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麼要她換公司?她在這裏做得好好的,雖然偶爾有些「小意外」,但發生的次數並不算頻繁,她自認還在自己能接受的範圍之內,實在搞不懂白柏軾為何要她多考慮幾家?
偏偏那傢伙的嘴緊得像蚌殼一樣,任她怎麼軟硬兼施的追問,他硬是不肯吐出隻字片語,讓她好生氣悶。
「發呆喔?不好意思,我們來遲了。」温凱文拍了拍她的肩,領着懷胎六個月的妻子在她身邊坐下,才一坐下,便不由自主地環顧餐廳四周。「白兄弟咧?不是要你邀他一起來,你沒跟他説喔?」
今天正逢筱筠生日,為了犒賞她工作的辛勞,身為經紀人的他,特地在餐廳裏辦了一個特小型慶生會,邀來自己的妻子及白柏軾,一同為筱筠慶生。
粱筱筠沒好氣地白了他一眼。「去洗手間啦!你就不能多信任我一點喔?」
「不是不信任你,而是我哪知道這麼巧,我們正好挑他去洗手間的時候進來。」幫老婆將脱下的外套掛在椅背上,温凱文是個還算體貼的老公。
「菁柔,快生了吧?」梁筱筠挺直背脊,今晚對他特別反感……不,其實是對任何男人都反感,還是美美的孕婦較合她胃口,一如坐在她對面的菁柔,凱文的老婆,原本是她的同事,婚前也是名模特兒。
「嗯,再十四周就到預產期了。」菁柔扯扯嘴角,微揚的弧度看似帶着笑,因懷孕而略顯浮腫的眼直盯着她瞧。「好久不見了Emma,你還是這麼漂亮。」
「別説笑了菁柔,常聽人説懷孕的女人最美,今日—見果真如此,別有—番女人的韻味;像我們這種「骨瘦如柴」的女人才不好,前面、後面看起來都一樣,哪稱得上漂亮?」摸摸菁柔的小手,吃吃嫩豆腐,筱筠自嘲地打趣道。
人家不僅説懷孕的女人最美,人家還説孕婦的情緒也最不穩定,想想當年曾是名噪一時的名模,如今頂着圓球般的肚皮,出現在動人依舊的同事眼前,怕是多少有些心態失衡吧?
別以為梁筱筠心裏這麼想,就是抱持着不婚不孕的心態,其實她羨慕死菁柔了。
哪個女人不想求個幸福的歸宿?今天就算給了她全世界的財富,若未來沒有家庭和孩子,絕對是她最大的遺憾。
有了家庭、疼愛自己的先生及孩子,人生才算圓滿,她一點都不懷疑自己終有一天將由舞台迴歸平凡,且越來越渴望平凡的日子儘速到來。
可惜她命定的天子不知何時才會出現,而那唯一和自己有親密關係的男人,卻像根大木頭似的,半點表示都沒有,基於女性的矜持,她也不好多説什麼,卻難掩心頭濃濃的失望。
「Emma,你不是拐着彎損我吧?」唇邊笑意依舊,小手捍衞般地擱在圓滾的肚皮上,菁柔的笑意卻未到達微眯的眼底。
「天!你真傷我的心!喏,凱文你説,我長得像會説謊的樣子嗎?」筱筠朝温凱文擠眉弄眼,逗得他哈哈大笑。
菁柔一手把玩着桌上的餐具,見丈夫笑得燦爛,陡地握緊手上的餐刀——
「嗨!凱文!」白柏軾倏地出現在梁筱筠身後,一開口便是熱絡的招呼。「咦?想必這位就是尊夫人吧?」
「嗯,我來介紹一下,這位是白柏軾白兄弟……」温凱文很快地將菁柔介紹給白柏軾,這樣一來,就等於大夥兒都「熟」了,彼此之間不會再有距離感,
「原來筱筠説的是真的,尊夫人不愧是美人胚子,即使快要當媽媽了,依然豔光四射。」場面話人人會説,白柏軾拉開椅子坐下,動作間邊講點好聽話讓大家高興,一雙眼緊盯着菁柔不放。
「要説嫵媚動人才對!」招來侍者點了合菜,待服務生一走,粱筱筠忙不迭地陪笑。「不好意思,家教不嚴,請見諒。」
話一説完,所有人一陣笑。
由於是生日宴,免不了一陣祝賀,其間陸續有菜上桌,四個人便邊吃邊聊,席間還算愉快。
就在服務送上最後的餐後水果後,菁柔忽然開口——
「白先生的職業真特別。」再開口的嗓音顯得更為甜膩,菁柔流轉的眼波不斷往白柏軾身上打轉。「想想再過幾個月我就要生了,凱文,你跟Emma商量看看,能不能將白先生借我幾個月?」
用餐間,見白柏軾為Emma又是剝筷子、又是遞餐巾的,好不體貼,這麼好的男人她是越看越順眼,留在Emma身邊多可惜,倒不如挖過來到家裏陪陪她、照料她,至少看了也賞心悦目。
只要白柏軾肯離開Emma來跟她,她保證,他一定不會再想回到Emma那裏。
這話擺明了是衝着梁筱筠説的,當場氣氛透着一絲詭譎。
凱文愣了下,很快恢復鎮定,出聲打圓場。「媽不是下禮拜就要到家裏陪你待產嗎?我知道你一個人在家很無聊,不過媽她……」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跟你媽不和,她根本不喜歡我,就算把她請到家裏來,我看她也不會給我好臉色看。」一提到自己的婆婆,菁柔原本上揚的嘴角立刻往下垮,掛上三斤豬肉都沒問題。
這個話題太過尖鋭,梁筱筠不安且尷尬地睞了眼白柏軾,發現他也正悄悄的偷覷着自己,害她沒預警的一陣心虛,赧紅了臉。
這個菁柔也真是的,雖然她已決定洗盡鉛華,嫁入温家做凱文的媳婦,退出幕前也一年有餘,但即使如此,好歹她仍算是半個公眾人物,在大庭廣眾之下談這些家務事實在不妥。
筱筠眼尖的發現好幾雙眼已在沒注意之際,頻頻往他們這桌掃射;她是不曉得白柏軾怎麼想,但礙於面子,不得不對那些「閒雜人等」掛上虛應的笑容,免得讓人看了笑話。
「這些事我們回家後再談好嗎?」凱文和筱筠的憂慮不謀而合,遂做此提議。
「不好。」沒想到菁柔一點都不給她老公面子,想都沒想便否決了。「你跟Emma説説嘛,把白先生讓給我啦!」
霎時,梁筱筠抖了滿地的雞皮疙瘩。
這個菁柔現在是怎樣?那説話的聲調、語氣,在在充滿了對她的挑釁和對白柏軾的興趣,這讓她不舒服得直反胃,差點沒將適才吞下肚的晚餐給吐出來。
凱文的情況比她更糟!大腹便便的老婆,當着他的面公然表態,竟是對另一個男人有着高度的興趣,這讓他身為男人的面子往哪裏擺?當場黑了一張臉,再也擠不出成天掛在臉上的微笑。
「BOSS?」正當場面陷入僵局,緊繃得令人想尖叫之際,一道清嫩的女音劃破迷障,將所有人拖回現實。「你怎麼也在這裏?!」也在同一間餐廳用餐的何碧倩,在發現白柏軾之後,驚喜且興奮地喊道。
白柏軾翻翻白眼,沮喪的暗歎一口。
今天是煞星現身還是天狗吞日?怎麼所有不該遇到的全找上門來了?
「我給朋友慶生,這麼巧,你也在這兒。」一道灼熱的眸光幾乎燒穿他的心窩,他哭笑不得地漠視梁筱筠投射過來戮刺般的瞪視。
何碧倩挑起秀眉,本能地掃視過餐桌上的兩位女性,極自然的,大肚婆被排除在外。「名模Emma?她是你的女朋友啊?」她挾帶着明顯的妒意詢問。
「沒啦,你想太多了。」他很想當眾承認,但目前筱筠的心意不明,只得僵硬的笑了笑,心頭卻在流淚。「你一個人?」
梁筱筠的嘴角抽搐了下,優雅的拿起桌上的熱茶壺,將熱茶注入自己的茶杯。
好一個白柏軾!她和他都進展到越過最後一條防線了,還不足以稱之為女朋友?算他狠!
「我也是跟朋友一起來的,馬上要走了。」有些惋惜地揪了揪揹包的肩帶,她好想留下來和他多點相處的時間。
「嗯,那你去忙吧。」鬆了口氣,白柏軾想開香檳慶祝。
「對了,明天記得開MSN喔,還是打電話給我或約個地方見面都可以,我有事要跟你説。」不過就是工作報告,她偏要將話説得曖昧,滿是敵意的眼挑釁地掃向梁筱筠。
輕啜着熱茶,梁筱筠刻意忽略何碧倩不懷好意的眼光。
唉~~其實當個名女人真辛苦,即使心裏再不爽,在公眾場合還是得戴上完美的面具,她不得不承認自己開始厭倦這樣的生活。
「知道了。」白柏軾揮揮手,只想趕快結束這惱人的場面。
察覺他略嫌敷衍的態度,何碧倩委屈的微一跺腳,最後再瞪了筱筠一眼,這才悻悻然離去。
「白先生人緣真好。」像接力賽似的,一待何碧倩離去,之前麻煩找了一半的菁柔立即接棒。「既然我先生不幫我,那我就冒昧自己開口了,我想……」
「抱歉,除非筱筠開除我,否則我不會離開梁家。」起身拉起粱筱筠,算是為這場慶生宴劃下句點。「回家。」
「呃……」沒料到他有這麼不禮貌的舉動,筱筠連忙擠出笑臉,邊被拉着走還邊向凱文及菁柔揮手。「謝謝你們幫我慶生,我們先走了,BY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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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途明明不很遠,可在梁筱筠心裏,卻遙如萬里長城。
白柏軾始終繃着臉,好似被倒了幾千萬的會錢,搞得梁筱筠也莫名冒出一把火——為今晚表現全然失控的菁柔,和那不知打哪兒冒出來的女人。
當菁柔尚未嫁給凱文前,她們之間確實有些不愉快,不過起因全在菁柔蓄意找她麻煩。
專和她搶主秀那還是稀鬆平常的小事,尤其是在有廠商找她當代言人時,沒讓菁柔事前知道便罷,一旦讓她知道了,她非得搶當這代言人不可,因此兩人曾發生過多次爭執,後來總讓凱文給擺平。
筱筠也知道凱文偏袒菁柔較多,誰教他心繫菁柔,加上她本身不喜歡和人爭的個性,所以也沒太大反彈,事情過了就算了,不怎麼放在心上。
可菁柔今晚不曉得是吃錯藥了還是怎的,竟想跟她搶白柏軾?!別的東西讓她搶還無所謂,但白柏軾……哼!休想!
等白柏軾停好車,兩人一起開門進屋,甫一打開大門,尚來不及伸手扭開電燈開關,屋裏的燈陡地主動發光,照得兩人一陣暈眩。
「筱筠,生日快樂!」只見大廳中央擺着個十二寸的精緻蛋糕,梁玄之及李睿梅笑眯了眼,兩人各執拉炮歡呼。
「噢,爸、媽,你們怎麼來了?」心情沈悶的生日,意外得到父母的祝福,梁筱筠感動極了,忙不迭地奔上前去,抱了下樑玄之,隨後緊緊抱住李睿梅。
「你這孩子,這麼大了還撒嬌。」拍了拍女兒的背,李睿梅自己也好感動。
「梁爸、梁媽媽。」關上門,白柏軾踱進客廳,主動招呼道。
「好久不見了柏軾,謝謝你願意來照顧筱筠。」點燃蛋糕上的蠟燭,梁玄之抬頭望着較印象裏更為健碩的白柏軾,心裏想起妻子對這小子的讚賞,今日—見,發現妻子的眼光果然不差,他滿意的直髮笑。
「別這麼説梁爸,這是我分內的事。」搔搔發,難得露出赧意。
「爸,我哪有讓他照顧!他是照顧我的小窩,我自己能照顧自己好嗎?」筱筠還氣他呢,自然不會給他太好的評價,忍不住拿話酸他。
「還説沒有?冰箱裏滿滿的食材是假的喔?」白了女兒一眼,李睿梅可不會偏袒她。「我自個兒生的女兒會不知道?連煎個荷包蛋都會破,哪能煮出什麼進得了肚皮的飯菜?那些應該都是柏軾準備的吧,柏軾?」
「呃……」暗抽口氣,為難地覷了筱筠一眼。「是,早上到超市晃了一圈,就順便買回來了。」
「來來來,蠟燭都快燒完了,先來切蛋糕,有什麼話吃蛋糕時再聊!」梁玄之為顧及女兒的顏面,連忙出聲拉開所有人的注意力。
「厚~~人家才剛吃飽回來,再吃就要肥死了!」嘟嘟囔囔地靠近客廳圓桌,梁筱筠感動是感動,心情卻沉甸甸的好不起來。
「再叫柏軾幫你減肥啊!他不是領有營養師的執照?」李睿梅拉着她説道。
「啊?有嗎?」她怎麼又不知道了?對他,她有太多的不瞭解。
「嗯,畢業後無聊去考的。」唉,看她的臉色,就知道大小姐又不高興了,白柏軾不由得暗歎,今天真是不順遂啊!
切完蛋糕,梁筱筠坐在梁玄之身邊和他話家常,李睿梅便扯了扯白柏軾的袖子,要他到一旁講「悄悄話」。
「梁媽媽?」白柏軾狐疑地盯着她,手上還拿着剛切好的蛋糕。
「柏軾,我問你,那天晚上……你們做了沒?」
幾天前的一個晚上,她突然接到柏軾的來電,大致説了下筱筠被下藥的可能,且暗示萬一「情勢難以控制」,他將以「非常手段處理非常事件」,並保證絕對會對筱筠負責到底。
她當然是舉雙手贊成啦!畢竟她早就向白爺爺保證過,若兩個小輩不討厭彼此,並不排除變成親家的可能,當場就給白柏軾「特赦令」,要他「殺無赦」!
憋了好些天,柏軾一直沒再打電話給她,她想問又覺得打電話問太過隨便,好不容易熬到女兒生日這天,硬是拗老公要來給筱筠慶生,其實就是想親自向白柏軾問清楚這件事。
沒料到李睿梅會問得這般直接,白柏軾頓時紅了一張俊顏。
「梁、梁媽媽……」現在的歐巴桑都這麼勁爆嗎?害白柏軾差點沒讓口水嗆到。
「別在那邊婆婆媽媽了,有沒有一句話,説!」李睿梅作風明快,懶得聽他「五四三」,性急的追問道。
「呃……」這下他連脖子都紅了,閉了閉眼,尷尬且沉重的點了下頭。
「喔YES!」霎時,李睿梅忘形的擊掌歡呼,立即引來丈夫和女兒的瞪視。
「媽,你們在聊什麼?」筱筠狐疑地斜睨着他們問道。
「沒什麼,你吃你的蛋糕,媽有些話要跟柏軾談喔,乖。」
敷衍的向丈夫女兒揮了揮手,這會兒她不懼寒風的將白柏軾拉到陽台,免得在女兒面前形象盡失。
「梁媽媽……」由於太久沒有感受到母親的温暖,他一點都不知道這位歐巴桑想對他怎樣,止不住內心惶恐。
「柏軾,我現在要問你一個很嚴肅的問題,你可不準對梁媽媽説謊,知道嗎?」叉起腰,李睿梅擺出老茶壺的姿勢。
「知道。」誰可以告訴他,在面對老茶壺來勢洶洶的質問,除了知道,還能有什麼不一樣的答案?
怕別被壺口噴出的高温水液燙死才怪!
「我問你,你説要對筱筠負責,是真心喜歡她,希望能跟她牽手走—輩子,還是隻是為了負責而負責?」李睿梅説得又快又急,差點沒晈到舌頭。
「我當然是想跟她牽手一輩子。」他毫不考慮的脱口而出。
「嗯,很好很好,我果然沒看錯人。」這個回答令李睿梅滿意極了,忍不住加以催促。「那你覺得農曆年底辦喜事會不會太匆促了點?」
白柏軾嚇呆了。「這、這太趕了吧?」
「哪會?筱筠都快三十了耶!」她忍不住放大音量,卻又怕驚動到屋裏的人,連忙又將聲音壓下。「而且人家不是説,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你不想每天抱個暖爐睡覺喔?」
暖爐?!
有人這樣形容自個兒的女兒的嗎?
白柏軾感覺頭上飛過烏鴉兩、三隻。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不知道筱筠願不願意跟我……」唉~~
「怎麼?經過那一夜,你們什麼都沒談?」李睿梅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假如換成是她,早就拿刀逼問了,怎麼這兩個小輩動作這麼慢,在搞什麼飛機?
白柏軾無奈的搖了搖頭。「她的工作排滿了,我們獨處的時間並不多。」
「喂,小子!」不滿地揍了下他的肩,李睿梅可受不了細火慢熬。「追老婆不需要梁媽媽教你吧?這種事旁人可幫不了你!」
白柏軾受教的點了點頭。
「知道就好,那我就等你的好消息嘍!」搓了搓手臂,越晚天氣越冷,她受不了的連忙回到屋裏,留下白柏軾一人在陽台「納涼」。
天空飄下些許雨絲,白柏軾掏出口袋裏的煙,點燃。
是不能再拖下去了,他非得快點找出躲在暗處意圖傷害筱筠的人,不能容許筱筠再受到任何傷害!
至於他和筱筠之間的情事……那丫頭要談也罷,不談也罷,遲早有一天得面對的。
由口中吐出煙霧,在細雨飄揚的夜裏形成模糊的影像,是張女人的俏臉,似笑、似怒、似嗔,令他不由自主的勾唇笑了。
沒錯,遲早得面對,晚一天不如早一天,套句梁媽媽説的,有錢沒錢討個老婆好過年,加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