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皮吹下了,便不再轉過身來,就那麼倒騎著,順手便在馬屁股上打了一鞭,喝一聲駕,不想那一鞭略打得重了些,那馬一驚,往前一竄,戰天風又沒注意這個,身子一栽,差一點就是個倒栽蔥,幸虧練了這些日子的功夫,手腳快了好些,急一把抓住了馬尾巴,雖然總算沒有摔下來,卻已惹得周遭鬨笑聲一片,好在那馬一路奔了出去,否則戰天風這張臉還真不知往哪裡藏,惱羞成怒,不怪自己不會騎馬,卻怪起那送馬的人來,暗罵:“我又不是你幹大爺,平白無故的送的什麼馬,這不是存心想讓本窮少爺出醜嗎?”
出了鎮子,戰天風喝住馬,換過身來,復打馬前奔,先還琢磨那漢子到底安的什麼心,後來騎出了興致,只管打馬前奔,興高采烈,其他的早忘到了腦後。
奔了半日,又見一座鎮子,懷裡有錢,肚子餓得便也格外快些,戰天風到一座酒店前住馬,吃了飯再說,還是紅燒肉,吃完了結帳,不想那小二又說有人替他結了帳了。
“這裡也有人結帳,這事可有點玄了。”騎馬出鎮,戰天風可就琢磨開了。
“誰這麼好心呢?老爹老孃或者戰家十八代祖宗陰間顯靈?不可能,我無數次差點餓死凍死,那時節玉米棒子也沒見他們扔一個,現而今兜裡有錢,他們倒來送紅燒肉高頭馬了,哼。”戰天風忍不住哼了一聲。
“要不是七公跟著我?”前後一想,戰天風又搖頭:“那死老鬼心狠,先前那一摔,若不是本窮少爺骨頭硬,早摔碎了,會一路上跟著我付帳還給買紅燒肉吃,這樣的夢還是不要做吧。”
也不是壺七公,那還有誰呢,想到這幾天的事,戰天風心中突然猛地一跳,眼前現出一對眼睛,正是蘇晨的。
“難道是蘇小姐知道我到了這裡,一路派人跟著付帳?”這麼想著,心臟怦怦跳,但跳了一會兒,終是不跳了,想:“不說蘇小姐不可能知道我到了這裡,便是知道,也不會對我這麼好吧,她撞天婚只是不得已,就象為了躲避老鷹的天鵝,雖暫時不得不跟癩蛤蟆呆在一起,但終是要展翅高飛的,絕不可能竟然會喜歡上癩蛤蟆,換了我我也不喜歡啊。”心中沮喪,不由便想到了蘇晨的心上人盧江,想:“那姓盧的也是將門之後,必定是又英武又帥氣,否則蘇小姐也不可能看上他,我戰天風有什麼?喉嚨大,叫雞公,除此再沒一樣拿得出手,若是和姓盧的比,那真真是提鞋都不配呢。”
這麼垂頭喪氣,胡思亂想,卻忽地裡腦中靈光一閃,在馬上直跳起來:“難道是我那硬要送上床來的鬼老婆鬼瑤兒?七公玩的這一手其實根本沒能瞞過九鬼門,鬼老婆一直在派人跟著我?”
想到這個可能,一時間手腳發軟,頭昏眼花,任他平時自負機靈,這時也是半點主意沒有,明擺著啊,以壺七公之能尚且瞞不過九鬼門,他又有什麼本事就能躲得過了?
“這回死了,真個死了,還能有活命的機會嗎?那要問那乾魚輔裡的魚乾了,魚乾兄啊魚乾兄,你老人家曬乾了還能擺尾巴嗎?”嘴上念叼,臉上苦笑,心中亂作一團,信馬由韁,那馬卻突地作怪,一聲歡叫,突地撒開蹄子跑了起來。
“幹嘛,這是幹嘛?”戰天風吃了一驚,腦中閃念:“莫非這馬是我那鬼老婆養的,聞到了舊主人的味兒所以撒歡,這麼說鬼老婆就在前面?”
魂飛魄散中抬頭前往,卻見前面路邊站著七八個人,其中就有先前在店中替他付帳的青衣漢子,不是鬼瑤兒,戰天風心中先鬆了口氣,卻又怪,那些人不等他到面前,突地一齊在路邊跪下來。
戰天風奔到面前,那馬自動住了蹄子,戰天風且不下馬,看那些人,跪在那青衣人邊上的,是個六十來歲的老者,一副鄉紳模樣,其他人都跪在這老者後面,看打扮不過是些家丁。
見戰天風過來,那老者猛地叫道:“少俠救命啊,少俠救命啊。”
“少俠?”聽到這兩個字,戰天風著實愣了一下,他一生人裡,小鬼、小賊、小無賴、小叫雞、小王八羔子聽了無數,但聽人叫少俠還真是平生第一次,一時便有些暈暈乎乎,道:“什麼事?你們是什麼人?”隨又追問一句:“你們好象認識我是吧,沒認錯人嗎?”
他終究有幾分自知之明,如果對方不是認錯了人,平白無故的,不會叫他什麼少俠,因為他這一世人裡,就沒和俠扯上過關係。還真給他猜著了,那幫他付帳的青衣漢子抬起頭來,一臉熱切的道:“是啊,少俠不就是玉面小追風風少俠嘛,兩年前你老在逝流城裡大顯身手,小的雖只在人堆裡見了你老一面,你老威風凜凜的樣子卻至今記憶猶新,所以這次一眼就認了出來。”
“玉面小追風,哈,本窮少爺名字裡倒有個風字,卻不是小追風,而是叫雞公。”戰天風心底大打哈哈。
那老者卻又哭叫起來:“少俠救命啊,少俠救命啊。”邊叫邊不絕叩頭,那青衣漢子幾個便也跟著叩。
戰天風本想說是那青衣漢子認錯人了,但話到嘴邊,卻又打起了轉轉,他一生沒給人這麼看重過,尤其這一頂少俠的新帽子戴在頭上,那真真叫一個過癮,實在捨不得就這麼取下來,心中琢磨:“我這幾日練功,好象頗有些進境,且鬼刀又最善於抽冷子暗算人,雖還不熟,也將就用得了,而且這種鄉里小地方,不會有什麼了得的人物,十九就是幾個小山賊而已,這少俠說不定還真能做上一做呢。”這麼想著,便著意挺了挺胸道:“那老丈,你且別哭,有什麼事,先說來聽聽,我這會兒有點子事,不太空,不過若順手,就幫你個忙,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他這話先就徹下了坎兒,能管就管,形勢若不妙時,哈哈,那他就不空了。
那青衣漢子聞言大喜,對那老者道:“大伯,我說了風少俠俠肝義膽,一定不會袖手旁觀的。”
那老者也是一臉欣喜,張了張口,卻又咳了起來,好一會兒才顛三倒四的把事情說明白了,卻原來又叫戰天風猜中了三分。
這老者叫洪仁,是前面洪家莊莊主,這青衣漢子叫洪梁,是他本家侄兒,洪家莊附近有個一陽觀,觀主一陽子很有幾分法術,卻是不走正道,專愛陰陽採補,觀中收了不少的女弟子,不知如何,卻又看上了洪仁的女兒,說要擇吉日收為弟子,洪仁自然不肯,但一陽子神通廣大,連這一縣的縣太爺都是他的信徒,竟是有官無處報,有苦無處訴,跑也不敢跑,一大家子呢,光走了洪小姐一個可不管事,正自呼天不應喊地不靈,洪梁卻就撞上了戰天風,誤認做了那什麼玉面小追風,當下便結帳送馬做下人情,自己則飛跑回來跟洪仁說,洪仁帶了人跟了他來迎戰天風,便就在這裡碰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