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約四個月以後,令狐沖聽説喬峯有女朋友了,是他們班文體委員阿朱。
“請客請客,”令狐沖興高采烈地捉住了喬峯。
“沒辦法的事情。”喬峯咧嘴笑笑,好像是在敷衍,可是又有幾分認真。
一場舞會促成了一場愛情讓令狐沖很開心。他開心之餘就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想喬峯在飯店裏的話,很久以後他知道自己錯過了喬峯留給他的經驗,可惜他已經沒有彌補的機會了。
我想令狐沖那時候是個很天真的人,雖然他費力組織活動,卻費力不討好的被別人怨恨甚至責罵,可是僅僅因為促成了一段別人的感情,就讓他從心底裏感到快樂從而忘記了自己遭遇的不平。他沒有想過喬峯的愛情到底與他有什麼關係,他有什麼理由為此而快樂呢?
那個天真的、或者説愚蠢的孩子啊!
如果研究一下令狐沖在大學一年級的執政歷史,我們會發現世界上少有這種屢敗屢戰的悲劇英雄。
他組織過春秋兩次旅遊,追隨他的人都不超過三分之一。冬天級主任通知去系辦公樓前掃雪,令狐沖千方百計抓了九個壯丁,等到辦公樓前只剩下兩個沒來得及跑。
惟一一次聚餐的出席率倒有三分之二。令狐沖足足花了兩個月才收回全部聚餐費,而且怎麼算總數都少了七十塊。自己掏腰包填補了這個空白以後,令狐沖一直很希望下一次能發現收到的錢裏多了七十多塊。這樣就完美地彌補了他的損失。
可惜對於選擇一個新飯店的討論始終沒有停止,有人説川菜,有人説粵菜,有人説還是烤鴨子吧,勞德諾則立刻申明——“我是回民”。令狐沖這個窘迫的班長既沒有辦法找到一家可調眾口的飯店,也不敢蔑視少數民族兄弟的信仰,於是第二次聚餐始終都只是掛在令狐沖的計劃表上。
事實上這個討論一直持續到令狐沖他們班吃散夥飯前,也就是説,整整四年中全班名義下的聚餐不過兩次,標誌着一個開始和一個結束。後來的令狐沖承認也許真的如喬峯所説:“人心已散。”
這些還不是最困擾令狐沖的,最讓他頭痛的是每個月發副食補助。區區四十五塊五毛的副食補助來自大宋政府關心學生生活的計劃,由系裏下發到班長,班長再下發到其他學生。學生們要做的是在一張打印名單上簽字,然後拿四十五塊五毛錢。
這簡簡單單的一切在令狐沖手裏還是有了麻煩。梁發施戴子他們總是快熄燈的時候才搖搖晃晃地踢開門跑進令狐沖他們宿舍,進門就説:“領錢!”
令狐沖拿出一張五十的票子説:“找錢。”
然後對方回答:“沒有!”
令狐沖説:“去拿了零錢再來。”
對方就説:“先發五十好了,我拆了再找給你。”
令狐沖上過幾次當以後就再也不幹了,因為他發現四塊五的零頭他必須追着討上整半個月,此間他跑的路幾乎可以繞汴大一週。
這種悲慘的際遇即使令狐沖還能忍受,楊康也無法容忍了。每天晚上等郭靖打水回來以後泡一包方便麪,然後捂着蓋子等面熟是楊康最大的樂趣之一,好像一個樸實的老農看麥子長出來那種心情。楊康絕對無法容忍在這樣一個美好的時候總是有人咣啷一聲踢開他們宿舍的門,並且用“領錢”這種很掃興的話打斷他的期待。
這個情況持續了兩個月以後楊康徹底怒了。楊康一面勒令令狐沖每天出去自習,不到熄燈不準回來,一面拿紅墨水揮灑了一張告示貼在他們屋門口:
“第一,晚上十點以後領補助者殺!
第二,領補助不帶零錢者殺!
第三,領補助不可以作為踢翻我們簸箕的理由,違者殺!
第四,等待發補助只要五分鐘,在此其間我們屋不提供計算機遊戲幫助打發時間,所以有以等補助為名在我們屋上機者也殺!
……
……“
開始梁發勞德諾他們還嘻嘻笑着轉頭就忘,照舊熄燈前去令狐沖他們宿舍踢門領補助。可是很快他們就發現楊康實在是個有點狠的主兒。楊康從家裏直接帶了一把菜刀一隻砧板來,每天一到十點,楊康就整出菜刀砧板咚咚咚地剁了小葱去泡麪,然後把菜刀以一個很酷的角度砍在砧板上。梁發他們一步踏進來,往往看見楊康段譽幾個圍着雪亮的菜刀,一個個翻起白眼來泡麪,好像就等肉下鍋了。而令狐沖此時就像一個無家可歸的小賊,躲在某個自習室裏打磕睡。
兩三次以後,令狐沖才漸漸從領補助的騷擾中解放出來。他心裏高興,特地請楊康去學三吃了一頓快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