牀鋪清空了,廢紙掃掉了,剛剛打掃乾淨的宿舍卻好像被一層看不見的灰塵罩着。凳子不見了,被子也捲走了,空蕩蕩的牀上只剩下粗劣的牀板,或許一角的報紙還沒有撕乾淨。惟一帶了點人氣的是忘記拆下的晾衣服繩子,在窗口吹進來的風中晃晃悠悠。
一如喬峯夢中看見的月亮。
喬峯愣了一下,伸手去口袋裏摸香煙。好在還有最後一根,他有些彆扭地點上了火,轉身默默地走出了宿舍。
“女生樓不許抽煙,”樓長幽靈一樣出現在喬峯背後。
“靠,”喬峯皺了皺眉頭,“男生樓也不準,回去問問你家老頭。”
樓長呆住了,她根本不理解喬峯的邏輯。女生樓樓長的丈夫完全沒必要是男生樓的樓長,不過喬峯一廂情願地覺得男生樓的樓長和她很般配而已。
“女生都沒有,也不是什麼女生樓了,”喬峯揮了揮手,獨自走出樓門,靠在空蕩蕩的自行車棚旁邊,慢慢地抽完了最後一枝煙。
據虛竹説,喬峯後來是給康敏去的那間公司打過電話的。可是康敏先是去培訓,然後是去搞什麼野外跋涉訓練,再就是直接給派到海南去了。
大約是三五個月以後,一個要去西域留學的老生回學校辦成績,湊過來到喬峯他們宿舍瞎侃,説着説着説到康敏。老生説康敏結婚了你們知不知道。虛竹説誰那麼大膽子敢娶我們小康姐。老生説廢話,世界上吃豹子膽的人多了,以前你們打球的小馬記得吧?
虛竹愣了一下:“馬大元?”
老生悠悠地吐了個煙圈:“人那叫有恆心,本來可以留在汴梁的,人不是為了追小康硬和她去一個公司了麼?早就一起給派海南去了。”
“我靠,”虛竹説:“馬哥管得住康姐麼?”
“女生嘛,”老生離校幾個月,分明是開了眼界長了閲歷,此時瀟灑地揮揮拿煙的手,“總是要嫁人的,小康可聰明,馬大元對她好,她當然嫁馬大元。女生老得快,以前追她那些男生靠不上,還是要找個靠得住的人,誰有時間跟那兒瞎耗啊?能年輕幾年啊?”
這時候虛竹看見喬峯拾起飯盆往外面去了,急忙説:“嗨,喬峯……”
虛竹本來想叫喬峯幫他佔座自習的,卻聽見喬峯一句沒頭沒腦的話。
喬峯説:“馬大元以前也就能拿拿籃板……”
那天夜裏,所有自習室都熄燈後,三教外面靜悄悄地籃球場上喬峯在打球。
沒了三教的燈,只有報欄旁邊的一點燈光照着籃球場。再,就是頭頂的星光。誰也不在那麼黑的夜裏打球了,喬峯打。
路過的兄弟説:“喲,這哥們猛啊,一個人打全場!”
喬峯一個人打全場,豹子一樣帶球上三步籃,然後搶過落下的籃球再運向另一個半場,如風來去。一個又一個來回。
上籃,上籃,再上籃。
喬峯一個人靜靜地站在籃球架下,球滾着籃框落下,砸在地上砰砰地響。
無人喝采。
喬峯吸着那杯蘋果芬達走出了圖書館,很酷地抬頭看着星空,把手裏的紙杯捏成一個紙團遠遠地投進垃圾箱裏。
旁邊的學生都繞道走,覺得那時候的喬峯很有點黑社會老大出去砍人前的風範。那時候體育中心老是放港片,老大們出去玩命前都是風蕭蕭兮易水寒,大頁的印刷白紙吹得窗前滿地起落。這時候喬峯如果抽出一把烏茲把周圍的人都擺平了,他就完美地詮釋了這個場景。
不過這裏只是汴大,所以喬峯也只是嘴角線條拉扯開來,輕聲而經典地説:“我靠!”
結果這一幕滑稽的轉變為《大話西遊》,曾經有人説:“他好像一條狗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