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天民為之一怔道:“大官人此語義何所指?”
錢大官人大笑道:“錢某人可以馬上為你蘇崑引見一名三級武士!”
蘇天民又是一怔,不期然移目轉向那位陳老望去。什麼?原來此老竟是一名三級武士?
蘇天民甫將面孔掉轉,錢大官人已將那隻錦囊高高擎起,雙手合捧着,送來面前道:
“這位三級武士就是閣下;蘇們天,蘇武士了。”
蘇天民暗暗一噢:原來如此!當卞忙作吃驚之色,側身遜謝道:“蘇某人何德何能,同時”
錢大官人硬將錦囊塞來道:“蘇兄懷疑錢某人何來資格為洞仙山莊封立一名三級武士是不是?那麼,蘇兄不妨先打開這隻錦囊看看吧!”
蘇天民遲疑着打開錦囊,自裏面取出一支牙柄三角小紫旗。旗為絲線織成,一面綴有五顆金星,另一面則繡着一幅雙劍交叉之圖案。在象牙旗柄上,鐫有一行小字:“天三——
第二十八號!”
錢大官人手指令旗,笑接道:“一級武士黃旗,二級武士藍旗,三級武士紫旗,四級武士以下一律為黑旗。現在所欠缺者,只是蘇兄一份身世簡表,等到蘇兄身世簡表在總府備了案,蘇兄便是我們天下第一府的一名正式三級武士!”
蘇天民方待開口,錢大官人接着又笑道:“請蘇兄別小瞧了這面令旗,這面三級武士旗,得之者因非易事,頒發者責任尤重!檢表報備,不過是形式而已,一旦今旗到手,權位便告確定。如蘇兄有興趣,過兩天不妨持此旗前往洞仙山莊,且看該莊如何接待你蘇崑屆時便可知道了。”
蘇天民深知此旗將來大有用場,於是離座稱謝道:“感謝大官人栽培!”
錢大官人手一招,笑道:“蘇兄坐下説話。現在,錢某人且為蘇兄先行簡介數言:‘天下第一府’,坐落山西平遙。分府兩邊,一為開封洞仙山莊,另一處即為小弟這裏。家師外號‘天王’,亦號‘帝中帝’,複姓‘公孫’,單諱‘威’。家師收有直屬弟子三人,錢某人為次徒;大師兄徐永都,目前主持洞仙山莊,三弟井春,現隨大師兄見習。兩處分府,一明一暗,均為對付九帝而設,府中詳情慢慢再談!”
二號小魔徒錢曉華説至此處,語音略頓,接着轉向陳老一指,笑道:“蘇兄一切,已等於介紹過了,現在小弟再來為蘇兄介紹我們這位陳老我們這位陳老,全銜應為:天王府一級武士,摘星手陳其支!現職則為:長垣天王分府內外總管兼開封分府機密參贊!”
蘇天民身心微震,連忙肅容欠身道:“見過陳老!”
蘇天民知道,魔府一名一級武士,序位僅略遜“三鐵衞”,無論武功與智計,均非等閒之輩可比,他真擔心他今天這樣做,會不會有破綻落入此老眼中?
陳老亦不答禮,僅淡淡點了一下頭道:“都是自家人了,不必客氣。”
蘇天民內心稍安。聽老傢伙這陣口氣,他知道老傢伙現時對他雖尚未十分信任,但破綻卻似乎還沒有逮着,以後,他加倍小心一點就是了!
錢曉華插口笑道:“我們陳老,對蘇兄身手頗為激賞,不過談到這方面,蘇兄,以及小弟,老實説,都還得向陳老多多討教呢!”
蘇天民欠身道:“正是。”
陳老眼皮啓複合,悠悠問道:“對今夜事,二公子有無安排?”
錢曉華想了一下,俯身低聲道:“我説這樣,陳老以為如何?今夜,由蘇兄釘緊姓賀的那小子,那老傢伙則交陳老負責,曉華必須正面見客,無法分身,只好關照五娘和七娘,率同香姬她們,暗中監視全府裏外,相信這一老一少大概也耍不出什麼花樣來。”
陳老點點頭,表示此議可行。
蘇天民則在心底暗罵淫徒不已。好個小子,外表看來還不錯,想不到姬妾不算,單妻室竟然有着七房之多,俗雲:萬惡淫為首。這種人不殺,世間尚有公理麼?
不過,蘇天民此刻已無暇管及這些閒事,他除了自己行動必須小心外,如今,他更為那對祖孫擔憂,賣卜老者,不論其為何許人就算他是術帝吧顯而易見的,也將決不是一名天王府一級武士的對手!
錢曉華望望廳外天色,接着説道:“如今時辰已經不早了,蘇崑可先出去,一切尚望謹慎,有事商報,可徑入內,只須不被他人識破就得了。”
蘇天民起身道:“小弟遵命,陳老請寬坐!”
蘇天民説完,退出暖廳,仍括原路走來前院賓館。前院賓館中,賀金風和潘、胡,以及端木秀才等人都在。賀金風見到蘇天民進來,抱怨着大嚷道:“蘇兄,這半天是到哪裏去了!”
蘇天民笑了笑,反問道:“有事嗎?”
賀金風指着眾文士道:“他們全非小弟對手,現在就只剩下你一個,快來,快來,相信你可能也不會好到哪裏去!”
蘇天民微徵道:“什麼事不是你對手?”
端木秀才笑着代答道:“棋!”
蘇天民不禁失笑道:“諸位真好興致!”
潘姓文士忽然一咦道:“且慢,還有我們那位陳老夫子,這老半天不見,又到哪裏去了?”
賀金風側目道:“陳老夫子棋藝比你們都強是不是?”
潘姓文士臉一紅,吶吶道:“小弟不是這意思”
賀金風朝蘇天民招招手,顯得甚不耐煩的説道:“什麼夫子都一樣,算你們還有兩次爭氣機會就是了!來,來,蘇兄咱們開始吧!”
蘇天民依言過去坐下。猜枚結果,蘇天民得黑子。
賀金風大為高興道:“好極了!這樣,我拿白了,無異饒一先,贏了才夠意思。老實説,我拿黑子硬是下不慣咦,怎麼不落子?”
蘇天民微笑道:“等你話説完了,再下也不為遲!”
賀金風玉容絆紅,不自覺側目飛出一道嬌嗔眼波。蘇天民暗暗皺眉,頓覺原先之計劃,似有修正必要。
他原先的計劃是,想借對奕之際,將日來種種經過詳告對方,以便這對祖孫有所提防。
而今,他發覺,對方稚氣未脱,還只是一個大孩子,萬一口風不密,必將導致不良後果,似仍以暫時守秘為宜。
一局未終,天已漸黑。
賀金風偷望廳外,漸呈不安之狀。
蘇天民微微一笑道:“賀兄,輪到你了!”
賀金風一啊,忙道:“噢……是的……剛才一子,蘇兄下在什麼地方?”
蘇天民輕輕一咳道:“一着錯,滿盤輸,賀兄自傳藝高人膽大,只知己,不知彼,説不定要有荊州之失,最好……咳咳,還是謹慎一點為妙。”
賀金風微愕道:“蘇兄”
蘇天民見潘、胡諸人正在為書寫謎題忙碌,稍稍思索了一下,終於手點棋盤,聲音放低,輕咳着又接道:“小弟剛才一子,是下在這裏……咳咳,賀兄看清沒有,這裏,正布着一道可怕的陷阱,專等賀兄入伏!”
賀金風忽然低下臉去,托腮沉吟起來。
同一時侯,蘇天民耳邊有人傳音問道:“這位蘇兄可否以真面相示?”
蘇天民目注盤面,亦以傳音相答道:“敢請先行見告令祖名諱!”
賀金風雙屑微微一震,旋毅然回答道:“‘四海幻神叟’,‘術帝’河陽生!”
蘇天民失聲道:“啊好棋!”
賀金風傳音促催道:“為敵為友,一語可決,快!”
蘇天民傳音答道:“蘇天民,魔帝獨孫,原赴太原邀約仙帝,現奉仙帝之命,目下要找的,正是賢祖孫!”
賀金風又是一震,接着促聲道:“那麼,前些在清河,以及在冀北作案的,都是你蘇兄一人所為了?”
蘇天民答道:“是的,小弟身法,曾受鬼帝指點,令祖應無不識之理!”
賀金風道:“此亦家祖正在追查蘇兄行蹤的原因之一!”
蘇天民道:“賀兄,不,應該是河兄吧!現在,小弟也要問一句了,河兄身法,亦雜鬼帝武學在內,又是何處習來?”
賀金風道:“説來一言難盡,現在沒有時間談這些了!”
稍頓,羞澀地又接道:“我叫河錦鳳,我,我”
蘇天民微笑傳音道:“小弟早知道了!”
賀金風低低道:“蘇兄……剛才……那番話什麼意思?”
蘇天民不即作答,緩緩族身,四下又望了一眼,確定無人注意這邊,方始沉聲警告對方道:“小弟已冒極大危險,混入對方陣營,現且為對方封作三級武士,今夜主要任務,便是監視你賀兄行動。如今,先請賀兄記取兩點:第一,賀兄言行必須自此檢點,不能暴露裙衩身份。第二,賀兄切切不可表示已知悉小弟為何許人也,一切均須保持常態,尤須留神那陳姓老鬼!”
賀金風似甚吃驚道:“那陳姓老鬼難道竟是府中派出之內奸不成?”
蘇天民道:“正牌一級武士!”
賀金風輕啊道:“那麼”
蘇天民道:“小弟清楚賀兄意思。關於這一點,賀兄大可不必為令祖擔憂,陳姓老鬼,武功容或在令祖之上,但令祖智計超人,且精擅易容神術,老鬼必然奈何不了,賀兄如想抽身前去知會令祖,也許會將事情弄糟!”
賀金風點頭道:“是的”
一語未竟,身後忽然有人笑道:“這一局誰贏了?”
蘇賀兩人,雙吃一驚。轉臉望去,原來是潘姚文士。兩人均知潘姚文士非武林中人,看清之後,頓告安心。
蘇天民定了一下神,笑道:“這一着我們賀老弟考慮已達盞茶之久,至今依然未能落子,勝負之數如何,潘兄想想也就可以知道了。”
潘姓文士大喜鼓掌道:“畢竟蘇兄要得!”
賀金風一攬棋局,起身道:“不下了!”
潘姓文士一怔道:“為什麼?”
賀金風淡淡説道:“下棋乃怡情悦性之舉,若有俗人從旁一叫一鬧,還有什麼情趣可言?”
潘姓文士先是一呆,繼而又復哈哈大笑起來。就在這時候兩名家丁入廳排席,另外兩名家丁則將燈火點上。
不一會,用畢晚餐,諸文士相與來至府外門樓下,主持燈謎猜射事宜。
閒人麇集不久,首先有人叫道:“我打這一條!”
那人指着的謎面是:“木耳,打四書一句。”
潘姓文士看完謎面,轉向那人問道:“朋友打哪一句?”
那人朗聲答道:“聽而不聞!”
胡姓文士聽了,立即揚起較槌,通,通,通,連擂三下。
接着,一名家丁致贈獎品,另一名家丁則將謎條撕下,改貼上另外一道謎題。端木秀才向蘇天民低聲笑道:“飯扒碗邊,最容易的一題,果然先給猜了!”
蘇天民笑着點點頭,詎知,新換謎題剛剛張貼竣事,人叢中即有一名黃瘦書生擠出來指着道:“這一條由不才打了吧!”
眾人注目望去,看清黃瘦書生所指之謎面是:“新婚兩景:(一)難題。(二)煞風景,附註:前者限論語兩句,後者限孟子一小段,具對合適者獎銀十兩!”
蘇天民看完後、轉臉低聲問道:“這一題誰擬的?昨天小弟怎麼沒有看到?”
端木秀才忍笑道:“大官人剛剛差人送來。”
蘇天民一哦道:“內眷所擬?”
端木秀才點頭低笑道:“可能。”
蘇天民眨眼道:“端木兄何事如此好笑?”
端木秀才一啊,忙説道:“沒,沒有什麼。”
蘇天民想了一下,伸手道:“很怪,這一題連小弟都給難住了,讓我來看看謎底,且瞧謎底究竟是怎麼寫着?”
端木秀才雙臂一張,笑叫道:“不行。”
蘇天民詫異道:“小弟也看不得?”
端木秀才壓着那隻封套,笑道:“是的,大官人吩咐,除非為外人射中,本府上下,一概不許偷看只小弟主事者一人不在此限!”
蘇天民正納罕間,耳邊鼓聲已起,同時譁笑爆喧!
蘇天民因未留意,乃急忙轉向身旁的河錦鳳問道:“那人怎麼擬答的?”
河錦鳳聽如不聞,蘇天民又道:“喂”
河錦鳳猛地轉過臉來,瞪眼叱道:“別吵好不好?”
蘇天民給罵得一頭露水,端木秀才伸過頭來笑道:“什麼事?”
蘇天民攤手苦笑道:“端木兄評評這個理吧”
河錦鳳搶着堆笑接口道:“謎底呢?端木兄拿來給蘇兄看看吧。小弟適才亦未聽清,但我們蘇兄卻纏着問個不休,你説煩人不煩人!”
端木秀才大笑道:“行,行,事過境遷,現在大家都可以看!”
端木秀才説着,順手丟來那隻紅封套,蘇天民撿起封套,伸手一拉河錦鳳,含笑賠不是道:“賀兄既然亦未聽清楚,現在妙文共賞可也!”
河錦鳳衣袖一摔,匆匆道:“小弟那邊去一下,馬上來。”
蘇天民打開封套,抽出一張錦箋,但見箋上寫道:“(一)新婚難題,論語兩句:子張問德辨惑篇:‘既欲其生,又欲其死’!(二)新婚煞風景,孟子一段:與梁惠王喻戰篇:
‘填然鼓之,兵刃既接,棄甲曳兵而走’!”
蘇天民看完,雙頰不禁一陣臊熱,原來河錦鳳天啦,對方要是誤會他成心戲弄,這個冤枉豈非跳到黃河洗不清?
蘇天民心中一急,正待去找小妮子加以解釋時,前面人叢中,突然再度爆起鬨笑!
接着,一個年青女人尖着嗓子嚷道:“好呀,你這役良心的,婆婆只知道埋怨媳婦不會生養,卻不知道自己的寶貝兒子整天花街柳巷,一身掏得空空的,早只剩下枯殼一副。剛剛侍候你吃下補藥,想不到,眼一眨,你這沒真心的竟又溜了出來,現在好啦,有了十兩銀子,又可以去找那些什麼紅牡丹,白玫瑰的啦,去啊,死人,藥剛吃過,不是正管事兒麼?”
紛攘人潮中,一對年青夫掃正在糾纏鬧打,那女的無人認識,而那男的,則不陌生,正是先前中彩的那名黃瘦書生!
圍觀的閒人們,包括這邊的潘、胡、端木諸文士,以及錢府一干家丁在內,無不笑彎了腰,一個個涕泅交迸,上氣不接下氣,全將燈事丟去一邊。蘇天民深覺奇怪,他相信,這道謎題臨時傳出,必非錢曉華所擬。那麼,這是府中哪一房夫人,竟然如此放蕩,而又偏為姓錢的所優容呢?
就在這時候,突然有人高呼道:“啊啊,錢府門客打死人啦!”