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功力遠不如我,平日行事更是頑皮胡鬧,但真正到了這樣的大場面裏,他卻有真手段拿出來,我反而遠不如他了。”白雲裳心下低叫,看着戰天風那因激發了心中悍氣而有些獰惡的臉,卻覺得出奇的親切。
這時雪狼兵前鋒已衝進車弩射程之內,戰天風站在第一批中車弩之前,咬着牙,冷眼而視,直到雪狼兵衝到三百步時,才猛地揮手,隨着他手勢,五十具中車弩機括齊射,一種奇異的嗡嗡聲如一枝利箭,劃破大戰場上喧囂的嘈雜,直透耳膜。這種奇異的嗡嗡聲裏,每具中車弩二十枝箭共一千枝箭齊射出去,便如一陣密不透風的箭雨,狠狠的抽打在狂衝而來的雪狼兵身上。
雪狼兵前鋒紛紛栽倒,有的只是跌落馬下,有的卻是連人帶馬翻倒,身子猛拋出去,象頑童手中拋出的一個石子。
慘叫聲此起彼伏,與飛騰的塵土攪拌在一起,迷濛着人的眼睛,更撕扯着人心。
但倒下的枉自倒下了,後面的仍是不絕湧上來,穿透迷塵也穿透慘叫,而中車弩的第二匣箭也毫不留情的射了出去,冰冷,鋒鋭,正如那泛着冷光的箭頭。
然後是第三匣箭,第四匣箭。
佈置弩陣時,事先瞄着雪狼兵來勢,將弩車的方向做了調整,不是筆直的對着前面,而是斜斜的成一個扇形,照顧到了雪狼兵的整個前鋒,四匣箭雨掃出去,雪狼兵整個前鋒幾乎都給掃倒了。車弩威力之強,確實驚人。
雖是入侵的胡兵,但白雲裳看着雪狼兵成片栽倒,仍是不由自主的在心底宣了聲佛號,壺七公捋着鬍子的手也有些發僵,他見過的事雖多,但這樣的大規模屠殺卻也是頭一次見。
惟一神色不動的只有戰天風,他一張臉沉着,冷硬如鍋底。
壺七公瞟一眼戰天風的臉,暗暗點頭:“這小子是個煞星,以前倒沒看出來。”
弩兵都是兩人一組,一人發箭,另一人在射完後幫着裝箭,這時幫着裝箭的兵手中卻人手一根火把,四匣箭放完,立時點燃油繩,裝了易燃物的五十具中車弩剎時間燒成五十輛火焰車。
戰天風冷目如電,直到親眼看到五十具車弩全部燃燒起來,這才往後急退,退到第二梯次的弩陣前。
這中間説來羅嗦,其實過程極短,雪狼王中軍八萬人是集羣衝鋒,前面的倒下,後面的仍是不絕往前衝,便如奔流的洪水,中間並沒有絲毫的停頓,而中車弩四匣弩箭也幾乎是在一口氣就全射了出去,射完所有的箭到點火燒車,前後也不過是喘得兩三口氣的功夫,事實上不等第一梯次的弩兵完全退回到第二梯次,第二梯次的中車弩又已經發射,第二梯次的箭射完,車着火,第一梯次的弩兵有些都還沒退回來。然後又直奔第三梯次。
如此輪番攢射,一百具中車弩兩百具輕車弩在不到頓飯時光裏,集中射出了兩萬八千枝箭,至少射死了雪狼兵一萬人以上。
雪狼兵雖勇悍,但面對殺人象割稻子一樣的殺人利器,仍然不能不心存畏懼,便在戰天風點燃最後一個批次的輕車弩時,後續的雪狼兵終於在被前路的屍體塞住了路的同時也嚇寒了膽,停住了攻勢。
不過這一點戰天風並不知道,看着最後一輛車弩起火,他害牙疼似的猛吸了一口氣,一步掠到牧流王面前,道:“剩下的交給你,盡力阻擋雪狼兵的追殺,給逃跑的諸候軍爭取逃跑的時間。”
牧流王看車弩割草似的殺人都看呆了,愣了一下才忙地應命,道:“天子放心,請天子快走,臣下便戰到一兵一卒,也一定替天子擋着追兵。”
“我不要你擋追兵。”戰天風搖頭:“我還要回西風城裏去,出城夾擊的西風軍還不知道這面的戰況,必須儘快將他們撤回城去。”
牧流王大吃一驚:“天子還要回西風城?不能啊,諸候聯軍已敗,西風城從此成了我城,必會給雪狼王打破,到時天子危矣,請天子無論如何跟臣下走。”
“我跟你走?”戰天風冷笑:“我走容易,但你可知道西風城裏還有十多萬兵士和六七十萬百姓,雪狼兵一旦破城,這些人不是死於刀下就是成為奴隸,所以我絕不容雪狼王打破西風城。”説到這裏,轉頭看向白雲裳壺七公道:“雲裳姐七公,我們回城去。”
“天子。”牧流王叫一聲,眼見戰天風三個飛掠而起,再不回頭,他心下激動,猛地跪倒在地,長聲叫道:“聖天子啊。”
白雲裳聽到他的叫聲,心下暗暗點頭,想:“此一戰雖敗,卻更成全了風弟在關外三十四國中的威信。”
戰天風憂心雪狼王在打敗諸候聯軍後會閃電回兵,若出城夾擊的西風軍不明情形而死戰不退,一旦給雪狼軍包圍殲滅,那這一仗他可真是輸到家了,所以再顧不得諸候聯軍敗兵,火急趕回西風城。
幸好雪狼王反應並沒有那麼快,中軍雖給戰天風的車弩射暈了,但並沒回頭,雪狼王得報中軍失利,做出的決策是左右分軍,中軍分兩部進軍諸候聯軍兩翼,盡最大可能擴大在兩翼的戰果,後軍則仍是以纏鬥為主,主要目地是攔截西風軍聲援諸候聯軍,而不是圍殲西風軍,因此戰天風回城時,兩軍仍是在纏鬥中,而城頭上,逸參正急得不絕走動,焦散跪在面前,原來焦散跟着戰天風出城,中途卻給雪狼國玄功高手攔下了,沒能跟上,逸參正為他丟了天子震怒呢。
戰天風三個回城,逸參一眼看見,狂喜,慌忙上前拜倒,戰天風不等他開口,急叫道:“快鳴金收兵,緊守城池。”
逸參一愣,道:“可諸候援兵正與雪狼王苦鬥,我們若撤軍回城,諸候援兵只怕無法擊敗雪狼。”
不等他説完,戰天風一搖手道:“諸候聯軍已經敗了,現在是隻看還能死剩多少的問題,不是擊敗雪狼王的問題。”
“什麼?”逸參大吃一驚,跌翻在地,一邊的馬齊也是一個踉蹌,兩人急奔到城牆邊,卻只見到灰塵滾滾,隱隱帶着暗紅的顏色,籠罩了半邊天,哪裏還能看見諸候聯軍的王旗。
逸參急命鳴金收兵,西風軍撤軍回城,雪狼兵後軍倒也並不阻止,雪狼王還在拼命追殺聯軍兩翼敗兵,沒想到傳令回來讓後軍纏住西風軍呢。
眼見西風軍安全撤回城中,戰天風總算鬆了口氣,壺七公在一邊嘆了口氣,道:“這一仗敗得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