉龍攔住,司馬玉龍告訴他:“欣賞一流歌手的歌喉,要有一種特別心情,才不辜負歌手和歌,而那種心情,我因為要想點別的事,所以現在暫時還沒有。”
“那麼你去巴陵幹什麼?”
“找一個人。”
“何許人?”
“你的朋友!”
諸葛天失聲道:“什麼,我的朋友?”
司馬玉龍笑道:“是的,你的朋友,你説過!”
“司馬玉龍?”
“司馬玉龍?”司馬玉龍大笑道:“我不就是司馬玉龍麼?何必去找?”
諸葛天也笑道:“餘兄弟,你這個人真風趣。”
一路行來,一個吹,一個逗,司馬玉龍愈逗,諸葛天愈吹,真是逗得厲害吹得兇,笑笑鬧鬧,頗不寂寞。司馬玉龍逐漸發現,諸葛天雖然年紀比他大,卻是一點城府沒有,他依然有着一顆潔白無瑕的赤子之心,吹,是唯一僅有的毛病!
俗語説得好,江山好改,本性難移,無論使用什麼方法,明點暗喻,諸葛天這種吹牛的毛病總是糾正不了,司馬玉龍不願也不忍去拆穿他,他以為一個人能保持他的本性,才是最可愛的人,同時,這種在別人眼光中的“毛病”,也正是諸葛天生活的憑藉,萬一拆穿了,他知道,諸葛天將會感到一點生趣沒有。
第五天,他們渡過了梁河,走在香溪附近的山道上,前面忽然走來兩個人!那是兩個老人一男一女;男的髮鬚皆白,女的一臉雞皮。男女生相均極醜惡,四隻眼球裏,兇光隱露。
諸葛天因為自顧談説他那永遠説不完的,學藝少林的往事,沒有注意。司馬玉龍雖然低着頭走,但那只是為了避免引人注意而故意如此,以他現有的一身驚世駭俗的功力,他身遭十丈方圓之內的動靜,仍然逃不過他的監視!
老遠的,司馬玉龍就看出來人正是天地幫中和楊花仙子同一等級,但排名卻還在楊花仙子之上的兩個銀牌舵主!司馬玉龍心念一動,忙在諸葛天腰間推了一把,説道:“唱那支遊牧歌吧,諸葛兄,小弟的情緒來了!”
“真的嗎?”
“當然。”
“那太好了!”
“嗓門放開點!”
“要有丈夫氣概是不是?”
“對,快一點。”
那兩個銀牌舵主愈走愈近了
諸葛天拉開粗獷豪邁的嗓子高聲唱了起來:
天悠悠,地茫茫。
牛馬豬,猴狗羊。
喲,人少畜生多……還有虎狼。
白玉碎,碧玉碎。
金銀紛飛,銅鐵飄墜。
天地崩塌了,天地崩塌了,一片灰。
兩個銀牌舵主愈走愈近,諸葛天則愈唱愈響,愈唱愈高興,司馬玉龍低頭走着,表面上像在欣賞諸葛天的歌喉,暗地裏卻在全神注意着那個天地幫銀牌舵主在聽到歌詞後的神情變化。
那兩個銀牌舵主,起初並未在意,只是好奇地向諸葛天瞟了一眼,繼續走過來。但當諸葛天以明晰雄正的聲音重複着尾段“天地崩塌了”的疊句時,形同夫婦的兩個老人不由得都是驀然一怔,跟着,二人均斜着眼角。對諸葛天的歌聲留意起來。等到諸葛天唱完第二遍的最後一句,兩個銀牌舵主的臉色,同時變了。
二人狼狠地朝諸葛天瞪了一眼,然後擦肩而過。
諸葛天只顧唱得起勁,對於兩個銀牌舵主的來和去,絲毫沒有在意。
唱完,他掉臉向司馬玉龍得意地笑説道:“如何,兄弟?”
司馬玉龍微笑道:“不錯!”
“我唱好了,”諸葛天迫切地道:“你説……給我……一樣什麼好東西?”
司馬玉龍微笑道:“不能等到歇下腳來再説嗎?”
又走了一段,司馬玉龍藉着指點路邊的景色,迅速地向身後掠了一眼,果然如他所料,那兩個銀牌舵主業已折回頭,此刻正遠遠地綴在他們的身後。
傍晚時分,他們落了店。
司馬玉龍吩咐店小二帶着諸葛天到後院去選房間,他自己則向茶房要了一壺茶,靠在前廳一角,靜靜地留意着店口大街。不消片刻,那個滿臉雞皮和那個鬚髮均白的兩個銀牌舵主果然進了門。司馬玉龍連忙端起茶來低頭啜飲,兩個銀牌舵主在屋中略一張望,便隨着哈腰招呼的店夥計向後院走去。
這時候,諸葛天已經放好了行李重新走出,向櫃上要了酒菜,然後朝司馬玉龍走來、還沒有坐定,使即誕臉笑道:“餘兄弟,現在算是歇下了腳麼?”
司馬玉龍點點頭。
“那麼快説罷,”諸葛天高興地道:“你有什麼給我?”
司馬玉龍仰臉眯着眼道:“你的遺囑寫好沒有?”
“遺囑?”
“不然我怎知道萬一不能交給你時又交給誰?”
“難道要等到八十年後才能兑現?”
“不,明天!”
“啊?你瘋了?”
“假如我瘋了,也應該是由於你的永訣而傷心過度。”
諸葛天瞪眼怒道:“有就給,沒有就拉倒!為啥耍了賴不算,還要咒着大爺玩笑?”
司馬玉龍吐了吐舌頭,忙道:“好好,給,給。”
諸葛天聞言轉怒為喜道:“這還像話……餘兄弟,快點拿出來吧!”
“兩件東西隨你選,但都得等到明天才能交付!”
“明天?好,沒有關係,説吧,兩樣什麼東西?”
“第一樣是本薄薄的手抄拳譜。”
“拳譜?啊,好極了!説説看,哪一門派的功夫?”
“這個不太清楚。”
“上面沒有字?”
“好像在封面上寫着什麼‘大羅三絕掌’的字樣。”
諸葛天霍然挺直上身,兩眼睜得大大的,一句話也沒説出來。
司馬玉龍故意吃驚道:“是一種很重要的武功麼?”
諸葛天脱口道:“當然嘍,你真是個渾小子,你難道不曉得當今武林六大名派的武功就以北邙的天龍三式和武當大羅神掌最為特殊?據人……不,據我師父正果老禪師説,大羅神掌雖然全套有八八六十四招,但卻以大羅三絕掌為神髓,和本派的少林羅漢拳只在伯仲之間;如果習得三絕掌,無異得到了武當絕學的一半!當然嘍,以我堂堂少林正宗弟子,本不希罕這個,但是,古人説得好,取人之長,補己之短,拿過來研究參考一番,也是未嘗不可。”
司馬玉龍故示悔意地頓頓足:“唉唉,早知如此,我……我,唉唉,真是。”
諸葛天雙掌按緊桌面,吃吃地道:“你,你,你又要耍這一套了?”
司馬玉龍故意喪氣道:“大丈夫一言既出,唉,第二件是……”
諸葛天神色一寬,連忙搖手道:“餘兄,不必説第二件啦,就是第一件,我選定了。”
司馬玉龍故意佯喜道:“真的?”
“當然。”
“謝謝老天爺!”司馬玉龍故意噓出一口大氣,喃喃自語道:“我總算留了一件更好的。”
諸葛天啊了一聲,心又動了。
“餘兄,第二件你説是什麼?”
“第二件於你諸葛兄更為有用,更為切合實際。”
“説説看。”
“不説了。”
“説,非説不可,這是我的權利!”
“嘿,你忘了你説你已選定了?”、
“噢,噢,餘兄,何必認真呢,大家都是好兄弟,説出來參考參考又有什麼關係。”
“除非你放棄第一件而選擇第二件。”
“假如第二件不如第一件呢?”
“我説第二件於你更為有用,更為切合實際!”
“真的?”
“當然。”
“我信任你。”
“你決定第二件了?”
“那,那……我想你該不是騙人的人……好,就算決定了吧!”
“你聽清啊!”
“説吧!”
“第二件是一口上好的楠木棺材。”
當朗一聲,諸葛天抓起桌子上的茶碗,便朝司馬玉龍扔去,司馬玉龍早有準備,一偏身,茶碗由司馬玉龍肩頭飛過。直奔剛由後院走出來的那個鬚髮皆白,兩眼兇光隱現不定的銀牌舵主,銀牌舵主一聲驚噫滑步閃身,茶碗落向他身後五六尺的地面,砸得粉碎。
客店裏的夥計,聞聲立即聚攏來五六個,那個銀牌舵主沒看清前面一段,以為諸葛天此舉系對他專門而發,再加上諸葛天白天唱的歌,越發以為他們老兩口子料得不錯,當下鐵青着臉色,冷哼一聲,邁步便向諸葛天大踏步而來。
店夥計們知道要出事,一齊圍向那個白髮白鬚的舵主,異口同聲地央告道:“老爺子,有話好説,有話好説。”
白髮舵主兩臂微微一分,五六個店夥計滾球似地向兩邊翻跌出去。
司馬玉龍低聲急説道:“諸葛天,趕快擺譜兒,來人有武功!”本待咆哮的諸葛天,一見此狀,臉色大變,在聽得司馬玉龍的吩咐後,彷彿驀然警醒,當下乾咳一聲定了定心神,抱拳橫胸,大聲冷笑道:“在下少林正果禪師門下嫡傳諸葛天,新近受五行公孫長者之託,想在湖廣這一帶監視監視那個新興的什麼天地幫的動靜,不意因和敝友爭執而侵犯到尊駕,……朋友,咱們如能兩了最好,不然的話,請朋友先去後面院子,諸葛天願以少林末學陪朋友走上兩招!”
諸葛天的嗓門子本來就洪亮,再加上有意“施為”。這一番話的言詞雖然突兀,語氣卻是鏗然鏘然!
司馬玉龍在心底微微一笑。
那個天地幫的白髮舵主本是氣勢洶洶而來,經諸葛天這一番念道:腳下立即止步,寒着臉,雙目兇光暴射,哦了一聲,放落眼皮,遮去兩眼兇光,向諸葛天一拱手,領笑道:“原來少俠竟是少林門下,這樣説來,這點小小誤會可算不得什麼了。”
諸葛天見數語生效,膽子大寬。他居然沒有聽出白髮舵主的弦外之音,洋洋自得地又道:“諸葛天承情了,恕在下眼拙,老人家如何稱呼?”
白髮舵主哼了一聲,冷冷地道:“老夫兩口子人稱青城雙煞,名號不雅,尚望少林少俠你不要見笑才好!”
説罷,微一拱手,轉身退入後院。
司馬玉龍暗吃一驚。什麼?這兩個老傢伙原來就是無惡不作,殺人無數,被武林正派人物趕得銷聲匿跡了十幾年,武功和巫山淫蛟只在伯仲之間的青城雙煞追魂婆子和追魂叟?
再看諸葛天,已廢然跌坐座椅裏,臉色蒼白,兩手顫抖,這時正端起滿碗的酒,沒命地往嘴裏倒。
司馬玉龍引頸悄聲道:“怎麼樣,兄弟?拳譜和楠木棺材哪一樣於你更為有用,更為切合實際?”
諸葛天放下酒碗,大眼一瞪,待要發作,旋又搖搖頭,深深地嘆了一口長氣。
司馬玉龍微笑着悄聲又道:“對不對,假如你選的是拳譜,你説你要不要立還?”
諸葛天實在忍受不了了,他一拍桌子,怒叱道:“姓餘的,少鳳涼,大魚吃小魚,小魚吃蝦米,我諸葛天別的能耐沒有,宰你姓餘的卻是足夠有餘,像你這樣幸災樂禍不顧道義的朋友,多一個不如少一個,你瞧着吧,看誰走在誰前頭?”
司馬玉龍故意也嘆一口氣道:“我們一路同來,人家又沒有瞎眼,他放不了你難道就放得了我?唉,我本還仗着你的少林絕學,不以來人為意,所以有心情開開玩笑,想不到你這個少林正宗弟子竟是虛有其表!”
諸葛天翻着兩眼,勉勉強強地道:“你説誰虛有其表?”
“不然你怎怕了人家?”
“誰怕誰?”
“不怕嘆什麼氣?”
“你沒看到人家有兩個?”
“我們不是兩個?”
“你算是什麼?”
“你頂得人家一個麼?”
“頂一個有什麼問題?”
“現在的問題是人家比一個多了一個?”
“還用説?”
“那麼,在這種情形之下,你是無法可想的了?”
“這隻怪你姓餘的無能,我諸葛天可沒有錯!”
“現在咋辦?”
“咋辦?還不是受你無能之累,陪你受過。”
“辦法你沒有,我倒是有一個!”
“什麼?”諸葛天不禁欠身而起,“説來聽聽看!”
“你將我説得一文不值,我還説它作甚?”
“何必計較這個呢,好兄弟?”
“你聽我的了?”
“話不是這麼説,我是主體,你可以提議供我採擇,是否可行,還得由我斟酌處理。”
司馬玉龍微微一笑道:“我們何不來個臨死抱佛腳?”
“此話怎講?”
“大羅三絕招我記得很熟,我們不妨回到我們房裏由我教給你,今夜他們不發難則已,否則你就以那三絕招對付他們,你看這辦法可行?”
“既然你會那三招,由你去對付他們不就完了?”
“我使不上勁。”
“你使不上勁的玩意兒教給了我又有屁用?”
“你的天賦好,情形也許不同。”
“唔,這倒是實情,我們不妨試試看。”
他們回到房間裏,閂上門,司馬玉龍將大羅神掌的三絕招“遙拜紫府”、“洞天福地”、“白日飛昇”真個詳詳細細地傳給了諸葛天,諸葛天雖然性喜胡吹,天資卻是不笨,一點便透,天黑之前,大羅三絕招業已完全比畫純熟。
天黑了。
司馬玉龍推説要到前面去要點熱水,結果一去不回,諸葛天一個人等到屋子裏,又怕又急。起更了,司馬玉龍還是沒有回來。左等右等,直到二更敲過,窗外突然有人發出一陣嘿嘿冷笑,諸葛天一聽,渾身都冷了。
可是,事到臨頭,怕有什麼用?
諸葛天一咬牙,一口將燈吹熄。江湖上的應變過門他倒還懂得一點,當下,他抄起一條條凳,一腳踢開窗户,抖手飛出條凳,人隨條凳之後翻出。雙腳落地,一個大轉身,不管身後有人無人,矮身雙掌往外一推,發出剛剛學來的一招“遙拜紫府”。
一招發出,除了一陣微微掌風外,周圍空蕩蕩地,一點聲息也沒有。
諸葛天收招四下一打量,院子裏只有他諸葛天自己一個人!再朝他卧室的窗户下看去,他怔住了。咦,除了那隻四腳朝天的條凳外,凳旁地上躺着的是哪兩個?諸葛天心下又驚又疑,當下雙掌護胸,謹慎地走近一瞧,天哪,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地上躺的,正是兇名遠播的青城雙煞,天地幫的兩個銀牌舵主,追魂婆子、追魂叟。雙煞靜靜地躺着,腦漿流滿一地,業已魂歸地府。
諸葛天暗暗大訝道,難道大羅神掌竟是這等厲害法,連青城雙煞這等人物居然不堪一擊!還是他的手勁真的重了點,雙煞是死在他的條凳之下?他嚇得昏頭昏腦,竟連那一陣嘿嘿笑聲系司馬玉龍所發也沒有聽出,要不是司馬玉龍先下手腳,他諸葛天有十條命也早完了。
雙煞的腦袋的確是給諸葛天的凳使打爛的,但他並不知他打的只是被人點了穴的死狗,還糊里糊塗在做春秋大夢,以為自己一出手便做下了絕活兒。
就在這個時候,司馬玉龍匆匆自外屋走進院中,故意大驚小怪地住聲道:“怎麼樣,他們還沒有現身麼?”
諸葛天起初又給嚇了一跳,待看清是司馬玉龍之後,不禁雙手往腰間一叉,先哼了一聲,然後冷笑着説:“早曉得青城雙煞是這種十八流的角色,我諸葛天真後悔親自出手。”
“什麼,他們已經給你料理了?”
“嘍!”諸葛天不屬地一抬下巴道:“看看那是什麼!”
司馬玉龍故意畏畏縮縮地上前看了一眼,然後轉向諸葛天身邊,期期艾艾地道:“是,是你?”。
“除了我諸葛天還會有誰?”
“你是用的大羅絕招?”
“哪裏,羅漢拳裏一招降龍伏虎罷了!”
“了不起,了不起!”
“我不是早説過了?當今之世,若論拳拳功夫和內家真力,我諸葛天……嘿嘿……嘿嘿”。
“諸葛兄,明天本地官府來核驗屍時,你可別忘了告訴人家你只用了降龍伏虎一招才好,小弟武功不夠,膽力也小,榮譽絕不分沾,尋仇鬥毆的殺人罪也無意共擔,咱們是好兄弟,話可説在前裏頭。”
諸葛天的臉色遽然一變,適才的豪氣剎那消盡,兩手廢然下垂,不住地喃喃自語道:
“這個我倒沒有想到,唔,這個,倒還真是頭痛的事,餘兄,你看怎麼辦才好?”
“除了不辭而別,一走了之,還有什麼好辦法?”。
“這個……妥當麼?”
“不然你就留下來,替他們發喪做七,料理清楚再走也不遲。”
“餘兄,別開玩笑了。”
“那就趕快去收拾行李,別忘了從我的箱中拿點銀子放在桌上。”
諸葛天進屋,司馬玉龍迅速地從兩具死屍身上摸出兩塊銀牌,放在死者臉上,然後招呼諸葛天從屋頂翻出店外,二人出了鎮,天時正是午夜。上了路,諸葛天瞧瞧前後無人,便又將他如何一掌擊斃雙煞的種種,繪聲繪影地胡吹起來。
四更將盡,一座叢林遠遠現出,司馬玉龍眼光鋭利,在朦朦月色下,他看到四五條黑影自林邊一閃而沒,身形敏捷,身手均是不俗,心中暗訝道,這一帶已經逐步進入天地幫的勢力範圍,那些夜行人難道又是幫中人出來為非作歹?
他忙一推諸葛天道:“喂,諸葛兄,身後那是什麼?”
諸葛天循示望去,什麼也沒有看見,再回頭,哪裏還有司馬玉龍的人影?
且説司馬玉龍趁諸葛天掉頭之際,雙肩微晃,其疾如箭地射向路邊一株桑樹之頂,沿着路邊錯落的樹幹,三五個起落,業已下去二十來丈。
不消片刻工夫來到叢林,他縱上最高的一株紫杉,閃目四下打量,東南方的一條古道上,幾個黑點正如星丸跳擲般地,漸去漸小,終於消失不見。
司馬玉龍大驚忖道:那不正是去武當的通路麼?
這時,在官道上一面走一面咒罵不已的諸葛天,突然聽到一個細弱清晰而熟悉的聲音,像輕煙似地自遠處飄來:“諸葛兄,武當見面。”
由白河往武當、過了梁河,共有三條支道,司馬玉龍撿了最近的一條,全力奔馳了一個更次,抵達一個小鎮,他想’,經這樣一陣急趕,那幾條黑影無論如何不會再趕到他前面去了。
這個小鎮,司馬玉龍極為熟悉,他知道鎮上何處是乞兒們的落腳之所,找着一羣乞兒,他選了一個和自己身材差不多的,弄了一點手腳,將自己的一身服裝和那個乞兒對換了。天亮之後,他又找着一個藥鋪子,按照玄清道長的傳授,為自己改了容,變了嗓音。
改扮齊備,司馬玉龍繼續往前趕去,只要覷清前後無人,他便以絕頂輕功像沙鷗點水似地往前飛行,在距離武當山約摸二十來裏的一個咽喉小鎮上,司馬玉龍歇下腳來。
司馬玉龍知道,那夜所見的那些夜行人如系投向武當而來,這個名為牛坡的小鎮,則為必經之地,他想看看來的是些什麼人物。
司馬玉龍買了幾個冷饅頭,倚坐在鎮心一家大酒店的檐腳下,一面啃着,一面監視着來路。
將近晌午時分,鎮口錯錯落落地走來幾個人,那幾個人雖然沒有走在一起,但看在司馬玉龍的眼裏,已經知道了這是怎麼回事。
今天的司馬玉龍,雖然一身武功已和三色老妖相差無幾,但在看清了來人的面目之後,也不禁有點暗暗驚心。
走在最前面的是冷麪金剛韓秋,第二個是黑手天王,第三個伏虎尊者,第四個是巫山淫蛟,前面這四個人,正是天地幫中聲威赫赫的四位金牌香主。四個金牌香主後面,走着兩個精壯漢子,司馬玉龍看着甚為面熟,仔細一想,才想出是天地幫中兩個末流的鐵牌人物。
六人先後進了這間兼營食宿的酒店。
六人進了酒店,並未在外間停留,一徑向後院走去,司馬玉龍奇怪道:他們趕得那樣急,難道還會在這裏歐宿?抑或是另有人馬等待到齊?
無可諱言的,他知道武當派業已遭遇上了和華山派前些日子相同的命運!
在白河,巫山淫蛟曾經捱了可馬玉龍一掌,司馬玉龍心存仁厚,並未給予對方致命之傷。那時候,在人瘟歐陽長卿面前。巫山淫蛟還揚言即將進攻北邙,而現在的目標卻指向武當,難道是臨時改變的主意?
不過,也許這正是天地幫狠毒詭計的一種。
他們明明要對武當不利,卻揚言即將進犯北邙,顯然是一種狡詐的安排讓遭受攻擊的一派空自緊張,而今真正被攻的一派無從措手,假如該幫在當今六派面前分別依法泡製,令六派人人自危各守自己據點,他們卻從容地在傾全力個別予以擊破,倒也是一件可憂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