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異谷里的事你也知道?”戰天風雖然看不見鬼瑤兒,還是習慣性的向她看過去,道:“七公説你九鬼門的鬼影密探非常厲害,看來不是吹的哦。”
“也還差強人意吧。”鬼瑤兒點點頭,道:“不過他們確實摸進過萬異谷,繪了谷中的地形圖,我看過,所以大致知道。”
“這樣啊,那你做嚮導好了,免得我亂摸。”戰天風叫。
“好啊。”鬼瑤兒脆聲答應,道:“這一帶沒什麼看頭,就是一些宅子,你往遠處看,看到那座塔沒有?”
戰天風抬眼看去,大約三四里開外,果然有一座寶塔屹立在夜色中,不過樹林隔着,只能看到一點塔尖,戰天風點頭,道:“看到了,那塔有什麼看頭,我只想看看他們的萬靈神殿,到底怎麼個靈法兒?”
“那塔叫萬靈塔,就在萬靈神殿後院。”鬼瑤兒微微一笑:“別説,那塔還真的很靈異呢,你知道萬異門修練的方法另僻蹊徑,本體死後,靈體仍可回萬異谷里借體修靈,但千餘年來,無數賴以寄靈的異體,都在哪兒呢,你沒覺得奇怪嗎?”
“是了,我老是覺得有什麼事在心裏堵着,想又想不起來,原來是這個。”戰天風猛拍額頭:“那些異體去了哪裏,雞虎獅狗的,可是不少呢,一隻不見,難道都進了這萬靈塔?”
“是。”鬼瑤兒點頭。
“不對吧?”戰天風心下疑惑,道:“那萬靈塔看上去是不小,但真要裝東西也裝不了許多,象蟲堂還好點,其它香堂,尤其靈獸宗的,若動不動弄個大象獅子什麼的來寄靈,又是個活物,上千年弄下來,萬靈塔裏怎麼裝得下?”
“具體怎麼裝的我也不知道,但反正所有寄靈的異體都是在這萬靈塔裏,所以説它很靈異啊。”鬼瑤兒語氣中也有幾絲疑惑。
“這萬靈塔莫非和我的萬年龜甲一樣,能把進去的東西變小?”
“有可能。”鬼瑤兒點頭。
兩人邊説邊走,戰天風仍是老辦法,不運玄功不借遁術,花蝶衣幾個功力雖遠不如他,更不能與鬼瑤兒相提並論,但萬異門借萬異修靈,誰知道谷中會有些什麼玄異,儘量小心些好,倒不是怕,是萬一揭穿了,花蝶衣幾個面上須不好看,雖不借遁術,但以兩人身法,也是疾若奔馬。
先前隔得遠了,樹木阻隔,看不到萬靈神殿,轉過一片林子後,萬靈神殿現身出來。
萬靈神殿極大,甚至比玄信在洗馬城裏的皇宮還要大得多,靜卧在夜色中,如一頭沉睡着的巨獸。萬靈塔在萬靈神殿側後,也是十分雄偉,戰天風數了數,塔共有三十三層,他這些年來從東到西,也跑了不少地方,就沒見過這麼高的高塔。
萬靈神殿大門緊閉,戰天風兩個翻牆而入,神殿裏面靜悄悄的,規格陳設倒和外間一般的神廟沒什麼區別,只不過主殿上供的不是神佛,而是一箇中年書生,兩側也不是什麼羅漢菩薩,而是十八個凡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
戰天風向上頭的中年書生一指,對鬼瑤兒傳音道:“這個大概就是萬異公子了,下面這十八個人該是他的十八弟子,也就是後世的三宗十八堂,是吧。”
“是。”鬼瑤兒點頭,聲音有點異樣,原來她和戰天風這麼手拉着手逛神殿,不免神思飛揚,給戰天風話聲驚醒,一時俏臉飛紅,不過幸好戰天風看不見。
戰天風看了一陣,也看不出什麼特別之處,拉了鬼瑤兒到後殿去看那萬靈塔。
萬靈塔給一個大院子圍着,戰天風兩個仍是翻牆進去,萬靈神殿裏雖靜悄悄的,戰天風兩個仍能感應到有守衞,但圍着萬靈塔這院子裏卻沒有任何守衞。
到近前,更感到塔的雄偉,抬頭仰望,有一種目眩的感覺,但除了高大,也看不出另有什麼出奇之處,塔門緊閉着,每層的窗口都是黑黝黝的,和一般的古塔並無區別。
“你確定所有寄靈的異體都在這塔裏嗎?”戰天風有些疑惑的問鬼瑤兒。
鬼瑤兒也有些疑惑,卻肯定的點點頭道:“情報上是這麼説。”略一猶豫,道:“如果不在這塔裏,那又在哪裏呢?三宗十八堂上千年寄靈的異體,可不是個小數目。”
她這話倒是有理,戰天風想了想,點頭,道:“但這塔看不出什麼名堂啊。”
“要不用靈力往塔裏探一下試試看。”鬼瑤兒試探着問。
“我看不如直接跳窗進去。”戰天風看向鬼瑤兒:“你在外面等着,我進去看看。”
“不要。”鬼瑤兒抓着他的手一緊:“要進去一起進去。”
戰天風心中不耐煩,用嘲諷的語調道:“怎麼着,真的想和我同生共死啊。”
鬼瑤兒當然聽得出他這是反話,卻仍毫不猶豫的點頭:“是。”
戰天風拿她再無可奈何,只得點頭道:“好吧娘子,你就和為夫一起赴湯蹈火吧。”他怪腔怪調,雖然是反話,鬼瑤兒仍忍不住撲哧一笑,道:“沒這麼誇張吧。”
遠遠的忽地傳來一聲獸吼,不知是什麼野獸發出來的,聲音沉悶,隨着這一聲吼,又有兩聲吼聲傳來,聲音或低沉或雄厚,明顯和第一個作吼的不是同一種野獸。
戰天風一愣,反頭看去,叫道:“靈獸宗來了,野物這麼叫,莫非和靈羽宗打了起來?那倒是有好戲看。”
“第一聲是象吼,第二聲是獅虎之音,聲音好象是不對。”鬼瑤兒精細得多,竟隱約分出了是什麼野物在吼,道:“不過靈羽六翼可遠不是靈獸宗的對手。”
“我們快去。”戰天風三不管,拉了鬼瑤兒轉頭就跑,他本心裏是實在不願和鬼瑤兒一起進塔的,塔裏還不知有多少新奇玩意兒呢,他可不願和鬼瑤兒共亨,有這個機會,先錯開這一着再説。鬼瑤兒卻是左右無所謂,現在的鬼瑤兒,已完全是一個沉浸在愛情中的少女,只要跟心上人在一起,讓心上人牽着手,那就什麼都好,到哪裏都行。
戰天風扯了鬼瑤兒,飛快出了萬靈神殿,雖一直沒用遁術,但這次的身法有些快,還是驚動了守衞,但戰天風兩個是隱了身的,幾個守衞你眼望我眼,都是一臉迷茫,只以為是自己聽錯了,這麼一猶豫,戰天風兩個早已出殿而去。
獸吼聲來自谷口方向,戰天風兩個直掠過去,隔着谷口裏餘,過一片林子,前面現出人來,花蝶衣鳳飛飛等五個果然都在,但卻沒有動手,而是站在一邊,動手的是另外兩個人,一男一女。
那女子二十多歲年紀,穿一襲粉紅裙衫,相貌姣好,她使一柄長劍,身法靈動,配上那襲粉紅的裙衫,晃眼看去,象極了一朵在夜風中招搖的紅芍藥,不過功力不高,和鳳飛飛花蝶衣差不多也就是一個級數。
那男子大約有三十多歲年紀,又矮又瘦,一嘴焦黃帶黑的牙齒,還不整齊,有的斜長有的外暴,動手時口中不絕的吱吱發聲,呲牙咧嘴,身法也怪異,時常四肢着地,翻滾騰躍,雖不雅觀,卻是靈活異常,象極了一隻發怒與人撕打的猴兒,他的兵器是一對套在手上的鋼爪,加上這兵器,更象一隻猴子了。他功力也不太高,和那女子半斤八兩,鬥得難分難解。
鬥場兩側,除花蝶衣五個,另兩面還各有五人在觀戰,有男有女,戰天風都不認識,但卻能猜到必是靈花宗和靈獸宗另外的幾大香主,場中相鬥的自然也是,只不知具體是哪個。
戰天風兩個雖是隱了身,仍是不敢太靠近,就隱在了林子裏,戰天風靠着一棵檉,鬼瑤兒卻就輕輕的靠在了他身上,不過戰天風也沒注意那麼多,對鬼瑤兒道:“這些人你認不認識,相鬥的是哪兩個?”
“萬異門的人不大在江湖中走動,所以這些人我都沒見過真人,不過我們的秘探曾報上來過他們的畫影圖形,應該能認出來。”鬼瑤兒説着,將那十餘人都看了一遍,一對比,大致也就瞭然於心,道:“這場中相鬥的兩人,那女子該是靈花宗芍藥堂的香主赤千嬌,那男的則是靈獸宗猴堂的香主孫跳兒。”
“孫跳兒,這名字好,還真象只猴兒呢。”戰天風點頭。
鬼瑤兒道:“左首那五個觀戰的是靈花宗另外的五大香主,靈花宗三朵花兒,白牡丹,黑玫瑰,紅芍藥,只要在江湖上現身,那就是招牌裝束,就算穿了其它雜色衣服,頭上也一定戴一朵代表本堂的花兒,以示本原。”
“這樣啊,那就好認了。”戰天風看靈花宗五人,果見兩個一着白一穿黑,穿白的自然就是牡丹堂香主謝天香了,謝天香二十七八歲年紀,鵝蛋臉,秋水眉,姿容端麗,她凝神看着場中赤千嬌與孫跳兒相鬥,兩眼開合之際,神光如電,功力遠比場中的赤千嬌要高,但眉眼之間卻並不現霸氣。邊上玫瑰堂香主朱玫也是二十來歲年紀,一身黑衣,長得也不錯,不過眼中神光較之謝天香就要弱得多了。
松竹梅三堂香主都是三四十來歲的男子,其中一個功力明顯高出邊上兩人,自然是松堂香主萬山青了,萬山青方臉長鬚,雖然看得出功力極高,但外表儒雅,骨骼清奇,不顯霸氣。
鬼瑤兒説了靈花宗的,又説靈獸宗五個,靈獸宗的要好認得多,她不説戰天風也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因為靈獸宗五人,每人身邊都有一頭野獸,一狗,一獅,一虎,一熊,一象,看獸認人,再不會錯,倒是不見孫跳兒的猴子。
戰天風對一般的不感興趣,只將王一吼熊不希多看了兩眼,王一吼四十來歲年紀,身材魁梧,一張方臉,黑中帶紫,不怒自威,熊不希也是四十來歲年紀,身材同樣很高大,最出奇的,是他垂在身前的一對手掌,遠比平常人的要大得多,裸露的手臂上肌肉盤根錯節,青筋畢露,似乎藴藏着無窮的力量。
“這可真有點熊掌的味道了。”戰天風瞟了兩眼,暗叫。
便在這時,鬥場中異變突生,赤千嬌一劍飛擊,孫跳兒左手鋼爪斜格,伸到一半,右手忽地回上來,雙手鋼爪一前一後,扣住了赤千嬌寶劍,同時間頭一低,他脖子後面的衣領子裏,猛地竄出一隻猴子來,這猴子不大,身子縮起來不過拳頭大小,卻是身法如電,它一身白毛,遠遠的戰天風只見白光一閃,若非他功力也着實了得,還真難以看得清。那白猴從孫跳兒衣領裏竄出來,閃電般撲向赤千嬌,長臂一伸,抓向赤千嬌髮間戴的那朵紅芍藥。
赤千嬌長劍扣在孫跳兒鋼爪中,一抽之下沒抽出來,那白猴來勢又快,眼見避無可避,戰天風早在心底低叫:“這下花兒玩了,落在猴爪子裏,還不一爪一個碎,不過看來那孫猴兒還是手下留了情,否則不叫猴兒抓花而是去赤千嬌臉上抓一把,那可就不是赤千嬌,要叫赤花臉了。”
叫戰天風完全想不到的是,眼見猴爪子抓到花上,那花兒突地變大,那芍藥本來裏面還有幾辨是半開半閉,這時一齊綻開,猴爪便直向花芯掏去,堪堪挨着花心,那花兒突然猛地一合,竟一下將猴爪給合在了花芯中。
在戰天風想來,花兒再會變,大也好小也好,終究只是朵花兒,猴爪鋒利,那嫩嫩的花辨是無論如何也合不住猴爪的,那白猴只要爪子一收,整朵紅芍藥便要香消玉散,這時卻又有一個想不到,那白猴爪子給花兒閉在中間,竟是吱吱慘叫起來,生似那紅芍藥不是花,而是一個什麼東西的嘴,咬住了猴爪。
“這倒是有趣了,未必花兒有牙齒?”戰天風瞪圓了眼睛,大感稀奇。
那白猴爪子抽不出來,急了長尾一卷,用尾巴捲住孫跳兒的脖子,借力往外猛扯,仍是扯不出來,口中更是慘叫不絕。
原來赤千嬌謝天香幾個戴在頭上的花兒,不僅僅是為了好看或宣示門派來歷,根本就是她們的本命靈花,而那白猴抓花不抓臉,更不是象戰天風想象的爪下留情,抓的就是赤千嬌的根本。
不過孫跳兒顯然也沒想到赤千嬌的花有這般本事,因為白猴非同凡品,也是他的本命靈猴呢,一般的花,便真生了牙齒,也休想咬得住白猴的爪子,一時間驚怒交集,叫道:“赤千嬌,你敢傷我的小白,我跟你拼了。”
叫聲中左爪仍死扣着赤千嬌長劍不松,右爪揚起,猛向赤千嬌抓去,他個子比赤千嬌還要矮得一截,這一爪夠不着赤千嬌的頭臉,抓的卻是赤千嬌高挺的酥胸。
赤千嬌長劍即給孫跳兒扣着,頭上的芍藥花還咬着那白猴,而白猴尾巴是纏在孫跳兒脖子上的,扯得更緊,面對孫跳兒這一爪,赤千嬌退無可退,羞怒之下,起了拼命之心,裙底腳一揚,一式撩陰腳,猛踢向孫錄兒下陰。
這已是同歸於盡的打法,以孫跳兒鋼爪之利,又是含怒出手,只要鋼爪落實,赤千嬌必是開膛破肚之禍,而下陰為人身死穴,赤千嬌這一腳只要踢實了,孫跳兒也是有死無生。
身影一閃,卻是謝天香王一吼同時出手救人。
謝天香身隨劍動,身一起,劍點已在孫跳兒爪心處炸開,姿態若行雲流水,雖於百忙之中出手救人,仍是氣度嫺雅。
王一吼卻是剛好想反,只聞他張嘴一聲低吼,風雲俱動,空氣中暗流激湧,讓人毛髮聳立,真若雄獅怒吼,百獸俱服。吼聲中他腳往前一跨,身子已在孫跳兒側後,左手一伸,巨爪猛抓向赤千嬌踢出的那一腳,這一爪若是抓實了,赤千嬌一隻腳只怕要給捏得粉碎。
但他兩人一出手,赤千嬌孫跳兒也同生退意,赤千嬌發上紅芍藥一綻,放開白猴的爪子,孫跳兒也同時鬆手放開赤千嬌長劍,同人一齊後躍,孫跳兒那白猴受了驚嚇,爪子一得自由,尾巴一帶,身子一甩便鑽進了孫跳兒衣領裏,卻又從孫跳兒的褲腳裏探出頭來,衝着赤千嬌一呲牙,吱的叫了兩聲,隨即縮頭進去,再不見出來。
赤千嬌孫跳兒躍開,謝天香王一吼也各退一步,凝神對視,王一吼冷哼一聲:“謝香主功力又有精進啊,不過想領袖萬異門還是差着點兒。”
謝天香微微一笑:“彼此彼此。”
王一吼又哼一聲:“是嗎?那要試試才知道。”
“請。”謝天香一抱劍,抱的是劍,卻不帶半絲火氣,彷彿手中拿着的是一枝花,不是要與人放對,而是在賞花呤詩。
“看來又是為爭門主的事,起了衝突。”一聽兩人的對話,戰天風便明白了衝突的起因。
鬼瑤兒卻沒去想這個,她一直在看謝天香,謝天香算得上是美女,但還遠不能與鬼瑤兒相比,讓鬼瑤兒留意的,是謝天香身上舉手投足間的一種獨特氣質,大方端莊,優雅嫺靜,無論是靜靜的站在那兒,還是出劍抱劍,始終如一,這種氣質,鬼瑤兒在蘇晨身上隱隱約約看見過,但謝天香表現得更完美,至少在外表上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