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朱一嘴仰天大笑,長聲叫道:“天廚門列祖列宗聽了,朱一嘴收下了第三十九代弟子,名叫戰天風。”叫畢看著戰天風道:“師門規矩,為師這會兒也不能跟你說了,你記住師父一句話,做好人不可太濫,做壞事不可太絕,其它的,你就率性而為吧,什麼正什麼邪,一切都不必去管。”說到這裡又是縱聲大笑,笑聲中鮮血急噴,身子慢慢軟倒,戰天風扶住他身子,哭叫道:“師父,師父。”
“好孩子,不必哭,古話說,沒有不散的宴席,這話真的說得好啊,眼看著油滾了,眼看著菜熟了,眼看見席散了,人生不就是一盤菜嗎。”說到這裡,朱一嘴眼中漸漸顯出迷離之色,看向虛空,喃喃道:“真的想好好的再做一席菜出來啊——麻婆豆腐那叫一個香,小蔥精神根根樹旗槍——。”
戰天風見過麻婆豆腐,正宗麻婆豆腐上撒的蔥花有一樣奇景,蔥花是根根立在豆腐上的,這時聽朱一嘴唸到麻婆豆腐,拖長了腔板,知道朱一嘴必是想到了麻婆豆腐,不敢打擾他,卻見朱一嘴聲音越來越低,忽地一口氣接不上來,竟就閉上了眼睛。
戰天風身子一抖,急叫道:“師父,師父。”但哪裡還能叫得醒,抱著朱一嘴屍體發了一發呆,忽地裡悲從中來,放聲大哭道:“師父啊,你怎麼就死了啊,我從小沒有爹孃,風中爬雨中滾,挨人打受人罵,從來也沒人真心待過我,更沒有人好好的教過我,好不容易拜了師,你老才教了我一句話,怎麼就扔下我不管了呢,你就不怕我變壞嗎?不怕我好事不做壞事做絕嗎——?”說到後來,越說越傷心,昏天黑地之際忽覺旁邊似乎多了個人,他還以為是洪家莊哪個人還留在了莊中,抬眼,眼前花了一下,那是個女孩子,十八九歲年紀,白衣如雪,除了背上揹著的一枝古劍,身上再沒有任何裝飾品。她是側對著月光的,月光斜照著她的半邊臉上,有一層瑩瑩的光,戰天風不知道那是她臉反射著的月光,還是她的臉本來就會發光,只是覺得看不清楚,心中也迷迷糊糊的,只有一個念頭,想:“她是人呢?還是仙女?”
“想不到天廚門一代宗師,竟無聲無息亡於此地。”那女孩子輕嘆一聲,就象林間輕輕掠過的夜風,她身子前俯,躬了三個躬,上前兩步,將手裡的一枝花放在了朱一嘴屍體前面,扭頭看向戰天風道:“節哀順變吧,不要哭了。”
“你要我不哭我就不哭嗎?我才拜的就師父沒了呢。”戰天風心中這麼想著,但嘴裡卻不由自主的嗯了一聲,那女孩子身上似乎有一種無形的力量,讓人不能生出違揹她的心。
那女孩子退開兩步,轉身,霍地不見,從她來到她走,戰天風一直迷迷糊糊的,這時看著夜空寂寂,更加迷糊了,低頭再看朱一嘴屍體,有些清醒,道:“師父,剛才好象來了個人,她還叫我不哭呢,不知怎麼回事,我不認識她,可就是想聽她的話,但我心裡還是想哭。”說著又哭了起來,也不知哭了多久,昏昏沉沉中,竟抱著朱一嘴屍體睡過去了。
天明時醒來,又大哭一場,摸著朱一嘴屍體已經發硬,知道再也無望,便去屋中找了一把鋤頭,到莊後挖了個坑,將朱一嘴埋了,又找了塊木板樹了塊碑,刻了一行字:天下絕頂第一廚師。
埋了朱一嘴,又把刑天道人和那三個腦袋也隨手挖個坑埋了,坐了一會,才覺肚中餓得厲害,回伙房櫃中找了一把掛麵,卻拿來朱一嘴墳前煮,裝天簍中作料雖多,他卻只挑了點鹽,兩根蔥,再放了點子辣椒,就在朱一嘴墳前吃了。
“師父,這是你的弟子煮的第一鍋東西,你老在天有靈,一定是罵不絕口了,不過沒辦法,煮東西我真的不拿手,你又不肯教我,那就只有這麼對付著了。”說著自個兒傻笑,笑著笑著卻又哭了出來。淚眼模糊中,似乎又看到了朱一嘴胖乎乎的笑臉,還有那臨死前期望的眼神,戰天風心中猛地有一股熱血湧上來,叩下頭去,大聲道:“師父,你即收了我做弟子,我就絕不會讓你失望,俗話說弟子對師父最大的報答,便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一定認真琢磨廚藝,最後一定要超過你,你老在天上儘管聽著就是,不要多久,滿天下一定都會誇戰天風的手藝超過了他師父,一定會的。”
下定了決心,心中悲痛稍抑,這才開始想後面的事情,想:“鬼牙裝在了我身上,不知九鬼門還能不能感應到,現在也不知過了幾天了,躲也不知往哪裡躲,而且東躲西藏,那還不如在這裡等著,把師父的東西多練練,鬼刀也練練,師父幫我打通了氣脈周天,難道還過不了第一關?不可能,九鬼門有什麼了不起,我天廚門絕不會比他們差。”
這麼想著,一時雄心萬丈,掏出朱一嘴菜譜,一頁頁看下去,前面是各大菜的介紹及優略的點評,然後是做菜的各種基本要領,刀功啊什麼的都說得非常詳細,再後面便是朱一嘴說過的神鍋大八式,最後面便是各種菜的做法,戰天風約略看了一下,至少有數千種,不由自主伸了伸舌頭,扭頭對著朱一嘴的墳道:“師父啊,這些若都是玄功仙法,那我天廚門可真就天下無敵了。”這麼說著,卻又抽自己嘴巴:“臭小子,說什麼呢,我天廚門本就天下無敵,不過是廚藝天下無敵而己,但也是無敵啊。”
翻了個大概,對朱一嘴墳道:“師父,弟子晚上開始學做菜,現在先學神鍋大八式啊,不是弟子糊弄你,你菜譜上不也說了,做菜之前先練功嗎,刀功鏟功鍋功摘菜功,我就一功一功的來吧。”
神鍋大八式名為八式,每一式其實又包含許多變化,其複雜固然遠過於鬼刀的四十九式,手法的詭變也絕不在鬼刀之下,且每一式都安了一個菜名,有些且頗為滑稽,戰天風沒練先笑了個飽,一時大是歡喜,對朱一嘴墳道:“師父啊,這個我真是喜歡呢,弟子素來嘴巴油,這些菜名我喜歡,招式多也中我的意,弟子可是從來都嫌少不怕多呢。”這話不假,他性子靈活詭變,招式再繁複他也不怕,若就是幾個死式子讓他日復一日的練,他反而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