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天風?”蛇化失聲驚呼,甚至退了一步:“你——你就是那個要刺殺天子的戰天風。”
看他一臉驚懼的樣子,戰天風傻了:“原來戰天風比神鍋大追風出名啊,這倒是怪了。”
他也不想想,帶九鬼門萬異門在枯聞夫人和古劍門修竹院的護衞下刺殺玄信,那是多麼大的一件事情,他想不出名,難啊,當時幾乎是轟動天下,不過江湖人人談論的時候,他正慢悠悠的往七喜國走呢,所以沒大聽到,再回來找蘇晨,風頭過了,所以他還是沒大聽到,但風頭雖過,戰天風這三個字卻已是盡人皆知,他卻還以為神鍋大追風更出名,也算是搞笑了。
“是我,怎麼着?你怕了嗎?”戰天風還是摸不清狀況,還要加一句,就好比寫了契約還要打個手模,安心一點。
“你追我做什麼?”蛇化不答他話,但眼中的情形卻已説得明明白白,他怕戰天風,確實怕,以至於他眼光都有些閃爍了,不太敢直視着戰天風。
他眼中的神情戰天風自然看得清清楚楚,大樂,還想找兩句廢話來説,張狂一下,壺七公卻不耐煩了,道:“追你不為別的,老夫看上你這蛇了,想燉了吃,識相的雙手送上,不識相時,嘿嘿,連你一鍋燉了。”
“這老魔你也吃啊。”戰天風一翹大拇指:“你老好胃口。”
“那是給你留着的,老夫只吃蛇。”壺七公嘿嘿笑,轉眼看向蛇化:“怎麼樣?是自己送上還是要老夫動手?”
説實話,若就只壺七公一個,蛇化根本不放在眼裏,即便加上戰天風,只要戰天風不是戰天風,二對一蛇化也不怕,他有蛇呢,但戰天風刺玄信那一下,名頭實在太響,蛇化心裏着實有幾乎畏懼,然而怕是怕,老魔兇狂一世,倒也不是嚇大的,尤其在別人要他命的時候,眼珠一轉,裝老實道:“只是要吃蛇啊,早説嘛,也是老相識了,別的不敢説,條把蛇,蛇某還是拿得出的。”
口中作哨,那化蛇往回一扭,繞到了他臂上,蛇化將那蛇盤成一團,象盤一卷繩子一樣,最後還把蛇頭繞一下,好比打個結的意思,再雙手捧了,真個就往壺七公面前送,道:“小小意思,請壺兄笑納。”
壺七公雖有些自大,但老偷兒老而成精,想要他上當卻也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哈哈一笑:“老蛇怪這就不地道了,就一條蛇,也不是什麼愛巴物兒,即然有心送老夫,那就自己剝了皮送上來啊,難道還要老夫來洗剝。”
蛇化暗暗咬牙,卻點頭道:“壺兄説得是。”又往前跨了一步,手忽地一揚,將盤着的化蛇猛甩出去,卻不是甩向壺七公,而是甩向戰天風,蛇一甩出,口中同時尖聲作哨,那蛇聞得哨聲,盤着的身子霍地彈開,閃電般向戰天風咬去。
戰天風從小到大,疑人的時候永遠比信人的時候多,這一向雖然功力大進,但那種深鉻於骨頭深處的東西卻並不因此改變,除非是他特別相信的人,例如馬橫刀白雲裳蘇晨,否則一般人想要騙他,真的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別説蛇化裝的不象,就是裝得再象,想要他輕易相信也是不可能的,蛇化手一動,他早已閃開,化蛇雖快,玄天九變更快,大張的蛇嘴連他的一絲衣風都沒咬到。
“這蛇交給我,你對付蛇老怪。”壺七公大叫。
“好極了。”戰天風大喜,這蛇會飛還有毒,刀劍又砍不進,説老實話戰天風拿着還真有些撓頭,應一聲,腳下一變,煮天鍋已在手中,一鍋砸向蛇化,蛇化兵器是一根藤杖,杖頭雕成蛇頭的樣子,杖法也如毒蛇吐蕊,詭異陰毒,不過戰天風的鍋法經過白雲裳調教,並不怕他,兩人以快打快,眨眼拆了數十招,堪堪平手。
另一面,壺七公往化蛇面前一跳,化蛇扭頭急咬,壺七公復往後跳,化蛇不捨追來,追出百丈,壺七公從豹皮囊中取出玉花生往天上一丟,白光一閃,偷天鼠現身,迎風變大,不象鼠,倒象一隻通體純白的大狸貓,壺七公嘴中吱吱作聲,偷天鼠得到主人指示,嘴中也是吱吱作響,便向化蛇撲去。
戰天風雖與蛇化拆招,眼睛還留意這面,他倒不是擔心壺七公,而是想知道壺七公用什麼法子對付化蛇,眼見壺七公祭出偷天鼠,又驚又喜:“素來只聞蛇吃鼠,今日難道鼠吃蛇?倒要見識見識。”舞動鍋子,只攔着蛇化,倒分出一半心思來看蛇鼠打架。
蛇化卻是個識貨的,只看壺七公的偷天鼠迎風變化,紅眼如電,便知不是等閒之物,自己的化蛇雖兇,十九不是對手,但他想衝過去給化蛇幫忙,卻是做不到,戰天風手中那鍋子不怎麼樣,身法卻實是玄奧之極,蛇化好幾次把戰天風逼開,身子剛動,戰天風竟又奇詭無比的攻到了他身後,不擋不行,他驚怒交集,厲叱如雷,蛇杖極盡變化,卻就是奈何不了戰天風,打不走趕不退,生似蒼蠅盯上了臭雞蛋,臭味相投了。
化蛇似乎也知道偷天鼠的厲害,追咬壺七公時猖狂無比,一見偷天鼠,立即把身子盤成一團,只一個腦袋立在中間,蛇蕊吞吐,一對綠睛死死的盯着偷天鼠,腦袋隨着偷天鼠轉動,偷天鼠轉到哪邊,它腦袋便轉到哪邊。
化蛇用這一個盤蛇勢防守,偷天鼠一時也無奈它何,圍着化蛇轉了兩個圈子,口中吱吱作聲,往前一竄,化蛇大嘴一張,它立即跳開,對於化蛇的毒牙,偷天鼠顯然也頗為忌憚。
如此對峙一陣,偷天鼠改變策略,一撲跳開,趁着蛇並沒有略縮之際,偷天鼠猛地掉轉屁股,揚起尾巴,長尾如鞭,猛地一鞭抽在了化蛇盤着的身子上。
偷天鼠從頭到尾長有三尺,而這尾巴卻至少有四尺以上,通體雪白如銀絲織成,只尾尖略帶粉紅,好看煞人,長尾一揚,更如銀龍破空,來去如電,化蛇嘴雖快,卻休想咬得它着。化蛇體若堅鋼,先前木石一劍斬在蛇頸上,印子也沒一個,但此時給偷天鼠尾巴抽這一鞭,卻痛得嘶叫一聲,盤着的身子也略顯鬆動,不過隨又盤緊,紅舌吞吐,口中嘶嘶連聲,更顯兇態。
偷天鼠卻不怕它兇,一鞭見功,次鞭又至,左一鞭右一鞭,剎時便在化蛇身上連抽了十餘鞭,它尾巴來去如電,化蛇咬不着,給抽得翻翻滾滾,盤成一團的身子終於散開。
“原來老鼠尾巴還有這般妙用啊。”戰天風暗暗稱奇,一疏神間,差點給蛇化闖了過去,慌又截住。
化蛇不敵,蛇化自也是看見了的,驚怒交集,口中發出尖利哨音,化蛇聽到主人指揮,一個頭忽地變大,張口張開,對着偷天鼠噴出一股黑霧,偷天鼠也知這毒霧厲害,閃電般往後一跳,一去十餘丈,它那種跳動的身法,和壺七公先前跳動的身法,還真有幾乎相象。
偷天鼠並不就此逃開,一退復進,從另一面繞過來,舉尾巴要抽,化蛇又是一口黑霧噴出,偷天鼠卻早又跳開,原來它這尾巴一舉不是真抽,只是誘化蛇噴毒而已,如此反覆,化蛇連噴得七八口黑霧,腹中毒盡,黑霧越來越薄,也越來越小,半空中風大,它噴出的毒霧也沒能凝聚成團,給夜風一吹就散,它身子便也無法在毒霧中藏身。
化蛇眼見不妙,抽身要逃,偷天鼠一跳過來,反尾急抽,化蛇回頭就咬,偷天鼠忽地屈身一翻,一個跟頭,翻到了另一面,化蛇回身咬得急,身子展開,偷天鼠抓住機會,嘴一伸,一口咬住了化蛇的脖子,化蛇嘶聲慘叫,一個身子縮攏來,緊緊纏在偷天鼠身上,偷天鼠任它纏着,只死咬着脖子不放,大吸蛇血,兩個在半空中翻翻滾滾,拼死糾纏。
蛇化見化蛇被偷天鼠咬住,狂嚎一聲,捨命向戰天風攻來,他功力不在戰天風之下,情急拼命,倒也難敵,戰天風架不住,斜身躍開,蛇化急向偷天鼠撲去,要傷偷天鼠救自己寶蛇,壺七公在一邊看着,自不會讓他如願,躍身急攔,老偷兒天鼠門的功夫以小巧騰挪見長,硬開硬架不行,蛇化不要命的狂攻,壺七公擋了兩招擋不住,往邊上一躍,卻忽地駭叫一聲,手指着蛇化身後,臉上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口中還連聲叫道:“你——你——你。”
他這神情過於怪異,蛇化雖在急怒之中,仍情不自禁回頭看了一眼,看這一眼,他臉上頓時也露出疑惑之色,怎麼回事呢?他找不到戰天風了,戰天風應該就在他身後的啊,怎麼會不見了呢?他只以為戰天風以什麼奇妙身法趕到了他前面,急回過頭去,前面卻也沒有,這時忽聞得背後風聲,他以為戰天風又到了他背後,打來的是煮天鍋,急以蛇杖反手一格,同時轉身,他仍沒看到人,卻只見到兩個金字,乃是“美女”兩字,他一蛇杖格開了美字,那個女字緊隨而來,再也格不開,正打在他小腹上,大叫一聲,鮮血狂噴,翻身向地下栽去,戰天風隨即現身。
原來戰天風放蛇化過去,同時就煮一鍋一葉障目湯喝了,壺七公老而成怪,一見他煮湯就知他要弄鬼,配合到也默契,所以裝出那見了鬼的神情,果然就逗得蛇化回身,蛇化回身不見人,戰天風運了斂息功他又感應不到,再回得兩次頭時,又如何還防得住戰天風的金字?
蛇化往下栽,壺七公一跳過去,半空中更點了蛇化穴道,蛇化捱了戰天風那一金字,已受重傷,再給點了穴道,靈力無法運轉,半空中摔下來,更摔了個半死,本來壺七公即點了蛇化穴道,就該提着他身子啊,他指頭一伸卻就縮了回去,眼睜睜看着蛇化摔得怦怦響,唉,碰上壺七公戰天風這樣的兩個人,蛇化也算是倒黴到家了。
戰天風兩個跟着落地,蛇化摔得昏天黑地,好半天才醒過神來,瞪着戰天風,點點頭道:“原來你竟然會隱身法,難怪你敢刺殺天子,栽在你手裏,我也不冤,動手吧,不論是殺是剮,給蛇某人一個痛快就是。”
他倒還硬氣,戰天風嘻嘻一笑:“誰説要殺你剮你啊,哦,你真以為我們吃人肉啊?放心好了,我們是文明人,一般不怎麼吃人肉的,人肉比較酸,味道不太好,而且實話實説,你太老着點兒,真的讓人沒胃口。”説着看向壺七公:“七公你有胃口沒有?”
壺七公哼了一聲,看了蛇化道:“蛇老怪,你別在老夫面前充硬氣,要死要活的,由不得你。”
蛇化垂下眼光,不吱聲了。
戰天風道:“蛇化,我們和你前無冤後無仇,一不該我債二不欠我錢,所以饒了你也容易。”
蛇化眼光一亮,不過隨又垂了下去,他在江湖上混了一輩子,可不信天下有掉餡餅的好事,戰天風兩個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制住他,轉眼又放了他,吃飽了撐的啊,必然另有條件。
戰天風道:“蛇化,我知道你是神蠶莊的總教頭,也知道你背後那人是枯聞夫人。”
聽了他這話,蛇化眼光霍地抬起,叫道:“原來那天躲在假山後的人是你。”
“是。”戰天風也不否認:“你和文玉梅的話我都聽到了,而且我也不妨告訴你,今晚上來剿滅神蠶莊的人,也是我引來的。”
蛇化嘿的一聲,狠狠的瞪戰天風一眼,眼光卻又垂了下去。
戰天風道:“蛇化,你要想活,做一件事,出來指證枯聞夫人,將枯聞夫人背後所幹的一切都説出來,我就饒你不死。”
蛇化嘴角抽了一下,沒吱聲。
“你不信我是不是?”戰天風留意到了他的動作,道:“還是怕枯聞夫人對付你?不要怕,你即然知道我曾刺殺玄信的事,就該知道我的利害,有我保着你,枯聞夫人絕對害不了你。”
“我知道你不怕枯聞夫人。”蛇化抬頭:“但你保不了我。”
“為什麼?”戰天風疑惑的看着蛇化:“你不相信我的實力?”
“不是。”蛇化搖搖頭:“那夜你即然在,就該看到文玉梅給我們解藥的事。”
壺七公明白了,道:“原來你怕的是那個啊,説説看,枯聞夫人給你們下的是什麼禁制,或許老夫能找到應對的法子。”
蛇化看着壺七公,嘴角掠過一絲苦笑,道:“血神蟲,你該聽説過吧。”
“血神蟲?”壺七公一聲低呼,臉露驚容:“血神散人的血神蟲。”
“是。”蛇化點頭。
“血神蟲是什麼?”戰天風不明白了:“血神散人又是哪路毛神?”
壺七公沒答他,蛇化先開口了:“血神散人是早年間邪道上的一個狂魔,秘練的血神蟲歹毒至極,專吸人腦髓,誰若是中了血神蟲,一旦發作,當真生不如死,當年秀水大俠吳秀水也算是一代名俠了,不小心中了血神蟲,痛到極處,竟將自己身上的肉一塊塊咬下來,吳秀水以鐵臂鋼爪名動江湖,到死前,一對鐵臂只剩下兩根光骨頭,臂上的肉都給他自己咬光了。”
“我的天啊。”戰天風驚呼:“這麼厲害?”
“可血神散人不早就死了嗎?”壺七公叫:“枯聞夫人哪來的血神蟲。”
“血神散人是死了。”蛇化看着他,嘿嘿兩聲:“可你知道他是死在誰手裏嗎?枯聞夫人。”
“血神散人竟是死在枯聞夫人手裏?”壺七公驚呼:“這個江湖上倒是沒有傳聞。”
“因為枯聞夫人並沒有當場殺死血神散人,只是制住了他,帶回了無聞莊,到逼出了練制血神蟲及解藥的秘法且自己試練成功後才動的手。”説到這裏,蛇化冷笑一聲:“這並不是什麼光彩的事,無聞莊當然不會來江湖上宣揚了。”
“那倒也是。”壺七公點頭。
戰天風想到一事,問蛇化道:“你那解藥半年服一粒,那到底要怎麼才能解掉血神蟲之毒啊?”
“一次連服三粒便可將血神蟲殺死。”
“一次連服三粒。”戰天風扭頭看向壺七公,挑眉道:“七公,你老好象曾經吹牛説,這天下沒你不敢去的地方吧。”
壺七公大怒:“什麼叫曾經吹牛?本來就是,這天下就沒老夫進不去的地方,而且你小子也不必拐彎抹角,老夫知道你的花花腸子,無非是想老夫進無聞莊偷解藥是不是,這個容易啊,無聞莊在別人眼裏是龍潭虎穴,但在老夫眼裏,卻也平常得很。”説着斜眼看向蛇化,道:“蛇老怪,只要你乖乖的,老夫便替你跑這一趟。”
蛇化卻苦笑搖頭:“沒用的。”
壺七公幾乎要暴怒了,直問到蛇化臉上去:“你也不相信老夫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